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只小住兩天,聞歌并沒有帶很多東西,只收拾了一個書包,背著就上飛機了。 外婆去世前把房子留給了她,但這幾年她連家都回不去,那屋子肯定不能住人了。所以,溫少遠說帶她去酒店住兩天,她雖然有些遺憾,倒并沒有什么不高興的。 在飛機上睡了一整晚,雖然舒適度不夠,但聞歌的精神卻很好。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就連呼吸著的空氣都帶了幾分熟悉。 在酒店的餐廳吃了午飯,下午的時間并沒有閑著,聞歌先是和溫少遠一起去街上逛了逛。 l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它有著江南水鄉的清婉秀麗,溫柔婉約。就連下著雨的時候,都自有一股風情。那一條老街占了半個l市,幾條河流匯聚在一起,彎彎繞繞的,水流清澈,碧波蕩漾。只是看著這風景,便能沉浸在這水鄉的溫柔里。 隔日一大早,就去看望外婆。 墓園的清晨含著濃重的水汽,不過是從墓園大門進去,沒走多久,額前的頭發就被霧氣浸濕。微涼的空氣,讓聞歌鼻尖一陣發疼。 這里只有外婆,她來的路上買了一束新鮮的花。也不顧這石階上有些濕漉漉的,屈膝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把花敬上。 溫少遠站在她身旁,看著墓碑上那黑白照片良久。移開目光,走遠了幾步,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看她挺直著背脊,表情溫順又美好,只眉心隱隱蹙起,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讓他看了,心里一陣沉悶。那是一種從踏入墓園開始,就有的沉重感。 聞歌知道,這一個上午的時間都是屬于她自己的。就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抱怨功課太多,抱怨同桌品行“惡劣”,老喜歡欺負她,抱怨學校的午餐不夠好吃…… 只抱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卻只字未提她這兩年獨身一人,過得有多不好。 “外婆,陪我來看你的是我的小叔。他是除了你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不計較得失,就是對我好……很多次,都是因為他,我才覺得接下去的路我咬咬牙還是能走過去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那淚意終于壓抑不住。她咬著下唇,很用力地咬住,這才克制住沒發出一聲哽咽。 “你走之前都還一直擔心,我一個人要怎么活下去。現在證明我沒有你在身邊一樣也好好的,所以你別擔心我了。我現在還不能賺錢,你要保佑我快快長大……長大以后我每年都會來給你捎點東西。我只恨,你在世的時候沒能讓你過得好一點。” “外婆……”她抬起頭,目光專注地看著墓碑上那張笑盈盈的黑白照片,低聲,且字句清晰地說道:“我喜歡小叔。” 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 ☆、第三十九章 正好有一陣風吹過,原本陰霾昏沉的天空,云層微散,露出澄澈的藍色。那陽光,透過翻涌的云層間隙灑下來,湛藍的天空,瞬間明亮得像是幽深壯闊的海洋,正海浪微瀾,碧波蕩漾。 l市的夏天都帶著水鄉特有的溫柔,即使是最熱的時候,那微風也帶著微醺的稻香,帶著綿密的水汽。再悶熱的天氣,都像是有一襲清流,從面上拂過。 溫少遠的耳朵動了動,轉頭看了聞歌一眼。 她披散在身后的長發被風撩卷起一個弧度,有一縷從她鼻尖掃過,徐徐飄動著。她卻一動不動,只微微瞇起眼睛,目光長久地凝視著墓碑,筆直地站立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彎腰鞠了一躬,指尖落在那黑白照片上撫摸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那涼意浸透指尖,讓她終于回過神來。她站直身體,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神時,揚起唇角笑起來。 如果此刻她的眼眶不是還泛紅,又蘊著水汽……還真看不出她是在強顏歡笑。 溫少遠被她這樣故作堅強的笑容晃了一眼,心頭微微一動,終是有些心疼。這樣凝視了她片刻,無奈地朝她伸出手來:“過來。” “我們回去了。” 當天吃過午飯,沒在l市停留多久。