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斐亞然也不想太為難他，只徑直對他道：“拿出你的武器，如果你敗了，就帶我去找路西維爾。”

    這樣一來，就算凱恩之后真的幫了自己，應該也不會令他在魔域的地位，產生太大動搖。

    凱恩顯然也明白了斐亞然的意思，對斐亞然感激一笑，之后也不羅嗦，手上紅光一閃，一條仿佛由流動巖漿構成的長鞭，瞬時便出現(xiàn)在他掌心。

    看到他的武器，斐亞然心底一滯，沒記錯的話，凱恩曾經最擅長的武器，應該是長槍才對。

    不過，看著他那張與拉斐爾極為相似的臉，又想到星軌和藍斯，斐亞然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手腕微轉，便向凱恩挽出一串凝結著霜寒之氣的璀璨劍花。

    與此同時，凱恩也瞬間消失在原地，空氣中火色的長蛇縱橫游蕩，一時間把這片從未被光明臨幸過的魔鬼森林，都照耀成了白晝。

    能夠在短短兩百年內躋身魔于將軍之列，凱恩的實力顯然毋庸置疑。如果斐亞然在來魔域之前，并沒有吸收那些“信仰之力”，這場戰(zhàn)斗，他與凱恩誰勝誰負，或許還會存有一絲懸念。

    只可惜，在有“信仰之力”作為后盾的現(xiàn)在，凱恩的實力對斐亞然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地驂龍翔”并著“雷霆震怒”接連落在凱恩身上，在把凱恩牢牢定身在原地后，斐亞然又對他甩出了個封內魔法，暫時封住了凱恩體內的魔力，這才收起干將·莫邪，目光平靜地對凱恩道：“你輸了。”

    驚訝于翡翠如今深不可測的實力，凱恩微微沉默了下，這才明白即使自己不放水，結果也一定不會有什么不同。

    該說不愧是精靈王的學生嗎……

    “愿賭服輸，我已經盡力了，想來路西維爾陛下應該也不會因此而太過責罰我才是。”把長鞭收回儲物戒指，凱恩揉了揉被斐亞然之前劍氣震得發(fā)麻的手腕，也沒提魔力被封的事，利落地轉身向魔法森林深處走去。

    斐亞然見狀，自然明白他這是在為自己帶路，也沒再多說什么，徑直跟了上去。

    倒是一直旁觀兩人的月光，一個猛子跳到斐亞然肩膀，在被斐亞然推開之前，趕緊縮小了身形，順便橫了一條尾巴到斐亞然脖子上充當圍脖，嘴上還忍不住道：“我還以為你要把這片林子直接燒光呢。”

    在上一個子空間里，斐亞然簡單粗暴消滅所有活物的做法，顯然給月光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

    “原本確實打算那么做。”圈在脖子上的皮毛之下，溫暖的熱度緊貼著斐亞然的皮膚，倒是沒讓他覺得討厭。想到之前月光洗過爪子后，腳一直都沒沾過地，難得感受到這種溫度的斐亞然頓了頓，便任由月光動作了。

    “魔域的許多子空間并不十分穩(wěn)定，一旦介入的外力過多，隨時都會有崩塌的危險。”走在前面的凱恩聞言，回首提醒斐亞然。

    空間崩塌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身處在那樣空間中的生靈，不是被空間崩塌一瞬間爆發(fā)出的恐怖力量絞碎，就是掉入空間裂縫中十死無生，所以，即使強大如魔將軍之流，對于某些不穩(wěn)定的子空間，也還是會十分謹慎地前往，更別提在那樣的空間中進行毀滅式掃蕩了。

    月光聞言，無聲咂了咂嘴，顯然有點驚訝。

    斐亞然則只安靜地點了點頭，安撫地拍了拍月光的腦袋，繼續(xù)跟上凱恩的步伐。

    會跟凱恩走，其實并非因為他真的信了凱恩的話，而是因為他認為，有熟悉魔域的人在，或許能夠早些見到路西維爾。

    如果他沒估錯，【黑暗之心】最后所指的位置，應該就是那蛛網般層疊地圖最下方的萬魔殿，那里，正是路西維爾的所在地。

    而就算凱恩在路上會耍什么花招，斐亞然也有自信自己能夠安全到達萬魔殿。

    或許對凱恩來說，空間崩塌確實是再危險不過的事，不過目前已經隱約踏入另一個領域的斐亞然卻明白，即使真遇上那樣的情況，以他現(xiàn)在的力量，也足以全身而退，更不說他還有幫會領地這個絕對安全的避難所。

