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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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孩子自己疼。壽宜長公主來的時候早就把蕭沉曜可能會經歷的事情想了好幾遍,越想越心疼,哪里敢再提那叫對方難受的事情。適才的哭罵也不過是情之所至,此時稍稍回緩,反倒替蕭沉淵說話:“算了,瞧你這樣子,身子也很需要養一養。再說還要要防著蕭沉燁。話說起來,往日看他那般模樣,誰又知道他竟然是懷了這樣的惡毒心思。你此次能逃過一劫,也是上天保佑了。”說著又有些嗔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般隨意的改了容貌,怎么對得起你父皇他們?” 這話未免有些沒道理,畢竟若是不改容貌,又如何能夠瞞過蕭沉燁?只是女人有時候就是這般的不講道理,蕭沉淵自然也不會和壽宜長公主頂嘴,解釋道:“只是易容而已,漸漸地,就會長回原來的樣子了。” “那就好......“壽宜長公主松了口氣,心里頭也隱隱放了點心——覺得蕭沉淵的身子也是養養就好的。 蕭沉淵替她倒了茶,恍若無意的問道:“我聽蕭沉燁的口氣,他和云貴妃似乎都深恨于我,姑姑可知道其中緣故?” 壽宜長公主結果杯子的手輕輕顫了顫,忍不住抬頭去看蕭沉淵,好一會兒才道:“你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 蕭沉淵靜靜的看著她,低聲道:“我心中亦是懷疑許久,這才想要問一問姑姑。” 壽宜長公主掩飾似的喝了口茶,茶水有些燙,她的舌頭都被燙到了:“那些往事,我也記不清楚了。蕭沉燁心思狹隘,或許是有些別的想法吧。你也別想太多了。” 蕭沉淵似乎笑了一下,面色依舊不改:“那么父皇寢陵里與他一同長眠的又是何人?” 壽宜長公主手指輕輕一顫,幾乎握不住杯子,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都知道了什么?”她雖然把蕭沉曜當做自己孩子一般的疼愛卻也絕不會把老虎當做貓,十分了解對方的為人——若是最開始的話是試探,那么剛剛那話就是挑明了,絕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模糊過去的。 壽宜長公主放下杯子,側頭重新再看了一眼蕭沉淵,慢慢的閉上了眼:“都是些前人舊事,逝者已逝,你何苦要問?”她的眼睫顫了顫,就像是蝴蝶抖了抖翅膀一樣的輕微,“你父皇不告訴你,自然有他的道理,說起來也是為了你好。” 蕭沉淵卻毫不讓步的看著她,輕輕的道:“若不是父皇的隱瞞,蕭沉燁如何會有那般置我于死地的本事?我并不是埋怨父皇,只是希望姑姑能把實情告知于我,叫我知道曾有一人不顧生死的將我帶到這世上,愛我愈性命。方才不負這般的父母深恩。” 壽宜長公主艱難維持的面容終于慢慢松動了下來。她睜開眼,眼眶微紅,語聲柔軟中帶了點哽咽:“你和你母親,真像......” 午間的陽光輕飄飄的從窗臺上灑落下來,就像是有人無意間灑下了一大把的金粉,將整個空間都裝飾的金碧輝煌。壽宜長公主的聲音低沉柔和的就像是埋在光線底下的暗流,光影浮動,暗流徐徐而過,無人知曉。 而蕭沉淵的面容卻也被埋在暗影之中,模糊不清,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蕭沉淵的心情,易雪歌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回楚國的這一路到也算是順當,沒過幾日,就聽到蕭沉淵登基稱帝的事情。有蕭沉燁的傳位遺詔、有幾位皇叔的帶頭承認,蕭沉淵這一次也算是順順當當的繼承了皇位。 只是,這位秦國的新帝初初登基,就有了兩件叫人奇怪的事。第一是,他登基第二日便立后,滿朝上下皆不見皇后身影,這位傳說中的易皇后至始至終都是在深宮“養病”。第二是,東華太子妃杜云微的死訊。 