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劉準此刻自然也沒心思和這小丫頭多耽誤事情,見她不再多嘴,便又微微一躬身引著華良媛繼續往里面去了。 華良媛進了內殿,見里面就太子殿下一人在寶座上坐著,心中更是竊喜不已,連忙快步上前跪倒在殿中,柔聲說道: “妾身一大早到宣政殿打擾,是妾身逾矩了,還請殿下責罰!” “起來吧,蘭兒過來說話!”,而李濟民臉上并無任何生氣的意思,他柔聲叫起了華良媛,還招手示意讓她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華良媛連忙上前在李濟民身邊坐了下來,又抬頭仔細探查著他的臉色,見他衣冠服飾雖然整潔,形容卻掩不住深深的疲態,看見自己來了似乎是十分喜悅的樣子,華良媛心中頓時是又心疼又動情,身子一軟便靠在了李濟民身上,低聲說道: “殿下這幾日累壞了吧...蘭心一直掛念著你不得見,也是急的很......” “我這幾日的確是事情繁雜,并不是故意冷落蘭兒的.......”,李濟民邊說邊伸手輕撫著華良媛后背,語氣里充滿了愛寵之意,可若是華良媛此時抬頭看看的話,便會發現李濟民的眼中滿滿全是冷意,沒有一絲絲的熱度。 華良媛又貪戀的在李濟民懷中趴伏了好一會兒,才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她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驚惶的看著李濟民,怯生生的說道: “殿下,蘭心今日也不是無緣無故來驚擾您的,有件事,蘭心不知道該不該和您稟告......” “怎么了?可是這幾日忙亂,宮里有人慢待你了嗎?有何事你只管說來,自有我替你做主!”,李濟民馬上撫著她的臉,心疼的說道。 華良媛一聽李濟民這話頓時大受鼓勵,她起身便跪在了李濟民腳下,仰著頭一口氣說道: “殿下,妾身有些懷疑,太子妃她......她此刻并不在宮中,殿下,從昨日太子妃身子不適歇下以后,一直到今日,除了她身邊的那個紅纓,其他人都并沒人得以再見過太子妃一面,不但沒有召御醫在麗正殿侯著聽差,連菊嬤嬤都被打發出去了,殿下,妾身覺得太子妃那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什么?蘭兒你......怎么會對麗正殿的情形掌握的如此清楚?”,李濟民聽了這話先是面上一驚,隨后馬上皺起了眉頭,臉上頓時寫滿了疑色。 華良媛既然下了狠心來這宣政殿,自然也做好了被李濟民質疑的準備,此時連忙俯身下去叩了一個頭后才繼續說道: “殿下贖罪,妾身罪該萬死,自從圣上前兩日龍體欠安后,妾身便察覺到太子妃那里有些不對勁,故而便想法子安排了人在麗正殿打探,殿下明鑒,妾身此舉雖然逾矩,但絲毫也沒有其他意圖,全然是想替殿下分憂,妾身其實至今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是為了什么,但妾身實在不愿意殿下受人愚弄而不自知,殿下若是不信,現在就派人去麗正殿一查便知!” 華良媛說完這些,到底心里有些害怕,趴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沒想到她話音才剛落,頭上便傳來了李濟民訝異的聲音: “蘭兒你說的可是真的?孤的東宮,竟會有此等荒誕無稽之事?你可否是弄錯了,你說你安排了人在麗正殿探查消息,這宮人的安排什么時候輪到你能插手了,蘭兒,我知道你是個心地單純的,但此事有關太子妃和整個東宮的清譽,你可別是被人騙了,被人拿來當槍使了吧!” 李濟民開始語音還算柔和,說到后面卻是越來越嚴厲起來,華良媛一聽李濟民并不信自己,頓時急了,連忙抬起臉連聲說道: “殿下,蘭心雖然笨拙些,但也絕不敢拿這樣的大事隨便來頑笑的,殿下現在派人去那麗正殿一趟,便可知道蘭心所說的都是真的。” 