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她總是琢磨著,這出去一趟,路上會不會磕碰著,沒有人帶路會不會迷了方位。要知道,以前她們女眷出門一趟,哪一次不是丫鬟婆子伺候著,又是打扇又是開道,若是大夏天,轎子里的冰塊也不會少,前呼后擁,浩浩蕩蕩。 霍老祖宗也數落了她兩句:“孩子大了,難免有自己的主意了。姚丫頭又是個機靈的,你瞧瞧左右鄰居,她有吃過誰的虧?上門來一次,都是來告狀的。” 提起這個,邢氏眉頭就皺得更緊了。她不由得哀嘆一個氣,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好吧,其實她也承認,自己這個女兒,還真跟曾經的那些大家閨秀愈發不一樣了。隔壁張家大兒子張狗蛋捉了樹干上的蟲子來嚇唬霍有纖等人,姑娘們都嚇得眼淚汪汪的……她倒好,沖上去就把蟲子一腳給踩沒了。 這樣的事情太多,大人顧不過來,鄉下的男孩子又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今天捉了軟綿綿的蟲子不行,明天就想辦法捉了三兩只田鼠……最后卻都被霍定姚拿著棍子給趕回了田地里。 倒是把那群混小子驚得目瞪口呆,又不得不服氣。 邢氏內心很糾結,雖然孩子們的關系越來越好,那些混小子也開始愿意同軒哥兒打交道,甚至鄉里鄉親的人也漸漸同霍家有了往來,可是自己的女兒似乎莫名其妙就被放養了。 霍老祖宗話雖然這樣說,實則心里也惦記著孫女兒。婆媳倆倒是很有默契將繡架挪到了大院子中央,曬曬太陽的同時,也能離大門口更近些。 正想著,那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清脆的聲兒由遠及近:“母親,我回來了!” 邢氏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左右瞧了瞧,見女兒的頭發有些散了,便伸手替她將碎發挽到了耳后。 “這路上可還順利?怎的去了那么久?我還以為你們走岔了道兒呢。” 霍莊蓮疑惑地看看天,明明今天比以往更早啊,她想開口反駁。霍定姚拉了她一下,然后笑嘻嘻對邢氏應道:“在繡莊多等了會兒,好在今天遇見了大老板,瞧中了我們的東西,最后也給了一個高價。” 她故意伸出了兩根指頭,在邢氏眼前晃了晃。 邢氏眼睛一亮:“當真?足足有二兩。” 霍定姚噗嗤一聲笑了,霍莊蓮也在一旁樂呵呵的。邢氏正被她們兩個搞得有點迷糊,就見自己女兒伸出了另一只手,同樣比了兩根指頭,在她眼前又晃了晃。 邢氏瞪大了眼,她沒有看錯吧……竟然有這樣多?! 霍定姚沖邢氏眨眨眼。又躥到霍老祖宗跟前,從衣袖里摸出來一個姜黃色的油紙包。幾個人盯著她手里的動作,見那一層一層剝開來了,露出了里面香甜的桂花糕。 “祖母,二jiejie和我知道您愛吃這個,今個兒我們得了幾文賞錢,便做主了一回,替您買些回來嘗嘗,您可喜歡?” 這桂花糕香氣襲人,霍定姚一路捧著跑回來,那熱氣還沒有完全散去呢。老祖宗嘗了一塊,甜膩適中,入口即化。她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從前,口牙也沒以前好了,更看吃這種軟軟爛爛不用費力咀嚼的東西。 邢氏本想訓斥女兒兩句,卻在見到了霍母一臉欣慰的笑容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不過幾文錢的事情,又是女兒孝敬她祖母的,就揭過這一回吧。 祖孫婆媳四人都嘗了個嘴,剩下的,也分給了姑娘和歲數還小的天哥兒。霍定姚回頭沖霍莊蓮得意一笑,她就知道,只要祖母開心了,自個兒母親也不會責罰到她身上。 再說了,一家子過得苦哈哈的,偶爾奢侈一回,也是苦中作樂呀! 霍定姚這里有收獲,馬小六嘴里霍榮軒的戰利品也不薄。鎮上的男孩子又集結起來,這次在馬小六他大哥的帶領下,一隊人馬瞞著大人,偷偷從家里溜出來,各自取了藏好的獵網,砍柴刀,彈弓之類的朝牧場旁邊的山林直奔而去。 不到中午時分,他們就帶著獵物挺胸抬頭的下了山。去的時候斂聲屏氣、躡手躡腳的,仿佛過街老鼠,回來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好幾個人哼哧哼哧抬著一只從陷阱里抓到的小野豬,旁的還有些別的野味,只差鑼鼓喧天了。 