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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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孟七這種被孟宗揚收留在身邊的人,不是本就有姐妹,便是認下個jiejiemeimei,而這種女孩子大多都留在府中做大小丫鬟。 小丫鬟還好說,大丫鬟、二等丫鬟卻是讓她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孟宗揚是一貫的大大咧咧,對闔府十幾個冠了他姓氏的男孩隨和可親,對那些女孩子亦是。 或許他無心,可那些女孩子呢?萬一哪一個生了妄念爬他的床可怎么辦? 這還不同于她先前打發掉的紅紋,那只是管事帶進府的,和孟宗揚看重的這些人的姐妹不同。 想與江宜室細說這些,感覺說了也沒用,江宜室在她眼里始終是那個過于隨和過于善良的人。便是說起,江宜室至多給她一些“你多心了”、“侯爺不是那種人”、“你不能這般斤斤計較”的敷衍說辭。 又想與葉潯說這些,卻一直沒機會。庭旭越來越依賴葉潯,致使葉潯除去進宮請安,平日走到哪里大多會帶上他。坐在一起時總有那個小人精插科打諢,她不是忘記說起,便是不好說起——當著孩子實在不好意思說這種亂七八糟的事。 后來柳之南再一細想,索性打消了和葉潯說這些的念頭。葉潯的情形與她不同,根本無從理解她的煩惱,全沒必要提及。葉潯應該是那種讓下人一看就敬畏的人,什么人敢在她面前胡來?那不是自尋死路么?她就不同了,是介于葉潯的不善、江宜室的善良之間的人,膽子小的才會怕她,膽子大的難免生出妄念,想利用她作為跳板謀得錦衣玉食。 這種事情既然放在了心里,時日久了,就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平日愈發留心那些丫鬟對待孟宗揚的態度,恨不得將每一個細微的眼神變化都收入眼底,越是多心越是心煩,連帶的看孟宗揚都不順眼了。 一次與孟宗揚提了兩句,卻惹得孟宗揚打趣:“你這簡直就是要變成醋壇子?!敝笥致唤浶募右痪?,“我要是對她們有歪心思,還等得到現在?” 柳之南卻是怎么聽怎么別扭——此一時彼一時。他沒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也就沒法子完全信任、放心。 阿七算是孟宗揚比較看重的一個小廝。孟宗揚休沐時,總會交給阿七大事小情,他不在家中的時候,阿七每日忙碌的便是他吩咐的事宜。 阿七在民間認下的兩個jiejie,現在分別成了正房的大丫鬟、二等丫鬟——也正是柳之南現在看著最不順眼的兩個,起因還是覺得兩個丫頭對孟宗揚透著超出別的丫鬟的熟稔,服侍孟宗揚大事小情的時候分外盡心——比她這個做妻子的還要盡心。 柳之南先是氣鼓鼓地跟母親抱怨。 柳三太太很是不解:“丫鬟不盡心服侍你和侯爺,你要她們做什么?盡心服侍就是有別的心思?你可別冤枉了好人哪。她們待你又怎樣?可還盡心?” “……待我怎樣我哪知道。他不在府中的時候,我只讓陪嫁丫鬟服侍。而她們是一早就開始服侍侯爺穿衣洗漱的。我倒是也讓陪嫁丫鬟去服侍侯爺,可侯爺說她們不合心意……”柳之南說起這些便是滿腹火氣,“不過是穿衣洗漱這些小事,他怎么就那么講究?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將就一下不行么?”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柳三太太道,“祁先生本就是財大氣粗之人,既然有心收留誰,便不會委屈了誰。侯爺以前興許是不太了解高門內的規矩,這些年卻一定是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明明有服侍得更周到的人,他憑什么要將就?”她笑著寬慰道,“你把這些心思放下吧,幫他盡心打理好內宅的事,經營好自己手里的田產。” 柳之南抿了抿嘴,沒接話,心里是無法贊同母親這說辭的。 