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姜蕙走過去一看,她竟穿了身男兒的袍子,不仔細看還當真是個少年呢。 可見是早有預謀。 她垂下頭看她,心里好似波浪翻滾。 人心真是難以預測,她原以為金荷吃了那苦頭總是會消停,誰想到反而變本加厲,當然,這背后必是有何夫人的推波助瀾。 “金荷,你還真聰明呢。”她第一句卻道,“想必利用寶兒是你出得主意。” 不然誰還想得到,金荷總是在與她們相處過一段時間的,自然清楚她對寶兒的感情,才使出這招引她出來。 金荷抿住嘴唇不說話,她不會承認這些。 雖然這確實是她想的計謀,畢竟姜蕙狡猾,尋常也不易引她一人出來,但是寶兒小,卻是容易。 穆戎并不說話,只在旁邊聽。 見金荷嘴硬,姜蕙與何遠道:“他身上可是有消骨水?” 何遠蹲下來摸一摸,尋到一個鐵制的長筒,打開來,里面正是一些水樣的東西,聞起來十分刺鼻。 此物他也熟悉,遞給姜蕙。 姜蕙走到金荷面前,搖了搖鐵筒:“今日你如此對我,有道是禮尚往來,我怎么樣也該還給你罷?” 金荷一下臉如死灰,抖索道:“你,你敢……” “你都敢,我為何不敢?”姜蕙指指那人,“如今他都招了,我只說你原本要倒我臉上,可惜不小心失手,害到自己,如何,這理由夠充足罷?再者,這等事也是我二叔審理,誰輸誰贏,恐怕也不用我來告訴你。” 她把鐵筒湊近,何遠過來按著金荷。 金荷嚇得尖叫起來。 姜蕙忽地厲聲喝道:“你再叫,我立時就倒。” 她忙又閉上嘴,這會兒再不敢不說,低聲求道:“阿蕙,是我一時糊涂,我不該做這種事的。” 聽她懺悔,真比什么都惡心,姜蕙厭惡的道:“你別再與我演戲,你與我說這些,還不如說說何夫人是如何指使你的。” 金荷一怔。 “你說了,我還能留你一張臉,不說,這臉可就沒有了。” 她恐嚇誘惑,什么都使上,穆戎看得饒有興趣。 原來一個姑娘做起這些事,也不是那么叫人討厭,或者說,這般挺好,比起天真單純,軟綿綿一碰就哭的姑娘,果然還是這種適合他。 金荷退無可退,一橫心道:“此事是我一個人做的,與何夫人無關。” 姜蕙嘖嘖兩聲,不無挖苦:“你與咱們家當初總算還有點兒情誼,可對付起堂姐,絲毫不手軟,現在呢,倒是護著何夫人了?真是個傻姑娘,你當這宋州是何夫人做主的嗎?”她哈的笑起來,“怎么也該是何大人,我不若告訴你,何大人背地里也在對付何夫人呢,你以為她護得住你?你不過是條狗罷了,遇到事情,她只會送你去死,還有你父親,母親,哥哥,一個都逃不脫。” 她把鐵筒的水倒在地上,這消骨水一遇到地面,發(fā)出刺刺的聲音,叫人心頭發(fā)顫。 “我這還有點兒誠意,留著你一張臉,何夫人有什么?”她拍掉手上沾到的泥土,“何夫人只會拿你父兄強迫你。” 金荷心頭一震,她心里思忖片刻,終于開口道:“是,是何夫人強迫我,我原本,原本從不曾想傷害你。” 一宗交易換到這宗交易,只要對自己有利的,又有何不同? 眼下,她還得保命呢! 姜蕙笑著點點頭:“甚好,那咱們這就可以去衙門告何夫人了。” 這一天,竟是提早到來了,雖然她一早知道必有這天會直面何夫人,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甚好,這樣也爽快! ☆、第031章 見她那么快就做了決定,穆戎叫何遠先把那二人押走,竹林里只剩下他與她。 姜蕙這才想起從頭到尾,穆戎都在旁觀看,心里忽的有些異樣,可轉念一想,難道自己還在意她在他心目中的樣子嗎? 她上輩子經歷的太多了,如何還是那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早不是了,她要得,也與以前不同。 不過今日總是他救了她,姜蕙誠懇的行了一個大禮,說道:“謝謝穆公子,這份恩情來日定當相報。” 穆戎道:“報不報另說,只你要去告何夫人,有沒有想過后果?” “后果自然是,贏不了。”姜蕙微微一笑。 穆戎眼眸瞇起來,盯著她嬌美若花的臉,有些詫異,原來她不止聰明,也很有預見。 不提旁的,那何夫人的父親乃是威遠侯,就憑這點,他們姜家也不可能敵得過,想要靠一個小姑娘來扳倒何夫人,那絕無可能。 可她剛才卻費勁心機說服金荷,為的又是什么。 他露出幾分疑惑,看著她,目光卻又好像透過她,越到了更遠的地方。 竹葉的綠色稍許印在他身上,像是添了幾分溫柔。 他那樣安靜。 