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韋衡問奉玄:“奉玄,你不想還俗嗎?如果你想還俗,我可以幫你找你的家人,我聽你師姐說你七歲就入道了,我覺得你入道的時候年歲太小,根本不算自愿入道——你可以在現在重選一次。你有喜歡的人,你還了俗,就可以娶她,你們可以成親,長長久久在一起,那樣很好。” 奉玄說:“我在道門過得很好。” 韋衡笑著說:“你這一句話說的,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只能說,看你心意這么堅定,我都想入道了。我希望你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你,也不知道你喜歡她,這樣她就不會傷心了。” 奉玄問韋衡:“心準哥為什么說自己不能更進一步了?我師姐是藥師,不是女冠,沒有那么多戒律。如果你喜歡我師姐,你告訴我師姐,我師姐也喜歡你,那她知道了你的心意,就會回應你。” 韋衡說:“我還指望著你師姐能給我收尸呢。一個人可以給朋友收尸,這是朋友間的義氣、托付生死的義氣,即使痛苦,痛苦也里帶著豪氣,不全是痛苦。可是一個人如果給喜歡的人收尸,那就只剩下痛苦了。” 韋衡忽然說:“你師姐現在不在盧州了,我很高興。現在留在盧州的不是你師姐,我覺得很好、很好。” 奉玄以為韋衡的意思是他師姐在盧州辛苦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回山休息了,所以韋衡覺得安心。他說:“心準哥不累嗎?你也該休息一下。” 韋衡說:“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可不敢休息。我姨母馬上要離開盧州了,這是尸疫發生之后她第二次離州,我太怕盧州出事了,怕自己管不好盧州,不敢休息。” 他忽然想起來韋德音要入京述職,提醒奉玄說:“奉玄,你和第五兄弟看完打鐵花,去滄陽把海看了,最好就趕緊離開盧州,我真的怕盧州出事——上次我姨母剛離開盧州,室韋余部就立刻來偷襲了,這次室韋沒了,可是我心里總是有點兒不安。盧州的海最適合在夏天看,那時候海上有鷗鳥,海水也不涼,可以下海浮水。你和第五兄弟要是喜歡盧州的海,可以明年夏天過來長住,今年冬天就別留太久了。” 奉玄“嗯”了一聲,決定和佛子看完海之后就立刻南下。奉玄其實沒那么想去滄陽郡看海,但是他很在意佛子說過的那句話,佛子說:“我覺得你遇見我不是什么好事。”——奉玄不承認,就算事實真的是這樣,他也絕對不承認這句話說的對。他要去滄陽郡看海,他必須和佛子一起去滄陽、平平安安看到滄陽的海,他覺得完成了這件事,他就可以推翻佛子說過的話,打破話里不好的預言,讓“不是什么好事”煙消云散、再也不出現。 韋衡叫了一聲遠處的沖雪,吹了一聲口哨,沖雪得了命令,不情不愿地往回走。韋衡望著前面,忽然輕嘆了一聲,奉玄不知道韋衡為什么嘆氣,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韋衡說:“沒帶燈籠,天黑了不安全,咱們回去。” 奉玄以為自己真的是聽錯了,也沒問韋衡為什么嘆氣。 沖雪跑向韋衡,于是奉玄、韋衡就帶著沖雪回城了。 作者有話說: * 奉玄用了《老子》里的詞,“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強名指勉強命名、強行命名。 第89章 詐偽1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韋衡出生于隆正二年辛卯冬月初九。乾佑七年冬月初九,韋衡二十五歲,年紀輕輕已身為四品忠武將軍,鎮守許朝東北邊州,手握盧州重兵。 野史中常常這樣寫某某將軍軍威浩大、殺伐氣重:某地百姓家中,小兒夜啼難止,百姓說出某某將軍的名字,小兒瞬間就嚇得不敢哭了。將軍掌握著生殺大權,似乎身上就應該殺氣很重,不過韋將軍本人的殺氣不重。韋將軍是一州主將,不會輕易出戰,她也善于運籌帷幄,很少親自帶兵沖上戰場殺敵。韋少將軍韋衡的殺氣比韋將軍的殺氣重。 韋衡不知親自殺過多殺人,然而盧州人從來不拿“韋衡”這個名字治小兒夜啼,盧州人對二韋的敬愛遠遠大于恐懼。盧州有講經的僧人在說法時為了吸引信眾,說大韋將軍韋德音是韋陀菩薩轉世托生的,菩薩寶相莊嚴,非男非女、無有定相,今世托生成了女身,而小韋將軍是韋琨護法天人轉世托生的——很多盧州人覺得沒什么不對。 冬月初九是韋衡的生辰,初八那天,龍海郡百姓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請人在東城城墻下清出了一塊空地,搭起兩丈高的架子,要在明天打一場鐵花。 初九那天,韋衡從大早上就開始聽人給自己賀壽。他穿了一件朱紅色的袍子,十分醒目,奉玄去給他賀壽,一眼就看見了他。 奉玄在宣德見過隱微藥師,隱微藥師清楚地記著韋衡的生辰八字,在宣德托奉玄幫自己把一本巾箱本《玄門太上靈寶平安經》送給韋衡,當作自己給他的禮物。那《平安經》是隱微藥師親手抄的,字只有蠅頭大小,寫成一小冊書,不過三寸大小,可以隨時帶在身上。隱微藥師知道奉玄要去滄陽,只讓奉玄在和韋衡分別時幫自己提前把禮物轉交給韋衡,奉玄沒有去滄陽,和韋衡回了龍海,就特意等到韋衡過生辰這日,把隱微藥師的禮物給了他。韋衡似乎預料到了奉玄會替隱微藥師送給自己禮物,早已準備好了回禮,托奉玄回山時帶給隱微藥師。 鎮軍府中人來人往,韋衡忙著應酬。奉玄和佛子向韋衡道喜賀壽之后,就溜出了鎮軍府,去龍海郡中轉了一圈。龍海郡北邊的明義坊被郡人稱為“北里”,是文人墨客聚集之處,其中有三間佛寺,奉玄和佛子走到城北,對文人沒興趣,但是打算去看一看佛寺,于是繞去了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