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第84章 重逢 姚姒和譚吉陳大快兩年沒見,期間也只是書信往來,自然是先問了譚娘子和焦嫂子以及秋菊等人是否都安了,得知她們一切都好,她便翻開茂德行的細(xì)賬來看,只是看了幾處便合上賬薄,她心里有底,就笑著對譚吉和陳大道:“辛苦你們了!人說京城居大不易,京里的生意難做我是知道的,如今茂德行在短短不到兩年就能在京里立穩(wěn)了腳跟,實在是不容易?!?/br> 陳大耿直,臉上笑意就沒停過,只對姚姒說這是應(yīng)該的,譚吉卻猶自向姚姒嘆氣道:“這樣的成績實在是強(qiáng)差人意,姑娘心善,我卻頗有些無顏見姑娘?!?/br> 這卻是譚吉過謙了,姚姒依舊溫聲笑道:“先生把京里的鋪排做得很是不錯,若非你安排得當(dāng),我也不能知道京里的動向,光是這一處我便要多謝先生了,這生意上頭我也知道,一兩年間實難以看出個什么來,再說我既信得過先生,自是有信服的理由,先生之才不用我多說,實在是辛苦先生了!” 譚吉不光打理茂德行,還把先前張順帶回來的名叫李季生安排在鋪?zhàn)永镒餮谧o(hù),李季生心思細(xì)微,不光身上功夫了得,也極善收集消息,是以姚姒先前便安排李季生去京城,后頭的一切都是譚吉和李季生打理。茂德行雖然才開鋪一年有余,不僅沒虧,反而頗有些贏利,譚吉在他家族鼎盛時,手頭上打理的銀錢數(shù)以萬計,姚姒知道他這是自謙,因此她在言語便多有恭維他。她知道,以譚吉能力,此事既然有了個極好的開頭,便不怕往后的生意做不大。 場面話說完,接下來便言歸正題,譚吉和陳大半年內(nèi)跑了川肅兩省的硫磺礦區(qū),又一路收購藥材,此次回彰州一來是要在此將手頭上購置的一大批藥材托鏢行運(yùn)送回京;再有譚吉同硫磺礦那邊的賣家約定在彰州交貨,先前他只付了定金,談好的交易條件便是貨到再付尾款,硫磺這樣的東西,若是數(shù)量多起來,自然只能是黑市交易,道上的規(guī)距是見到貨才付銀錢,這也是譚吉要盡快趕回彰州的原因。 姚姒是知道內(nèi)情的,她便問譚吉:“對方可說好什么時間點(diǎn)與咱們接頭?雖說他們做這行的自有他們的渠道,但咱們可萬萬要小心謹(jǐn)慎些?!?/br> 譚吉知她的意思,他向簾子外掃了眼,這才低聲回她道:“姑娘放心,這人在道上很有些名號,彰州如今亂像漸生,上頭當(dāng)官的對于這種黑市向來睜一眼閉一眼的,只不要鬧得大動靜又有銀子可掙,也就放了過去,再說,咱們此批的數(shù)量也不大,只要這人在路上不出差子,到了彰州也就算是安全無虞了。原本我與他們約定是在正月十五那日接頭,待我驗完貨,便得在姑娘這里取銀子交割去,一面點(diǎn)銀一面給貨,銀貨兩訖互不相欠,咱們這頭再把貨放到姑娘先前租賃好的貨倉便成?!?/br> 姚姒知道譚吉是個穩(wěn)重人,他說不會出大差錯便有七八分了,她也就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她起了身,打開桌上一早就準(zhǔn)備好的錦盒,盒子里頭整整齊齊的碼著一疊厚厚的銀票,譚吉掃眼過去,便知她這是籌到了買硫磺的尾款。 姚姒把錦盒遞到譚吉手上,便道:“銀子一早就給你們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拿去吧!” 譚吉心有疑問,姚姒手頭有多少銀錢,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如今這筆銀子數(shù)目較大,他也大概猜出來些來內(nèi)情,便鄭重的朝姚姒抱拳,道:“不出半年,我一定會給姑娘賺回來翻倍的銀兩,到時只請姑娘把太太的嫁妝贖回來,不然,我譚吉如何對得起太太?” 她就知道這事絕對瞞不過譚吉去,她也不否認(rèn),只是帶了幾分期盼之色朝譚吉道:“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先生,如今寶昌號也要用銀子,茂德行也需現(xiàn)銀周轉(zhuǎn),凡事需要變通,我相信我娘九泉之下一定會體諒我的這番不得已?!?