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拒絕凱恩再叫他老師。

    在那之后，他甚至許久再沒有出現在凱恩面前。

    一開始，失去藍斯老師的恐懼和絕望幾乎令凱恩發狂，但當他心中的魔鬼被徹底放出閘門，一日日剝離他偽裝出的光明外表后，凱恩漸漸發覺，他能夠隱約察覺到老師在迷霧森林中的氣息。

    藍斯老師的身體似乎出了什么問題，在錯亂的那一夜過后，凱恩再次找到對方時，見到的，是早已失去知覺多時的老師。

    把藍斯老師帶回他們在迷霧森林的家，凱恩仔細為老師檢查了一番，這才發現，藍斯老師體內有兩種力量在激烈廝殺，一種是源自精靈的純正光明力量，另一種，則是凱恩已經日漸熟悉的，純粹的黑暗之力。

    昏迷中的藍斯老師，臉色十分蒼白，白玉般的肌膚上，早已因痛苦而滲出一層微涼的薄汗。

    凱恩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

    而讓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辦法，如今就只有兩種——

    一是帶老師去找精靈王，請求精靈王為老師凈化體內的黑暗之力；二則是，趁著老師正陷入沉睡無法反抗的現在，徹底染黑老師，讓老師的靈魂與他一樣墮入黑暗，再也不能離開他。

    最后，他選擇了第二種。

    他愛瘋了這個美麗的精靈，決不允許老師有機會從他的世界逃開。

    而且，他本就是拉斐爾，他們合該屬于彼此。

    即使，他們會被徹底染黑靈魂。

    靈魂與力量越強大的光明生靈，想要徹底墮入黑暗，過程就會越發艱難和痛苦。

    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藍斯老師都沒有醒來。

    凱恩每夜把乖順聽話的老師抱在懷里，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想，當初他還是拉斐爾的時候，藍斯老師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如此惹人愛憐。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侵犯那樣洋娃娃般的藍斯老師，隨著黑暗之力的大幅度入侵，老師的身體也漸漸有了些反應，有時，甚至會在被他擁抱時，迷離地睜開眼睛，涌出一串串因生理快感而催生出的淚水，抑或溢出斷斷續續的誘人喘息，令他想要更加狠狠疼愛對方。

    每當那時，凱恩就總是會忍不住吻去他眼角的淚，繼而更加大力地在他體內鞭撻起來。

    待最后一絲光明被黑暗吞噬殆盡，藍斯老師終于醒了過來。

    出乎凱恩意料，這次醒來，藍斯老師并沒有像曾經那次一樣恨不能對他抽筋拔骨。

    甚至與此相反，老師冷靜得可怕，看向凱恩的眼中，再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只剩冰冷徹骨的虛無。

    他甚至再不肯呼喚凱恩的名字——

    “魔族，告訴我你這么做的目的。”

    這樣的老師，遠比曾經抽得他血rou橫飛時，更令凱恩恐懼。

    “老師……我是凱恩，不是魔族啊……”

    他試圖跟藍斯老師解釋，但面對那雙冰藍仿若堅冰般銳利而又滿含敵意的雙眸，凱恩卻漸漸忍不住歇斯底里起來——

    “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愛你啊！??！你不是喜歡拉斐爾嗎？！我就是拉斐爾啊?。。∧汶y道看不出來嗎藍斯?。。。　?/br>
    崩潰般地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嘶吼出聲，凱恩不明白，為什么藍斯一直不肯承認愛他這件事？！

    “你說你是拉斐爾？”半晌后，藍斯老師忽然冷笑出聲。

    凱恩茫然地抬起頭，看著藍斯老師眼底呼之欲出的諷刺與嘲弄，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忽然潮水般從心底蔓延上來。

    “你既然知道拉斐爾，就應該也知道，他曾有一桿從不離手的長槍，叫‘緋紅之眼’?！?/br>
    “現在，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它究竟會不會承認你？”