下午就動身回了a市,她明天,該回校上學了。 到a市時,已經是晚上的八點。飛機餐雖然差強人意,但為了填飽肚子,聞歌還是努力吃了一些。回到溫少遠的公寓,進廚房倒水時,一眼就看見了貼在冰箱上的便利貼。 “給你們準備了小餛飩,放在第二層冷凍,分量足,明天的早飯也可以吃這個。”落款是辛姨。 溫少遠跟在她后面進來,瞄了一眼便利貼,仗著身高優勢就站在她的身后低頭看向冰箱下層的冷凍柜。 不料,聞歌突然一個轉身,一腦袋撞了上來,往后退了一步緊貼著冰箱這才止住腳步。她揉著額頭,看著就站在她身后的溫少遠,撅了撅嘴,嘀咕了聲:“小叔你走路怎么都沒聲音的?” 溫少遠正要伸手去扶她,見她站穩,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背在身后,虛虛握緊。 “撞疼了?” 聞歌搖搖頭,又點點頭,在溫少遠的目光下十分坦然道:“小叔給我下餛飩吃我就不疼了。” 原來打這個主意…… 溫少遠忍不住彎了彎唇,見她瞇著眼睛一副討好的表情,心頭頓時蠢蠢欲動。沒掙扎太久,他曲指,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故意微沉了語氣道:“讓開。” 聞歌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逗自己玩,吐了吐舌頭,先回房間去洗澡了。 …… 雖然落下了幾天課,但初三下半學期主要是講解例題溫習之前的內容較多,加之聞歌在家休養的那幾天也沒閑著。學校拿回來的試卷每天每科都會拿來練手,寫完給溫少遠審閱,那些重點的題型被他拎一拎,不但沒落下,還長進了不少。 徐麗青從聞歌出事之后便一直沒有露面,但電話倒是沒斷過。即便是和聞歌解釋起來,也只說她工作太忙,抽不開身。有溫少遠照顧,她很放心。 聞歌對她這樣的態度非常放松,絲毫沒察覺,溫少遠和徐麗青近期的態度默契得像是談妥了什么事。 至于脖子上的傷,休息了一個星期左右,已經淡了很多了。夏天雖然不能穿高領的,但好歹還有襯衫可以擋一擋,聞歌又披散了長發,還真沒幾個人發現她脖子上的傷。 除了……白君奕。 聞歌剛從廁所出來,低著頭擦手,沒走幾步眼前就被人攔住了去路。她抬眼一看,見臉黑得跟鍋底一樣得白君奕,忍不住想笑。 從她進教室開始,這廝就一直抓耳撓腮地想和她搭話。不是被她“這幾天的筆記借我下”就是“老師還講了什么題”之類的話給堵了回去,終于在午休的時候逮到機會來攔截她了。 白君奕比聞歌高半個腦袋,這會站在她面前,只低垂了視線,看上去竟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不過聞歌向來不吃他這一套,繞開他繼續往前走,還沒走幾步,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直接拖到了不遠處的實驗室。 進了屋,他蠻橫地把門一關,橫刀闊斧地攔在門口,頗有些兇狠地瞪著她:“沒跟你鬧著玩,讓我看看你傷哪了?” “誰跟你鬧著玩了?”聞歌翻了個白眼,環視了一圈身后的課桌和試管,有些頭疼:“咱們能先出去說么?” “不說不讓出去。”他輕哼了一聲,長腿一勾,就近拉了個椅子坐在門口,直接擋住去路。還真有幾分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的架勢。 怎么說也做了兩年的同桌了,聞歌多少摸透了他的脾氣,也不再跟他對著干,抬手就解起了襯衫最上面那里紐扣。 一直注意著她舉動的白君奕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你干嘛脫衣服!” 聞歌的手一頓,氣得臉色青白,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拉開領口給他看脖子上只淡下去的掐痕,順便罵道:“誰脫衣服了,你個變態!” 雖然早從白薇那里知道她的情況,但此刻,親眼看到她脖子上那圈印記已經退淡的掐痕,還是惱怒得不行。也顧不得剛才他還在害臊,這會幾步湊過來,緊抿著唇,表情端得那叫一個嚴肅凝重。 聞歌扣回紐扣,瞥了眼他的表情,想了想,軟了語氣說道:“我沒事了,讓你姐給那壞蛋多判幾年我就解氣了。” 白君奕還有些發愣,聞言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聲:“你想得美,我姐又不是法官。” 轉念,他又咬牙切齒起來,聞歌聽著他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堆,突然覺得這樣的白君奕親切得讓她心里一陣發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