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世俗……不必有和世俗為敵的心思,因為,人有時根本不必用世俗要求自己。* 在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清涼山人無事時哼的“且逍且遙,以遨以游”,忽然出現在荀靖之的耳側。一段面目模糊的入道歲月化成靈光一點,猛然得到了回響,山中故道,有悠悠白云,他記起了自己的修士的身份。當年修什么,逍遙游。 離世異俗。且逍且遙,以遨以游。 作者有話說: 何處舐觴來,原文不是“舐”,網站顯示不出來這個字,所以用可以顯示的近義字替換掉了。 *《逍遙游》: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 “好友”是指一種友情狀態(初幾卷)、一種二人之間獨一無二的感情(中幾卷),也是“逍遙游”(后幾卷),從普通名詞變成對兩人而言專有的名詞~ 第184章 偷閑3 不知枕上黑發散 四月十八日,裴家阿曇砸了“最妙因緣”古箏。裴曇對舅舅陳公綏一家多有照顧,裴曇的舅母知道這件事之后,給被派去建業南邊的臨江縣處理公務的陳公綏寫了一封信,讓人叫陳公綏回來后告訴裴簡:阿曇有好母親,也有好舅舅、好舅母,不依靠一個不懂事的弟弟。 陳公綏處理完公務,當天就沖回了建業,去了一趟裴家。陳公綏是看著裴曇、裴簡長大的,裴簡沒良心,被祖父認回裴家之后,嫌棄母親和舅舅出身寒門,拖累了他,漸漸就不和舅舅家來往了。 陳公綏到了裴家,裴簡的叔父不讓人放他進宅子,手持便面揮了揮并不存在的塵土,對陳公綏冷嘲熱諷說:“倷得記得,倷姓陳,陳家與裴家葛弗一樣的,倷家高攀我家。往前推幾十載,倷父親、爺爺都給我家牽馬,主仆有別,馬夫之子能來主人家當客人哉?” 陳公綏被裴簡的叔父氣得渾身發抖,陳公綏的兒子陳椿年在荀靖之手下任職,聽說事情之后嚇得向荀靖之請了假,去裴家接回了父親,把被氣得臉色青白的父親扶回了自己家。 裴曇砸箏、陳公綏被裴家奚落……只用了大半天,建業的流言就傳開了。長公主給荀靖之傳了口信,讓他這幾天去看望陳公綏一趟——五日盛會當前,江表門閥把寒門往外推,那荀靖之就要把寒門拉攏過來。 傍晚,荀靖之從馬場回到城中后,沐浴完換了一身衣服,讓人告訴第五岐自己有事,明天自己一定見他,然后挑了禮物,親自去了一趟陳公綏家。他忙了一天,雖然很累,但是不打算拖延去看望陳公綏這件事,他要讓建業人馬上知道天家對寒門的重視。 去了陳家之后,荀靖之對陳公綏說:“陳大人是真正務實之人,督收糧稅、勸課農桑,功績過人,若無陳大人,朝中大臣將少得祿米。若無陳大人這樣能干的人,江表門閥也不得安坐。寒門不寒,陳大人自是貴人——陳大人這樣的官員,是我許朝的貴人。” 陳公綏聽了荀靖之的話,感動得眼淚直流,拉著荀靖之的手感慨了很久。陳公綏的頭發早就白了,隆正四年,他參加了科舉,考中了明經科,經過吏部銓選后授官外任,到中縣做了九品縣丞,從一個末品的縣丞開始,在許朝任職將近三十年,一步一步升到了五品京官。他是了解民生疾苦、不怕苦累,肯去做事的大臣,然而一個裴家人只憑借著出身,就能壓他一頭,還要嫌他做的事不夠清流。 朝廷不能從官位上給陳公綏什么補償,但是荀靖之來了一趟,只這一趟,陳公綏已感受到了天家的心意,自然是要感動得流淚的。 裴曇也在陳家,看舅舅不那么難過了,打算回去。荀靖之和裴曇一起從陳家離開,他叫了一聲“曇姐”,和裴曇說了幾句話,裴曇想清楚了自己和裴家的關系,雖然情緒不高,但是也沒有多么沮喪。荀靖之知道裴曇是個堅韌的人,她的事是她的家事,她不方便接受荀靖之的安慰、也不需要他的安慰,于是荀靖之只是問候了裴曇,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關心,然后與裴曇一人一車,靜靜送裴曇回了她的住處。 等荀靖之回自己的府邸的時候,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他坐在馬車中,累得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下車的時候,一雙手指白皙纖長的手替他撩開了簾子,荀靖之揉了揉眼,看見了第五岐。 第五岐扶他下車,說:“困了?” 荀靖之昨天騎了馬、走了長長的路,沒有休息,今天又練習騎馬射箭,到了晚上,實實在在察覺到疲憊了——胳膊酸疼,疼得幾乎要抬不起來,而腿沉得像是灌了鉛,他帶著鼻音“嗯”了一聲,沒拒絕讓第五岐扶著自己,幾乎靠在了第五岐身上。 “這么晚了,五岐兄怎么來了?” “明天我要去宮中,和陛下一起吹笛,我覺得自己大概沒時間見你了,所以今天來見你一面。” “別走了吧。”荀靖之說:“我累了,你陪我睡一會兒,別走了。過幾天我去你家住著。” 第五岐笑了笑,說:“奉玄?” “嗯。” “你還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嗎?” 荀靖之的頭暈乎乎的,眼皮沉得厲害,但他覺得自己的意識還有一線是清晰的——在一片混沌里,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說:“清楚的,就是不想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