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怎么樣?…..有沒有被識破?”皇帝一臉的焦急。武思芳是多精明的人,就算出了狠招兒,也未必能瞞得過她。如果叫她知道真正的潘毓已然血rou模糊,昏迷不醒,只怕她什么也別想從武思芳這里撈到了。 慕容還實在別無她法,才出此下策。她的郎御崔宗之和潘毓長得并不相像,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崔氏和潘毓身樣兒差不多,此外崔氏雖不能和潘毓比,但也身手靈活。崔潘二人都是自幼相熟的世家子弟,憑著這點,慕容還又教他演練了一晚上,將記憶中潘師兄的動作神情包括臉部的細節都模仿到惟妙惟肖,再不出半點紕漏的地步,才稍稍安心些了。 “臣不辱使命。武娘子雖然舍不得潘大哥,不過想來以后也不會糾纏他了。”崔氏納頭朗聲答話。他原本打算收拾一下自己再去見她,沒成想圣上才下了朝,就已經迫不及待向他要結果了。 “….只不過,委屈了武娘子……。”武思芳站在雨中凄慘落寞的樣兒多少讓崔氏有些于心不忍。 “宗之,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一說籌錢,我大燕那么多富裕的,前一陣子總共也沒湊出多少來。你以為她們沒錢么?就算我再怎么找茬威逼利誘,只怕他們拿出來的錢都沒有武思芳答應的多呢,就沒有一個能有她這么痛快的。” 武思芳值得同情,她慕容還何嘗不是?一個沒有友情,沒有親情,甚至連愛情都不能擁有的人難道不可憐么?非冉的心自始至終都懸在武思芳身上,她那么想要陪著他渡過最后的歲月,可無論怎么努力,非冉都不肯她這個機會,叫她當皇帝的情何以堪?….是該讓武思芳疼一下,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難過和不甘得到一些舒緩。 “臣明白,做大事不拘小節。相信潘大哥也能理解,畢竟…….”崔氏看著皇帝瞬息變換的表情,說到一半的話終究咽了下去,皇帝現在的想法不是他能揣測得了的。 慕容還拉著崔氏,心事重重。瓢潑大雨將崔氏原本修飾的天衣無縫的面孔沖出一些原樣來,好在武思芳那個時候已經意識不到這個問題了。慕容還以相當熟練的手法將他臉上薄如蟬翼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一張陽光俊朗的面容。 “宗之無需多言,今日辛苦了,好生歇息,……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吧。”皇帝輕聲一嘆,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接下來就該去處理其他事宜,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去看看潘毓醒過來了沒有。 崔氏恭送皇帝出了殿門,心里微微有點失落。圣上向來勤政,他也不好真的纏著她,只安慰自己來日方長,總算釋然。 作者有話要說: 有話說:1.收藏啊,收藏啊。看著武大和小潘最終he的份兒,收藏啊! 2. 趁熱發上來,請大家捉。愛你們。 ☆、芳兒 大雨滂沱,濃郁的藥草味混合著濕氣充斥著精致寬敞的東明殿,慕容還坐在一旁將床榻上從頭到腳綁裹嚴實的潘毓掃了一眼,冷冷道:“他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埋頭跪在皇帝腳下的一干侍御醫、醫正以及醫佐們的十指都緊緊扒拉著蓮花青磚的縫隙,好似要扣出什么來似的,渾身不停發抖,沒有一個敢回話。白玉床榻上的這個人生死攸關,能活多長還需兩說,又怎敢考慮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說話!” 皇帝生氣了,她向來行事穩妥,就算甩脾氣,臉上也不會太明顯,不過也沒人敢抬頭看她,光聽語氣就能讓人從溫暖如春一下子掉入數九寒天。 “回圣上,潘氏實在太嚴重,他先前打仗時留下的傷口一直未愈,….如今…這樣….更是危在旦夕,只怕……”冷汗從為首的侍御醫艾七分頭上流下,混在奉醫局大半輩子,都沒像現在這樣心驚膽顫過。 皇帝聽到這話,猛地站起來,上前兩步,將一雙繡著祥云龍紋的錦靴轉到艾七分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時候能好起來??