/br> 姜氏對譚吉有大恩,如今聽到姚姒為了籌措銀子而變賣了姜氏的產(chǎn)業(yè),譚吉心里如何好受,不過他也知道,姚姒這么做沒錯,他不禁在心底重重一嘆,姜氏的產(chǎn)業(yè)絕對不能敗在他手上,只要有他在一天,姜氏的東西他都要好生護(hù)著。 譚吉是個極妥當(dāng)?shù)娜?,自從正月十五元宵?jié)這日與硫磺礦的人接上了頭后,接下來的一應(yīng)事情處理得十分謹(jǐn)慎小心,到底是有驚無險的把這事給辦妥了,陳大就隨鏢行的人先行回京去,姚姒知道譚吉這一回離家許久,必定也想念家人,因此便交待他,待他把硫磺石之事安排妥當(dāng)后就回家一趟,譚吉是家中長子,底下還有幾個弟妹需照拂,往日里姚姒怕引起人的注意,并不曾叫人送東西上門,索性此次譚吉回來,她就叫他在家中住些時日再回京去。 寶昌號和茂德行這兩邊的生意都在有條不絮的運(yùn)轉(zhuǎn)著,姚姒不再似先前那般忙碌,許是人一閑下來,先前那些強(qiáng)行壓抑的東西便如藤蔓一樣在她心里恣意瘋長,夜深人靜時,趙斾的身影總會在她腦子里飄浮,她終于知道,她的心有一半不受她的控制了,先前所發(fā)的誓言言猶在耳,卻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青衣那邊的信件越來越少,趙斾消失了一年多,她不知道他人如今在哪里,有時她忍不住想,她與他所有的交集,會不會是夢幻一場?有時她也會胡思亂想一通,如果趙斾在海上受了傷怎么辦?又遇到暴風(fēng)雨了他能否躲得過?荷蘭人有洋槍火炮,東洋人兇狠殘忍,所有的好的壞的,統(tǒng)統(tǒng)都往她腦海里鉆。 陰雨纏綿的時節(jié),昨兒滿樹的桃花還蘼蘼盛開,一場風(fēng)雨過后,落花鋪得滿地成愁,姚姒自己滿腹心事,坐在八角亭中看著這場花雨,不知怎地,竟覺得有些冷,她緊了緊雙臂,紅櫻瞧著這天氣,她一嘆息,悄悄地轉(zhuǎn)身就回去取披風(fēng)。 姚姒自己恍恍惚惚的,忽地,有片落紅飄到了她的手上,她抬頭往眼前那顆桃樹瞧去,不期然,模模糊糊的,仿佛有個熟悉的身影緩緩朝她走來,她一驚,不可置信的起了身,就朝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跑了幾步,待真真切切的見到了他人,她忽地如夢中醒來,胸腔里酸脹得厲害,腦子也嗡嗡作響。 眼前的人是他卻又不是他,他的身量撥高了不少,先前如玉的一張臉再也不復(fù)見,面前的人眉毛英挺,一笑,黑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這淡淡的笑容陌生卻又熟悉,這個還穿著甲胄的年青人,一個身鐵血之氣,真的是他嗎? 可就在她愣神的這會子,她整個就被他擁入了懷,她的臉貼在冰涼的甲胄上面,鼻息間滿滿是男子的氣息,她不爭氣的落下了淚,長久的擔(dān)憂一旦松懈下來,她就軟得發(fā)虛,也抖得厲害。她用了些力來掙脫,又不要叫他瞧見她的淚,只把頭低低的往一旁轉(zhuǎn)。 他狠狠地用了些力氣,緊緊的把她箍入懷中,也不言聲,他微微扎人的下巴抵著她的額前,肌膚相親,她抖得更厲害,這會子卻是真真切切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他定是嚇著她了,他出了聲,“姒姐兒,傻姒姐兒!”他喃喃自語,半是滿足半是期盼的,含了無限情思。他知道她落了淚,這淚是為他流的,他的心也鼓脹起來,他微微用了些力,扳起她的臉,輕輕的就拿他的指腹替她拭,他的指腹生了繭,哪怕只是輕輕的幾下,也在她花般嬌妍的臉上留下了幾道微紅的印跡。 只有她的這一雙點(diǎn)漆妙目里,才能窺探得一絲她對他的情意,他忍得很是艱難,真想低下頭親一親她的眼睛。 她很是難為情,這樣的情不自禁她很是后怕,狠了狠心,用力就把他推開,低低的喊了聲“五哥”。 這一聲五哥,到底叫他回了些神,久別重逢,是何等的叫人歡喜,他輕輕的“欸”了聲,她的不自在都瞧在了他的眼里,他就看著她道:“長高了不少,快十三歲啦,到底有了幾分大姑娘的模樣?!?/br> 兩人間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也就揀了這不痛不癢的話來說,她不敢抬頭看他,只在他熱切的目光里嗡聲道:“五哥不也長高了?