第15節
李夫人并不在意,反而朝著周玉蘇淡淡一笑,“這雪花膏提煉自雪蛤,是女子養顏護膚的圣品,可是,少夫人,您全身肌膚過敏,并有發膿癥狀,在未愈的情況下,挑破膿瘡,用雪花膏涂抹,不但不會使過敏癥緩解,反倒助紂為虐,便皮膚里的膿瘡得到了足夠的養份滋生。” 周玉蘇一顆懸顫的心,在胸腔內砸了個粉碎,連茶杯都捧不穩,全身發抖,“簡直胡說八道!” 百合見狀,忙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周玉蘇站起身,幾步至李夫人面前,也顧不得體面,她一把撩起手臂,指了指手臂上方的一片肌膚,“當時這里的創口破了,所以,我試用了雪花秘制膏,結果不到一天,全部恢復創口,只是稍許發紅,到第二天,連顏色都恢復正常,當時,我還不敢相信,一瓶百兩的雪花秘制膏有這樣的功用,特意用了剩下的半瓶涂在了后背上,結果還是一樣,全部不留一絲疤痕。所以,我才求了祖母,派人去貴坊花了一千多兩的銀子,買了十瓶回來抹身,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謝老夫人看著李夫人疑道:“會不會,貴坊的每批次出貨都有所不同?” 李夫人搖首道:“不可能,每一批貨都由我把關后出加工坊。少夫人,您方才說,在你購買玉顏坊的雪花膏時,曾用了一瓶,那瓶子可曾在,可否讓儂家瞧一瞧?” 綠鶯聽了,松了一口氣,連連頷首,“在在在,當時幸虧奴婢留著。李夫人請稍候,奴婢拿了就來。”當時是珞明拿空瓶子給她,千叮萬囑她到玉顏坊時,要認準東西,別買錯。 幸虧她當時覺得這空瓶上雕刻工藝很美,所以,順手就收在寢房的抽屜里,若是給自已弄沒了,這真是百口莫辯。 綠鶯很快就拿到空瓶,李夫人接過,拇指輕刮過瓶上雕刻的水印后,擰開瓶蓋,閉上眼,細細聞起來。 盡管瓷瓶內壁已被刮得一干二凈,但李夫人的嗅覺異于常人,依然從未散發干凈的殘余味道中聞出不同,睜眼時,淡淡一笑:“少夫人,恕儂家直言,這瓶子是我玉顏坊的,可里頭的藥膏并不是出自我玉顏坊。” “什么?”周玉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竟脫口而出道:“這藥是謝良媛所贈,她沒理由贈假藥給我。” 李夫人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起,淺視之心漸濃,這謝家長孫媳居然說話如此不經大腦,這藥膏雖不是玉顏坊之藥,但并不是假藥,很可能是世間難得一求的珍品。 再則,周玉蘇使用后,身上癥狀緩解,分明是好意,卻從她嘴里吐出來的,倒成了假藥。 但這些話,她一個外人自然不好說出口,畢竟這是謝家的家事,謝老夫人自會處理。 在商界早有傳聞謝家長孫媳聰慧,臨危不亂,頗有當年楊夫人之風,可現在看來,傳言有誤。 果然,謝老夫人不樂意了,“孫媳,你先冷靜,不要遇事就馬上下定論。百合,你去一趟碧慧閣,看看六小姐醒了沒有,如果醒了,就請她過來。” 百合領命離去。 周玉蘇心急火燎地等了足足一柱香后,謝良媛才睜著水霧迷蒙的雙眼,在百合和青荷的左右攙扶下進了內堂。 謝老夫人知道她一定睡得不足,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又吩咐倪嬤嬤把內堂里頭的小榻收拾好,一會事情了解清楚,好讓謝良媛隨時可以補眠。 “六meimei,”周玉蘇早已迫不及待,她極力克制著自已情緒,“能告訴嫂子,你前幾日給嫂子的是什么藥膏?” 謝良媛迷迷糊糊地從謝老夫人懷中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周玉蘇許久,疑惑道:“嫂子你怎么戴面紗了?