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卓枝不禁微微臉紅。 她忙雙手接來鏤空檀匣,青紗袍衣袖寬大,抬手瞬間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瑩潤如玉的小臂,她沒在意,說:“殿下,我什么都沒準備......” 驟然,東宮目光凝住,他盯著她小臂上“居一”二字墨印,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他聲音低啞,言不由衷:“孤有要事......”話未說完,竟冒著風雪徑直走出院子,就連大氅也未披。 東宮瞬間的失態(tài),卓枝看在眼里。她不明所思,茫然無措看向手腕小臂,當她看到“居一”墨印,霎時慌了,那是官居一品系統(tǒng)留下的印記,如今被人看見了。 東宮面色不佳,該不會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第41章 殿下床榻睡著可格外松軟…… 窗外風雪正急, 瓊玉滿地,不多時東宮留下的腳印就被白雪覆蓋。 卓枝不好留在書齋,畢竟書齋屬于私人地界。 卓枝起身整理衣袖, 方才她還憂心東宮為何離去,疑心是否與系統(tǒng)有關(guān)??尚哪钜晦D(zhuǎn),便想到“居一”像個墨印,正常人也不可能知道那是系統(tǒng)印記,更何況東宮呢?他縱有天大的腦洞, 也不可能弄明白。這么一想, 她放心許多。 幸虧當時她跟系統(tǒng)討價還價, 沒有讓系統(tǒng)留下初始版本“官居一品”四個字,不然任誰一看都明白她有不可說的野心。 當時分別在, “官居”“居一”“一品”中做選擇,她理所應當選擇了最不像詞語的兩個字。 就是防著被人看見了,不言自明, 招人眼神。 這就叫愚者千慮, 必有一得。 至于東宮步履匆匆離去, 應當是有不好告知她的事發(fā)生了吧。 卓枝對此地并不熟悉, 她沒地方去, 只好又回到了醒來的那間廂房。 ※ 等待雪停,就可轉(zhuǎn)道回關(guān)中書院。 雪卻一度未停,洋洋灑灑仿若鵝毛, 遠處西嶺更是覆上厚厚一層雪。卓枝閑得無聊,每日就是看書寫字, 再無其他事可做了。 自打那天起,她就沒見過東宮,她住在此處, 除卻兩個內(nèi)侍外,再無其他人。可她又不能要內(nèi)侍近身,而且她也不好使喚東宮的人,只好這么無聊著過。 在此期間,她問內(nèi)侍許多問題,他們大都是一問三不知。 趁著閑暇,她也沒有浪費時間,反而借著無人打擾,仔細回憶起夢里的事?,F(xiàn)在穿書都成為現(xiàn)實,她就算做一個有關(guān)預知的夢,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防患于未然。 當時那本《錯嫁東宮》是她睡前看的,那書不長不短,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古早狗血虐文,她不到一個小時就看完了。書里內(nèi)容幾乎全都是圍繞著女主角王嫣然展開的,肅王在書中擔任深情男配。 男配這種生物,女主失戀,他安慰。女主熱戀,他受罪。 理所當然,肅王極為不喜東宮。 肅王屢次刺殺,可惜每每失敗。后來連齊王,及東陽黨人共同謀反,女主舍身救東宮。肅王眼見陰謀未果,制造女主死亡假象,擄走女主,后來東宮登基為帝,而女主被囚禁在西域某個小國。 數(shù)年之后,女主終于逃脫,她不愿見東宮,住在江南小城了卻殘生。 