朕要看到他和從前一模一樣!他若是沒好,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潘毓處在昏迷之中,讓慕容還很是焦慮。 艾七分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直直盯著靴面上那只活靈活現張牙舞爪的龍,皇帝連常服都未換,就跑到這里來了。…….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這么整潘毓,連累奉醫局,這人要是死了…….,艾七分不敢想,她咬咬牙,顫顫巍巍道:“圣上寬恕,潘……傷得太重,就算那…….恢復得要多半年吶。” 慕容還聞言捏緊了拳頭。前些日子派去齊國談判土地買賣的使臣已經反饋了消息,齊國同燕國一樣,此次元氣大傷,也是無力折騰,談起是否賣掉北邊僅剩的軍事壁壘,在言語之間頗為動搖。如今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慕容還需要盡快湊齊銀兩,她擔心夜長夢多,變數橫生,真真是一刻也不能等。當初找崔氏假扮潘毓,也無非是想及早拿到武思芳的錢,抓緊了結這件事情。畢竟潘毓眼下如此情形,是決計不能讓武思芳知道的,她只好盡量想法子拖延,至于其他,只有等以后再說了。 她深信即使潘毓就此離開武思芳,那個癡情的女娘也不會棄潘毓的性命于不顧,必然會依照約定將銀兩湊齊。 慕容還對武思芳雖然有些怨氣,卻無意拆散她和潘毓,她只是太需要時間來將所有的一切變得看起來合理一些罷了。 慕容還一夜未睡,雙眼依稀有了血絲,她有些疲累,將手扶上額頭按了按,打發張長使召刑部尚書蕭連火速入宮,并喝退了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一干人等,“都下去候著聽命,朕想先陪陪潘大人。” 皇帝這樣說,無疑昭示著潘氏在她心里的分量。奉醫局的頭兒艾七分心里直犯嘀咕,坊間沸沸揚揚的傳聞并非空xue來風,潘氏果然得圣上另眼看待。據說當初兩人鬧了點矛盾,潘氏使性子落選,賭氣嫁給了她人,可圣上的中宮之位卻一直空著,即便是太國公,也無法勸她立后。如今圣上拿捏著潘毓,估計是想以此重修舊好呢,誰知哪個不開眼的動了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哎……艾七分在心里不停地感慨,皇帝和潘氏之間的曖昧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人能搞明白的。…….可若是圣上知道潘氏在昏迷中微弱地喊著芳兒芳兒什么的,…….不知會作何感想?…….不過這顯然不是奉醫局該關心的,保命才是重點!……但愿潘大人能早日醒過來吧! ********************************************************************** 只說刑部尚書蕭連剛回府衙,結果又冒著大雨急匆匆進了宮城,早朝上皇帝就潘毓的事情只字未提,如今這么急召她,想必已經知曉她數次提審潘毓之事。既然遲早要和皇帝回稟,她并未想過遮掩,已然有了心理準備,只對于皇帝并未在宣政殿見她,而是將地點選在后宮東明殿,倒存了一點驚訝。 蕭連掀了紫袍的衣擺,跪在殿外恭恭敬敬叩首。“圣上召下臣來,可是因為罪人潘氏?” 皇帝清冷的聲音從重重鮫綃紗幔后面傳過來,“你先過來看看吧。” 蕭連聞言,快步踏入東明殿,在微暗的光線中,看到一個全身敷滿藥草,并裹得嚴嚴實實的男子一動不動躺在床榻之上,皇帝就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緊抿雙唇,冷著一張有些憔悴的臉面。 “圣上!”蕭連復又跪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朕果然是個孤家寡人,自幼時命運多舛,與潘師兄一路顛沛流離,相依為命,從來將他當親人一般看待,即便今日他犯了滔天大罪,都不該有這個遭遇!”慕容還眼圈發熱,眼中血絲似有崩裂的趨勢。她對于蕭連的自作主張,已是忍無可忍。 “圣上恕罪,容下臣回稟。下臣近日得了消息,發現潘氏與當年晁大人被刺一案有莫大關系,這才動刑。