險些叫人沒認(rèn)出來?!?/br> 他哈哈大笑了幾聲,這爽朗的笑聲,多少有些以往的影子,姚姒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也抿了嘴笑,笑一下瞪他一眼。 去取披風(fēng)的紅櫻急急的跑了回來,打眼一瞧,可不了得,怎地有個外男在姑娘跟前,她心一急起來就沒多想,快步跑上來就想替她家姑娘解圍,哪知一上來就把兩個在傻笑的人給擾了。 她急急的蹲身給趙斾行禮,心里曉得她這是壞了人的事情,她家姑娘嘛,這些天來心神恍惚為著哪般,她這貼身的丫頭自然能猜到幾分的,她很快就在心里思量了把,終于下定了決心,也不待趙斾發(fā)話,她草草的給他行了禮就退到幾丈開外去,卻也不退下。 有了丫頭在旁看著,雖然丫頭人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兩人到底有了些顧忌,姚姒忍住重逢的喜悅,就問他今兒怎地會來寺里? 趙斾自己知道自家事,抵不過相思成災(zāi),他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睡,就是為著來見她一面,因此而多繞了多少海灣他也值得。他牽她的手,慢慢走到一顆桃花樹下,輕風(fēng)徐徐吹來,兩人身上頓時落花成雨,他溫柔的望著她,低聲呢喃道:“想回來看看你長得有多高了,是胖了還是瘦了,是高還是矮了,我不愿錯過任何一個等待你長大的時光,姒姐兒,你可掛念五哥?” ☆、第85章 情定 他溫柔的望著她,低聲呢喃道:“想回來看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是高還是矮了,我不愿錯過任何一個等待你長大的時光,姒姐兒,你可掛念五哥?” 如何能不掛念他?若這世上有一種藥,能抵得過這種入骨纏綿的悸動,她愿意花千金去換,原來話本里說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竟叫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她只覺著心悸的難受,快要呼吸不過氣來。 他定定的望著她,目光柔情似水,心中希望她即時就能點(diǎn)點(diǎn)頭,再好不過的是能對他說幾句體意人的話出來。 她在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忽然不敢再抬頭望他的眼晴,她咬緊了牙槽,緩了好幾息,避重就輕的含糊道:“一年年的長大,當(dāng)然會不一樣,難道會長成個妖怪不成。”一邊說一邊把手從他手中掙脫出來,這人,怎地越來越耍無賴起來。 他見她也不說想他,也不說不想,女孩兒家面皮薄又矜持,只揀了這么句話來應(yīng)服,他的心雀躍起來,低聲調(diào)侃了句:“許是想的,不然也不會打發(fā)張順一遍遍的去月兒港問人?!?/br> “誰想了?”不知怎地就蹦出來了這么句,那嬌嗔負(fù)氣的樣子,立時惹得他哈哈大笑起來。 他恁地不厚道,非得把人惹得惱羞了,見他越笑越大聲,她是圖了一時嘴快才嘀咕了這么句,她那個后悔啊,她面上下不來,甩袖就要走。 他哪里肯就這么放她去,心里惆悵了一回,他再不敢造次了,拉了她的一片衣袖輕嘆起來:“好姑娘,我可就這么會子功夫,一會兒還得回船上去,咱們好好說會子話可好?” 瞧他說的這般可憐,她頓時就心軟了,心里掙扎了幾回,到底抵不過想親近他,她轉(zhuǎn)身,紅著臉把那片衣角從他手中抽回來,也不言聲,只輕輕朝他頜首。 他心里滿滿是甜,從袖中掏出一支小巧玲瓏的簮來斜斜的插在她頭上,這支簮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一見光便五光十色光華耀目,少女雙眸盈盈含光,似驚似呆,他猶自不滿意,又拿手比了比,把簮再往髻上正了幾分。 他的身子不輕意的越靠越近,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直跳,聲音卡在嗓子眼里出不來,她知道,若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不管不顧的放縱下去,她往下一蹲身,他的手落了空,半空中還抓著那只玲瓏簮。 