李濟民聽她說的堅決,臉上略微劃過一絲猶疑之色,而后卻馬上越發肅厲,冷哼了一聲說道: “華良媛,你膽大妄為,心懷不軌,膽敢窺視誣陷太子妃,如今正是宮內人心不穩的時候,孤若再隨便聽你一兩句胡言亂語便派人去檢視太子妃,孤豈非也成了那愚蠢昏聵之人?這東宮豈非要給你徹底攪成一灘渾水了?就憑你今日這番作為,孤便現在就可以將你打入冷宮永遠不得出來!” “殿下,殿下明鑒啊,妾身并不是胡言亂語,也不是被人騙了,太子妃不在麗正殿的事情,是那劉哨說的,那劉哨是您身邊劉內監的干兒子,他素來辦事妥帖的很,絕對不是什么胡亂誣陷啊!”。華良媛一聽李濟民說出冷宮兩字,一顆心頓時猶如掉入了冰窟窿,她此時一心想將太子妃釘死,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毫不猶豫的便將那劉哨的名字說了出來,說的時候還看了那劉準一眼,隱隱有些求助的意思。 而那劉準垂首立在一旁紋絲不動,一張老臉上也看不出神情變化,可太陽xue上的青筋卻一下子迸了出來。 李濟民聽她說出是劉哨,先是一驚,而后心里卻覺得這才合情合理,麗正殿那里他雖然布置的不算密不透風,但車芷蘭這幾年經營下來,也算是頗有成效,起碼能近身的都是他們兩個自己放心的人,這劉哨是劉準一手栽培出來的,卻沒成想此次紕漏竟然出在了他這里。 探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李濟民臉上便緩緩放松了下來,他也故意看了一旁立著的劉準一眼,才和聲說道: “竟然是劉哨嗎?他,倒是個可信,蘭兒,你既然如此能干,我倒有一事正好也一起問問你,我一早剛剛接了稟告,說昨夜那麗正殿有人打斗過的痕跡,蘭兒你可知道,那又是怎么回事嗎?” 華良媛剛松了一口氣,卻沒料想到李濟民會突然問了這個問題,她一下子便慌了神,抬臉看了李濟民半天,才有些結巴的說道: “此事...此事妾身并不知道啊,麗正殿...麗正殿怎會有人打斗呢......” 聽了她這話,李濟民唇角卻似突然一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來,他緩緩俯下身去,伸手似乎想要將華良媛扶起來的樣子,華良媛心慌意亂間連忙伸出手便去緊緊握住了李濟民的手。 李濟民將華良媛的手捏在手中之后,卻并沒將她扶起來的意思,他只用拇指輕輕撫著她光滑柔嫩的手背,一字一句的說道: “蘭兒,我原以為你是個最不懂的遮掩和矯飾的,雖行事不夠沉穩,卻是個赤忱之人,卻沒想到...你也是個蛇蝎心腸、滿嘴謊言之輩!”。 李濟民這話一說完,手下一用力便狠狠的攥緊了華良媛纖細的手腕,華良媛吃痛的厲害,本能的就縮躲的想要掙脫,李濟民卻一把將她扯到了眼前,越發逼近了咬牙說道: “太子妃與你有何仇怨,自從你進宮以來,我雖獨寵于你,太子妃仍是以禮待之,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苛刻與刁難,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設計于她、誣陷于她,甚至不惜禍亂宮中想取她性命,你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我,我卻問你,你在這大亂之際擾亂東宮,除了愚鈍不堪和用心歹毒,又有哪一點是為了我?” 華良媛越聽李濟民這話,腦中越是混亂,怎么回事,殿下為何會口口聲聲為那太子妃辯解,卻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殿下不是一貫與太子妃關系冷淡的嗎?原來之所以會娶她為妃,也是迫于軍中的壓力為了替圣上解圍而已。