說起來,杜云微有著那么一個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又是蕭沉曜名正言順的妻子,暗地里看她不慣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說起她的事更是覺得有勁頭。即便是易雪歌這個經歷過其中事情的人也都聽到了好幾個有趣版本的死因。 有人說杜云微這是耐不住宮中寂寞假死出宮了;也有人說杜云微乃是犯了宮中忌諱被賜死了;最叫人覺得刺激的說法就是杜云微是與蕭沉燁偷情引得東華太子震怒,來索命勾魂。最后一種說法雖然聽上去最是荒誕卻也最叫人覺得心里癢癢,不知演化出了多少帶著艷色的野史。市井里面的那些婦人說起來更是娓娓動聽、有頭有尾的,仿佛親眼看見了一般,加上杜云微幾乎和蕭沉燁同時出事,那些人幾乎要把這兩人說成了秦國版的西門慶和潘金蓮。 易雪歌聽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她想:此去楚國,她與蕭沉淵此生大約是再無相見之緣了。于蕭沉淵,那是歷經坎坷終于接上正規的人生,于易雪歌,則是一場風花雪月之后的重歸現實。 ☆、第67章 南方的氣候總是會暖一些。至少,這個時候,南楚已然有了花紅柳綠的氣派。南楚多山水,人皆重精巧,所以南楚的皇宮雕欄玉砌又有錦花團團映襯,華貴之中透著一份的清雅自然。 南楚的后宮之中,最華貴的本該是南楚皇后的寢宮鳳儀宮。只是玉貴妃身世卑微,雖然認了朝中高官為義父,但也一直不能封后。楚帝為了安慰愛妃,別出心裁的替她建了一座玉鳳宮。玉字自然與玉貴妃的姓以及封號相映襯,而這個鳳宮則是楚帝對她表明她乃是后宮的無冕之后。 玉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她的玉鳳宮自然是集齊了前人所不能想象的奢華。她素喜用香,不僅自己常常親手調制香料還令人用沉香造了一座聞香閣。以沉香為底,檀香為欄,以花香為泥飾壁,但這傾國美人閣中坐臥之時,香風徐徐而來,叫人心魂為之動搖。 有句詩可為映襯“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閣北倚闌干。” 此時,玉貴妃正在自己的聞香閣中,她獨自一人臥在榻上休息,門窗皆開,微風自外悠然而來,被那溫軟的香氣熏得暖洋洋的,吻著便叫人身心舒適。此時,她貼身的只有四個侍女——一人替她揉腳、一人替她揉肩、一人替她焚香撫琴,剩下一人則是立在一邊用那清脆猶如玉石的聲音念著詩書。 玉貴妃今日的心情本就不大好,微微上揚的丹鳳眼中波光瀲滟,那種明艷不可直視的容貌更顯得咄咄逼人。她伸手揉了揉太陽xue,鬢發上的金釵珠飾跟著晃了晃,青絲更顯得烏黑柔亮,她抬眼看向那個念書的宮人,懶懶出聲問道:“扶苓,陛下此刻是否已經出宮了?” 扶苓微微一笑,她身穿碧綠色的宮裝,腰間系了一條淡色的穗子,容貌溫婉可親,看上去就如初春的第一天嫩柳一般清爽,有一種叫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尤其是可貴的是,她聲音清脆悅耳,看人聽聲更是喜歡:“是的,聽下面的人說‘是剛剛過的宮門’。長公主回宮,陛下歡喜之下親自出宮去迎也是理所當然。” 本來按理來說,玉貴妃作為嬪妃也該一同去迎長公主回宮的。只是玉貴妃前些日子聽到消息就心情不好,昨日里就鬧起了偏頭痛。楚帝哪里忍心愛妃忍著病痛跟著出宮吹冷風?不等玉貴妃開口就連忙讓她留在宮中休息,就算是這樣,楚帝今日也是為了玉貴妃拖了又拖,這個點兒才剛剛出的宮門。 玉貴妃斜睨了茯苓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但還是開口道:“吹了一會兒風,我這頭又開始疼了。”她揉揉額頭和太陽xue,輕聲吩咐道,“你替我去內殿拿陛下昨日讓太醫院送來的碧雪清涼膏來揉揉吧,試試效果。” 扶苓躬身禮了禮,輕聲應了下去。 等扶苓的人影不見了,玉貴妃才冷哼一聲,抬手從邊上的小案匣子里取出一份書信,重新看了看。她精心描繪的黛眉慢慢的擰了起來,猶如碰到了難以解決的煩心事。 想起晚上就要見到易雪歌,玉貴妃心頭悶了一口氣,不僅頭疼更是連心口都要起來。這世上,她喜歡的東西很少,不喜歡的東西很多,易雪歌則是叫她尤其的不喜歡。