她顧不得羞怯,狠下心想要把一肚子的話說出來,他卻朝她寵溺的笑了笑,雙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他道:“別鬧,都是大姑娘了,雖是守著母孝,可頭上不能沒點(diǎn)子?xùn)|西。”他輕輕的再次往她頭上插了那支簮,光華流轉(zhuǎn),她的臉有了人間的生氣,再不似蒙蒙朧朧的懸在半空中讓他撓心抓肺,他瞇起眼怔怔的看了半晌,啞著聲看著她的眼晴,動情的呢喃道:“姒姐兒,本來這些話不該現(xiàn)在說的,但我等不及了,不知道今天這一別,明兒再見面又是幾時,再過兩年你就要及笄,這支玲瓏簮我提早插到你頭上,你......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炮火無情,聽他這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要發(fā)生,姚姒直想哭出來,老天爺,她究竟要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是種什么感覺,似歡喜卻又難過得甚,心像泡在沸水里滾得生生的疼,也許這一別離再見無期。 這回,他把她逼到了死角,再不容許她裝聾作啞,她萬千后悔對姚娡還未說出口的誓言,她深深的責(zé)怪自己,怎么能不戰(zhàn)而屈,她和他的未來即便是沒有未來,她也想要擁有片刻的美好,這么久以來的壓抑片片在她心里碎裂開來,她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背,她望著他的眼晴,他的眼晴里倒映著她的臉,她重重的含了無限深意的一聲嘆息,“何苦來招惹我呢?咱們這樣糊涂著何嘗不好?” 世間男女,兩情相悅是何等的美好,她的怨怪瀉了她的底,原來他對她的情思,她心里都明白著,這一刻的驚喜太過大,充散在他的五臟六腑,他像是喝了酒似的有些飄飄欲仙,索性趁了這勢頭,他的臉就慢慢的低了下來,兩人越挨越近,近到都聽到彼此微微的喘息聲。 她就算再沒有經(jīng)過情事,也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么,她的手剛要抵上他的胸,只是還來不及她做什么,他的唇就濕濕的印在了她的眼晴上,她的頭腦頓時渾沌一片,微微的暈泫襲來。 她的眼睫毛輕輕一顫,癢癢的扇在他的臉上,他竟然有些顫抖,血潮一股惱的翻涌開來,他險些把持不住。他萬分不舍,天人交戰(zhàn)了許久,才松開放在她肩上手,他知道所剩的時間不多,遂出聲說道:“寶昌號你打理得很是用心,我很是放心,自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好生等我回來,等我......” 等他什么?這未完的話彼此都明白,曾幾何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也會殷殷細(xì)語,怎地不叫人情動,她的一肚子話都化成輕輕的頜首,終于說了句體人意的話,“我等著五哥凱旋而歸。”她抬起雙眸,許是為了安他的心,她說得很是鄭重:“若五哥敢舍了這一身去,我必絞了頭發(fā)做姑子去,死后也不與你魂魄相見?!?/br> 再沒有什么能比得過情人間的相和更叫人歡喜,只是歡喜過后,滿心都是沉淀淀的澀痛,他的姒姐兒,他該拿她怎么辦?若他真有個不測,她這一生該怎么著去? 他也后悔起來,怪自己對他敝開心扉把話說得太早,所謂患得患失,趙斾原是不相信男子會有這樣的舉動的,如今,他自己經(jīng)歷了一朝,再看她一幅說到做到的模樣,心里越發(fā)的后悔。 這可真是要人命了,紅櫻站在不遠(yuǎn)處嚇得出一身的冷汗,趙公子往常再正經(jīng)不過的一個人,怎地今兒這樣的孟浪?再這樣下去,豈不是她家姑娘要吃虧?她在原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心急如麻,見他倆人還傻傻的你望我我望你,她一跺腳就跑開了去。 