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舉弓。

    “開。”

    奉玄站好，沉肩轉(zhuǎn)肘，用右手拉弦開弓，找準(zhǔn)支撐之力，瞄準(zhǔn)了靶子。

    射箭之時，人雖然用手持弓，發(fā)力之處卻在后背，只有找準(zhǔn)了背上的發(fā)力之處，將力量聚集在肩胛骨微微靠下之處，才能有力支持住持弓的手臂，將箭射直。

    奉玄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姿勢，佛子在帳下坐著，一直只看著他一個人。佛子曾經(jīng)就站在奉玄身邊看著奉玄射箭，奉玄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士，他開弓之時，姿態(tài)優(yōu)美——佛子有一次看奉玄開弓時，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將自己的手放在奉玄后背的肩胛骨下，感受一下奉玄身體中蘊(yùn)藏的勃勃力量。佛子欣賞奉玄身上的堅決骨氣，欣賞他英姿勃發(fā)的模樣——不只是欣賞，他愛奉玄這種模樣。

    發(fā)令的人喊：“射！”

    奉玄以前用左手射箭，這次換了右手，佛子懸著心盯著奉玄的手。飛箭離弦，奉玄一箭射中靶心。

    佛子放下了懸著的心。

    有人的靶子上靶心插了一支箭，有人的靶子上根本沒插上箭。在校場四周觀看射箭比試的士兵發(fā)出一陣叫好聲和喝倒彩聲。

    唱靶的人報了分?jǐn)?shù)。發(fā)令的人喊：“準(zhǔn)備射第二箭。”

    射完第二箭，又射第三箭。

    校場上有三個人三次都射中了靶心，奉玄是其中的一個。

    計分的人跑過來找陳觀復(fù)，說沒分出來一二三等。陳觀復(fù)說：“加試。”

    奉玄轉(zhuǎn)身向后看，看見佛子，朝他揮了一下手。

    站在奉玄附近的一個人聽說要加試，向著陳觀復(fù)跑過來，喊：“大人！”

    陳觀復(fù)問：“周校尉有什么事？”

    那人說：“我聽說要加試，大人不妨加個難的，大家閉了眼向著靶子射。我是要拿第一的！”

    陳觀復(fù)說：“這倒是奇了，閉著眼怎么知道往哪里射？”

    “只要讓人在靶后敲一下小鐘就行，聽著聲音射。”

    陳觀復(fù)反正也只是看熱鬧，他說：“周校尉不妨去場上問問，要是你們?nèi)齻€都同意，那就這樣加。”

    那被陳觀復(fù)稱為“周校尉”的人轉(zhuǎn)身走了，去場上問過奉玄和另一個人，叫來一個士兵后，朝著陳觀復(fù)比了一個手勢。

    場上只剩下一個靶子，士兵拿來了三根紅色的帶子。既然是聽聲射箭，那就不能同時射了。奉玄最后一個射箭，周姓校尉和另一個人先射。三人用帶子蒙住了眼睛，士兵移動靶子，放好靶子后，用小鐘在靶心后敲出“叮”的一聲。

    周姓校尉射中了靶子，只是沒有完全射中靶心，箭射得偏下了一些。另一個人將箭射飛了，沒有射中靶子。

    奉玄蒙著眼睛走過去，發(fā)令的人給他大致指示了方向，讓他朝北面站著，奉玄站好，按照發(fā)令的人指示的“搭箭”、“舉”、“開”一一行動。發(fā)令的人喊：“敲！”

    遠(yuǎn)處的小鐘發(fā)出“叮”一聲，奉玄松手，飛箭射中了靶心。

    佛子在帳下看著奉玄蒙著眼睛開弓的模樣，覺得真是好看極了——這校場里有這么多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好友。這就是他的好友。他叫奉玄“吾友”，一個“吾”字既包含著他作為武家人的驕傲，也包含著他對奉玄獨一無二的欣賞。珍重所愛之人，他不能不偏愛奉玄。

    第83章 雅量1

    我很貴，你不配x2

    三人一人一箭，三箭皆已射完，結(jié)果已經(jīng)揭曉。奉玄能射中靶心，佛子并不感到意外。奉玄有將近一年不能用眼睛看東西，只能靠聽聲音分辨人、事，一年之中，聽力比先前進(jìn)步了不知多少。如果可以選擇，佛子寧愿奉玄今天沒有贏這一箭，也不愿意讓他的眼睛受傷。

    十一月天冷，佛子拿著奉玄的外袍，往校場上走。

    奉玄正在解遮住眼睛的紅色帶子。那輸了的周姓校尉忽然從箭筒里拔了一支箭，一箭射歪了奉玄那支留在靶心上的箭。

    奉玄摘了帶子，周姓校尉“呸”地吐了一聲，扔了弓就要走。

    場上一時無人敢說話，奉玄扭頭看見了箭靶，他不是忍氣吞聲的怕事性子，對周姓校尉說：“你既然輸不起，何必要比？”

    周姓校尉本來想壓奉玄一頭，用那支箭侮辱他，沒想到奉玄反而要來惹他，他伸手就去拽奉玄的衣領(lǐng)，嘴里高喝：“輸不起？誰輸不起？”

    奉玄抓住他的手，沒讓他抓到自己的領(lǐng)子，他說：“你輸不起。我們?nèi)松浼銖?qiáng)迫沒練過聽聲射箭的手下按你的規(guī)矩比——你敢這樣比，我為什么不敢贏。”

    周姓校尉平時行事乖張，眾人都有些怕他，他被奉玄這一問，氣得像一頭被惹怒了牛，臉?biāo)查g紅了，破口大罵：“cao他娘的，你也配！你個毛都沒長全的臭道士，也敢贏我！你配說我、你配贏我？我他娘的是六品校尉！你是什么狗東西？士兵就是得聽長官的話，我叫他比，他必須比，別說射箭，這城里出了事，我叫他送死，他就得送死，這就是長官！他輸了就是輸了，關(guān)你他娘的屁事，你事兒這么多，難道他拉了屎你也給他擦？你別拽我，你松手，松手！”

    奉玄嫌他說話難聽，覺得抓著他簡直臟了自己的手，于是松了手，說：“這是比試，沒有什么長官。你和首領(lǐng)都尉比，難道你就不開弓了？”

    周姓校尉為了贏射箭比試，放棄了圍獵的機(jī)會，他正等著今天自己在校場上大出風(fēng)頭，沒想到被人攪了局。他從奉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揚手就要抽奉玄耳光。他身后那剛才發(fā)令的士兵連忙拽他，嘴里叫：“哥哥哥！消消氣，消消氣！”他一把推開拽他的士兵，邁著大步子要去推奉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