你的過敏癥還沒好么?” 周玉蘇差點嘔出血來,耐著性子,深吸一口氣,虛弱喘息道:“六meimei前幾日贈嫂嫂一瓶雪藥秘制膏,嫂嫂用后,皮膚恢復很好,所以,祖母派人買了十瓶,可嫂嫂用了后,出現了更嚴重的過敏癥狀,所以,找來玉顏坊的人問了,她們說之前六meimei所贈的藥并非是雪花秘制膏。” 謝良媛“哦”了一聲,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揉了揉眼睛,軟軟道:“媛兒給嫂嫂的是玉鳳再生肌。” 李夫人聞言“啊”地一聲,略顯失態地追問,“六小姐,您說的是玉鳳再生肌?” 謝良媛有些不明狀況地環視四周,沒有開口,只是悶悶地點了點頭。 李夫人驚嘆:“難怪,難怪!儂家方才還納悶,究竟世間有什么珍奇能令少夫人的皮膚在晝夜之間恢復如初,原來是玉鳳再生肌。當年儂家在東越,為了求一瓶的再生肌,求盡達官貴人,最后花了一千兩黃金才弄到半瓶……” “六meimei……。”周玉蘇啞著聲打斷李夫人的話,袖襟下,拳頭越攥越緊,她甚至感覺到指尖腫漲的肌膚裂開,顫著聲,胸口一波一波地激竄著,“那你為什么用雪花秘制膏的瓶子?又不向我說明情況?” 謝良媛這才緩緩坐直身子,一臉無辜地看著周玉蘇,細聲細氣地開口:“那藥膏去年被我不小心打碎了瓶口,擔心藥放在里頭久了,散了藥性,所以,就把膏藥存在雪花秘制膏的空瓶中,那晚中秋夜嫂嫂的臉過敏,我一時之間也不記起我有這藥,到第二天,就在進宮前,突然想起,就差了三喜,把藥送給嫂嫂,媛兒還特意交待三喜,跟嫂嫂說一聲,若嫂嫂不慎弄破了傷創,把膿清理干凈,再用這藥膏涂一涂,就會好。”謝良媛眨了眨水汽縈溢的雙眸,一臉糾結地問,“嫂嫂,媛兒做錯事情了么?” 周玉蘇的心口仿似被重重一錘,又象是萬千利刺穿進,百般疼痛怨恨蜇得她差點嘶吼出聲,她精通易容術,對玉鳳再生肌的大名也略有所聞,但她真沒見識過! 誠然,謝良媛是一片好心,可結果呢? 怒、恨、怨無處可伸,一種心瘁無力之感頓生,她甚至不能去怪眼前天真無知的少女……恐怕,所有的人都會嘆她謝家長孫媳運氣不佳,白白糟蹋了一瓶奇珍,還落得了笑話! 謝老夫人正待開口,外頭突然傳來疾步聲,“你們這些丫鬟婆子,做事一點規距也沒有,有怪物襲擊聚福閣,你們這些奴才居然沒向本夫人稟報,究竟有沒有把我這個內宅當家看在眼里。” 聚福閣正是謝老夫人的寢居之所。 謝良媛聞言,一頭埋進謝老夫人的懷里,嘴角緊緊抿著,以防笑出聲:周玉蘇,你的豬隊友來了! ------題外話------ 三千字奉上,接下來,良媛二進宮,出宮時,信件的案子揭開。 ☆、28 二進宮 內堂,周玉蘇聽到“怪物”二字時,緊攥的拳頭又抽了筋似地抖起來,她不知道自已究竟造了什么孽,攤上這么一個極品的養母。 堂外,鐘氏連連推開上前欲開口解釋的倪嬤嬤,氣勢洶洶領著一群人直直殺向內堂。 周玉蘇一大早瘋了似地沖向謝老夫人的宅院,沿途驚動了不少晨起打掃的婦仆,無人辯認出她是誰,只道是什么怪物,既不敢靠近,又被好奇心驅使,幾個膽大的遠遠尾隨,看到周玉蘇闖進了謝老夫人所居的聚福閣。 緊接著是周玉蘇的嘶吼之聲,可隔了院墻,外面的仆婦聽得不真切,又無法看清里頭的情況,有膽大的小廝踩著伙伴肩膀,透過墻頭上的樹枝看到綠鶯和那“怪物”打起來,在私下議論中推測,有“怪物”襲擊了老夫人的院落,此“怪物”必定就是之前殺梁婆的兇手,并且當夜少夫人受了驚嚇,失態裸奔,也是此怪物在作祟。 很快,流言便在謝府大宅之內傳開。 沒過多久,玉顏坊的人來謝府,個個神情嚴謹,不露一絲笑容,無需傳報,直接進了內堂。 