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屋里只剩下兩人時,陳覲就開始說話了:“你明天就去我家,說能治我的病,若真能治好,記得別要錢,也別提要求。這個人情以后留到關鍵時刻用。” 李竹打了個呵欠道:“你說得這么有把握,好像我一去你就能好似的。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再說了,真要治好了,我還是想要錢。我提要求做什么,難不成還能讓你以身相許?” 陳覲:“目光短淺的財迷。你懂不懂放長線釣大魚。” 李竹嗤笑:“我怕釣上來一只有潔癖的魚,天天讓我給他洗魚鱗?” 陳覲:“尖牙利齒,尖酸刻薄。” 李竹怒道:“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剃了你的狗毛。” 陳覲理智地選擇閉口不言。 “唯女子與人難養”他最近算是深刻地理解了這句話。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李竹就被陳覲叫醒了。他先是汪汪,李竹翻了個身,繼續睡。陳覲只好爬上床,用爪子撓她的腳心。李竹一向最怕癢,終于被撓醒了。李竹生平最討厭的一件事之一,就是睡覺被吵醒。 她猛然坐起來,披頭散發,沖著陳覲大吼:“再吵我睡覺,我就閹了你!” 陳覲氣結,片刻之后,他又轉過彎來,繼續撓:“你閹吧,反正這又不是我的真身。” 李竹再睡不下去,只好黑著臉起床。 陳 覲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為了將功贖罪。他趁李竹洗漱時,就把零錢袋子放到一只籃子里,再叼著籃子跑出院子來到街上,先去買了兩個胡餅,回來時碰到賣花的, 又買了一只花放在籃子里。有只狗又買胡餅又買花的,自然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有的閑人還一路跟著陳覲到江家來。 于是楊云一早起來,開門就看見她家門口站著一群人,她家的狗叼著一只籃子,里面裝著早飯和一枝花進來了。楊云雖然早知道小白的神通,可仍是驚訝不已。 李竹淡定地接過籃子,還順便抱怨一句:“其實我更想吃餛飩。” 陳覲:“……”他怎么這么倒霉遇到這樣的主人。第一次吃她剩飯,第一次幫買早飯,第一次送花,她還不滿意? ☆、第144章 你有病我有藥(下) 等等,陳覲覺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個陷阱。她是誰的主人?她是小白的主人而不是自己的!可怕的是自己現在已經開始時不時用一只狗的想法來行事。長此以往,后果不堪設想。 同時,他也暗暗記恨李竹,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把自己當狗看。言里言外,還埋怨他連狗都當不好。 從 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換了別人肯定會對他畢恭畢敬。若是李竹知道他這個想法,一定會嗤之以鼻。他是人時,她不得已才對他恭敬。變成了她的狗,不趁機壓榨更 待何時?是他害得自己和心愛的寵物小白分離。不然的話,小白現在還開心地啃著骨頭,打著滾兒,每天樂呵呵地幫忙叼鞋子。 李竹正在安心地享受著早餐,根本沒注意到陳覲的神情。 做為一只狗,他能表達的情緒實在有限。 李竹吃完早飯,就去跟江家人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出門。她便帶著狗出了門。陳家在東城,離江家有一段距離,李竹便雇了一輛馬車,結果人家馬車不讓狗上去。陳覲只好跟在后面跑。 大清早的街上行人很少,李竹一路車馬勞頓,今早又被強行叫醒,睡意未散,便靠在馬車上打盹。 