各家的老爹老娘瞧了,只會夸他們,也沒辦法再阻止這些在他們大人眼中屬于“頑劣”的小孩子行為。 霍榮軒把獵刀別在了腰間,如今他已經十歲,半大不小的樣子,正是男孩子好動的年紀。他手里抓著半只分來的豬腿子,興沖沖的跑回了霍家大院。 四奶奶媯氏正立在門口,差點被他撞了一個趔趄,見是自己的兒子,不由得收住了破口大罵,不過還是忍不住戳了一下霍榮軒的腦門兒:“死小子,到哪里去瘋了?” 霍榮軒得意笑:“母親,看我獵了什么回來?” 媯氏定睛一瞧,那明晃晃的豬腿rou就在眼前呢,不由得吞了吞唾沫。自家每個月沒得幾回rou吃,雖然不曾餓著,可那嘴里素得都快啄出鳥來了,如今瞧見了大rou,能不眼睛發綠么? 她眼珠子還沒來得及轉一轉,對于自個兒母親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的霍榮軒早堵了她的話,“方才經過前院子的時候,瞧見了祖母和大伯娘,祖母發了話,晚上這豬蹄子一半燉了,一半煙熏存著入冬吃。” 媯氏頓時失望萬分,她原本還想著,割一半下來,熏了偷偷藏起來呢。 廚房里,霍定姚和霍莊蓮正忙得滿頭大汗,今個兒得了進項,她們按照邢氏的吩咐,多添了兩個小菜,一道椿芽兒炒雞蛋,還有一道丸子絲瓜湯。 霍定姚挽起了衣袖,扎緊了衣擺,先將香椿切成顆顆小粒,然后拿過了三只雞蛋,分別輕輕朝石灶臺兒上一磕,將雞蛋打入了大碗里,和香椿攪拌在一處,再添了一點料酒和鹽。 鍋里已經加了清油,霍莊蓮瞧她比往日里多添了一些,不由得咂舌:“十meimei,這道菜放這么多油合適么?” 霍定姚將裝著雞蛋香椿糊的大碗半斜在手里,一邊兒拿筷子使勁調勻,一邊兒答道:“多一點點,不礙事的,回頭就著這油,還可以熱一熱土豆餅。” 鍋里油冒了泡子,她將糊糊下鍋,那鍋里刺啦一聲,頓時雞蛋和春椿的香氣就蔓延開來。 “好香啊!”霍榮軒人還沒到,聲音就響了過來,他踏進了廚房,使勁吸吸鼻子。正好瞧見了十meimei將菜出鍋,不由得躥了過來,眨巴眨巴瞅著。 霍定姚一筷子打在他手上,霍榮軒嗷一下縮了回去,撅著嘴兒拿眼角瞅她。 霍定姚忍不住扶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個兒的哥哥jiejie竟然都沖她裝委屈,好像她才是最大的那一個。不過霍定姚卻不知道,她平日里遇事兒能拿得出主意,點子又多,漸漸的,周圍人有什么事情,也愛說給她聽。大概是她也逐漸長大,行事越來越不顧及,倒是成了個小小的主心骨了。 霍莊蓮在一旁噗一下笑了:“軒少爺每次都跑來提前嘗鮮。咱們十meimei起先還以為是夜里廚房里進了耗子,還尋思著找前頭王mama家捉一只貓兒回來養呢!” 霍定姚瞪著眼,“可不是!要不是有次半夜里起來,聽見了這邊悉悉索索的響動,那聲音原來越大,我還真以為進賊了呢!” 只是她話雖這樣說,卻將剛撈起來的土豆餅夾了一小快給霍榮軒。 話雖這樣說,實則她心里卻明白,昊哥兒、軒哥兒都到了猛躥身子的年紀了,便是連她,去年勉強做的兩身衣裳,今年就短了好長一截。按照外面那些嘴碎的媳婦子的說法,那便是霍家那小丫頭眼瞅著就抽條兒了,瞧那小蠻腰,隱隱透出幾分裊娜的小身段,往后說不準還是個俏麗風流的。 還有其他隱秘的變化,那更是無法說出口的。胸口鼓鼓帳了起來,磨蹭著衣服料子就覺得有點疼痛,偏偏這事情又不好跟邢氏開口。偶爾一次含胸駝背的,倒是被邢氏耳提面命了一番,反而吃了好些訓練。 邢氏對自家女兒的儀態和教養,從來就沒有因為家境的落魄而放松。 霍榮軒吃得砸吧砸吧,末了還舔了舔手指,“二jiejie此言差矣。圣人云,無功不受祿。我今天可是有備而來的。” 他一臉討好湊到了霍定姚跟前,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來,“瞧瞧這是啥?!我們中午能吃一頓大餐了!” 霍莊蓮聞言,也好奇地偏過頭來瞧。 霍定姚卻一把打偏了霍榮軒的手,讓他手里的東西又擋回了他的身后。 ☆、第92章 心思 這一下可是打得結結實實的。 霍榮軒局促了起來,心中不由得產生了點不安。瞧霍定姚生氣了小臉蛋,結結巴巴地問道:“十……十meimei,你怎么了?” 