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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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丫頭上來,給她們帶上配了玉的瓔珞項圈,這樣一看倒是添了幾分貴氣。 裴氏上下瞧了又瞧,總算是滿意了些,側(cè)頭去問王賞春家的:“二娘和三娘的束脩可是備好了?” “早就備好了,是按慣例來的。這前前后后的,太太都問了三回了。”王賞春家的乃是裴氏的陪房,很能說幾句親近話,“太太也是太著急了,兩位姑娘都是聰明伶俐、百里挑一的,誰見了都是要喜歡的。” 裴氏含蓄的抿唇笑了笑,隨即又嘆氣道:“二娘倒是不擔(dān)心,”她瞥了眼沈采蘅,接著道,“就是三娘,真是一想起來就叫人頭疼。” 王賞春家的笑了笑卻不應(yīng)聲——做母親的可以說自己孩子不好,但必然是聽不得別人說自己孩子不好。她適時的轉(zhuǎn)了話題:“祁先生的屋子也都收拾好了,按您說的,也交代了丫頭婆子們,必是會好好伺候先生的,恭恭敬敬!” 裴氏招了招手將沈采蘅和沈采薇喚到跟前,輕輕揉了揉兩人的頭頂,感嘆道:“一眨眼我們家的姑娘都要進(jìn)學(xué)啦......”她捏了捏沈采薇的鼻子,親昵的道,“二娘可不要懈怠了,你可是做jiejie的,要給三娘做個好榜樣呢。” 沈采蘅跺了跺腳,叫了一聲,“娘!”總是拿她墊底說話,簡直要叫人討厭死了好嘛! 裴氏這才施施然的彎腰替她理了理衣領(lǐng),笑道:“好了,一起去見先生吧。” 沈采薇跟在后面一起往前廳去,不知怎的忽然升起了一點復(fù)雜的小忐忑——她面上還有胎記呢,這一見面不知道會不會給先生留下壞印象。 因為見過梅先生,在沈采薇想來,祁先生也是個瘦高并且不假顏色的人。只是沒想到祁先生并不瘦反而有些圓潤。她一張臉圓白的就像是十五的月亮,鼻子有些矮,眼睛卻很亮。最叫人意外的是,她雖然容貌不顯卻別有一種圓融豐盈的美態(tài),一舉一動都十分有禮,叫人心生好感。她身邊立著一個藍(lán)衣衫的男孩,瘦高,一雙眼睛水靈靈的,未語先笑,格外討喜。 此時正是宋氏陪著祁先生,言談之間十分融洽。她見裴氏帶著兩個孩子來了,便笑著道:“快來見見你們的先生。” 沈采薇有些小緊張,但還是和沈采蘅一起認(rèn)認(rèn)真真的禮了禮,只覺得手腳都有些僵僵的。祁先生含笑看著她們,對沈采薇面上的胎記沒有半點詫異驚奇,語氣十分溫和:“早聽說沈家詩禮傳家,乃是松江第一等的書香門第,人才出眾。現(xiàn)下一見,府上的小姐果真是不凡。芝蘭玉樹生于庭階,當(dāng)是一大喜。” 裴氏不禁夸,聽到這話便抿唇笑了:“托您吉言了。我這三丫頭,性子毛躁得很,還勞您多教導(dǎo)呢,若有什么事,盡管尋我......” 沈采蘅這場合倒是不敢跺腳了,只是嘟起嘴,悄悄去瞪裴氏。 好在宋氏靠譜,在旁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裴氏的話——人家先生才剛到,現(xiàn)在就說這個,不僅是給自家孩子拆臺也是不合時宜了些。宋氏心里再嘆了口氣,面上還是一團(tuán)和氣:“先生從京里來,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是累了,既然已經(jīng)見過人了,不如先休息一二,明日再開課教導(dǎo)?” 祁先生和宋氏寒暄客氣了幾句便笑著應(yīng)了,這一路趕來雖然車馬安穩(wěn)但到底還是有些累了,且侄子年紀(jì)小更是禁不住累。 于是,沈采薇就這樣開始了她的求學(xué)生涯。 ☆、薔薇硝 祁先生是個非常講究的人,日子過得講究,教書教的講究。 祁先生的課上一絲不茍,課下卻常常會有些新奇的事情,比如教她們制木琴、做胭脂。不過一月功夫,沈采蘅就被收服了,整日里祁先生長祁先生短的,再也不賴床了。