關(guān)于陰謀的描寫,寥寥數(shù)筆,不過東陽黨人確實是一個著力點。 “東陽黨人”屬廢太子恪黨羽。廢太子恪是先皇嫡長子,十八歲冊立為太子,后來謀反失敗,被先皇下令圈禁。廢太子恪卻不承認謀反,飲毒酒而亡,可他的幼子卻被送了出去。 那個孩子養(yǎng)在外,身周圍繞著廢太子恪的謀臣死士。自幼長在仇恨之中,他一心要為父平反。糾結(jié)數(shù)眾,很快成了朝廷心腹大患,他出生在東陽,因而稱之為東陽黨人。 卓枝將劇情全部理順,抽出一張宣紙,將這些事畫出脈絡(luò),心想這些事她應該想法子遞給東宮,然后在將此事告知阿娘,畢竟在她無根據(jù)的夢中,阿娘也因此付出代價。 雖然阿娘與世無爭,可難防有心人栽贓陷害。 她暫時不能離開上京城,必須將這件事辦妥了,如果能出想法子全家離開上京城就最好不過了。她在心中暗自揣摩如何將此事說明白。 就在這時,內(nèi)侍之一的王祥和自門外稟告。 ——“卓郎君,黃維德黃將軍來訪?!?/br> 好家伙,黃維德升職了! 她忙將桌上宣紙折疊揣進袖中,收拾整齊書桌,她對王祥和說:“請黃維德、將軍進來吧。” 黃維德大嗓門,人不到聲先到。 ——“小花卿,修養(yǎng)幾天可好轉(zhuǎn)了?” 花卿! 為什么這樣叫她! 一陣朗笑聲,黃維德踏雪而來,他不似尋常緋袍銀甲的打扮。他這次穿了身赤色袍,顏色深沉,留著短須,看著頗具威儀,與年畫上膀大腰圓將軍竟有十分像。 原來年畫并不夸張,純粹是紀實繪畫。 黃維德脫掉大氅,遞給內(nèi)侍,大不咧咧坐在羅漢榻上,端詳一番,促狹說:“殿下的屋子住著如何,榻睡著可格外軟?” 他這句話驚到卓枝,她一時顧不上尋問花卿的稱呼之事。 她磕磕絆絆:“殿下的屋子?” 黃維德見他一臉驚訝,惡趣味得到滿足,夸張大笑說:“是啊,不過沒關(guān)系,殿下前幾日忙得很整夜整夜宿在議事處了,這幾日雖說不慎忙碌可仍守在那處,你就繼續(xù)霸占東宮榻吧。” 三清在上! 東宮不回來,該不會是不好意思驅(qū)逐她離開吧......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卓枝懊悔,這事鬧得她渾身緊張。 黃維德喝了半盞熱茶,拍拍桌說:“不說那些了,我的婚事定在三月十六,屆時一定要來,若非你瞧著太柔弱,就請你做儐相,到時候弄新郎,就請你幫我代挨打了?!?/br> 卓枝翻了個白眼。 大昭成婚格外熱鬧,男方到女方家迎娶,便要任由親屬作弄玩笑,稱作“弄新郎”。自然也少不了女方,女方嫁過男方家,也要來一遭“鬧新婦”,新娘子面皮薄,多是姑姐善意玩笑幾句。 她見過幾場婚事,作弄新郎的手段可太多了,跟玩大冒險似的。所以男方會請兄弟朋友,充當儐相分擔一二。 卓枝不理會他胡說八道,反將一軍:“行吧,我身上無職,到了你大喜之日也就不過多準備,聊贈一枝江南春色于你,祝你與阿嫂年年今朝,歲歲知春?!?/br> 黃維德連連擺手,笑說:“那就不必了 ,還是多送些金銀物吧,你阿嫂是江南人江南春色看夠了?!?/br> 卓枝啞然失笑。 黃維德威脅說:“你這小子!半點虧也不吃,等你結(jié)婚還不是要找兄弟們幫忙!我不像你小氣,到時候你發(fā)話,對了壽春縣主可為你定下婚事了?” 卓枝搖頭表示不知道,這個話題太危險,她轉(zhuǎn)開話題,隨意問起東宮身體可好。 這隨口一問,不得了了。 黃維德像是上了發(fā)條,他正色道:“這不過兩日就是千秋節(jié),聽說皇后娘娘打算就在宴上,仔細觀察好為殿下?lián)褚幻T閨秀為妻,這幾日上京珍寶閣都賣空了!” 卓枝一愣,心中生出奇怪的酸澀,她不愿意細想。