姚娡來得很快,可也是半盞茶的功夫了,趙斾早已不見人影,只有姚姒呆呆的立在樹下,神色似喜似悲,她一眼就瞧見meimei的頭上多了支簮子,她的臉上也殘留了幾分紅暈,姚娡忍不住一聲嘆息,揮手讓紅櫻退下。 “姒姐兒,他可是同你說了什么?”姚姒不是個心志不堅的女子,先前她分明在她的勸說下,息了那暗自滋生的情愫,甚至險些發(fā)下誓言,可瞧她現(xiàn)在分明是情愿陷進(jìn)去,不管不顧的了。姚娡顯少對meimei急言厲色,這會子說出來的話就有幾分重,“你一向是個懂事的,我也相信你先前說的話,言猶在耳,姒姐兒,是你說的,他那樣的家世人品,咱們這樣自身尚且不知囫圇的人,你與他將來又能有個甚么好結(jié)局?私相授受,這是一輩子的把柄,你怎可糊涂呀!” “jiejie,我沒得法子了,”姚姒轉(zhuǎn)過身,朝姚娡道:“我知他的性子,他這一走勢必是會拼盡全力的,沙場征戰(zhàn)歷來幾人回,此后生死不知,相見也不知是否有期,jiejie,人生難得一回癡,且容我隨性兒一回罷!” 姚娡喃喃幾聲,想出聲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她一跺腳,恨聲道:“罷了罷了,我也不管你了,你想怎樣且隨意去,jiejie沒的在旁做個嫌棄人?!?/br> 擱在平時,姚姒早就粘上來扭著姚娡一番撒嬌了,這回她卻有些不對勁,她的眼神跑得遠(yuǎn),朝著大海的方向定定的望去,也不知在看些個什么,姚娡瞧她那不爭氣的樣子,無奈連聲嘆息,桃花依然舍了枝頭要隨風(fēng)起舞,就連姒姐兒都鐵了心,那她呢?她的歸宿又在何處?是周家嗎?她想到周家太太這兩年來的關(guān)照,時常打發(fā)人來看望她們,但究竟是否有那層意思,她如今也未知,今年八月就要出孝,日后,她們姐妹又該何去何從? 兩姐妹心里都存了事,晚飯草草的用過就各自散了。姚姒回了屋,屋里點(diǎn)著兩盞桐油燈,山上的風(fēng)入夜就大起來,吹得兩只燈火要滅不滅的掙扎,她有些觸景生情,仿佛一支燈是她,一只是上戰(zhàn)場的趙斾,屋外是呼哮的風(fēng)聲,她焦急的跑到窗邊,紅櫻忙喚了聲“姑娘”,卻見她自己又快又急的把支窗樓的橫木給放下,又拿起桌上的黃銅剪子把燈芯剪了一截,兩盞燈火頓時亮起來,她這才眉頭微松。 屋里只有紅櫻一個,今晚并不是她值夜,綠焦去打水至少要一刻鐘才回,她知道這會子不說,等明兒更不好開口,等姚姒坐定,她便朝著姚姒跪下來,道:“請姑娘責(zé)罰,今兒是奴婢自做主張了。” 姚姒沒想到她這樣的實心眼兒,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拉了她起來,紅櫻平素看著沉穩(wěn),實則也是有股子倔勁,今日大概是怕她吃虧吧。她笑著拉了紅櫻的手,索性趁著這回把話說開了,她望著紅櫻,很是正色道:“我都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你需記住,我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只知道這輩子我注定要與別人活得不一樣,你是我身邊最近的人,只能思我所思,想我所想,明白嗎?” 紅櫻立時就垂了頭,她似有所悟,這才重重道:“姑娘,是奴婢想歪了,奴婢記住了,這一生奴婢只會思姑娘所思,想姑娘所想?!?/br> 姚姒知道,紅櫻大概是怕她走歪路,怕她今后回不了頭吧。她這幾年的所做所為幾乎都沒瞞著紅櫻,紅櫻是在姜氏身邊長大的,對于這個世道的禮教與道義,一切源于姜氏所灌輸,只是,這個世道的禮教與道義,姜氏遵從了一輩子卻還死于非命。 ☆、第86章 指點(diǎn) 因著昨日之事,姚娡心里存了些悶氣,覺得趙斾行事太過孟浪,在她心里,meimei雖說年紀(jì)小可主事算是精明利落,但情之一事尚未開竅,依趙斾的身份,這樣的天之驕子,如何會對meimei付以真情呢?再者,兩人之間這樣往來不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若將來他二人真的能成其好事,只怕也少不了落人話詬。 姚娡想到這些,再看看自己手上給周太太繡的鞋面,不禁一陣唏噓。 姚姒進(jìn)了屋,見到的便是姚娡這樣的神情,見jiejie一會嘆息一會又對著手上的針線發(fā)呆,她多少能猜到些jiejie的心事。 