祁先生喜歡薔薇花,還拿自己做的薔薇硝送人,香軟的很,顯是質(zhì)地極優(yōu)。沈采薇收了放在裝脂粉的宣窯瓷盒里備用,沈采蘅則是放在荷包里臭美顯擺。 不過,對于沈采薇來說,最叫她印象深刻的卻是祁先生第一日開堂時候說的話。 至今言猶在耳,記憶猶新。 “今日是第一日給兩位小姐上課,”祁先生淡淡一笑,語聲卻是不緊不慢的,“倒是有些想法要兩位小姐說上一二。” “平常我們遇上一個人,第一眼所見的自然是對方的容貌。所以,美貌的人總是會有優(yōu)勢,格外的討人喜歡。”祁先生說到這里,便對著沈采蘅笑了笑,語聲溫和可親,“便如三小姐這般的,偶爾撒一撒嬌,家中長輩必是喜歡的。” 沈采蘅被人委婉的夸了一句長得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面頰微微泛上一點紅,就像是花蕊中央的那一點兒顏色。 祁先生說到這里卻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只是,與人交往卻不能光憑容貌,再美的容貌都有消逝的一日,而一個人的言談、舉止、才學(xué)、品行才是能夠真正永遠(yuǎn)不會褪色,不會消逝的存在。換句話說,第一次見面,你可能會喜歡一個長得美的人,但是真正交往接觸的時候,你必然會喜歡能與你交談分憂,品行才學(xué)值得人欽佩的人。” 沈采薇這時候才提起了精神,微微怔了怔,坐正身子,認(rèn)真的看向祁先生。 祁先生并沒有避開沈采薇的目光反而正視著她,溫和一笑,接著道:“我在宮里的時候,曾聽過一句話,格外的印象深刻‘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思絕’。也正因如此,我希望我的每一個學(xué)生都是能夠成為不以美貌自持、擁有勝過美貌特質(zhì)的人。” “容貌是天生的。但是言行、舉止、才學(xué)、品行卻是我們后天可以努力的。這也是我來做你們先生的原因。” 對著祁先生那些話,沈采薇忽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終于知道了為什么美人鏡會讓她讀詩書、習(xí)書法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倘若她能夠真正的達(dá)到美人鏡所要求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境界,那么去不去掉胎記或許已經(jīng)無所謂了,因為言談之間,她就已經(jīng)有了可以叫人忽視容貌的特質(zhì)。或者,那時再去掉胎記,美貌也會因此而更添光彩,真正的叫人心動神移、無法忽視。 真正的美人,本不該依靠皮相,這或許正是美人鏡想要教導(dǎo)她的。 前世一直做花瓶的沈采薇這一刻終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的想通了,真正的放下所有的顧慮和彷徨認(rèn)真的看起了書。她終于可以確信:就算是去不掉胎記,只要她肯努力,也一定可以過得很好。 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決心,沈采薇還特意把每日五張大字改成每日六張大字,害的沈采蘅不得不為了面子跟風(fēng)得也多加了一張,私下里氣得坑掉了沈采薇好幾盤的點心。 不過祁先生也知道勞逸結(jié)合的道理,上五天課之后就會放她們休息兩天,放松一下心情。一般這種時候,沈采蘅同學(xué)都會非常偷懶的窩在自己的西暖閣里休息,然后吃點心,然后再休息——總之懶得叫人瞠目結(jié)舌。 沈采薇則稍微有點不一樣,她通常都是休息一天,然后留一天悄悄的偷溜去瞧沈懷景習(xí)武——沈懷景同學(xué)作為被寄予厚望要下場科考的人,為了要鍛煉身體,在學(xué)堂刻苦學(xué)習(xí)了六日之后還要專門空出一天來習(xí)武。 正所謂每個花瓶都曾經(jīng)有個武俠夢。