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門，就有穿著得體的服務生帶領他們向前而行。包間富麗堂皇，處處體現(xiàn)出‘我很高端’的別樣標簽，喬求心說這是李克特請客？那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桌上擺了幾碟兒精致的涼菜，過了能有半個小時，客人才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了桌。

    房間里燈光柔和。

    號稱電視臺高層的各位領導，頭頂光滑，沒幾根頭發(fā)，大多戴著眼鏡，十分斯文。喬求坐在李克特旁邊，很謙虛地頻頻起身、彎腰和客人喝酒。

    喬求發(fā)現(xiàn)了，李克特說的那個‘厲害的人物’還沒到。因為餐桌的正位還沒人坐，大家都默契的避開那個地方。

    喬求所坐的位置正對主位，看來李克特是真想把喬求推銷出去。

    包間里的這二十多個人都意識到這點，所談的內(nèi)容也跟喬求與《4條契約》相關。

    李克特為了不讓喬求喝太多，一直給他擋酒，現(xiàn)在喝的面紅耳赤，大著舌頭和桌上的人狂侃：“……再給我！一百萬！等片子播出來，我保證破收視率……”

    這個地方他故意說得有點委婉。破收視率，收視率1也是破，不到1也是破，端看怎么理解。

    其他人也就跟著笑笑。心里都在罵：開玩笑，誰給你弄一百萬？這些年拍了這么多電視劇，都堆在資料室里壓著發(fā)毛呢，買不買《4條契約》都是個問題，要不是看在三爺?shù)拿孀由希l跟你在這里吃飯？

    李克特？那是個什么東西。

    喬求以為自己酒量已經(jīng)不錯了，但顯然不能跟那些老家伙比。白酒、啤酒混著喝，剛喝三杯喬求就撐不住了，頭暈的不行，只能一點一點吞菜保持清醒。

    這樣吃吃喝喝拼命聊天，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就在他們都以為‘三爺’不會過來時，門外突然有些喧鬧。

    喬求沒吃飽，餓得不行，正用筷子夾花生米，后背的衣服突然被人拽住。他抬頭一看是李克特，再看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連忙放下筷子也起身。

    他有些發(fā)愣地看著門口，心想，那三爺總算是過來了嗎。

    喬求沒有李克特那樣緊張，他畢竟年輕，對環(huán)越公司沒什么概念。所謂不向往就不緊張，也是有一定道理。

    只是對厲害的人，心里都有點憧憬。喬求個子高，不用踮起腳尖就能在這些禿頂?shù)念I導里鶴立雞群，一眼就看見門邊附近的情況。

    深棕色的木門被人打開。

    先走進來的是一個臉上戴著口罩、墨鏡，身材高大的男人，喬求以為這就是李克特口中的三爺，瞇起眼睛想看看這人長什么模樣。

    緊接著又走進來一個女人。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氣質(zhì)卻又成熟，讓人無法準確估計她的年齡。

    等第三個人走進來時，李克特的手都有點哆嗦，‘哎呦’一聲，屁顛屁顛迎了過去。

    喬求被他的聲音弄得一怔，扭頭跟著李克特的方向。

    在看到第三個人的時候，喬求整個人一震，睜大眼睛，伸出手的同時突然回過神，連忙放下，可口中還是不敢置信地‘呃’了一聲。

    他本想說話，但看李克特已經(jīng)朝門口走去，那句話就沒說出來。

    喬求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辨認，他像是一個小木頭人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果真看見那雙沉穩(wěn)內(nèi)斂的眼。

    那雙眼的主人隨意瞥過喬求，喬求就認出這人是江展心了。然而江展心并沒有和他打招呼。默默從門口走進包間，一句話都沒說。

    而旁邊卻已經(jīng)圍住了人，他們紛紛和進來的三個人握手，交談，客套了有五分鐘，才重新坐下吃飯。

    李克特喊來服務員，讓他們往桌上添酒加菜。

    坐下的喬求向正對著自己的江展心看去，又偏了偏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認識另外那兩個和江展心一起走進來的男人、女人。

    在喬求看來，江展心是沒什么朋友的，因為兩人住在一起這么久也沒見其他人拜訪他。可現(xiàn)在坐在江展心身邊的一男一女是誰呢？

    戴著口罩的男人，盡管被遮住大半邊臉，喬求還是很確定這人就是黎尚。黎尚，影帝黎尚，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jīng)捧回一項國際大獎的巨星演員，連喬求這種不怎么看電影的人都能認出來。

    如果這人是黎尚，那么旁邊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女朋友龐霜蕓。龐霜蕓是國際超模，本身在模特界人氣很旺，但還是因為與黎尚交往而名聲大噪。

    能和這樣一線明星一起吃飯，喬求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

    可最讓喬求覺得驚訝，不敢置信的是，坐在黎尚旁邊的江展心。

    江展心，為什么會認識黎尚他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喬求百思不得其解。李克特卻好像早已知道，十分自然的和黎尚、龐霜蕓搭話。

    龐霜蕓性格溫和，很擅長聊天，而黎尚完全不是這樣，也不吃飯，板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低著頭跟江展心耳語。

    江展心微微彎腰，聽他說完，突然抬眼看了喬求一眼。

    喬求正往嘴里夾菜，一看江展心往這邊看，連忙閉上嘴挺直背，微微皺著眉，有些緊張，似乎要和江展心說話。

    李克特自然看到這個情況，心中大為安慰，想這小子總算有點長進了。

    李克特見江展心注意到了正對面的喬求，剛要開口向他介紹，就看江展心站起身，在眾人略帶驚訝的眼光中，不緊不慢地朝喬求這邊走。

    喬求喉嚨一緊，放下筷子，也站了起來。

    “三爺，三爺。”李克特起身迎江展心，口中道，“這位，就是我們工作室的喬求。也是《4條契約》的男主角，踏實上進，還很懂事。喬求，這位——”