更不欲展露,她只佯裝饒有興味的樣子,微微笑著聽黃維德繼續(xù)說。 黃維德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說起了瑣事。 不經(jīng)意間卓枝思緒飄遠,翻過年來東宮已經(jīng)十六歲了。若是今年皇后娘娘定下太子妃人選,內(nèi)務府宮中司寶司珍司衣幾局開始籌備也要一年之久,再加上過禮,禮部擇定良日,算下來就算快也要一年半后了。 那時東宮應該已經(jīng)十八歲了,就是擱在她所在的時代也是成年人了。 卓枝心中悵然,她想起書里的劇情,女主正是被認作楊氏嫡次女送進東宮,冊立良媛。那一年正好是元令五年,東宮十八歲之時。 這就是劇情不可抗力嗎? 黃維德人已經(jīng)走了許久,矮幾上唯余兩盞殘茶。卓枝看著涼徹的茶,端起一飲而盡,涼氣瞬間滲透五臟六腑。 暖閣溫似春,爐炭正旺盛,她卻不住打了個冷顫。 良久,她垂眸繼續(xù)寫起肅王的脈絡(luò)圖。 ※ 第二日正午,連續(xù)數(shù)天的大雪終于停了。 卓枝心想此地不知距離關(guān)中書院遠近,大雪既然停了,她正好借機向東宮告別,將這間屋子騰出來。 而且,她也不想在這里呆了。 不想聽見與東宮婚事相關(guān)的消息了。 她換好衣袍,招來王祥和:“王內(nèi)侍,此地距離關(guān)中書院遠近?我叨擾多日,是時候后告辭了......” 話未說完,王內(nèi)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暖閣之內(nèi)鋪著厚重的地毯,尋常走動安靜無聲,王內(nèi)侍這一跪動靜如此大,可見他跪的很重。 卓枝驚愕失色,不過是提一嘴告辭之事,何至于此。 她伸手去扶,王內(nèi)侍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奴婢伺候不周,自愿領(lǐng)罰?!?/br> 這是做什么。 一時她也不好提告辭的事,王內(nèi)侍安心退下,依稀瞧得出王內(nèi)侍努力掩飾雙膝不適,卓枝心中愧疚更甚,竟也無話,心念此事日后直接向管事人提及,不可貿(mào)然。 可是這園子里除了她,王內(nèi)侍和另一個內(nèi)侍,基本上見不到人。 正發(fā)著愁,王內(nèi)侍熟悉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中帶著喜悅和如釋重負。 ——“殿下金安,卓郎君每日都問候您,正盼著您......” 她確實問了,可是從王內(nèi)侍嘴里說出這話怎么聽著這樣怪? 東宮掀開簾子,見到她說:“天放晴了,走吧?!?/br> 太好了,她馬上就能回關(guān)中書院了。 卓枝坐在馬車里,看著身側(cè)垂眸看書的東宮,心里悔恨至極,恨不得抽方才那個提出要走的自個。 原來東宮嘴里的“走吧”指的是和他一道回上京城。機不可失,這時不問,若等到東宮走了,她可不敢再問王內(nèi)侍了。 卓枝急聲問:“殿下,我不回上京城,關(guān)中書院開學了,我要回去讀書.....” 東宮放下書卷,反問她:“京畿之地州縣封鎖,你也去不了關(guān)中書院,太學念書不也很好?” “臣......” 東宮翻了一頁書,淡聲說:“今朝正是千秋節(jié),正好你同孤一道進宮為母后賀壽?!?/br> 千秋節(jié)...... 忽然,卓枝想起黃維德說,皇后娘娘打算在千秋宴上為殿下?lián)褚幻T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