眾人好奇心更重,大著膽子想去探聽消息,而謝老夫人寢居里的丫鬟行事嚴謹,對前來好奇打探的人不透一絲口風,包括百合,連謝良媛問起也不曾細細解釋,所以,除了謝老夫人寢房里知道方才鬧事的是謝家長孫媳外,其它人一概不知究竟。 許是連日來,謝家頻頻發生之事皆與鬼怪扯上關聯,加上梁婆之死尚無定論,謝家一眾奴仆,人心惶惶,開始自行腦補,謝家請了三個方外之士來捉鬼了。 流言傳到鐘氏耳朵里,已近辰時,為了謹慎,她還把幾個見過鬼怪的丫鬟招來問清楚。 這幾日,鐘氏一直為梁婆案情進展情況提心吊膽,她猜不透謝老夫人真正的心思。索性跟謝老夫人告了假,免去幾日的晨昏定省,呆在自已的苑內的佛堂潛心修佛理,端出一副修身養性之態。 聽到有鬼怪出沒謝家,還闖進了謝老府人的行苑,鐘氏心里是竊喜居多,她現在恨不得所有人相信,梁婆死因與鬼怪有關,讓謝老夫人死了究查到底之心。 她之所以不澄清,是因為梁婆的案子已過了幾天,遲遲沒有定論,她的心就跟懸在刀口上,時不是碰一碰,鮮血直流。 現在,傳出這樣的流言,如果利用得當,倒可以借火燒上一把,直接把那“鬼怪”打死,而后,把梁婆之死裁贓到這“鬼怪”身上,就算查出這“鬼怪”身份是謝府下人,也只能怪她倒霉。 屆時,順便裁贓,周玉蘇當晚受驚,正是此人殺了梁婆之后,又裝神弄鬼去嚇周玉蘇。 這一來,謝家的鬼怪之說泯滅,謝老夫人的怒氣就會消除,梁婆之死,就沒必要再追究下去。 而死的,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死契的,除便埋掉,活契的,給家屬打發點銀子也能了結。 主意一定,鐘氏馬上開始行動,打聽到謝老夫人在內堂后,馬上領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匆匆趕去內堂,為了保險起見,還叫來四個謝府的家丁執棍保護,以防不測。 倪嬤嬤尚來不及阻止,鐘氏已然推門而入,隨之丫鬟仆眾及家丁執著棍棒進了內堂。 鐘氏稍一環視,視線便落在穿著一件白袍,未系腰帶,戴著面紗的周玉蘇身上,在謝老夫人開口之前,厲指周玉蘇,聲音含著震怒,“果然是妖怪作亂,給我亂棍打死。” 那些家丁早已得了鐘氏的死令,打死后,每人賞銀百兩,出主力的,賞銀兩百兩,謝老夫人怪罪下來,她頂著。 所以,家丁們聞令,執棍便上前舉棍狂打。 周玉蘇猝不及防,本能地舉手抱頭擋著,那棍子就罩頭砸了下來,只聽得腕骨處“咯嚓”一聲,疼得她朝后一仰,連人帶椅翻落在地,面紗落地,露出一張慘不忍睹的臉,這就更坐實了鬼怪之說,一名家丁一腳踢開椅子,掄起棍子更是往死里掄。 周玉蘇蜷曲著身子,不讓棍子打在肚子上,一手死死護住頭,嘶聲悲啼:“住手,別打……。娘,是我,我是惜兒……。” 內堂上,所有人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震傻,包括謝良媛,一肚子疑問:這不是我點的菜呀,這是免費贈送的? 玉顏坊的李夫人和孟掌柜疾疾往后閃,不明狀況,身后的玉顏坊小伙計看到周玉蘇的臉,驚嚇過渡,手里地木箱落地,剛好砸在自已的腳背上,疼得抱腳直跳。 謝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見過周玉蘇的臉,但鐘氏帶來的幾個丫鬟仆婦可沒見過,這一看,魂飛魄散,尤其是寶笙,膽特小,“啊——”地鬼叫一聲,奪門就跑,可沒料到,一時沒注意踩了自已的裙擺,摔了個狗啃泥,哭聲比周玉蘇還慘。 家丁們為了銀子,追著周玉蘇打,棍子如雨砸下,疼得周玉蘇一手護著頭,一手護著肚子,鬼哭狼嚎地在地上翻滾,“祖母,救我,救我……。” 