且不提易雪歌乃是南楚公主,出身上面遠遠勝過她,叫她既羨且妒。最叫人不喜的是,易雪歌竟然叫蕭沉曜動了心。 蕭沉曜那樣的人,玉貴妃倒是不敢有什么非法之想,實在是她見慣了蕭沉曜那種談笑間決人生死的面容,心知此人鐵石心腸,難以打動。哪怕她再自負容貌,還有個容貌更勝一籌的杜云微在那里刺激著她,她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對她而言還是楚帝更好得手。 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易雪歌得到蕭沉曜這個事實。人心就是如此奇怪,她或許可以接受莫不相識的人打動蕭沉曜卻不愿意接受易雪歌打動蕭沉曜。尤其是蕭沉曜還親筆寫下書信讓她好好看顧易雪歌。 對玉貴妃而言,蕭沉曜代表的不是令人心動的美男子而是權利。她愛權利如若生命,如何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女子還是她所認識并且遠遠瞧不上的女子得到她夢寐以求的至高權利? 當然,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易雪歌究竟知道多少她的事? 玉貴妃想得心煩,正好見扶苓要從外邊進來,隨手就將那書信丟回原來的地方,問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扶苓恭敬的回答道:“陛下讓人傳話,說是今日想要留長公主在宮中留宿幾日,請娘娘打點好長公主的寢宮。” 玉貴妃本就不喜歡易雪歌,想著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只讓人準備了宮外的長公主府,哪里知道會有現在這般情景。她聽到這話只覺得心中憋氣,直接就將案上的書冊拿起來丟到了地上,懨懨道:“行了行了,這種事情何必還要報給我?令人把長公主過去的寢宮收拾一下就好。” 易雪歌過去并不得寵,住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華貴寢殿,玉貴妃一句話就斷了下人另外收拾更好的寢殿的念頭。隨即又大義凜然的道:“長公主和親乃是兩國大事,不可輕忽。雖然是秦國新帝親自派人送她歸國小住,但要是這般大張旗鼓,豈不是要教那些人看我們兩國的笑話。畢竟,秦國的‘易皇后’還在呢。”她頓了頓,抬手掩了掩唇,紅唇艷艷猶如含了牡丹花瓣一般的芬芳誘人,微微含笑道,“還是低調點好,不必太過奢華。” 玉貴妃執掌宮權已久,這么一席話說下了,下面的人自然是諾諾稱是。 易雪歌自然不知道玉貴妃那一番糾結心思。她這世上也只有楚帝這么一個親人,此時兩人見面,想起過去相依為命的情景,倒也忍不住心中一酸,忙低頭掩飾了微紅的眼眶。 易雪歌離開的時候,楚帝還只是少年模樣,此時倒是已經有了男人英偉的輪廓,身姿挺拔。他見了易雪歌,想起當初易雪歌帶他四處逃亡之時的那番苦心以及當日毅然應下和秦聯姻的行止,神色和緩了許多,說道:“朕這些年無一日不再想念皇姐。若無皇姐以命相護,斷無朕的今日。且皇姐為國為民,和親秦國,如此大義,朕為男兒都要自嘆弗如。南楚能有如今,皇姐亦是功不可沒。” 易雪歌搖搖頭:“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昔日不知有多少先輩為南楚披荊斬棘,流血舍命,方有了如今的南楚。我所做的一切及不上先人半分。”她頓了頓又道,“陛下乃是我南楚皇室唯一余下的帝王之血,還請看在那些先輩,看在南楚百姓的份上,勵精圖治,造福萬民。” 楚帝本就聽厭了這種論調,加上少時受養母影響本就不喜歡易雪歌,不過是看在過去恩義份上才會這般和聲和氣。此時聽了忍不住蹙了蹙眉,但也不想情面太難看,隨即便轉開話題說道:“朕和皇姐久別重逢,還是不要說這些了。今日朕讓人在宮內準備了晚宴,為皇姐洗塵。”他想了想,還是替自家愛妃說了句話,“玉貴妃聽聞皇姐回來,也十分高興。本來身子不適還撐著為皇姐打理寢宮,還請皇姐在宮中留宿幾日,也讓朕能夠和皇姐多敘會兒舊。” 易雪歌見他面色勉強,心中暗暗一嘆,倒是很快就揚起笑容:“也好。”