雖然沈采薇自知自己沒什么天賦,那被美人鏡洗過的皮膚更是嫩白柔軟的出奇,但是認(rèn)真想想,學(xué)套基本功也挺不錯的,要知道高三都是有體育課的啊。只可惜她一提到要學(xué)武,就被身邊的嬤嬤給攔住了:“少不得要流汗扭傷,總是不太雅觀,再說,要是把胳膊給練粗了怎么辦?” 時人喜歡才女,尤其是那種弱質(zhì)纖纖的才女。不僅僅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也是因為那種身體上的孱弱反而可以更加襯托出那種超越于軀體的才華和智慧。 所以,沈采薇只好把這件事放在暗處進(jìn)行,背地里偷偷去尋沈懷景合計。讓他想法子讓武先生到木容堂前面的空地上教他。 那里正好有個假山,方便沈采薇在后面偷看學(xué)習(xí)。 這一日,沈采薇也是和往常一樣的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悄悄去瞧沈懷景習(xí)武。 那位教授武藝的武先生姓楊,是沈大伯專門請來的,為人還算嚴(yán)厲。因為沈懷景是初學(xué),每日開始都要叫沈懷景蹲一蹲馬步,沈采薇遲疑了一會兒也跟著在假山后面蹲馬步。沈懷景還好,畢竟還有些力氣經(jīng)得起cao練,可身嬌皮嫩的沈采薇只蹲了一會兒就徹底要被練趴下了——兩只腳都要酸麻了好嘛?尤其是初夏的太陽惹人厭,照得她頭昏昏,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所以,沈采薇也沒看見沈懷景差點把眼睛瞪出來才遞過來的眼色。等沈采薇蹲的頭昏眼花的時候,就被悄悄竄到自己背后的裴越給抓了個正著。 蹲馬步的時候被人從后面忽然拍了一下肩,沈采薇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你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在這里?” 兩人面對面,瞳孔中倒映著對方的面孔,問話不免同時脫口而出。不同的是,裴越是好奇,沈采薇則是驚嚇。 沈采薇本就蹲馬步蹲得腿軟,現(xiàn)在被裴越在背后這么一拍,然后又被這么一嚇,腿一軟就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裴越。 裴越見了不免有些尷尬起來,只好伸出手去拉沈采薇:“我是來和四表弟一起練武的。”他怕沈采薇誤會就認(rèn)真解釋了一句,“我出生時出了一點意外,幼時身體不太好,總是生病。后來尋了先生來教我習(xí)武,總算好了起來。這回出來,那位教我的先生沒跟來,我爹見我一人也無趣,干脆打發(fā)我來陪表弟一起習(xí)武,算是強(qiáng)身健體。” 沈采薇并不扭捏的就著對方的手起了身,只覺得對方的手心和自己一樣都有些濕濕的,干脆拿出帕子順便擦了擦手。她聽了裴越的解釋,第一反應(yīng)就是——恐怕是裴越精力太旺盛,裴赫被折騰得不輕,所以干脆把人丟到沈家分擔(dān)一下。 沈采薇腦子一動就清醒了許多。她反應(yīng)很快,迅速開啟防衛(wèi)模式:“你干什么忽然出現(xiàn)在我后面,還故意嚇我?” 裴越原先還覺得她跌在地上的樣子很可憐,結(jié)果眼見著對方嫌棄自己似的拿帕子擦手,又這般當(dāng)面質(zhì)問,他的聲音也立時就冷了下去:“偷偷躲在這里的某人還沒有資格問我這個吧?” 他今日換了一身湖藍(lán)色鑲白邊繡云紋的袍子,看上去膚白如玉,猶如一顆在陽光下面滾動的冰珠子,冷光暈染開來,照得人清冷冷的。因此也更加顯出了鬢發(fā)微濕、衣裳凌亂的沈采薇的狼狽。 沈采薇臉紅了紅,一時想不出什么話來,只好輸人不輸陣的瞪了他一眼。 裴越被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又見沈采薇一雙黑眸圓溜溜的,那濕漉漉的樣子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似的,心里不知怎的也軟了一些。