姜蕙心知他在思索,想一想,如實相告:“不過是為把這事兒鬧大,只有這樣,我姜家,何家,才能有一個更清晰的將來。” 只有把何夫人推到風口浪尖,她才不好隱藏。 而姜家,任何人都將知道,他們有那樣一個敵人躲在暗處。 至于何大人,他也該做個更明確的抉擇了。 這一舉動將會造成很大的變故,穆戎沉吟片刻:“此舉總有些冒險,比如,何大人興許會倒戈。” 剛才他聽聞何大人暗地里在對付何夫人,雖然不知緣由,可姜蕙既然如此說了,不像有假。 姜蕙一怔,她皺了皺眉:“何大人不會。”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穆戎看向她,“不過有本王在,你不必怕這些。” 他語氣里頗有幾分自傲。 當然,他是皇子,還是皇帝最寵的皇子,他有這樣的資本。 姜蕙目光凝住了,好像吃東西被噎了一口:“難道殿下還想……雖然殿下今日救了我,可報恩歸報恩,我不想給你做側室。” 她這話比上回說的還要清楚。 穆戎道:“不管你想不想,假使本王要,你當真攔得住?” 姜蕙氣結:“你為何……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你就只缺一個側室?”她未免著惱,此刻也不管身份高低了,“何必非得揪著我不放?我到底哪里好了,今日你也見著了,我可不是什么善女子。” 為了不跟他,都開始說自己壞話了。 穆戎眸色沉了沉。 姜蕙接著道:“好似殿下也沒怎么回京都,大概還不太知道京都的姑娘,那里的姑娘,殿下見過之后,自會喜歡的。” 比如那衛(wèi)鈴蘭,趕緊去那兒找她罷。 見她急著要把自己趕走,穆戎淡淡道:“本王才回過京城,并不曾發(fā)現。” 姜蕙勸道:“再多看看。” 好似一心真為他好,穆戎突然往前走了幾步。 想到他之前對自己做的,姜蕙心頭一驚,忙往后退去。 “你怕什么?”穆戎挑起眉,“剛才那樣勸本王,不是說得很歡快嗎?” “我是真心的。”姜蕙道,“殿下沒見我如此心平氣和嗎?” 穆戎笑了笑:“那本王也心平氣和說一句,你被本王親過了,還打算嫁給誰呢?” “你!”姜蕙詞窮。 她粉紅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線,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下來,被這竹色印染,像是深深的湖泊,叫人看著,說不出的替她擔憂。 穆戎覺得自己勝券在握,誰料姜蕙忽地又道:“那我寧愿這輩子都不嫁人,也不愿做你妾侍,還請殿下三思!”她睫毛微微顫動,眸中像是含著水,一碰就要掉落下來,“假使殿下真對我有幾分感情,請莫再逼我,難道殿下真不知道做妾侍的難處?” 她聲音嬌弱,很是凄楚,也略有些質問。 這話比剛才的勸說有效果的多。 穆戎沉默下來。 大概這才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側室不易做。 他是皇子,見慣了母后與眾多妃嬪之間的爭斗,雖說父親貪色,可到最后,母后仍是穩(wěn)穩(wěn)的坐在皇后的寶座上,而妃嬪,卻一年比一年少。 她原來是害怕。 穆戎把這事藏在心里,不再提了:“去見你哥哥他們罷。” 他終于沒有再表現出強硬,姜蕙松了口氣,可見男人真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她早先那樣反抗,他一點不曾在意,一意孤行,如今她軟了些,他卻聽進去了。 雖然她不愿自己在他面前低頭,奈何上天總是不公,她只能這般忍過去。 姜蕙咬一咬嘴唇,轉身往前。 他跟在后面,看著她腦袋上兩個小圓髻,剛才事發(fā)突然不曾注意,才發(fā)現她今日竟然梳了這樣的頭。 他忽地笑了。 姜蕙聽見他輕快的聲音,忍不住回眸一看。 他道:“這發(fā)髻令人可愛。” 那瞬間,他的笑容很是甜蜜,嘴角輕輕挑起,帶著迷人的弧度。 姜蕙心頭一跳,只覺胸腔里好似有什么涌出來,微微發(fā)酸,她那時多喜歡看他笑,可惜他很少這樣笑。 到底是年輕的穆戎啊,總是不一樣的。 他比起那時,陽光很多。 還會夸贊她的發(fā)髻。 姜蕙沒有破壞這一刻的友好,回道:“原本只當來玩,一時興致梳了與寶兒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