她微微笑了笑,“我亦是思念南楚宮中的美食許久,今日可要好好吃一頓,好慰我思鄉之苦。” 楚帝這才笑了笑,執著她的手上了御輦,笑著道:“皇姐和朕坐一起吧,咱們正好說說話。” 易雪歌推辭不過,加上很想知道楚帝境況,只得謝恩之后一同坐下。 等他們兩人回了宮中,玉貴妃這個后宮的主事人才姍姍來遲。她身著一件紅色的百花飛碟宮裝,裙角用特殊的金線繡了一圈兒的花紋,陽光之下燁燁生輝,猶如繁花朵朵簇在一起,加上她久置香閣,身上含著幽幽香氣,叫人見之忘俗。 楚帝見了不免更是心動,見她要行禮,急忙伸手扶住:“今晚是家宴,皇姐也不是外人,本就不該如此見外。”說著又很是憐惜關切的打量著她的面色,溫聲問道,“你的頭疼可是好了,若是還不舒服,就叫太醫再看看?忌諱就醫可不好。” 易雪歌眼見楚帝這般真切,都顧不得在自己面前端架子,就知道他對玉貴妃怕是真的寵到了極致。那么,她的確是要想想如何才能讓楚帝相信玉貴妃是蕭沉曜派來的人。 玉貴妃十分少見的梳了一個游仙髻,上面翠綠色的翡翠鸞鳥鑲金步搖搖搖曳曳,將那一頭烏發更加襯托的宛若鴉羽。她搖了搖頭,上面的步搖也跟著搖曳著,珠光灼灼:“一點小毛病罷了,哪里及得上皇姐回來這件大事?” 她抬頭看著易雪歌,柔柔一笑,眼中卻帶著冷冷的光,猶如還未融化的冰川一樣堅硬冷然。 ☆、第68章 易雪歌也注意到了玉貴妃那不善的眼神,心中微微頓了頓,但還是若有所思著回了一笑。 玉貴妃心知這種大場合不能鬧出事來,一是蕭沉曜已經寫信交代,若她哪里做得出格了,身邊那個扶苓必是要報到蕭沉曜那邊的,這樣一來,于她卻是大大的不好;二則是為了保持自己在楚帝前面的美好形象。 楚帝的性子玉貴妃最是了解,不等對方問起易雪歌歇息的寢宮準備好了沒有,首先就將自己安排人收拾易雪歌舊日寢宮的事情說了出來。她容貌嬌艷灼灼,說起話來卻是溫柔細致,好似一心都是為人著想:“我想著長公主何等身份,再華美的宮殿想必也已經見過許多,不再稀罕了。說到底,這故園故居,滿滿回憶,還是要舊地重游才能排解憂思。” 楚帝頓覺玉貴妃心思玲瓏,先是伸手撫了撫玉貴妃的手以示贊賞,笑著道:“還是想容想得周到。” 玉貴妃含羞一笑,垂下首,那纖細白膩的脖頸就像是最上等的美玉雕成,叫人滿心喜愛。 易雪歌卻是淡淡笑了笑:“那就多謝玉貴妃了。”說著又和楚帝說話,“我當日離國之時,還記得陛下是要選后的,怎么一直拖到今日。國不可一日無君,后宮亦是不可一日無主。為了后宮安寧,為了我易家皇脈傳承,還請陛下多多思量此事。”她并不在意住在哪里,但是玉貴妃這樣的下馬威必然是要當面打臉打回去的。 易雪歌的話比玉貴妃的更加冠冕堂皇,也更加義正言辭。玉貴妃聽著只覺得滿心怒火,幾不可抑,恨不得將那案上的酒水全都倒到易雪歌的臉上——南楚的臣子全都是守舊重禮的人,她因為身世的緣故再怎么也不能封后,楚帝顧忌著她才將立后的事情拖了又拖,只等她生下太子再母以子貴提那立后之事。易雪歌這話卻是又把舊事重提,揭開她的舊傷疤——再如何得寵,再如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至今都沒能生下皇子也沒能封后! 玉貴妃珍珠似的貝齒咬得緊緊的,但理智上知道此時不宜和對方當堂起沖突,只得一副一臉虛弱哀傷的將頭倚在皇帝肩頭,默然落淚。 美人珠淚盈盈,清透的肌膚上淚痕淡淡。本來還在想著措辭的楚帝果然心疼的不得了,急忙道:“皇姐長途跋涉,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朕和玉貴妃還有些事,還請皇姐見諒才好。” 說著,手邊那些宮人便見怪不怪的殷勤伺候著這對帝妃起身離開。 易雪歌起身行禮之后目送楚帝離開,心中沉吟片刻,還是沒有跟著一起離開。她隨手拿起一個酒杯,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酒是百花釀,滋味綿長,清甜潤喉,可是這般的好酒入了愁腸愁還是更添了一份愁。 她只是和楚帝見了這么一面,心中那點兒不祥之感更加嚴重了。有玉想容在側,無論她說什么楚帝大約都不會如何相信。只是,清君側說得簡單,可在南楚做起來卻難,尤其對方還是深受皇帝寵愛的妃子。 南楚那些臣子世家都是重禮節、守舊制,斷然是容不得自己這一介女子出面指手畫腳。