他只好壓下旁的心思,轉(zhuǎn)而道:“你剛剛是在蹲馬步?是想要學(xué)武?” 沈采薇點了點頭。 裴越抬眼把她打量了一番:“你是女孩兒,若只是要練一練基本功倒不需要這樣費勁。”他長眉一挑,面上破天荒似的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我會一套養(yǎng)生拳,可以教你。” 沈采薇心下一動,雖然極是意動但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有這么好心?” “我既然教你拳法,你自然是要叫我一聲‘先生’。”裴越故作認(rèn)真的看著沈采薇,看著對方故作不屑的樣子,揚了揚下巴。 沈采薇“呵呵”了一下,然后十分熟練的擺擺手:“再見,慢走不送。”說罷抬腳就走。 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會教拳法的師父還不好找?至多等沈懷景學(xué)成了再向他學(xué)。 沈采薇往外走了幾步,裴越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等等,就算不叫我‘先生’......”他遲疑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不甘不愿的拖長聲音道,“那你也該給我個拜師禮?” 沈采薇想了想,干脆的邊上采了一朵薔薇花遞過去:“裴表兄,鮮花贈美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越的一張臉先是紅了紅,然后徹底黑掉了——男人長得再好看也不會喜歡被叫做“美人”,尤其是他長得一點也不!像!女!人! ☆、玫瑰鵝油燙面蒸餅 鄭寶儀被小黃門引著進(jìn)內(nèi)殿的時候,只覺得內(nèi)殿熱氣蒸騰,把她的臉烘得熱熱的。雖是開著窗卻因為不擺冰反而顯得比外邊熱。香爐里剛剛燒了點她素日喜歡的百合香,淡淡的,想是為了要沖淡了往日里的藥香,猶如一條靜謐的河流,涓細(xì)的自她面前流淌而過。 夏日的陽光自黃琉璃瓦上滑落下來,就像是水珠子濺起的水花,靜悄悄的從雕著騰龍祥云的窗欞透過來,將窗邊的書案照得透亮,插在花囊里的花朵的花瓣映著光,嬌嫩欲滴。而那抱著錦被坐在榻上的人,仍舊有半邊的臉被掩在暗色里,只有被照亮的眉角,清奇雋美一如山水麗景。 鄭寶儀往里走了幾步,才漸漸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蒼白的臉,漆黑的眼,秀美如珠玉的五官,就像是雪堆玉砌出來的人,靜美又易碎。一見著那人,她心里便好似被什么人揪了一下,又疼又酸,眼淚一時都涌到眼底。她咬了咬唇,往前幾步正要行禮卻被那人伸手扶了扶。 “病了一場,怎么就和我見外了?”那人輕輕笑了笑,蒼白的面上浮起一點笑意,十分的溫和親切。 鄭寶儀許久未見他的笑顏,眼睛一酸便低下頭去,發(fā)上插著的步搖動了動,玉珠子碰在一起,發(fā)出如落雪一般簌簌的聲音。她就跪坐在床邊,忍了又忍還是撲到他懷里,輕聲道:“二郎,你要快點兒好啊......”她唇顫了顫,小小聲的道,“你不在,他們都欺負(fù)我呢。” 圣人和官家在太子之前還有一子,但在官家登位之前就因為景王兵亂而過世了,之后追封純孝太子。如今的太子乃是官家登位第六年才辛苦求來的,取名天佑,想著上天保佑能養(yǎng)大這孩子。帝后只這么一顆獨苗苗,護(hù)得如眼珠子一般,親近的都喚他二郎。 蕭天佑比鄭寶儀小兩歲,但自幼便是極其靈慧的人。他雖然自幼躺在病榻上,連學(xué)都沒正經(jīng)上過幾天,但心思極其細(xì)密。這種人事事看在眼里,事事都想得明白,心思重,面熱心冷。便是太醫(yī)都暗地里說上一句‘慧極必傷’。闔宮上下無有一人敢小瞧他,鄭寶儀一遇上他便擺不了jiejie的架子反而更像meimei。 蕭天佑猶豫片刻,伸手撫了撫她的肩頭,失笑道:“誰又敢欺負(fù)你了?