周太太心善,見到她們姐妹這樣的處境,每年都會派了身邊的mama來送節(jié)禮,不說虛寒問暖,但至少表明了一種態(tài)度,周太太和姜氏當(dāng)初的打算,到如今周太太還是算數(shù)的。姜氏是開平十九年歿的,她姐妹二人喪母得服斬衰,二十七個月的孝眼看著今年八月就要出孝,jiejie這是有心事了。 “jiejie”,姚姒柔聲喚了聲,走進(jìn)了屋里。 姚娡這才回過神來,見是姚姒,她胡亂把手中的鞋面往針線簍里塞,這才迎了meimei進(jìn)屋。 “怎么這會子得空,平常不是都得歇會午覺么?”姚娡拉她坐到身邊,看meimei眉目生得越發(fā)玲瓏,這才驚覺meimei已經(jīng)慢慢長大。 “左右無事,來瞧瞧jiejie在做甚?!闭f完,看了眼那針線,挑了眉對著姚娡笑,“周太太待jiejie好,年年都親自打發(fā)人來給咱們送東西,jiejie溫柔知禮,這幾年也不知做了多少針線送給周太太,看來周太太是真喜歡jiejie的?!?/br> 姚娡的臉頓時紅成一片,她朝meimei啐了口:“口無遮攔的,也沒個羞?!?/br> 姚姒掩嘴直笑,姚娡又羞又惱,她朝meimei恨恨的瞪了幾眼。 姚姒起身抱住她的手臂搖了搖,“好jiejie,快別生氣了,都是我的不是,meimei這廂給你賠不是了。” 她撒嬌扮癡,哪里像是給人賠不是應(yīng)該有的樣子,看meimei這樣,她心里再有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拿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meimei的頭,道:“罷了,jiejie總是盼著你好的,若你真的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攔你,只一條,你年紀(jì)小不懂事,他趙斾是男兒,不會知道女兒家這一輩子都受名聲所累,往后啊,且讓他顧著你些?!?/br> jiejie到底是為著她好,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姐妹算是把昨日的事給揭過去。 “對了,昨兒林大哥往我這跑了一趟,送了些時令鮮蔬和草菇,我瞧著他特地問到了你,也不知他找你是為何事?”她略停了停,嘆了口氣,道:“雖我按你說的,母親去的那年我就贈予了兩間鋪?zhàn)咏o他自去經(jīng)營,可人都有傲骨,我瞧得出來林大哥是有大志氣的,兩間鋪?zhàn)影凑f一年也有五六百兩的出息,林大哥的束脩和紙筆費(fèi)應(yīng)該是夠的,周嬤嬤和錦香錦蓉的家人,咱們欠她們的,往后必要厚待。若林大哥真的求了你什么,看在周嬤嬤的份上,你且盡力幫幫他吧!” 姚姒倒不知道有這事,她心中有數(shù),林青山上山來,只怕是今年秋闈的事,她想到,似他那樣有野心有抱負(fù)的人,眼看著就要出母孝,定是把重心都壓在了舉業(yè)上,就怕他所求不小。 姚姒暗自在心里分析,面上卻并未有異色,這兩年林青山時常上山來,有時是同寺里的和尚論經(jīng),但許多次他都借故在姚娡面前出現(xiàn),這樣的不尋常,不得不讓人多想。她不欲姚娡在林青山的問題上多做關(guān)注,就道:“這是一定的,回頭我去安排,且瞧他遇到了什么困難。”幾句話就把這事給敷衍了過去,又怕姚娡起疑心,就拉著她往內(nèi)室里去,待兩人肩挨肩的坐在榻上,她這才輕聲道:“jiejie,今兒我來是想問jiejie一句實在話,jiejie覺得周家如何?” 姚娡詫異的望著meimei,覺得meimei這話問得沒頭沒惱的,哪知姚姒很是正色道:“jiejie過完今年的生辰就十八歲了,等八月除了服,老宅那邊定是會有動作的,廣州府那邊是個什么打算咱們也未得知,jiejie對自己的親事,心里可有成算?” 姚娡聽完她的話,臉上卻并無多少訝異,顯然這個問題她早就思慮過無數(shù)次了,都到了這會子,她也顧不得羞怯,思量了一會她這才回meimei:“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在世時就與周太太有口頭約定,我及笄那年,周太太送了一支玉簮來,這些年你也看得出來周太太的用心,我,我自是愿意的?!?