自己入宮至今,殿下原先還定期去她那里歇息,近一年來,甚至干脆連麗正殿也難得踏進去一步了,哪里還有什么夫妻情分。 可殿下現在為什么甚至不去麗正殿探查一下,便定了自己的罪名,他剛才還對自己柔情蜜意的,這會兒為什么一下變了臉色,可是自己說錯了什么不成?華良媛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什么,跪直了身體探手便抓住了李濟民衣袖,尖聲喊叫了起來: “殿下,殿下,蘭心絕無陷害太子妃的意思,不管殿下怎么誤會蘭心,也要先去查證清楚才好啊,太子妃此刻確實不在麗正殿,蘭心絕沒有說謊!”, 李濟民冷冷一笑,一把就將衣袖從她手中扯了出來,而后狠狠一甩便將她摔到了那輿臺之下,華良媛昏頭昏腦的從地上滾爬起來,一仰頭,卻看到一人穿著素色襦裙,從屏風后面緩緩走了出來,身姿婷娉的立在了太子的身側,神色淡然的看著自己。 華良媛本來被摔的周身疼痛,此時卻是都顧不上了,她仰著頭,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那太子妃車芷蘭,腦中一片紛亂喧囂,心頭卻是越來越涼,太子妃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 李濟民此時卻已經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冷聲對劉準說道:“賞她一根白綾吧!” ☆、第231章 生機 李濟民此時卻已經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冷聲對劉準說道:“賞她一根白綾吧!” 車芷蘭聽了李濟民這話一愣,不由脫口而出說道:“殿下,此時貿然大動干戈,恐怕難免會引起別人疑心的,這華家如今和崔家......” 李濟民卻是看著車芷蘭緩緩搖了搖頭,語調遲滯的說道: “已經并不需要再遮掩多長時間了,你不知道,昨日你離開鐘鳴殿之后,崔氏在父皇榻前杖責了那昭美人,想必今日,父皇暈厥不醒,恐怕再難以康復的消息便要傳遍朝野內外了,若是我猜的不錯,左不過就這兩日左右,父皇對我早有不滿,想另立太子的說法便也會緊跟著傳出來了,這賤人心思狠毒、性子狂妄莽撞,留著只能是麻煩......” 李濟民此時已經將那華良媛看作了死人一般,故而也不再避忌她什么,而那華良媛趴伏在殿中,本來已經被李濟民賜死的話震的魂飛魄散、傷心欲絕的,此時聽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卻突然又激動了起來,她掙扎著起來往那輿臺上面爬了兩步,凄聲叫道: “殿下,殿下,蘭心還有話要對您說,今日蘭心來找您,本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和殿下商議,蘭心求求你,求殿下容蘭心將話說完了吧!” 李濟民俯首斜了華良媛一眼,雖未答話,卻也沒有阻攔的意思,那劉準本大步上來就想拖了這人下去的,見此情景便也暫時停了下來。 “殿下,太子妃的事情是妾身弄錯了,原來太子妃竟是殿下授意出宮的,妾身不明真相就出言誣陷,是妾身死罪,可是妾身斗膽想問一句,不知道太子妃此次出宮是為了何事,可是為了尋那軍中大將們的支持嗎?若是如此,妾身以性命相求,殿下千萬莫要輕舉妄動,萬事以保住性命為根本啊!”,這華良媛邊說,邊努力的往那李濟民的寶座上爬行著,身上發髻與裙衫早已松散凌亂,模樣著實狼狽不堪。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實在是出乎了這殿中幾個人的意料,那劉準因為劉哨一事恨她入骨,剛才正在咬牙切齒的想著要趁勒死她之前如何好好折辱一番,此刻也不由抬起頭瞪著眼直瞧。 