過了些日子,她到底還是不想將就,更不想刁難自己,尋了兩個事由,將阿七兩個jiejie逐出淮安侯府。 一下子就覺得心境豁然開朗了,愈發盡心地打理著手邊事宜。 孟宗揚休沐回來的那一日,,她收到了羅氏的請柬,邀她前去徐寄思府中賞梅。羅氏是葉冰先前的妯娌,發生過什么嫌隙,她都聽江宜室說過,將大紅請柬拿在手里,思忖著這人是何用意。 正是這時候,孟宗揚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他面色冷峻地走進房里,身后跟著的兩個人,赫然是她前腳攆出去的那兩個丫頭! 柳之南真是氣得不行,挑眉問他:“你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孟宗揚瞪了她一眼,“你莫名其妙地把人攆出去,讓她們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們犯了錯!” “你有意讓她們出錯!而且那過錯也不該得到這樣的重罰!”孟宗揚已經很是不悅,不明白她怎么變得這般斤斤計較起來,“自然,我也不會讓你難堪,先將人帶回來,明日再給她們另尋去處?!?/br> 還不會讓她難堪?他將她攆走的人帶回來,一眾下人會怎么想?柳之南快被他氣得找不著北了。 孟宗揚轉頭吩咐兩個丫鬟,“先下去歇息,等我給你們選好去處,再命人知會你們。” 兩個丫鬟千恩萬謝方退下。 “你讓我在府中還有何顏面?”柳之南惡狠狠地瞪著他,“這落在人眼中,比我朝令夕改還惡劣!日后下人還會聽我的么?!” “你想讓人對你唯命是從,也該拿出個主母的風范來!”孟宗揚也已很是惱火了,“沒來由地把人打發出去,真把下人當傻子了?紅紋的事就是你無理取鬧,我忍了,可你不能再三胡鬧!” “難道你不知道原由么?!”柳之南氣急敗壞地看著他。 “我怎么會不知道?”孟宗揚沒好氣地在炕桌另一側落座,“你要是看這府里的人個個不順眼,不妨給我句準話,我將她們全打發去別處就是了,也省得總出這種落人笑柄的事!” 柳之南氣得扭臉看向別處,“那你就把人全打發出去好了!我們柳家什么興許不如你富裕,換一批下人卻不在話下!” 孟宗揚看住她,目光從憤怒慢慢轉為驚訝、失望,“你們柳家?少跟我提你那個門第!我當初看中的事你這個人,不是你那些門第!”隨即冷然一笑,“也好,等會兒我就讓一眾下人離開我的府邸,你最好及時更換人手,不要落個貽笑大方的后果?!?/br> 這么快換掉所有下人?怎么可能辦到?柳之南沒將這些說出口,只是強辯道:“明日我沒空!”又揚了揚手里的請柬,“我要出門赴宴。” 孟宗揚探臂奪過她手里的請帖,一見是來自徐寄思的府邸,氣就不打一處來,“徐寄思曾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現在的徐太太最是憎惡葉家的人,請你前去,興許就是為了禍害表姐做伏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為別人怎么總是考慮得那么周全?”柳之南正在氣頭上,劈手奪過請柬,他都肯為她的潯表姐考慮,怎么就不肯設身處地為她考慮?“我做什么決定你都不同意,那也就罷了,我也不需要你同意。你能逆著我的心思行事,我也就不需考量你作何感想?!彼裘嘉⑿Γ靶旒疫@宴請,我去定了。有本事你就留在府中看著我?!?/br> “你這是無理取鬧!”孟宗揚險些氣得跳腳。他明日一早有事,是如何也要回到宮里當值的,哪兒有功夫看著她。有哪個男人會為了看住自己的夫人留在家里耽擱公務的?! 柳之南滿眼挑釁,“我就要無理取鬧,是你無理取鬧讓我沒臉在先的。成婚之前,祖父是怎么叮囑你的?現在看來,你是全當做耳旁風了?!?/br> 祖父的叮囑,是老人家看重她,希望她過得如意,絕對不會是讓她用來壓制他。孟宗揚冷眼看著她,半晌漠然一笑,“隨你怎樣,在我府里的人,做什么都無所謂,不會影響到我分毫——只要我效忠皇上盡心當差即可。我也是多余,你不在意你自己的親朋,我又何苦絮叨?”他起身下地,“你最好不要食言,不要讓我看輕你。” “你這個混賬東西!”柳之南被氣得淚盈于睫。 