/br>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姚姒再沒打趣她,而是道:“我希望jiejie這一世能嫁得一戶好人家,公婆體恤,相公疼愛,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只要你看中周家,我這里必會想法子全了jiejie的心愿。但若jiejie無意于周家,只是礙于周太太的人情,自可對我言明,待出了孝,我想了法子讓廣州府那邊來接咱們,到時咱們再慢慢替jiejie挑人家,至于老宅那邊,咱們是不能再回去的了,jiejie的意思如何?” 姚娡眼晴慢慢的紅了,她攬過meimei細(xì)瘦的雙肩,心里除了恨自己沒用外,既是覺得虧欠又是感動,“姒姐兒,jiejie沒用,原本該我承擔(dān)的事情都叫你攬了過去......”說著說著,她哽咽得出不了聲,拿了手帕子遮了半張臉,雙肩聳著無聲哭泣。 姚娡這兩年漸漸的變得懂事持重起來,從前那偏執(zhí)的性子改了許多,人也越發(fā)的能干,只是這動不動就愛哭的性子沒變,姚姒也很是無奈,看來,周家那邊得叫人去查查了,也要看周家這次在姜氏孝滿的時候,是不是會有所動作,這些,都得張羅起來。 第二天,姚姒提筆給周太太親自寫了封信,她用詞很是斟酌,除了對周太太這幾年的照顧很是感激外,她很是委婉的在信中提及她和jiejie現(xiàn)在的處境,今年她們姐妹就要除服,琉璃寺畢竟只是暫居之地,老宅歸不得,廣州府那邊還不知道會否來接她們,這樣的境況下,姚娡的親事可以說沒人做主,但同時也暗藏了她們姐妹實在是已被家族所棄,兩人身份飄搖之境地,旁的未再多言,她之所以這樣寫,一是這些事情即便她不說周太太肯定是知道一二的,另一方面,她想看看周太太想要jiejie做媳婦的真正用意,如果媳婦娘家不得倚仗,那么周太太還愿意結(jié)這門親事的話,而周家又沒別的反常,則這門親真的可結(jié),反之則然。 她在信末印了自己的私章,把信封用燭油封好,紅櫻下了趟山,把信親自交給張順,張順便安排了人去送信的同時再收集一些周家的事情。這件事了了,過了兩天,林青山再次上山來,這次他并未再去見姚娡,而是直接找了姚姒。 姚姒并未在屋里接待他,而是去了琉璃寺西面朝海的那處高地,紅櫻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后面,姚姒很是開門見山,朝林青山淡淡的笑道:“林大哥今日來找我,只怕是秋闈之事吧!” 他狹長的眉頭幾不可見的跳了下,雙肩聳了幾下,這才含了幾絲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瞞不過十三姑娘,有時我很是懷疑,您明明是尚在稚齡,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敏慧沉靜,想必以后,必定際遇非凡?!?/br> 海風(fēng)勁大,吹得人衣袖獵獵,姚姒借著撫頭的動作掩飾住了她的吃驚,她朝林青山笑了笑,并未就他這個問題回答,而是道:“林大哥的學(xué)識,就連書院里的院長都出口夸贊,想必高中是沒有問題的,恕我愚鈍,實在是猜不透林大哥所求為何?” 兩人都用了些心機(jī),林青山想著,姚姒必是猜得出他的來意,卻故意不點(diǎn)破,而今看來,是真的不會幫他這個忙,林青山心里很是失望,福建之地,早被秦王把持,士子錄取得看上頭的意思,原本是看她與定國公的趙公子有所交集而來求一份人情,看來這步棋終是行不通,他喃喃道:“十三姑娘也沒得法子么?” 他的臉上終究是有了幾分失落,姚姒看得心里一嘆,還好,他沒有把他所求之事說出來,不然,兩家的情份就真該要磨滅了,她有些不忍,想起周嬤嬤待姜氏和自己的忠心,她在心里衡量了一遍,這才道:“不是我不幫忙,這份人情即便用在你那也不合時宜,定國公在朝中一向是終于天家的,秦王的人未必會買他的面子,不過,我卻有一個更好的人選,就看林大哥的用心了?!?/br> 林青山被她說中了心事,既嘆她的聰敏也有一絲不堪,但聽她后來說有更好的辦法時,他眼中漸漸的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