那馬車夫很健談,聽到李竹報出的地名,又多問一句是要去哪家。 李竹說是陳家。 一提到陳家,車夫就打不住話頭了,一路滔滔不絕地說道:“小伙子,你該不會也想去賺懸賞吧。” 李竹忙說道:“是啊,我想賺點錢,回家蓋房子娶媳婦。” 車夫哈哈大笑兩聲,接著很熱心地給李竹一些指點:“小伙子你還真敢想,這幾日去的人老多了。什么游方郎中,跳大神的,算命的都去了。陳家門房都有些煩了。” 李竹虛心求教,那車夫也樂于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兩人一個說一個聽,聊得十分投契。 說著說著,車夫的話就開始往發散了。 說得最多的,便是陳大公子令人發指的潔癖。 比如傳說,他曾被友人強拉到青樓喝酒,被一個歌姬摸了一下,回來了洗了十幾回澡,再比如說…… 車夫正說得興起,就見車旁的陳覲猛地向上一竄,兩條前腿搭在車轅上,把車夫嚇了一跳,話題也就止住了。 李竹聽得意猶未盡。以前穆長倩說時,她也就順耳一聽,現在卻十分愛聽。 很快就了陳家附近。李竹給了錢,下了車帶著陳覲往陳府走去。 走了幾步,一人一狗同時頓住腳步。李竹是擔心被人轟出來,陳覲則是近家情怯。 李竹遠遠地打量著這棟宅子,兩頭威武的大石獅子守著大門,看上去很有氣派,不過卻沒有富貴逼人的意味。 李竹站住觀望一陣,陳覲已做好了準備,大搖大擺地走到她前面,繞過大門、二門,徑直來到后門,立定站住。門口坐著一個白發蒼蒼地老頭。 李竹上前說道:“老人家,我看了你們府上的懸賞告示,是來給你們大公子治病的。” 那老頭瞇著眼睛打量了李竹片刻,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好好地一個姑娘家,學什么不好,偏學那些人招搖撞騙。你要沒錢,老夫去稟告我家老夫人,施舍于你一些。” 李竹郁悶不已,這老頭的眼光倒挺銳利。說話也不好聽。 她 氣得掏出錢袋,抖得索索直響,說道:“老人家,你不能因為看大門看久了,就愛從門縫里看人。我還真不缺錢,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跟你家大公二公子是故人,聽 說大公子受了重傷,就特地來看看。要不這樣吧,你去稟告陳觀陳二公子,就說清河縣的小白和它的主人來找他。你問他見不見。” 老頭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再次打量李竹一眼,又看看了那條威風凜凜的大白狗。 他正在踟躕時,這時從門里快步走出一個青衣小伙。 老頭笑著打招呼:“青楓啊,又出門啊?” 青楓應了一聲,步子邁得飛快。 “汪汪。” 李竹也清了清嗓子叫道:“青楓。” 青楓聞言抬頭一看,不禁一怔,旋即笑著招呼道:“李姑娘,你什么時候來京的?” 李竹說道:“昨天剛來。” 青楓臉上的笑意愈盛,做為陳覲的貼身小廝,他總比別人知道得多些,也包括兩人之間的過往。 青楓很快就腦補出一個感人的故事來:癡情女帶狗遠行千里尋心上人。 “李姑娘,您稍等會兒,小的去稟告夫人。” 李竹攔住他:“不用麻煩你家夫人,你家二公子不在嗎?” 青楓搖頭:“二公子最近一直在忙著給大公子尋藥問藥。今日不在家。” 陳覲低頭咬著李竹的褲腳,示意她不要阻攔。陳觀不在,她也只好如此了。 青楓笑了笑,轉身進去了。 那看門的老頭笑瞇瞇地打量著李竹,說話語氣比方才親和了許多。 “這位姑娘啊,方才老夫誤會你了,別跟我這個老頭子一般見識。” 李竹笑笑:“沒關系,我不會跟你老一般見識的。” 等了約有半刻鐘的功夫,青楓方匆匆忙忙地趕來,他用歉意的口吻道:“夫人正在待客,讓姑娘久等了。” 李竹忙說沒關系。 青楓領著李竹和陳覲,從后門進去,穿過花園,過了一座木橋,再繞過假山,過了兩道垂花門才到了一座花廳。 花廳里人不多,只有兩個老媽子,兩個丫環。其中一個老媽子正在給一位面容憔悴、雙眼微閉的中年婦人按揉太陽xue。 