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喬求洗澡洗了半個小時，將身上最細微的地方都擦洗得干干凈凈，這才從浴室里出來。

    浴室里蒸騰的都是水汽，喬求出來時感覺一陣清涼，拍戲期間那種壓抑、沉重的負擔通通消去。怪不得人都喜歡在家里待著。

    家，這里是自己的家。喬求想著，輕輕勾起嘴角。

    江展心坐在沙發上，聽到喬求出來，轉頭一看。就見喬求頭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濃黑的頭發溫順地貼在額頭上，看起來格外乖巧。

    江展心瞇起眼，兩秒鐘后，眼神從喬求那邊挪開。

    他拆開喬求的行李箱，單手抱著那堆臟衣服往浴室里的洗衣機那邊走。

    男人生活時并不像女孩那般細致。喬求也是，內褲和臟衣服竟然可以全部放在一個塑料袋里，毫無芥蒂。

    然而當他看見江展心抱著臟衣服的手邊隱隱露出自己內衣的一角時，喬求才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大為尷尬，沖上去一把握住江展心的手腕，說：“哥……！放手，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江展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頓了頓，順從地松手，讓喬求接了過去。

    口中還說：“你不用和我客氣。”

    喬求連忙低著頭跑到浴室，等處理干凈后才從里面走出。

    江展心盯著喬求，用眼神示意他趕快坐過來。

    喬求硬著頭皮坐到江展心旁邊，果不其然聽到他問：“你去懷度做什么？”

    之前江展心問過喬求這個問題，喬求不高明地轉移話題，只說‘跟同學出去玩’。

    但今天江展心已經看見車上那些劇組人員，怎么可能信那是喬求的同學。

    喬求只好說：

    “我去懷度……拍……拍、拍戲。”

    江展心挑眉，看著喬求。他沒想到喬求承認的這樣干脆。

    喬求道：“我在學校的時候，遇到一位導演，他想讓我幫他演戲。我就去了。”

    江展心曲起一條腿，將腳踝放到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想了一會兒，他問：“會不會是騙子？”

    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

    喬求說：“不會的。我……他給了我錢，還簽了合同，我把錢放到抽屜里了。哥，你看見了嗎？”

    “沒有。”江展心道，“你放了多少？”

    喬求說了，江展心轉過頭看向前方，淡淡問：“這就是你說的‘玩’？”

    喬求一愣，想了想，剛想說什么，就聽江展心道：“隨你便吧。你要是想玩，也沒問題。只是我不缺錢，這點你要記住。”

    江展心有點不高興，他站起身，走到喬求面前，用手揉了揉喬求濕著的頭發。

    “走，吃飯了。”

    喬求的胃口仍舊讓江展心滿意，他不慌不忙地給喬求夾菜，是那種讓人舒服的頻率，不會讓喬求噎住，也不會讓他沒菜吃。

    吃慣了劇組固定的飲食，江展心做得家常菜也莫名讓人覺得溫情而熟悉，喬求抬眼看江展心，覺得他一點都沒變。

    但自己卻變了，變得黑而瘦。晚上刷牙時，喬求看著自己的臉，露出牙齒，對比得出結論。

    他本以為之后《4條契約》已經和自己再無瓜葛，偶爾想起來也覺得非常懷念。

    生活仍要繼續，喬求手里拿著很多錢，卻還是到那家冷飲店打工。

    說不定他在心里隱隱期待能再次見到李克特。只是李克特許久都沒再來。

    再次相遇的情景并不特殊，天氣逐漸變得涼爽，但擠滿了人的小店里卻熱得仿佛蒸籠。

    喬求迅速而準確的收銀、找錢，然后突然聽到了李克特的聲音。

    他對這個聲音太過熟悉，一聽之下驚愕地抬頭，果然看到一位幾乎禿頂的男人，正站在柜臺前，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喬求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兩人對視，惡心巴拉地笑個不停，最后李克特先說：“喬求，要不要來看看剪輯后的效果？”

    喬求當然同意，給店主打了個電話，摘掉身上可笑的粉色圍裙就從冷飲店里走出去。

    李克特帶著喬求到了放映室，里面擠滿了人，劇組人員熱情的歡迎喬求。

    喬求羞澀地挨個打招呼，然后自覺坐到后排，認真的看起來。

    李克特只放了第一集，隨后的內容加鎖不能看，他來回來去播放第一集、花絮和宣傳片，激動地眼睛都有些紅了。

    在鏡頭里看自己與在屏幕上看自己完全不一樣。盡管喬求覺得屏幕中他的表演很拙劣，可還是忍不住欣喜，和劇組人員一樣，眼睛一直盯在那邊。

    臨走時李克特叫住喬求，對他說：

    “過段時間咱倆一起去吃個飯。我介紹其他導演給你。”