那李濟民不由側臉與車芷蘭對視了一眼,而后才看著她緩緩開口說道:“哦?那按著華良媛的意思,孤又應該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呢?” 那華良媛見李濟民肯聽自己的,臉上頓時又浮起了一線生機與喜色,她趴伏在地上,幾乎是有些聲嘶力竭的繼續說道: “殿下,妾身本是個愚昧無知的,對那朝政波瀾從來也不關心,可是前兩日妾身父兄卻傳話進來,讓妾身這陣子都老實躲在宜秋宮,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萬事以保全自己性命為上,說只要熬過這陣子,他們自然有辦法護的妾身周全,殿下,妾身的父兄都是極為小心謹慎之人,如不是到了情形極為危急的時候,他們是斷斷不會與妾身說這些的,妾身聽了既驚懼又不甘心,便再三追問他們為何不能出手助殿下您渡過難關,妾身父親卻說如今外面早就是大勢已去,殿下若肯主動上書請辭太子之位,也許還能暫時保全這東宮上下,如若不然,恐怕難免要面臨一場血光浩劫,殿下,妾身今日來見您,其實就是為了此事,殿下,蘭心求您了,您,您...您還是上書請辭了太子之位吧,不管今后是個什么樣的光景,蘭心都愿意一心一意的伺候在您身旁,一輩子陪著您,蘭心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遭難啊,殿下......” 說到后來時,這華良媛已經爬到了李濟民的腳下,她攀附在李濟民的腿上,早已經是哭的聲淚俱下,那車芷蘭在一旁看了,不由的長嘆了一口氣,這,倒也真是個癡心的入了魔障的人,為了這一份癡情,竟干脆將自家父兄也盡數都出賣了,想來那華府也是心疼女兒的人家,否則閉眼假作不知,隨她在東宮自生自滅才是最簡單干凈的辦法,誰成想這女兒眼里只有柔情密愛,一點點也沒將家人放在心上。 這太子妃是如此想法,那李濟民俯首看著雙臂緊緊箍在自己身上華良媛,卻一時也是呆了,他雖看著獨寵華良媛,卻其實沒付出多少真情實意,初時不過有些憐惜她對自己的癡,后來更多則是為了平衡前朝與后宮,今日見她這副樣子,雖苦笑于她的傻念頭,倒也有些被震撼到了。 此刻這殿中一時間除了華良媛的哽咽啜泣,便再沒有其他聲音了,靜默了良久之后,李濟民才緩緩的出了一口氣,看著劉準說道: “先將華良媛禁閉于側殿吧,對外只說我召她在宣政殿貼身伺候,她身邊那宮人還在外面侯著吧,也一起帶進來看管起來......” 華良媛一時還弄不清楚李濟民的意思,還想要再叫嚷掙扎,李濟民卻沒心思多再與她多糾纏了,對下面使了一個眼色后,那劉準上來一下便反剪了華良媛的雙手,又拿出帕子去堵她的嘴,李濟民見他神色狠戾、動作粗魯,便一皺眉叱道: “原是你自己瞎了眼睛帶出的好干兒子,不用將火氣發到別人身上,她現在仍是良媛,你命人好好看著她,不準苛責!” 那劉準難得被李濟民當場下了面子,連忙收斂了心神低聲諾諾認罪,才將人小心堵了嘴帶了下去。 等著內殿重新清靜下來,原躲在后面的狄成、孫樹等人才紛紛走了出來,幾人剛剛都聽到了華良媛的話,個人心頭都有一番復雜心思。 “殿下,這華府竟然敢傳這樣的話進來,恐怕崔氏那里已經是等不及要動手了,如今衛將軍那里無法連縱,定國郡公一時又趕不回來,殿下,小臣想著,那華良媛說的,倒也不全是胡話,是否也可以暫時用這法子避一避鋒芒呢......”,最先說話的,還是是詹世狄成。 李濟民緩緩搖了搖頭說道:“狄大人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若你是那崔氏,費盡心機謀劃到了此步,還會心慈手軟留下后患嗎,那禪讓話,不過是華府為了穩住那華良媛隨便說一說的,別人我不了解,我那母后卻是個殺伐決斷的,我心中原一直還隱隱留著一線希望,覺得她并不會真的對父皇動手的,如今看來,也是我太過蠢鈍幼稚了......” 