李竹猜測這婦人應該就是陳覲的母親陳夫人。陳夫人約有四十上年的年紀。身材高挑,面容端莊,是跟穆長倩同一類型的女子,明麗中帶著一股英氣。她身著石青色衣裙,頭上釵環少而精致,一身雍容之氣。 陳覲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婦人,目光十分復雜。既有心疼、擔憂又有些激動。 陳夫人聽到丫環稟道:“夫人,李姑娘到了。”她忙睜開眼,不料先看到的就是一只通體雪白,毛色干凈的大白狗,白狗那雙黑亮的眼睛,帶著一縷溫情,靜靜地看著她,像是要有話說似的。 陳夫人微微一笑,讓李竹坐下,接著又有丫環端上茶點。 她客氣地問道:“青楓說你是從清河縣來的?” 李竹點頭:“回夫人,我確是清河縣人士。我姑父先前曾被人陷害惹了人命官司,幸虧大公子明察秋毫,查清此案,還我姑父清白。我們一家一直牢記在心。昨日我進京探望表姐,聽說公子因為一心為民辦事,歸途中受匪人報復以至重傷,就冒昧前來探望。” 陳夫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深深地看了李竹一眼。又隨意問了幾句她的情況。 李竹得體地回答完畢,就開始引入正題:“陳夫人,我家鄉有個土方子,是用山間的泉水加草藥汁調成的……”李竹本想加一句人畜皆可服用,又覺得不妥,便將后一句去掉了。 陳夫人微笑著說道:“李姑娘有心了。”李竹見她話說得雖客氣,可眼底卻有一絲懷疑。 就在這時,陳覲用爪子又在撓她。 “汪汪。”快想辦法,讓我見我的原身。 “汪汪。”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李竹稍一醞釀情緒,一臉誠摯道:“夫人若有疑慮,我可以當面試喝。” 李竹說著就將褡褳里的葫蘆拿了出來,里面裝的正是稀釋過的靈泉水。 李竹打開倒出一杯,當面喝了。 陳夫人點點頭,說道:“李姑娘,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事關我兒的身體,我必須謹慎行事,你不介意讓大夫驗看一下此藥是否適合病人吧?” 李竹點頭表示理解。 一個丫頭悄悄出了門,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背著醫藥箱、須發花白的老大夫。 那大夫端過杯子里的藥水,用銀針驗了,又聞了聞,最后才說道:“可以給大少爺一試。”就算沒用,也沒害處。 大夫說著就來接李竹手中的葫蘆,李竹當然不給他,她忙對著陳夫人說道:“這山泉水是在我們當地的黑龍潭取的,每次病人喝前都要祈禱一番,以免龍王發怒。” “好吧,你跟我來。”陳夫人起身說道。 李竹忙跟上去,陳覲也隨之跟上。 這時,陳夫人身邊的那個mama回頭笑道:“這狗也要進去嗎?” 李竹一本正經地胡謅道:“此狗頗為神通,能聽懂人話,我每次祈禱時,都要它在旁助威。” 眾人相視一笑。心想這一人一狗還真有些意思。 李竹為了取信于人,于是便命令陳覲:“陳、小白,你按我的命令做:先作揖,再翻跟頭……最后躺下,四蹄朝天。” 陳覲:“……” 李竹沉聲道:“快點。現在聽我的。” 陳覲心不甘情不愿地開始了表演,朝眾人作揖,翻跟頭,打滾。一一按照李竹的命令做了。小白本就生得十分威風,一身雪白,毛色干凈,閃著光澤。如今在地上像一團雪球似的。讓人看著心生喜歡。 眾人驚詫地看著,幾個丫頭忍不住笑了起來。陳夫人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李竹趁機說道:“對了,我家小白原先是你們二公子的,它還沒成長大時就敢跟野豬斗。當時二公子帶著它不方便就送給了我。” 陳夫人好像聽說過這事。看向小白的目光也和善了許多。 這一人一狗終于順利進了陳覲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