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同安縣貢院規模極大,整個江南府的院試考卷幾乎全被押運到此處,由批卷官統一閱卷。 批考官們拿到手的卻并不是考生們親手寫的原考卷,而是經過一套程序特殊處理過的“墨卷”。為了防止徇私舞弊產生,考生們的考卷在收走那一刻就被立即糊名,考生們的姓名籍貫全都被遮蓋起來。除此以外,朝廷還會安排專門負責謄抄的人,來將這些考卷用統一字體抄寫到另一份考卷上,這個過程叫做“易書”,一般負責此項工作的都是有秀才功名之人。 不管是“糊名”還是“易書”,防備的都是科考舞弊行為,參與到其中的官員全部要原籍回避,也就是要求與考生們完全沒有親屬關系的人來完成,他們用的筆、墨和紙都是統一規定的,可以說是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誤差,最大程度的來讓閱卷過程工整,用統一工整的字體來謄抄,盡量讓審卷官員看到舒心。 但崔江南府學政傅茂典來說,此刻一點都不舒心,盡管被盡心謄抄過的考卷看上去非常賞心悅目,可這么多的考卷文章里,他卻找不出一份能讓滿意或是能讓他眼前一亮的文章。 此次院試的策問題是由他出的,“浮費彌廣”,戶部掌管著大周的土地、軍需、賦稅、戶籍、俸祿、糧餉,然而世人卻不知如今戶部庫銀竟虧空嚴重,朝著重臣們也皆為此焦心節律,然卻未能找出良策來解如今之危機。 或許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吧。 如今雖然朝廷庫銀虧空,但是文武百官卻皆是家有余銀,若能慷慨解囊也是化今日之困的,但不用想也知此事行不通,傅茂典搖搖頭,不早點解決此危機,一旦傳出朝廷戶部的真實情況,只怕北部草原戎族更加按捺不住想要鐵騎南下的狼子野心。 再繼續想下去,傅茂典覺得自己都快愁死了,此時,目光不經意掃過一份考卷,目光凝住。 改革? 他忍不住伸手夾住那份考卷,同樣是經過統一抄錄的字體,看上去與其他的考卷并無甚兩樣,而當看到“攤丁入畝”時,傅茂典的眼睛越來越亮,再看到下面談到的如何對付“隱戶”、“隱田”問題,他恨不得當場拍腿叫好。 也不知是何人寫出這種應對方子,傅茂典越看越滿意,心里對這考生有了些猜測,能寫出這么老練的處理對策,想必應是經歷過一番風雨而懷才不遇的文人吧,他眼里露出惜才之意,不過后面的鼓勵經商、開發商稅那里他卻并不贊同。 若世人都被利所驅動,追尋商賈之流,何人來種田?糧食才是一國之根基嘛,還是要以農為本。 …… 顧成禮還在莊子上為解決糧食問題與雜交水稻不停做斗爭,在沒了李玉溪添亂的情況下,終于將前期工作給做好,還交了一下這莊子里的佃農如何人工授粉育種。 等這些佃農學會后,他倆就可以收拾行李回縣城了。 李玉溪身披月白色長衫,手里還不知從哪里折騰出了一把折扇,這樣的裝扮倒真是有些風流倜儻的意味,但是顧成禮瞧著他那還帶稚氣的臉龐,忍不住發笑,“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這身穿搭?” “難道不好看嗎,據說這可是京城最時興的樣式呢!”說著他還轉了一個圈,想讓師兄能瞧仔細點。 顧成禮果真配合著看了一會兒,似模似樣地點頭,“嗯,是挺不錯。” 李玉溪:“……”總感覺師兄是在敷衍他。 李玉溪這莊子雖不大,但卻收拾得整潔,里面還有一塊花圃,種了不少奇珍異草。 “這些都是我家老太爺喜愛之物,我娘聞不得這些味道,容易起疹子,就將它們全移到這里來了。” 顧成禮的目光從那些花草上掃過,其中大多數都是些比較名貴花種,也有些不似中原的物種,突然他目光停留在一棵白花上。 “這花你家是從哪兒來的?” 李玉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沒當一回事,“哦,那好像是太爺爺從西域商販得來的,瞧著有幾分清雋好看,便一直種下了,倒也不難打理……” 顧成禮目露激動,這是棉花啊,他認識。 他是理科生,但也在初中時就學過“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這句詩,又聽聞過孟母曾為兒子斷機杼的故事,便一直以為這棉花在古代是一直存在的,但是事實并非如此。 至少他穿越這么久了,就從未見到過,如今還是頭一回在這小莊子上見到。 因為沒有棉花,冬日是真的很冷,幾乎到入冬時,人們就不出來活動了,而對于底層人們來說,這寒冬就更難熬,因饑寒交迫而亡的狀況在每個村子里可能都發生過。 權貴富商可以用穿戴錦帽貂裘來御寒,而普通百姓穿的是棉絮,這里的棉并非是棉花,而是指木棉,御寒效果遠不比前者。 顧成禮本來就想尋棉花種子,沒想到如今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即冷靜下來,“這幾株花定要保存好,最好請個花農來照顧。” 在一片奇花異草中,木棉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株,看得顧成禮心驚膽戰,生怕它們被養死了。 李玉溪有些不解,“為何,此花甚好養活。” 顧成禮本想與他說明這棉花的用處,不想此時李秀才家的一個小廝氣喘吁吁地跑來,“顧、顧少爺,放榜了,您是案首!” 李玉溪一聽,立馬不在乎什么棉花了,而是眼神發光地看著來送信的小廝,“當真如此?何時放的榜?” 小廝喘口氣,“就今日,顧少爺不單中榜,還是案首,如今通報的官差還在咱們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