聽到李濟民說到了圣上,車芷蘭突然插言說道:“殿下,您說,圣上那里果真是再也醒不過來了嗎?若是圣上還能出聲,還能支持您,便是我們最后的一線生機了。” 一聽車芷蘭這話,那孫樹也是連連點頭說道:“對,如今圣上被傳暈厥不醒,又說圣上暈厥前已經要廢太子,此時那鐘鳴殿便是一個張著大口子的陷井,若咱們要冒險過去,崔氏那邊正好趁機下手,若是殿下你一直按兵不動,崔氏那邊也可以自導自演一場太子謀逆的好戲,如今,他們十有八九認定您不會貿然自投羅網的,恐怕正籌劃著要如何栽贓于您呢,咱們,也許可以趁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孫樹這話一說,李濟民與車芷蘭都是眼中一亮,李濟民又思忖了半天才緩緩說道: “孫大人此計倒是有些道理,不過若想成功,咱們還須要仔細謀劃一番,如今留給咱們的時間,恐怕也不多了......” 而這被孫樹說成一口陷進的鐘鳴殿,此時比起東宮來,那可真正是一派秩序井然、肅謹靜默,在一間不大的側室里,那貼身伺候的大宮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準備去圣上跟前伺疾的昭美人: “昭美人,您身上的傷雖然不重,卻也不是開玩笑的,如今圣上那里并無多少雜事需要人貼身服侍,您又何苦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你還年輕,這臀上萬一留下了板花,那可怎么辦啊?” 昭美人任那宮人嘮叨,只肅著一張臉命人替自己更衣,她被責打后只在床上歇了一晚,她臀上的傷雖然確實只是表面文章,并沒傷及筋骨,也不影響她行走,但到底打破了皮rou,那青紫淤痕看著十分嚇人,最豐美的兩側仍是腫的發亮,連穿上那最細軟不過的天蠶絲褻褲,也疼的她嘶嘶的只吸氣。 那老宮人見攔她不住,只好去側殿稟了崔皇后,這崔皇后自打了昭美人之后似乎對她分外寬容,聽了宮人的稟告后并沒任何的不耐煩,側頭想了想后,倒是十分憐憫的笑了笑說道: “她倒是一顆熾熱真心,既然如此就讓她去吧,那王婕妤日夜守著也是累壞了,正好讓她歇一歇。” 這一日,這替圣上撬開口舌的事情,便由昭美人接手了,做這個事只能跪在床前腳踏的軟墊上,倒也碰不到她的傷處,她右手拿著那壓板,左手卻不停輕輕撫著李盛的胸口,旁人看著她好似在助力圣上有些艱難的呼吸,只有昭美人自己知道,她此時是多么貪戀眼前這具身子,圣上這樣悄無聲息的躺著,猛一看似乎和死了沒有多大區別,只有輕輕撫著他的胸口,才能感到他那仍然有力的心跳和熱熱的體溫...... 到了午膳的時間,這喂李盛吞咽參雞湯的活計,便也落在了昭美人身上,給一個暈厥的人灌湯水,本就是很難的事情,昭美人做事也不如那王婕妤利落,她只喂了幾勺,湯水便將圣上的衣襟和身下的床褥給弄濕了。 昭美人想了想,便讓兩個在跟前伺候的宮人去拿替換的東西,自己只管再扶著圣上多喂幾勺,等下正好一起換洗,等那兩個宮人出了內殿,這床前便只剩下昭美人一個了。 她剛想替圣上將弄濕了的衣襟解開一些,手下那具多日毫無反應的身子卻是猛然一顫,昭美人呆了呆,只當自己發暈了,本能的便抬頭去看圣上的臉,這一看之下,卻差點癱倒在地上,將手里的碗盤都直接扔出去。 原本已經猶如死人一般的李盛,此刻正梗著脖子,歪眉斜眼的艱難的努力的瞪大一雙眼睛,那往一邊斜扯著的嘴里,正發出一陣刺耳而含混不清的聲音..... ☆、第232章 回來 昭美人一瞬間瞪著眼睛就要尖叫,可一接觸到了圣上的眼神,她便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 若說這世上昭美人與什么人親近過,原來只有一個五娘玉華,如今便多了一個圣上李盛,兩人這陣子日夜相伴、耳鬢廝磨的,圣上對她既是夫君又是長輩般的呵護,這樣的親密無間,其實早已經比五娘更甚一籌了,昭美人從沒見過圣人這般絕望的眼神,她心里疼的一抽,直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這般的罪,連忙合身撲到了他身上,壓低了聲音急忙說道: “圣上,圣上您要做什么?