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趙茂說:“士可殺不可辱,郡王,我幫了你!!我不下獄!” 荀靖之身邊的趙彌趁趙茂說話,一把搶過了他的匕首,眾人圍了過去,和趙茂赤手空拳打了起來,最終將趙茂捆了起來。 曹霸一直沒說話,荀靖之要保下趙茂,他給荀靖之一個面子。趙茂挾持他,他打開城門,也算有了臺階下——只不過他下得不情不愿。 荀靖之帶兵接管石頭城。 天將亮的時候,荀靖之處理完事務,去石頭城的牢獄中看望趙茂。趙茂下獄后,被曹霸的下屬狠狠毆打過一頓,臉上帶了傷。對他來說,下獄是一種侮辱,他背對荀靖之,不肯見他的面。 荀靖之說:“趙大人。” 趙茂對著墻壁昂頭,一言不發。 荀靖之看到趙茂的頭發亂了,臉似乎也腫了,知道他受了其他的人的氣,他說:“幾個月之前,你好奇地問我說:‘我這樣的人也能有大用么!’我說:‘有。’趙大人,風虎云龍,人各有際遇,未到遇時,不必妄自菲薄。樊噲乃屠狗之輩,英雄不問出處,而英雄又多受磨難——不能忍辱,難成功業。莫說你要受氣,我是一位郡王,可我忍受的侮辱并不算少,我必須有這樣的準備。你比一位郡王如何?你今天能為我開石頭城,已證明你看得清形勢,心高膽大。” 趙茂依舊梗著脖子,不肯看荀靖之一眼。 荀靖之說:“我感謝你為我開門,不過,為我而死不是榮譽,是大材小用,你是許朝的好漢子,應當為許朝付出生命。如今正是用人之時,你該去北方一騁身手、奮勇殺敵,建立自己的功業——你如果在石頭城前死了,只會背上違逆的罵名,沒有價值。不懼生死、不過是掉一顆頭罷了——你義薄云天,并不怕死,但石頭城前絕不是你死的好地方。” 荀靖之說著解下來自己的披風,遞給身側的趙彌,對牢中的趙茂說:“趙大人,外面下雪了,天冷。我將自己的狐肷披風脫下來借給你防風,于你而言,你如今的身份披不起狐肷披風,我希望有一天再下雪時,你有自己的狐肷披風了。人若只想著意氣,只會早死,我希望你活下去。堅韌忍辱,然后活下去。” 荀靖之說完,不再看趙茂,留下趙彌在牢獄里守著趙茂,轉身走了。趙茂持刀出現在曹霸身后,是一個變數。人各有命,如果趙茂想不明白,非要為一口氣賭上性命,那荀靖之也幫不了他。 十二月初九,建業下了一天的雪,荀靖之決定進入建業城中。身在郢州的荀安流傳來了信:江表門閥與陛下沿長江西進,他弟弟用賓作為云麾將軍伴駕,一起往長江上游避難去了,江表門閥一致認為,建業已經出了問題:有人心懷鬼胎、而建業傳進了尸疫。 圣旨也在這天到了,陛下身體抱恙,為避兇象,打算移駕江陵,建業四品及以上官員需要籌備動身前往江陵的事宜。 荀靖之擔心他的舅舅,他覺得圣旨不像是陛下寫的。 按江表門閥的說法,好啊,原來是高平郡王心懷鬼胎,原來建業和宮中sao亂背后的黑手都是荀靖之——陛下多次受驚,現在荀靖之帶兵來到建業,他的野心暴露了。高平郡王包藏禍心,與建業諸臣內外勾結,如果不是江表門閥受密旨護衛陛下離開建業,沒準現在他們已經全都被荀靖之殺害了。 ——這是一場陰謀。 江表門閥將荀靖之指責為陰謀的策劃者。建業的大臣接了圣旨,荀靖之罵道:“吳狗自欺欺人!”以去石頭城作幌子出城,這明明是江表門閥密謀挾持皇帝,現在江表門閥把污名和臟水全都潑到他的身上來了。 留在建業的大臣勸荀靖之慎言,千萬要冷靜,冷靜之后考慮對策。 荀靖之壓下怒火。碎雪亂飄,他不知道陛下的情況究竟怎么樣了:舅舅的身體還好嗎?舅舅是因何聽從了錄公的謀劃,離開了建業?為什么如此倉促。他不信短短一個月未見,他和陛下之間已生出不可彌合的裂痕。 荀靖之要進宮一趟,他要詢問曾經跟在陛下身邊的宮監、宮人,陛下到底是怎樣離開了宮城、離開宮城前是否透露過離開建業前往他州的想法。而早在十二月初二那天,宮城中出現的鬼影、惡臭到底是一場詭計的先聲,還是確有其事。 在進宮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通覺寺,去拜訪了自己的舅母。皇后殿下依舊留在建業,住在通覺寺中。澤晉也在通覺寺中。澤晉自生產后,身體不適,建業又屢屢出現流言,長公主擔心建業真的出現了尸疫,請求皇后殿下照顧自己的女兒,皇后殿下便讓澤晉帶著人住進了通覺寺,禁軍和澤晉的家仆層層護衛起了這座居住著高貴女性的尼寺。 荀靖之穿過重重佛殿,進入了通覺寺深處。寺中有檀香的香氣。 皇后殿下見了荀靖之,兩人互相問禮,皇后殿下回答荀靖之說:“陛下在初四晚上為通覺寺加派了禁軍,傳信給我,說宮中氣氛詭異,過一陣想找真人和法師進宮做驅魔法事。陛下說自己想先去石頭城住一陣,或去行宮中住,問我愿不愿意離開通覺寺同去,我想石頭城很近,又想自己是修行之身,便回陛下說:我不去了,我會在寺中更勤勉地為陛下祈求安康。” 澤晉坐在一邊,聽皇后殿下說完,流了滿面淚水,差點暈過去,她的手碰到案上的香爐,將香爐碰了下去。香灰灑了一地,荀靖之聽見香爐滾落的聲音,見澤晉神色不好,立刻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