謝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一掌拍開茶幾上的茶杯,“鐘雯秋,你反了天了,看清楚人,這是你兒媳婦……。” 綠鶯沖上前去攔:“大夫人,使不得,這是少夫人……。” 眾人齊齊出聲! 正待謝良媛看得不亦樂乎時,外面突然響起管家渾厚的聲音:“老夫人,宮里來人了,傳太后懿旨,接六小姐進宮。” 一切混亂嘎然而止! 這對謝家而言是天大的榮幸,謝老夫人只能暫放下周玉蘇,吩咐青荷趕緊回碧慧苑拿新裙子給謝良媛換上,知道謝良媛今晨勿勿趕來,尚未進食后,又讓倪嬤嬤端了雞湯讓她先墊一下肚子,臨上轎前,又塞了一包的玫瑰糕,讓她在路上吃。 半時辰后,落轎。 謝良媛剛下轎,水玉捧著一盆花剛好從宮殿內走出,見了她,迎了上來,“你先隨便玩一玩,太上皇這會和太后在說話。” 謝良媛矜持地回以一禮,等水玉離遠后,方舒暢地噓了一口氣,甩著袖逛起御花園來。 連日來,謝良媛雖然看著周玉蘇狼狽不堪,丑事不斷,心里爽得樂翻了天,可畢竟這些都屬于人間丑陋,無法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可到了這卻不同,繁花似錦,空氣新鮮,一路極少見閑逛的宮人,自由自在,想笑就笑,想蹦就蹦。 此時的謝良媛自然不知道,西凌皇宮看似空曠,卻處處伏滿暗衛,守護宮庭。 賞完花,謝良媛看到前方一片低矮的綠地,心中“咦”地一聲,這不是那小萌娃的地盤么。 謝良媛撥開桃枝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蹲在綠地中央正在搗鼓什么的小娃娃,一身玉白的小綢衫,頭上梳著兩根沖天辮,看上去挺不錯的,可謝良媛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也不知道誰惡作劇,把小家伙的兩根辮子密密地纏上綠繩子,遠遠看上去,小家伙的腦袋象是插了兩根蔥。 ------題外話------ 明天一章,男主出來。 ☆、29 寶寶的神醫哥哥 謝良媛貓著腰挨了過去,聽到寶寶正在奶聲奶氣地教訓一只小松鼠,“小狐貍,你再欺負小草,就沒有飯飯吃,你再沒乖,寶寶要把你偷藏的果果都賠給小草。” 接著,又扮演了受傷的小草,嗚嗚在哭,“我的腿流血了,蘭君大俠,小狐貍壞蛋,咬我腿,好疼,好疼,嗚……。蘭君大俠要罵罵小狐貍哦!” 謝良媛瞇起眼打量拉聳著腦袋,兩嘴邊塞得鼓鼓,爪子上還捧著個板粟……這是狐貍?這明明是只肥肥的松鼠,雖然是銀色的,看上去有幾分白狐樣,可那兩顆大門牙,一看就是嚙齒類的動物。 寶寶一本正經地、架勢十足答應,“小草不哭,蘭君大俠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定為小草兒作主的!” 什么臺詞嘛! 謝良媛忍不住了,“噗”地一聲笑出了聲。 寶寶倏地轉頭,暖陽下,瞇了眼,紅撲撲的小臉蛋漾開燦爛的笑顏,嫩嫩地開口,“jiejie好。” “你是在照顧小草么?”謝良媛心情在笑容中飛揚,學著寶寶的奶聲奶氣的腔音,“能不能讓我也照顧它們呀?” 小寶寶那一雙琉璃眸漾出驚喜。 哎,這小家伙有多悶呀,成日獨自在諾大的皇宮與草為伴,有人提出愿陪他玩,居然能這么感動,為什么不給他找個玩伴呢? 謝良媛母性一下飆升,蹲到小家伙面前,“寶寶,教jiejie種草好不好?” 盡管眼里是掩不住的興奮,小寶寶還是顯得矜持,慎重地點點頭,嬌聲道:“好喲,好喲,jiejie。” 然后,象個小大人一般,小指頭點了點“小狐貍”的腦門,“乖乖去玩吧,不要再闖禍啦!” 一大一小,很快挨著腦袋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