晁大人乃國之棟梁,又是帝師,下臣不想圣上受jian人蒙蔽,讓帝師含冤九泉吶!” 蕭連.連連叩首,兩年多前死去的重臣晁微是她的同年,又是她們這一黨的領.袖人物,是以她對晁微之案格外留心,并且一直心存疑慮。晁微之死皇帝曾傷心過度,連日憂思不朝,讓她至今記憶猶新。再說潘氏貽誤燕齊戰事,帶罪入獄,本就讓圣上不高興,正好瞌睡遇著枕頭,她這么做也不過是替圣上分憂而已,想來也不會有何異議。…….可惜這姓潘的是個硬骨頭,連日大刑就是要緊牙關不肯招供,倒費她很多心思。 舊事重提,慕容還的心被揪了起來,連呼吸間似乎都蔓延著淡淡的哀傷,“…..晁微一案三司通審,早有定論,何必又翻出來?叫人不得安寧….” “圣上,千萬別叫那罪人蒙蔽了眼吶,晁大人死不瞑目,致命之處乃是咽喉處的傷口,那一刀狠辣凌厲,這樣的技法當世少有!碰巧有人曾親眼見過潘氏出手,與晁大人一案手法一致,所以絕不可能冤枉他,況且事發當日,潘氏本該當值,卻提早離宮,惹人懷疑……” 蕭連絮絮叨叨解釋著,慕容還不言語,她看了看殿外的瓢潑大雨,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龍簪,在手中把玩了一圈,咻的一下擲了出去,金光帶著寒意掠過蕭連的頭皮,等她反應過來時,那簪子已然釘在殿外高大的朱漆落鳳柱上,沒入寸許,在煙雨濛濛中熠熠閃耀。 蕭連猛地止住了話語,臉色煞白,驚出一身冷汗。 “他連日當值,當時是朕命他早日離宮回府歇息去的。這天下會扔飛鏢飛刀的人多了去了,…….要是這么說,你不是該把朕也抓起來拷問一遍?” 皇帝站起身,回過頭看了看她的師兄,愧疚不已。這個驚才絕艷的郎君從來都是驕傲的,別扭的,即便是在她面前,也不曾唯唯諾諾。那個時候,他不愿意入宮為后,就大大方方,當面直言自己除了武思芳,不會嫁給任何人。他亦有些倔強,勇闖敵營去搭救太后的親兄弟,落入南院大王的圈套,那個沒皮沒臉的女人垂涎他的美色,為了不讓她得逞,潘毓寧可劃爛自己的臉,豁出不要命的狠勁兒,愣是給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他就是這樣執拗,除了武思芳,他連自己都不留任何余地。 …… “這…….”冷汗之后,蕭連開始覺得渾身發軟,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圣上稱呼潘氏為師兄,師出同門,暗器絕技手法一致自然也不稀奇。……只是她總覺得那里不對勁,可就是說不上來。 “你說有人見過朕的師兄出手,這人是誰呢?他栽贓陷害的目的何在?”慕容還轉過身來,厲聲問道。 “這……….圣上,下臣……”慕容還的一聲怒喝徹底驚醒了蕭連,她曾以為做了這一切可以向皇帝邀功,畢竟皇帝為晁微之事心傷是有目共睹的,卻沒料到搬著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慌亂中顧左右而言她,“…..下臣這么做也只是為了圣上心安吶….” “是么?…..還是讓朕替你說吧。你去年曾納了一個側侍,叫做陳三郎的,他趁著朕的師兄入獄,以為朕舍棄了他,成日里給你吹枕邊風,攛掇刑部重臣嚴刑拷問天牢重犯。”慕容還目露寒光,冷冷道,“一個市井小丑,翻起陳年舊案興風作浪到底為何?你可知道?” 蕭連說不出話來,皇帝只用了一夜,就將她的寵侍查得清清楚楚,這一劫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 “他不過是想替下臣分憂,….還望圣上…..寬恕….”蕭連將頭磕地咚咚作響。陳氏曾經借著她的便利親自出入牢獄對潘毓動用酷刑,這件事情在皇帝面前恐怕早就無法遮掩了。 陳三郎與潘毓有私人恩怨,蕭連并不十分清楚,主要是她太過寵信陳氏,陳氏說什么就是什么。不過皇帝這回是挖得明明白白。陳氏原先是京都倚翠坊的魁首,蕭連曾是他的恩客。后來陳氏自己贖身,在京都開了風月閣,生意尚可,可沒過多久,慕容還的師兄潘毓帶著幾個人砸了人家的場子,意圖將陳氏轟出京都。陳氏無處可去,不得已投奔對其念念不忘的蕭連,這才入了蕭家的門。 仇恨簡單,顯而易見。慕容還繞到蕭連眼前,從領口上將她的刑部尚書拎起來,“朕早就說過,太傅之死已有定論,再勿追究,你為何不聽?如今再這么翻騰,與大家有什么好處??你當朕拿你們這幫人沒辦法么?” 蕭連垂目,死死咬著嘴唇,一副頹敗之勢。 “朕還說過,別動潘毓!你為什么不聽?嗬,連大燕的百姓都知道朕和師兄的關系不一般,偏你不信!” “蕭卿做了錯事,那也是一心為朕,為朝廷,朕看在太傅面上,…..饒你一回罷。可那禍水陳氏就留不得了,蠱惑朝廷重臣,干涉刑事,壞朕大事,是該好好處理!你熟識刑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圣上開恩吶,……..圣上開恩吶!”慕容還松了手,刑部尚書軟軟趴倒在地上,眼淚鼻涕一齊流出來了。陳氏是她的心頭rou,當真不舍,殺了陳氏,這是在要她的命呢! 蕭連很傷心,顧不得形象,哭哭啼啼的替陳氏求饒,慕容還擺了擺手,跟前的長使叫了幾個宮人將尚書大人架了出去。 張長使站在殿外對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蕭連躬身,“蕭大人勿要多心,好生養著,您的前景亮堂著吶!圣上說了,等您緩過勁兒來,就近撿個好天氣,將罪人陳氏剮了就是了。”言畢,又轉頭吩咐這幾個宮人,“你們幾個好生服侍著大人,大雨天的,趕緊抬出去,叫外面候著的接回府上歇息去,若是有個閃失,仔細你們的皮!” …….. 雨從早晨一直下到了傍晚,始終沒有停歇,潘毓也不曾蘇醒,空曠的大殿里只余慕容還守在一旁,喃喃自語。 “師兄,我如今連一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了呢。…..真夠可憐的…….” “我將你當做兄長,你未必將我當做妹子吧….. ” “……等你好了,還愿意沖鋒陷陣,奮勇殺敵么…….” “我以后封你做大將軍,…..你別辭官行么?” “武思芳有什么好?…..叫你們一個個死心塌地…….” “…….我從不指望你能和我一條心,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非冉的原諒,可能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諒……” 慕容還自言自語,落寞之極,打算離開。她今天似乎等不到潘毓開口說話了,起身的瞬間,恍惚聽到潘毓微弱的囈語,她心頭一熱,忙俯下身來,聽見他咽喉間費力的撕拉聲里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詞,“……芳…..兒…….” 慕容還仰了頭,將眼淚倒回去,快步出了東明殿。她壓制著胸中的澎湃,一口氣登上九重朝陽塔,俯瞰天下。帝都的繁華與榮盛,籠罩在氤氳朦朧之中,耳邊嘩嘩的雨聲,似乎也沖進了她的心里。 遠景辨識不清,雨水沿著高塔的翹角飛檐肆意傾瀉,形成獨特巍峨的景象,皇帝孤身站在塔頂,一遍一遍堅定著自己的信念,“有生之年,無論用什么手段,哪怕背親棄友,也要復我慕容氏的昔日榮光,實現祖母的鴻愿!...…..總有一日,我大燕的鐵蹄要踏遍這萬里河山,天下一統,從此我大燕子孫萬代安享盛世太平,再無戰事!…..” ***************************** ***************************** 注:本文侍御醫艾七分由親愛的七分艾友情客串,蕭連由親愛的:)友情客串,這樣虐的角色,作者真心感謝大家的支持。 作者有話要說: 有話說:不會填坑,寫了這么多章,發現西門這個故事還是沒有全部講完,真坑爹。本卷只填不挖,要是親們發現又我一不小心挖了新的,趕緊說,立馬填,絕不拖延。 換個視角,寫一下慕容還和男主,好像寫崩了,哎。下章還是女主的戲。 求收藏,看在he的份上。話說俺們貌似離結局也不太遠了。 求捉蟲,謝謝! ☆、絕境逢生 話說武思芳頂風冒雨回去之后,已徹底變成了落湯雞,連著打了無數個噴嚏,緊跟著喝了一碗仆子端上來的熱姜湯,懶懶換了衣衫,之后身子一歪躺倒在床榻上,誰叫也不應,昏睡過去了。 家主如同行尸走rou一般的行為嚇壞了家下仆子。掌事急了,扯住小陶大夫不松手,小陶大夫掙脫不得,氣得跺腳,“放心吧,死不了!她就是累了,你讓人家歇會兒不行嗎??” ……… 小陶大夫說的沒錯,武思芳什么樣兒?她不是那種受了打擊就此一蹶不振的類型,只要緩過勁兒來照樣活蹦亂跳的,沒事兒人一個。不過這回傷得確實有些嚴重,因為這是武思芳有史以來,頹喪時間最長的一次。