    因為有凱恩帶路，他們一行很快便找到了魔鬼森林內的空間節(jié)點，順利進入了下一個子空間。

    之后又跨過兩個子空間，來到一處被漆黑海水填滿，唯有中間一小塊土地供人站立的空間時，凱恩終于停了下來。

    “這里是‘無回之地’，每到晚上，海水就會淹沒出這里以外的整個空間，直到白天才會退潮，露出通往下個空間節(jié)點的道路。”

    抬頭看了眼從來到魔域后就沒變過顏色的黑紅色天空，斐亞然一時間沉默了。

    倒是月光，伸爪子指了指頭頂，問凱恩，“這鬼地方竟然還分白天黑夜？”

    “我剛來的時候也不適應，時間長了，慢慢就習慣了。”即使墮落為黑暗精靈，對于動物，凱恩也還是天生存有一分親近，是以并沒有因為月光是狐貍就忽略他的存在。

    而且，單憑他隱約從月光身上感知到的力量，凱恩便可以肯定，這白狐貍也不是什么簡單角色。

    不過，按理說像它這樣修為的動物，應該早具備化成人形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才一直以這樣的形態(tài)出現(xiàn)。

    凱恩和月光說話的功夫，斐亞然已經從背包里拈了片羽毛出來，又用風元素裹著它，向漆黑海面上飄去。

    潔白的羽毛原本在半空中輕盈飛舞，但當它剛剛飄入海水上空，就仿佛化成了硬邦邦的石頭，“噗通”一聲落入海水，緊接著迅速被那漆黑的海水吞沒。

    “無論是什么，一旦沾到海水，都會立刻被拉入海底，海面上則是絕對的禁魔區(qū)域。”凱恩見狀，立刻解釋道。

    “那就只能在這干等著？”月光忍不住甩了甩其他幾條尾巴。

    “是，只能等到天亮。”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天亮再見。”對凱恩道了句晚安，斐亞然轉身就帶著月光進了幫會領地。

    自從相熟的精靈以及安斯老師接連出事后，斐亞然的行事就再懶得有任何遮掩。

    他也不擔心凱恩會獨自離開，那海水他剛才檢查過，凱恩的話并不是騙他。

    “你也對那海水沒辦法？”幫會領地內，月光懷疑地問斐亞然。

    “不是沒有辦法。”在看到羽毛被海水吞沒的時候，斐亞然就知道，那海水大概與華夏神話中的弱水有著相似的力量。

    不過，會選擇暫時停留在這里，倒并非因為無法破解那海水對魔力限制。

    從來到這個子空間開始，斐亞然就莫名覺得這里有些熟悉，卻又十分肯定，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見過與這里類似的場景。

    精靈的直覺向來敏銳，再加上從來到魔域起，他就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梳理了一遍來到這個世界的記憶后，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違和或者空白的地方，所以斐亞然才按照直覺，打算暫時留在這個子空間中停留一下，看看會不會有什么意外的收獲。

    至于去萬魔殿，他本也沒覺得自己會在魔域中暢通無阻，分分鐘到達魔王的老巢。

    見斐亞然沒有解釋的意思，月光也不追問，尾巴一甩，立刻就飛到唱晚池里繼續(xù)修煉去了。

    斐亞然見狀，四下看了看青山綠水依舊的幫會領地，在沒辦法守著安斯老師，也不需要繼續(xù)撰寫精靈典籍，更沒有族內事物煩擾的現(xiàn)在，心中難得生出一絲淡淡的倦意來。

    在此之前，他幾乎從未在幫會領地中好好休息過，自然也不會有寢具之類的東西。

    不過，沒記錯的話，他背包里好像有類似的玩意兒來著。

    在滿滿當當?shù)谋嘲蟹鰞砂俣嗄昵巴獬鲇螝v時，安斯老師特意為自己準備的樹屋種子，斐亞然捏著那粒種子沉默了半晌，這才把它種入唱晚池旁的空地上。

    細小的嫩芽很快破土而出，迎風而長，橫生出無數(shù)堅韌的藤蔓，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一路向上編織纏繞，只幾個呼吸的功夫，就長成了一座生機勃勃滿是綠意的精致小屋。

    腦海中驀然閃過曾經第一次踏入這座小屋時，胸中那無法壓抑的感動，斐亞然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推開小屋的大門，踏入這處在他背包中沉寂了兩百多年的故地。

    巨大的由嫩黃色花朵化作的柔軟的床，優(yōu)雅攀爬在墻面上的薔薇花枝，點綴在樹屋各處的會在夜里發(fā)出溫暖光芒的花籠草，以及，時刻縈繞在耳邊的來自溫泉浴池的潺潺水聲。