霍定姚沒理她,對霍莊蓮道:“二jiejie,我方才突然想起來,院子里還有曬著的谷子沒收,要不,你帶上章弟,去給母親搭把手?” 霍莊蓮本還想瞅瞅軒少爺嘴里的“好貨”,聞言哎了一聲,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出了小廚房,轉眼倒是把這茬就給忘記了。 霍定姚這才回頭,狠狠剜了霍榮軒一眼,“你手上捉的什么玩意兒,那是二jiejie她們能瞧的嗎?” 想著霍有纖某次瞧著了一只蟑螂,便嚇白了臉。還有霍榮菡,更別提了,上次被隔壁男孩子們嚇唬得眼淚汪汪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呢。雖然二jiejie一向神經比較粗大,不計較這些,可能也沒有三姑娘和五姑娘金貴。可說到底,她以前也是侯府的小姐,哪里見過這些? 霍榮軒面子上抹不開,嘴硬道:“可十meimei不也不害怕嗎?我也不是存心要嚇唬二jiejie的呀。況且,二jiejie可比我們大上好些,怎么可能像十meimei說的那樣就驚著了。前次她還幫著十meimei捉菜地里的大青蟲呢。” 他雖然這樣說,可眼里也有了一點后悔。 霍定姚抿嘴,這哪里能一樣呢。要認真算起來,她兩輩子加起來的數歲都比她們每一個人長。想著,倒是放緩了口氣:“事兒總要有分寸。八哥哥你瞧瞧,你手里的東西,可能比那些小蟲子比嗎?” 霍榮軒低頭,他手里捏著的,是一條黃黑色的大蛇,約有二十來寸,四根拇指般粗壯。這蛇雖然已經不會再動彈,可它生得十分猙獰。尖尖的頭,眼后有一條明顯的黑紋,蛇身全是蝴蝶狀的斑紋,瞧著就慎人。 他大抵也懂了,這東西于自己而言,就是一頓野味,和野雞、野兔、野狍子沒什么分別,可并不代表旁人都不懼怕它。比如一起同去的,也有害怕這些蛇蟲的。 他甚至明白了,這男孩子和姑娘天生就不同。 他吶吶道:“十meimei,我……我錯了。我一會兒向二jiejie道歉去……” “說什么呢,你又沒真嚇著二jiejie。”霍定姚橫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去了,叫金姨娘聽見你拿蛇嚇唬二jiejie,可不得找二伯娘哭訴。這事就是咱們的秘密,對誰都不要再提。” 霍榮軒這次十分乖覺,也沒同以往一般,讓十meimei動手。自己跑到了廚房外面的水池旁,洗凈、剝皮、開膛破肚,這過程不容易,血淋淋的,還是霍榮軒瞧別人打了好好幾次,才勉勉強強弄了干凈。 霍定姚將這野味剔除了骨頭,rou卻切成了絲條兒,把它和之前留出來的雞蛋清兒調在一塊兒,然后將其和早就準備好的鮮竹筍絲、豆皮塊絲、金針菇絲一并倒入香燙中。 其實這道三絲蛇羹應該還配上雞絲兒的,可惜她們現在食材有限,便用煎雞蛋的香味兒提一提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眾人的筷子不由得都朝這蛇rou上面伸,連老祖宗也多吃了半碗飯。原本媯氏還一臉大驚小怪的,可吃了一口那鮮咸rou嫩的滋味后,忍不住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 霍榮軒沖霍定姚擠擠眼,后者沖他露出一個笑。 初夏午后正好納涼,中午吃圓的小肚皮,邢氏擔心女兒積食,便讓她幫襯著晾曬衣物。霍定姚還惦記著上午張記的時候,她想出門幫工的心思呢。 趁著這會兒得閑,霍定姚把外面的見聞講給邢氏聽,故意把張記餅鋪前的熱鬧提了出來,,說那生意好,去得晚的都得排好長一隊,末了,才咬咬唇小心翼翼道:“女兒今天路過的時候,瞧見他們鋪子門上張貼著一張告示,說是要招工呢!” 邢氏哦了一聲,還擰著手里的內衫。她壓根兒沒想到,自己女兒的滿腹心思。霍定姚拐外抹角地又講了好多張記的好處,邢氏終于引起了警覺:“你這孩子說這么多,該不會是想讓你六哥哥或者八哥哥去打工吧?” 霍定姚無語,讓六少爺霍有昊去?那不是開玩笑嗎!現在滿院子上下,誰不或多或少幫襯這家里,便是軒哥兒,以往還有那么一點嬌生慣養的少爺脾氣,現在早就無影無蹤了。 可三奶奶王氏,根本不讓霍有昊碰一邊兒庶務。現在軒哥兒早就和鎮上的男孩子打成一片,他還天天呆在屋子里呢。 