孟宗揚卻已大踏步走出去,到外院見管事安排一應事宜了。 晚間他也沒回房,留在外書房歇息。 失望么? 失望。 他與她是一樣的失望。 他并沒想過,娶進家的女孩這般多疑,不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考慮——留在府中的下人,尤其丫鬟,若是對他起了什么心思,他第一個就打發出去了,哪里就用得著她如今這般行事了?她怎么就不能對他深信不疑呢? 柳之南也沒想過,遇到分歧的時候,他會是這般強勢甚至是強橫的做派,將她的臉面棄之不顧。她就是這樣多疑的一個人啊,若非如此,先前也不會一度抵觸姻緣了。 正因為心里憋著一口氣,原本柳之南是不會去徐寄思府中做客的,因著孟宗揚,她改了主意,吩咐下去:明日上午前去徐府,讓外院備好車馬。 孟宗揚聽說之后,運了半晌的氣,決定不予理會。 他還就不信了,她跟他置氣也罷了,難不成還會棄葉潯于不顧,與徐寄思的太太過從甚密? 第110章 第二日天沒亮,孟宗揚就起身回了宮里,走之前吩咐阿七等人,看著夫人的行徑,時時報信給他。 結果是他到底低估了柳之南的脾氣,這天上午,她真就去了徐府。只是到底沒忘了與徐寄思的前嫌,從府里挑選了兩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帶上一并前去了。 在柳之南的想象中,羅氏該是那種一看就特別小家子氣的人,相見之后,便有些意外。 羅氏體態略顯豐腴,看起來很是敦厚,待人和善有禮,偶爾眼底會閃過一絲羞慚。 是因和離再嫁而自卑吧? 柳之南不自覺地對羅氏生出了幾分同情。盤桓到下午,她道辭離開的時候,羅氏親自送她。 一面走,兩人一面說著閑話。 “早知道夫人急著走,便該將晚間宴席上的菜肴提前到午間奉上了——晚間的宴席更精致些?!绷_氏很不安地道,“夫人怕是并沒盡興吧?” 本就是賭氣前來的,哪兒有什么盡興與否的差別。柳之南笑道:“沒有,是家里還有事?!闭孀屗舻酵黹g再走,趕上徐寄思那個混賬東西回來,萬一出了事可怎么辦?由此,她半是玩笑地道,“我在徐府也實在是不敢久留?!?/br> 不料,羅氏坦誠地低聲道:“先前有些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二,所以夫人能來,我已是感激不盡?!彼Φ煤芸酀?,“唉,我要是有一點兒法子,也不會嫁進徐家?!?/br> “也別這么說?!绷下痪?,給了羅氏一個安撫的笑。 羅氏卻顯得更是落寞,“我娘家也是為了賭一口氣,才忙不迭的讓我再嫁于人,徐家一上門提親,父母便應了下來,生怕看著孫家先一步再辦喜事。”說到這里,已帶著哭腔,她深吸了吸氣,語氣才又平靜下來,“嫁進來比想象得要稍微好一些,我家老爺如今比以往待人和氣了不少??蛇@心里到底還是惴惴的,還是經常聽說他要報復誰……” 柳之南聽得心頭一動。徐寄思想要報復裴奕,京城皆知。到了現在,那心思還沒淡下去么?她側頭凝視著羅氏。 羅氏卻已察覺出了自己失言,有些倉促地岔開話題:“說實話,夫人肯賞光前來,我是怎么也沒想到的。只是擔心這次之后,再不能在宴席上碰面了?!?/br> 柳之南目光微閃,笑道:“怎么會,想要碰面還不容易?過幾日我在家里設宴,會命人送帖子過來,到時候還望你賞臉前去?!?/br> 羅氏很有些喜出望外,“自然會去,自然會去的?!?/br> “那好,我們改日再好好兒說說話。”柳之南笑盈盈的道,“徐太太請留步?!?/br> 羅氏還是將她送到了垂花門外,這才返回內宅。 三日后,柳之南在家中設宴,請了不少人前去,這些人里便有羅氏。 葉潯接到請帖之后,和對待別家一樣,并沒前去。做客一來一回的,便會消磨掉大半晌的光景,現在庭旭又是一看到她或太夫人出門便會哭鬧,能免的應酬就都免了。 江宜室的胎象已安穩下來,卻也沒閑情四處走動。 姑嫂兩個因著孟宗揚官職的緣故,并沒留意打聽柳之南請了哪些人前去。不過是場面上的事,柳之南便是與楊家人來往都無所謂,又沒人會盯著孟府的一舉一動——孟宗揚整日在皇上眼皮底下晃,拉幫結黨這種事,是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