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 到了第三天頭上,武思芳一骨碌爬起來,跑到院子里甩出一套亂拳,精神抖擻,哼哼嚯嚯地給自己鼓勁兒。 掌事站在院子里,看著家主舞了半天,眼花繚亂。才思量著要怎么開口,武思芳嘿的一下閃到面前,生生給她唬了一跳。 “收拾東西,我們全部回金流!”武思芳叉著腰,中氣十足。 “為….為….什么??”掌事想不通,京都多好啊,她好不容易從小地方挪到了繁華榮盛之地,這才幾天,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因為,……我要敗家!”武思芳吼得理直氣壯。 掌事:“…….” ************************************************************************ 事情正如同皇帝預期的那樣,武思芳果然開始積極籌備銀兩了。她離開京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將武家在京都的宅子酒鋪全部折成了現銀,之后又打算再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金流去。 花一無與潘姝已經提前離開京都,而朱云傷勢重,又將養了一天,風聲有些緊,京都必然是沒法待了,她臨走前,撐著還未愈合的肩膀忍不住將武思芳鄙視了一番,直言見過敗家的,沒見過她這么敗家的。武思芳本來也沒多痛快,沒兩句就被說燥了,黑著一張臉回她:要你管!她自然不愿意這么做,可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心,只好暗暗安慰自己,任性一次又何妨?一輩子還長著呢,就讓她再任性最后一回吧! 一眾人等勸說無果,凈瞅著她跟抽瘋一般,我行我素。武思芳看著豪邁,其實心里的疼只有自己她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刀子戳了一般,不是戳了一下,而是連著不停的戳,有時候疼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甚至沒辦法直起身子,要彎下腰佝僂著緩上半天才行。 武思芳將這種疼痛歸咎于對銀錢的不舍,那畢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其實她也埋怨自己沒出息,不過就是損失了兩百多萬兩銀子嘛,不至于!人家貌美無雙、冰清玉潔的郎君再怎么說也掏心挖肺地陪了她一年呢,就沖這個,無論出多少銀錢,那…..都是應該的,不能眼睜睜看人站在火坑里不管不顧吧。……話又說回來,她從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西門非冉橫在兩人中間,無論如何是回不到從前去的。扔了錢,就當給過去一個交代,從此與過往一刀兩斷!沒了牽絆,她還是那個跨馬縱橫金流城的武思芳,快意人生,再無阻礙! ************************* 武思芳回了金流,立馬開始大張旗鼓變賣家產,連番折騰招來了不少從前相識的權貴商賈,雖然她們多數人都只是站在一邊觀望。武家娘子前些日子去了趟京都,回來就瘋瘋癲癲的,傳言也是眾說紛紜,最著調兒的就是說她為潘氏惹惱了皇帝,傾家蕩產準備免罪呢。 圍觀的多,接手的少。武思芳為人仗義,平日交友甚多,人緣還算不錯。不過關鍵時刻,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有,避而遠之害怕惹禍上身的有,于心不忍伸手幫她的也有。世態沒多炎涼,人性也未必不堪。 武家的酒肆,店鋪,山頭,田莊,加上各處的別院,統統都賣了,這些總共湊了八十五萬兩。之前走西域這一趟,賣掉了自己手頭現有的稀缺貨,還有那些已經折成銀兩的,雜七雜八算了一百二十萬兩。武思芳當初在赤谷城和賀蘭敏君分開時,有批貨留在了賀蘭娘子手上,如果折成銀子也能將就著再湊點兒。只不過賀蘭歸期不定,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到最后還有十五萬的缺口沒法填,…….如果不賣大宅,又該上哪兒去籌這筆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