    藍斯老師的語氣，太過篤定。

    以至于，讓凱恩多年來深藏于心底的一直堅定自己就是拉斐爾的認知，都產生了動搖。

    如果他不是拉斐爾……

    那么，以拉斐爾之名，對藍斯老師做出那種事情的自己，還能得到寬恕嗎？

    一想到這，凱恩就從心底生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冷意。

    他幾乎是被藍斯老師硬拖去了精靈王宮的武器庫。

    在看到那桿褪去所有顏色，沒有絲毫靈氣的“緋紅之眼”時，凱恩心底還殘存著一絲希望。

    但當他即將快要觸碰到那桿長槍，精神緊繃到極點時，滔天而起的烈焰，以及連靈魂都仿佛被灼燒的痛苦，卻令他忍不住慘叫出聲，迅速逃離了那突然起火的長槍。

    那一瞬間，凱恩幾乎如墜冰窖——

    “緋紅之眼”在排斥他！

    它不承認他是拉斐爾！

    但緊接著，那長槍忽然狠狠震動起來，周身的火焰也越發恣意絢爛，最后仿佛化作一只展翅欲飛的巨大火鳥，呼嘯著騰空而起，忽然向武器庫中的一角彈射而去。

    幾乎眨眼的功夫，綠發綠眸的星軌，便出現在他和藍斯老師面前。

    星軌身后，“緋紅之眼”不但沒有傷到他這個木系精靈分毫，反而顫抖著槍身，發出一陣陣愉悅的鳴動。

    至此，凱恩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過來——

    原來星軌，才是“緋紅之眼”的真正主人。

    那天，在那點亮整個武器庫的明亮火光中，凱恩分明看到，藍斯老師眼底的最后一絲光，在星軌持續的沉默中，徹底熄滅了。

    從那之后，凱恩再也沒見過藍斯老師。

    老師離開了艾澤拉斯。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也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包括他。

    第130章 秀爺霸氣側漏

    自從吸收了“信仰之力”，斐亞然對周圍環境的感知程度，便有了無數生靈難以想象的質的飛躍，這讓他偶爾會想起安斯老師曾說過的，諾拉斯想要通過收集信仰成神的秘辛。

    力量從來都有等級之分，即使在曾經最沒有階級之分的精靈族，精靈們也會不自覺把各自劃分為低階、中階、高階和皇階。

    以前斐亞然從來沒想過皇階之上是否還會有更高的力量等級，因為安斯老師這位精靈王一直以來所站的位置都太高，根本令人生不出比較的心思，他也只偶爾在安斯老師允許的情況下，才能窺視到對方眼中世界的細微一隅。

    但現在。

    微微攥緊手中的長劍，斐亞然看了眼沒有一絲光亮的漆黑森林，又看了看那些潛伏在森林各處的更加黑暗的存在，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把它們看得如此分明，吸收“信仰之力”后所帶來的益處，在此刻顯而易見。

    魔鬼森林中，耀眼的劍光無聲爆起，下一秒，暗中窺探多時的高等魔族，便閃身出現在了斐亞然的面前。

    意外地看了眼來人，即使已經有近三百年沒見，那一頭火紅長發緋紅眼眸以及精靈族特有的尖耳，也還是讓斐亞然立刻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凱恩？”

    凱恩聞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原本并未打算這么快出現在翡翠面前，一方面是不想與翡翠起沖突，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翡翠來到魔域是想做什么，但他根本沒有想到，翡翠如今的實力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即使他刻意隱匿了氣息，對方也仍然在第一時間就發覺到了他的存在。

    見凱恩沉默，斐亞然也不催促，確切地說他根本沒想過，會在魔域遇到故人。

    細細打量了一番凱恩，在看到對方脖頸上攀爬的詭異魔紋，以及周身散發著的濃郁魔氣時，斐亞然才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凱恩，確實已經徹底墮落成了黑暗精靈，再也沒有回到艾澤拉斯的可能。

    不過，不管怎么說，凱恩也與他和星軌一樣，都是生命之樹上最后誕生的幾個高階精靈，小時候與他也有過幾面之緣，即使后來叛出精靈族，斐亞然也從沒想過他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他忍不住問凱恩：“你怎么會在魔域？”

    凱恩聞言，眼波微閃，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晌后才低聲說道：“不在這里，還能去哪呢?！?/br>
    說完，也不待斐亞然開口，忽而又道：“翡翠，你不該來魔域。”

    “我來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雖然他與凱恩算是故人，但憑凱恩和藍斯一同叛出精靈族這件事，斐亞然就不可能把【黑暗之心】的事告訴給對方知曉，而且，從凱恩周身完全不同于他之前所見的那些低等魔族的氣息，斐亞然大致就能猜出他如今在魔域的身份，恐怕也不怎么簡單。