信陵侯世子的前車之鑒還在那兒擺著呢。”隨即,他嘆了口氣,溫聲細(xì)語的,“都要考女學(xué)了,怎么還這般小孩子氣,說哭就哭的?” 鄭寶儀卻擦了擦眼淚,憋著氣道:“你的病都未好,我才不去參加什么女學(xué)呢。”這事她已經(jīng)認(rèn)真想過了:若無意外,今年的女學(xué)會是沈采蘩一鳴驚人,大揚才名的的時候。她雖然已經(jīng)知道筆試題目或許可以壓過沈采蘩,可這又有什么意思? 目下最重要的是蕭天佑。只要他在,一切都好。哪怕是前世他不在了,也是因了他的余蔭和安排,鄭家和自己才能死中得存。 蕭天佑捏了捏她的鼻子,沉吟片刻:“算了,你也病了一場,身子怕還要養(yǎng)一養(yǎng)。今年先歇一歇便是了......”他說到這里,頓了頓才接口道,“你病的時候,我本該去瞧你的,只是昏沉沉的,竟是起不了身。” “這說明我們有默契啊。你病著,我也病著;我好了,你也一定快好了。”鄭寶儀伸手拉起他的手,手心交握,十指相對,認(rèn)認(rèn)真真的道。 蕭天佑只覺得貼在自己手心的那手掌guntangguntang的,那種溫暖的感覺便如陽光暖融融的照在心頭,叫人舍不得縮回手。他的手指似是顫了顫到底沒收回來。 其實,眾人都心知鄭寶儀乃是圣人內(nèi)定的太子妃。雖然她比蕭天佑大了兩歲,但有前朝溫元皇后和文帝的例子在,倒也不妨事。 至于蕭天佑,他對鄭寶儀的心思就復(fù)雜許多了。他自小便有大半時日臥在病榻上,最親近的女性便只有圣人、長平公主和鄭寶儀。他對鄭寶儀既有兄弟姐妹的親昵愛護(hù)也有對喜愛少女的傾慕。 只是,他這樣的身子真的要說喜歡,豈敢、豈能? 因了理智,他不曾應(yīng)下這婚事;因了感情,他也不曾否認(rèn)這婚事。 若是前世時候的鄭寶儀,自然是不明白他這猶豫傍徨的心思的,反而要因為他不明朗的態(tài)度而生悶氣。可是經(jīng)了前世那些事,如今的她反而有些明白蕭天佑待自己的心意——哪怕前世蕭天佑至死都不曾真明言。 沈采薇有視天下女子如無物的蕭齊光,但她亦有真心愛護(hù)她的蕭天佑。真論起來,并不輸人。 蕭天佑很快便回過神來,笑道:“嗯,正是要沾沾你的福氣呢。”他聲音非常輕,中氣不足,那一點笑意就像是一點兒小小的羽毛尖在人耳邊劃過。 鄭寶儀卻沒覺察到什么,見他眉間倦意淡淡,隱隱有一點黛青色,這才反應(yīng)過來——蕭天佑大病初愈,自己這般又哭又說的怕是打擾到他休息了。她急忙起身道:“你先躺一會兒吧。我還要去見姑姑呢,她今天還給我備了我喜歡的玫瑰鵝油燙面蒸餅,等我吃了再來看你。” 鄭寶儀極喜歡吃鵝,在家的時候就常叫小廚房備云林鵝一類。偶爾入宮來,也總是要吃點兒鵝油點心什么的。 再者,蕭天佑遲點兒還要再用藥,若有話說到時候也是一樣的。 “嗯。”蕭天佑垂眼應(yīng)了,細(xì)長的眼睫垂落,從側(cè)面看鼻梁顯得高高的。他在她笨手笨腳的服侍下躺了下來,差點磕到頭。他目光不離的目送鄭寶儀離開,等人影不見了才合上眼輕輕道:“去查一查,鄭家那邊近來可是有什么事?” 鄭寶儀身上的變化雖是小卻也叫他奇怪,不得不慎。蕭天佑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指下意識的摩擦了一下,神色里含了點隱晦的顏色。他亦是知道自己心思太重不利養(yǎng)病,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一點點脫離控制的事都要弄個清楚,否則就安不下心。 沈采薇自是不知道遠(yuǎn)在京城的事,她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細(xì)聲道:“不知道誰又想我了......” 裴越捂著額道:“你不是已經(jīng)開始學(xué)禮儀了嗎?”儀容在哪里? 沈采薇不理他,只是接著原先的話題道:“以后我們都在這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