您別難受,四娘會幫您的,四娘一定幫您!” 李盛臉孔扭曲到了不成樣子,嘴里才發出了一陣含混不清的聲音,兩行淚也緩緩的順著面頰流入了錦枕,昭美人見狀,連忙將耳朵貼到了李盛的嘴邊,又伸手來回替他撫著胸口順氣。 “救...救救...想法子救民兒......想法子傳傳...傳話出去,我要馬上...馬上傳位給太子......” 昭美人其實對這些天所發生的事情仍是糊里糊涂的并不太明白,只知道是太子忤逆氣病了圣上,此時見到圣上面目猙獰的說出這些話來,心里又驚又怕,才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來不及思索,馬上便張口應道: “圣上,四娘知道了,圣上您別急,四娘一定想法子替您把話傳出去。” 一聽這話,李盛才陡然松弛了下來,他仿佛累到了極點,閉著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昭美人雖一口答應了圣上,心中卻是驚惶到了極點,此刻趴伏在他身上早已經是六神無主了,李盛卻又突然睜開了眼睛,仍然是不能控制自己的五官一般,竭力抽動著臉上的肌rou,才嘶聲說道: “你...你也快避開吧...不要再呆在這里,小心...小心皇后......” “圣上......”昭美人啜泣著叫了一句,眼淚一瞬間是洶涌而出,她湊上前去急切的、細細的親吻著李盛歪斜抽搐的五官,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去親吻圣上,原先,她只是把這人當做是要好好侍奉討好的主子,可到了此時此刻,昭美人才發覺原來兩人早已經是連著筋骨血rou,扯一扯,便痛到了心扉。 她還想說點什么,卻聽到身后遠遠有腳步聲傳來,嚇的連忙坐直了身子來回擦抹著自己的臉,李盛的身子也是往床上一癱軟便再也不動了,他閉眼安靜躺著顯然比掙扎要說話更要輕松許多,此刻一動不動躺在那里,又和剛才暈厥的樣子沒什么區別了,壓根也看不出曾經醒來過的跡象。 昭美人手里的雞湯此時早已經灑的差不多了,兩個宮人見她雙目赤腫仿佛剛哭過,也并不覺得奇怪,反倒是有些憐憫的上來勸說道: “啟稟昭美人,還是讓奴婢兩個來伺候吧,您身上還帶著傷,畢竟也不方便......” 昭美人此時臉上強作著鎮定,其實手腳俱是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聽了兩個宮人的話,便順勢做出無法支撐的樣子,由著她們將自己攙扶了起來,嬌弱不堪的說道: “我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在這里伺疾的,又怎么可以隨便離開......” “昭美人多慮了,娘娘本就體恤您的病體叫您多休息的,又怎會怪您呢?奴婢這就叫人去偏殿和皇后娘娘稟告一下。” 聽了這話,昭美人心里卻覺得有些怪異,自從圣上病倒之后,皇后娘娘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他旁邊,前兩日后宮事務繁雜,娘娘甚至直接在內殿里分配各局的差事,哪怕累的眼底一片黑青,也是堅持著守在圣上榻前的,可是從今日起,崔皇后便搬到了偏殿去起居了,除了不停遣御醫過來問脈,自己只在有空閑的時候才過來在圣上的床頭坐一會兒,而且仿佛不太愿意久留的樣子,每次都只坐了片刻,一等有宮人來找她稟事,便很快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