    不過，這么一想，反倒讓他想起另一個人來，“藍斯也在魔域？”

    “是星軌讓你問的？”一聽到藍斯老師的名字，凱恩條件反射地迅速反問道。

    話音一落，他和斐亞然頓時都忍不住怔了下——

    凱恩是因為忽然想起翡翠剛看到他時的反應，明顯對在魔域遇到他十分意外，這說明在此之前，翡翠根本不知曉自己與藍斯老師的蹤跡，更不可能在來之前就被星軌問及此事。

    斐亞然則是忽然想到星軌是拉斐爾轉世，并且明顯已經恢復了拉斐爾記憶這件事，那么身為拉斐爾學生的藍斯，對星軌來說，應該也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吧。

    只是，遙遠的記憶深處，忽然閃過一絲藍斯和凱恩于夜色中激烈糾纏的畫面，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帶他去看那一幕的，正是星軌本人……

    再看凱恩明顯流露出的對星軌的戒備，顯然已經知曉了星軌就是拉斐爾這件事。

    眉尖不由得微微蹙起，對于星軌、藍斯和凱恩這三人之間的種種糾葛，斐亞然隱約察覺似乎并不簡單，但身為非當事人的他，對他們的事并沒有過問的立場，即使要問，也不該是問凱恩，而應該親自去問星軌才對，這是他對身為他朋友的星軌最起碼的尊重。

    想到此，斐亞然當即對凱恩搖了搖頭，“與星軌無關，只是你與藍斯曾經一同叛出艾澤拉斯，所以我一直以為你們會在一起。”

    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后，凱恩才明顯低落地說道：“……離開艾澤拉斯后，我就再也沒見過藍斯老師。”

    看來他不在艾澤拉斯的時候，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心底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些，斐亞然對藍斯和凱恩之間的往事并不感興趣，不過，有一件事，他是一定要問個明白的——

    “凱恩，當初艾澤拉斯被毀一事，你和藍斯是否參與在其中？”

    雖然星軌當初對斐亞然說過，藍斯應該與那件事無關，但藍斯和凱恩叛出精靈族的時間太過巧合，無論如何，斐亞然還是想要從凱恩這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這次他來魔域，除了必須要拿到手的【黑暗之心】，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要找到毀滅艾澤拉斯，害精靈族幾乎滅族以及封印安斯老師的罪魁禍首。

    目光犀利地望向凱恩，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情緒變化，斐亞然無聲握緊了手中的雙劍。

    “艾澤拉斯也曾是我和藍斯老師的家，我們怎么可能會做出對艾澤拉斯不利的事？”目光坦誠地回視斐亞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凱恩的目光驀然暗了下去，“當初離開艾澤拉斯沒多久，我就感到身體不適，直覺艾澤拉斯出事了。等我匆匆趕回艾澤拉斯的時候，那里已經豎起了荊棘城墻和防御結界，根本無法得知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br>
    “后來，漸漸的，迷霧森林也變得無法進入……直到很久以后，我輾轉來到魔域，才聽說艾澤拉斯當年確實發生了很嚴重的禍事。”

    心底一動，斐亞然立刻問凱恩，“艾澤拉斯出事的事，整個魔域都知道？”

    凱恩聞言，略微沉吟了幾息，“絕大多數高等魔族應該都知曉……至于消息來源，應該是出自路西維爾陛下之口?！?/br>
    聽到路西維爾的名字，斐亞然竟然沒覺得意外。

    想到那把釘在安斯老師胸口上的猙獰魔劍，斐亞然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一掃之前與凱恩敘舊時的心平氣和，斐亞然提劍指向凱恩，“你既然出現在這里，想來并非只是為了與我敘舊?！?/br>
    見斐亞然明顯隨時進入戰斗狀態，凱恩眼底微閃，這才微微頷首，第一次顯露出身為魔域將軍的幽冷氣場，“魔將軍凱恩，受魔王之命，在此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話雖如此，卻明顯沒有要與斐亞然劍拔弩張的意思。

    斐亞然見狀，又想到剛才凱恩與自己說話時，明顯仍以精靈一族自居的模樣，心底多少明白，凱恩似乎仍顧念舊情，并不想與自己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