    李克特站在中間給兩人介紹，奇怪的是被介紹的兩人都沒看李克特。

    喬求低著頭，眼睛直直盯著江展心的下巴，沒看那人的眼，他不僅對江展心的突然出現(xiàn)感到莫名其妙，還對那人的不理不睬感到些許的驚訝、憤怒，以及不解。

    江展心一句話都沒說，過了一會兒慢慢走到喬求身邊，端起他旁邊的酒杯。

    被無視的李克特一愣，不明白江展心這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為江展心伸手摟過喬求的肩膀，倒?jié)M白酒的酒杯就在喬求面前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踏實，懂事。”江展心聲音淡漠，狹長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

    “……酒量怎么樣？”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個演員，演技好是基本條件，同時還需要擅長應酬。

    應酬時能不喝酒嗎？

    不能，女演員都不能說‘不喝’，更別提男的。

    李克特知道這杯酒攔不了，但看看喬求這幅眼睛發(fā)直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不能再喝，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去，說道：“三爺，喬求有點喝多了。今天他第一回喝酒，這杯我替他干了，以后我跟喬求一塊兒再請您喝酒。”

    江展心看都沒看李克特，端著酒杯的手穩(wěn)穩(wěn)停在喬求鼻尖前方，喬求扭頭看著江展心的眼睛，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李克特暗道不妙，連忙上去搶江展心的酒杯。旁邊的人面上微笑心中大罵，痛斥李克特不會看眼色。

    龐霜蕓從座位上站起來，步履款款走到李克特旁邊，不著痕跡地把他要靠近江展心酒杯的手拉回來，聲音軟軟：“導演，三爺要請人喝酒，我們就別礙事了，您說對嗎？”

    李克特有禿頂趨勢的頭皮都開始冒汗了，耳朵通紅，看著喬求一副呆滯的表情，心道豁出去了，揮開龐霜蕓的手，從喬求面前奪過滿滿當當一杯酒，眼睛都不眨就往嘴里倒。

    他很快喝完，順勢一擦嘴，口中道：“我們坐下談……”

    說著就要把江展心搭在喬求肩膀上的手弄下去。李克特有點后悔把喬求帶過來了，他沒聽說三爺對小男生感興趣啊！要是知道他這樣——看見喬求就動手動腳，打死他他都不帶喬求過來。

    就在李克特的手要碰到江展心的同時，很難看清江展心到底是怎么動的，但事實上他確實是迅速翻手向上，反扣住了李克特的手腕。

    江展心力量極大，捏著手腕，就聽到骨骼擠壓的聲音，李克特臉當場就白了。

    江展心斜眼看他，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

    李克特還沒來得及說話，喬求卻突然伸手握住江展心的胳膊，輕輕一拽，江展心就放手了。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原本一直靠在椅子上顯得很不耐煩的黎尚也站起來，眼神凌厲地朝這邊望。

    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喬求湊到江展心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

    江展心抽出一根煙，不點燃，只用手指輕輕撫摸，過了一會兒做出還要摟喬求的動作。

    李克特直接走到兩人中間，用那種強調(diào)的聲音說：“喬求不陪酒，我來跟您喝唄？”

    江展心看著李克特，眼神卻并不尖銳，仿佛看笑話一樣。

    那眼神讓李克特憤怒，他側(cè)過身，似乎要把喬求擋在身后。可喬求比他高一頭，是無法擋住江展心的目光的。

    江展心看看李克特，又看看喬求，神情非常放松，似乎一點都沒被房間里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

    他甚至靠在旁邊的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李克特：“你那個電視劇，缺多少錢？”

    李克特一愣，他喝酒喝得太多、太猛，現(xiàn)在耳朵里嗡嗡響，以為自己聽錯了。

    喬求看著江展心，替他回答，說：

    “一百萬。”

    江展心看向黎尚，只見黎尚點點頭，江展心把煙放到唇邊，道：“我出一百萬。”

    “……”李克特轉(zhuǎn)頭看喬求。

    “黎尚出五百萬。”

    江展心低下頭點燃香煙，一縷白色的煙霧盤旋上升，過了一會兒抬起眼看著喬求，那種輕描淡寫的表情，好像在說，你想玩，就玩。

    那天晚上，江展心沒和喬求一起回家。

    李克特倒是沒看出來喬求認識江展心，只是覺得江展心對喬求不懷好意，沒敢多把喬求介紹給他，聽說江展心要走了，連忙跟出去，巴不得他早點走，與開始那股親熱勁兒完全不能比。

    旁邊一起跟來吃飯的幾個電視臺的人不高興了，盡管在飯桌上同意購買《4條契約》的版權(quán)，但等江展心、黎尚和龐霜蕓三人走后，就開始暗著里罵李克特不識抬舉。

    李克特裝作沒聽見，一口一口喝酒，喝到最后不省人事，還是喬求把他送上出租車的。

    醉醺醺的李克特還在那邊胡言亂語：

    “……人家孩子不想喝，我來！他他他……聽話、上進……很乖……”

    “……”

    喬求自己一人回家，站在家門口，愣了能有五分鐘才進門。

    最開始江展心出現(xiàn)在包間里，喬求以為他是走錯了，除了驚訝還有點慌，因為他沒跟江展心說自己是出來和李克特吃飯的。

    但后來江展心裝不認識喬求，喬求心里就不太好受。

    他推開家里的門，就看江展心還坐在那個位置，一手搭在沙發(fā)上，一手用手指托住下巴。

    喬求沒說話，他喝得太多，感覺呼吸困難，直直往浴室走，還沒進去就給江展心拉住了。

    喬求回過頭，看江展心拉著自己的手，又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