王氏一心一意讓他讀書,書有沒有讀成霍定姚不知道,可是昊哥兒身子就沒好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王氏嬌縱著霍有昊,可她期望也大。隨著霍有昊年紀愈來愈大,他大抵也是感受到了這份壓力。可惜對于讀書,他再怎么哭鬧,王氏就從來沒有松過口,惹急了,甚至還會拿板子打手心的。 不小心打重了,霍有昊又哭又鬧,又開始發熱起了高燒。然后瞧大夫,問診,吃藥……一輪折騰下來,身子骨瞧著都快虧空了。 兒子哭得凄慘,拐著彎兒找自個兒的父親哭訴。霍三爺也表達了不滿。可是王氏根本不聽,惹急了,還同霍三爺吵了起來,王氏個性本就執拗。霍三爺以往就不是她的對手,在對兒子教導問題上,簡直就是節節退敗。 霍定姚連忙道:“那哪里成呢?六哥哥他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住這些累。只怕得的工錢還不夠藥錢呢。” 邢氏點點頭,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三房的藥錢,一直都是大奶奶心中的痛,本來家里就拮據,問病吃藥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連霍老祖宗都頗有微詞:“不在富貴家,倒是延著富貴命。” 霍定姚乘勝追擊,“那馬記一個月的工錢不少,有半吊兒呢。” 邢氏不免也意動,五百個銅板,確實是一項不少的進項。 霍定姚心頭一喜,看來事兒成了一半。正想提自己的想法,外門口卻有人尋了邢氏出去。 霍定姚略略失望,不過晚點提也成。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她正想重新再找話頭再提這茬兒,邢氏卻已經先起了頭:“昨個兒晚上我我抽空去跟四奶奶提了一提。軒哥兒也是個沉穩的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了一點,但是跟著那些老師傅,倒也是一門手藝,再說了,扎扎包這些小事兒,還是難不住他的。四奶奶本還猶豫,可軒哥兒倒是自己把四奶奶說服了。” 邢氏沒提的是,只怕媯氏也是瞧這門活兒十分輕松,只上白天半日工。余下的半天,軒哥兒也能呆在自己眼皮兒下面念書習字。 霍定姚目瞪口呆,不會吧,她瞧中的活計,怎么突然就變成了八哥哥的呢?可這事情霍老祖宗也知道點頭了,算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為此,霍榮軒還特意用野草給霍定姚扎了一只綠色的螞蚱,倒是讓霍定姚苦笑不得。欲哭無淚,大抵就是這樣吧。 霍定姚雖然為軒哥兒高興,可到底心里還是悶悶不樂的。時間久了,霍莊蓮倒是瞧出了一二,她同霍定姚呆在一塊兒的日子最久,對她的想法也漸漸知道了一二,便道:“十meimei也別煩心了。雖然你一向有燒菜的天分,但是大奶奶怎么可能讓你出門。就是祖母那一關,也是過不了的。” 霍定姚懨懨嘆了一口氣,也知道二jiejie說的是事實。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拋頭露面,這種事情,邢氏也應該是怎么也不會首肯的。 母親最近還在琢磨,怎么給她縫制一頂輕巧的草帽,在帽沿兒的四周添上輕紗呢! 霍定姚撇嘴,她才不要戴上那東西出門。非得給人笑話死的。她可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呢。 霍莊蓮見她又打起了精神,不由得碰了碰她的肩。霍定姚朝她示意的方向瞧去,只見三姑娘霍榮菡從屋子里緩緩走了出來,緩緩行到了老柳樹下,緩緩坐了下去…… 兩人無奈對視一眼,這才真正嘆了一口氣。 這位掐尖兒要強的三姑娘,自從把繡活兒推干凈之后,便常常托腮斜斜倚靠在柳樹下面,要么望著飄散的柳絮兒發呆,要么對著池水攏發畫甲,偶爾還要念上一句酸文,然后臉上便突然變得嫵媚動人了起來。 再然后開始嘆氣,用手摸一摸她的額頭,嬌媚的神情慢慢不見了,開始變得陰沉。偶爾脾氣大的時候,變用手掐斷了綠嫩嫩的樹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