    目之所及的所有，都與他在精靈王宮寢宮中的一切如出一轍，明顯是安斯老師擔心他在外游歷照顧不好自已，所以特意為他布置出的一切。

    只是，曾經這些有多讓他感動，在一切都已經毀滅，都已經回不去的現(xiàn)在，就有多令他感到難過。

    他甚至還記得，安斯老師第一次踏入他寢宮那天，在他面前施展魔法時仿若神祗降臨的耀眼模樣。

    站在安斯老師曾經站過的地方，斐亞然指尖微動，金沙般耀眼的流光，便在他手中紛紛起舞，憑空化作無數(shù)金色的藤蔓，無聲交織出一座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金色王座。

    曾經，就是在這里，安斯老師抱著剛剛出生的他，告訴他，總有一天，他也可以做到與安斯老師一樣的事。

    身體懷念地陷入那金色的王座之中，仿佛還能感覺到來到此世后的第一縷溫暖。

    斑駁的陽光偷偷跳入窗欞，爬上青年滿是倦意的側臉。

    忘記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安心合過眼的斐亞然，就這樣在幾乎令他分不清今夕何夕的舊時場景中，悄然入夢。

    “吱呀……”也不知過了多久，樹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一向警醒的斐亞然，竟沒有被那開門聲驚動分毫。

    繡著淡金紋路的白色衣擺，很快出現(xiàn)在金色王座之前。

    良久之后，才伸出一只手，無比輕柔地撫了撫小動物般縮在王座中沉睡的青年的頭發(fā)。

    睡夢中的青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眉心微顫，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在那一直沒有放松過的眉頭輕輕落下一吻，似曾相似的溫暖與氣息，很快打散了青年的戒備與不安，呼吸漸漸再度均勻起來。

    伸手把青年從王座中抱起來，雪白長發(fā)與青年的銀色長發(fā)很快糾纏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比起從前，這孩子似乎瘦了許多。

    心底如此想著，來人很快來到嫩黃色的柔軟花床邊，把青年輕柔地送上花心。

    又在床邊坐了許久，才起身離開。

    “既然舍不得，就直接告訴他嘛。”腦海深處，一直旁觀這一幕的白毛狐貍忍不住嘖道。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淡淡說完這一句，那人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唱晚池邊，唯余一條八條尾巴的白毛狐貍，無言地對著天空直翻白眼。

    ——

    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

    空氣中充盈著豐沛到令人驚訝的純凈力量，輕輕踩了踩腳下由力量凝聚而成的柔軟云朵，斐亞然如此想到。

    “父神！”遠遠的，有聲音從遠方的云層中傳來。

    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溫暖的笑意，在斐亞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聽到有聲音從自己的喉中流淌而出，“諾拉斯。”

    心底微微一震，還不待斐亞然驚訝，身側便忽然一暖，那是從腳下云層中竄出的黑衣青年，挽住他手臂時傳來的溫度。

    “哈哈！這次還是我最快！”是黑衣青年歡快的聲音。

    “路西維爾，你又作弊。”與諾拉斯一樣遲來一步的紫瞳青年，笑著敲上黑衣青年的腦袋。

    “我不管，反正這次我又是第一個到！父神您也看到了，對不對～對不對～”搖晃著斐亞然的手臂，黑衣青年撒嬌地在其上蹭了蹭腦袋。

    心底奇異地感受到一股因黑衣青年的動作而泛出的極淡的笑意，斐亞然看著自己伸手在黑衣青年頭上撫了撫，之后卻并沒有介入他們三者的爭論，反而把目光望向遠方，“安斯艾爾還沒有來。”

    一聽他提起安斯艾爾，另外三人頓時面面相覷，眼底卻都閃過相同的微小不甘。

    “那家伙啊，大概又跑去哪里閉關了吧。”最后，還是性格最為跳脫的路西維爾聳了聳肩，小聲道出真相。

    話音一落，在場的四人便都察覺到了什么，同時向西方的天空中望去。

    絢爛的云朵中，很快現(xiàn)出一抹耀眼的銀。

    隨著那銀光越來越近，神色淡然容顏絕世的碧眼精靈，很快便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安斯艾爾，你來了。”對銀發(fā)青年招了招手，斐亞然聽到自己如此說道。

    “父神。”與其他三人不同，銀發(fā)精靈對他的態(tài)度極為平淡。

    即使如此，精靈仿若天籟的空靈嗓音，也還是讓其他幾人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這簡直就是作弊……父神在創(chuàng)造我們的時候，一定把心都偏到安斯艾爾身上去了！”等到終于回過神來，從安斯艾爾出現(xiàn)開始就被父神推到一邊的路西維爾，忍不住羨慕嫉妒恨地對另外兩人冒酸水。

    諾拉斯聞言，眼神都沒分施舍給他一個，依舊目光灼灼地望著父神和安斯艾爾。

    “這種眾人皆知的事，你就不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了。”有著紫色獸瞳的諾蘭，笑著打趣一臉哀怨的路西維爾。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歡父神更在意他！”

    “路西維爾，你是小孩子嗎？”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