    喬求愣愣的：“啊？”

    “你不說你以后還想拍戲嗎？”

    “啊……對。”

    “放心，都是正經人。”李克特說，“就是順帶給你認認，混個臉熟。”

    “行，”喬求說，“你知道我電話號碼，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能喝酒嗎？”

    “能。”喬求十幾歲就陪江展心一起喝酒了。“酒量不算差。”

    李克特放心了，道：“有事兒給你打電話。”

    “嗯。”

    沒出兩天李克特就給喬求打電話，叫他出來聚會，并且表示吃飯的人不是導演，而是各個電視臺的負責人。

    “現在都喜歡拍現代懸疑片，成本低，市場都飽和了。沒點人脈真不能放映。”李克特嘆氣，跟喬求說。想想喬求這樣的新人都能當男主角，就知道《4條契約》的制作成本有多低了。

    盡管李克特不想應酬，但要當導演，還真不能是你‘不想’就能不做的。

    喬求不明白為什么也要帶著自己，就說：“我又不認識電視臺的人。”

    “我知道啊。”李克特道，“只是我聽說里面有個厲害的人物，和環越影視公司的高層有點關系。雖然我想開工作室，但現在還沒有能力，你要是想演戲，還是先和大的公司簽約。我覺得環越很靠譜。”

    環越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公司，實力、資金都極為雄厚。倒是靠譜了，但真想簽進去也是難。

    “什么意思？”

    李克特翻了個白眼，道：“把你介紹給那個人物啊。說不定他能幫你簽約。”

    喬求有點懵，他剛大一，對日后的規劃并不完善，沒想到這么早就要考慮簽約的事情了。

    李克特知道喬求是慢性子，沒時間等他，就催著說：“就問你一句話，去不去？”

    “那……”喬求皺眉，“去吧。里面有我認識的人嗎？”

    “沒有，就我。”

    “我能坐你旁邊嗎？”

    “行，”李克特說，“我不會讓他們灌醉你的，放心。說不定到時候還得讓你把我扛回家呢……”

    李克特想起又要喝酒，胃部隱隱抽痛。

    喬求問：“我怎么稱呼那個人……”

    “叫三爺。”李克特道，“態度恭敬點，那是混出頭來的前輩。厲害得很。”

    第13章

    第十三章

    “……”

    喬求一呆，總覺得這個稱呼十分耳熟，遲疑著想說些什么，就被急性子的李克特打斷，他道：“行了，你趕緊過來，有什么事兒到這里再說。穿得精神點。”

    喬求站在衣柜前，拿出一件灰色的上衣，上衣前面有七八個口袋，配上一條黑色的細腿褲。他自己不太喜歡這種風格，只記得衣服好像是江展心給他買的，穿到學校班里，女孩子都說好看。

    好看的不是衣服，而是穿衣服的男孩。這么深奧的問題當時喬求自然不會想到。

    天氣已經變冷，喬求一身清涼的走出去，立刻把江展心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他淡淡地問喬求：

    “去哪兒？”

    “跟朋友吃飯。”喬求道，“晚上可能晚點回來。哥，我能喝酒嗎？”

    江展心不動聲色，眼睛不看喬求，也一句話都不說。

    喬求不知道他怎么了，頓了頓，走到玄關準備穿鞋。

    這時江展心突然說了句：

    “穿衣服再走。”

    聲音非常突兀，害得喬求差點跳起來。

    他穩了穩心跳，回答：“好。”

    站在飯店門口的李克特，看見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喬求，頓時跳腳，吼道：“我讓你穿精神點你穿什么羽絨服啊？”

    “里面穿……的挺精神，”喬求驚道，“天氣這么冷不穿羽絨服穿什么？”

    李克特定定看著喬求，眼神是一種徹底的服氣，過了大概有五秒鐘，李克特拉開喬求衣服上的拉鎖，‘刷！’的一聲將他外套扒下來，口中說：“你換我的衣服穿。”

    “不……”

    “別廢話！”

    喬求垂下眼，不吭聲了。

    李克特比喬求矮，還胖，外套穿在喬求身上很不合適。這么不合適的外套，還硬生生給他穿出了別樣的氣質，李克特上下打量，覺得很不錯，帶著喬求一前一后走進飯店。

    那是一家非常高檔的酒店，要想在里面吃飯，沒有一萬隆卡拿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