易雪歌想起蕭沉曜那邊的勃然野心和如今南楚糜爛的時局,一時間只覺得一片茫然,不知前路何方。就在此時,有綠衣的女官輕手輕腳的上前道:“更深露重,殿下不如先回寢殿休息?” 易雪歌看了眼那女官,覺得有些眼熟,又認真瞧了幾眼。 那女官微微一笑,垂首道:“殿下多年不曾歸國,想必也很想念故國風景。若是有暇,明日午時也可去郊外春風亭看看這南楚春景。”她對著易雪歌,微微仰起頭,唇上默然的念了一個“周”字。 易雪歌一下子就知道這人怕是周南生派來傳話的,她拿起酒杯將那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點了點頭:“多謝。” 易雪歌這頭還未能想出如何讓楚帝相信玉貴妃乃是秦國按下的棋子,玉貴妃那邊已經哭哭啼啼得給易雪歌上眼藥了。 “妾本想著,陛下和長公主乃是至親,這才一片真心的忙上忙下,長公主卻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這般戳妾的心肝,”她咬咬唇,那丹鳳眼上水光隱隱,嬌媚之中又帶著楚楚之態,“妾真是心里難受得不得了......” “皇姐早年離國遠嫁,不知道那些事兒,隨口一說罷了。”楚帝好不容易哄得愛妃收了眼淚,這會兒聲音更是軟的滴出水來,“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你要放寬心,等你養好了身子,給朕生個兒子,那你就是易家的大功臣,皇姐也挑不出什么來。” 玉貴妃咬咬牙,易雪歌那話合情合理,她從事上說是說不通的。她一貫就知道男人在心上人面前就有些智商下降,一想到蕭沉曜對著易雪歌動心,就怕他把自己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若是如此,日后平定楚國,蕭沉曜豈不是要拿自己給易雪歌出氣?她是否要早作打算?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讓易雪歌失了楚帝信任,這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玉貴妃心中心潮頻起,面上卻還是嬌弱擔憂的樣子:“只是,皇姐如今匆匆歸國,我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 楚帝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眼見著美人一頭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挽著,落下幾縷,那青絲映襯著如雪的肌膚,如火一般嫣紅的紗衣下隱隱露出的鎖骨更是玉雕的一般。他不由心動神移,語聲親昵溫柔:“小傻瓜,這有什么好擔憂的?他們當日本就是因為蕭沉曜硬湊在一起的,現在秦國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另選心愛之人。再者,皇姐思念故國,回來也無可厚非。” 玉貴妃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小聲道:“那秦國皇帝何必再立一個‘易皇后’?”她抬眼去看楚帝,語聲柔柔的,“陛下是不知女子心思,一派的想當然,自然不覺得如何。” 楚帝怔了怔,還是有些不解的樣子。 玉貴妃伸手拉過楚帝的手,把頭倚在他懷中,輕聲說話:“女子啊,無論嫁人之前如何,一旦嫁了人,只要夫君待她好,必是要把那夫君看做是最重的。”她深情的看著楚帝,柔情蜜意的道,“就拿臣妾來說,若是叫臣妾為陛下去死,臣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心中的佳人那般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述說真情,楚帝一顆心軟的不得了:“別說這些不吉祥的話。”他撫了撫玉貴妃的長發,柔聲道,“我們是要做比翼鳥、連理枝的,必是白頭偕老,同生共死的。” 玉貴妃紅了紅臉,斜睨了楚帝一眼,那水眸一種欲拒還迎的媚色就像是鉤子一樣勾著人:“陛下!妾是再說正經事呢。”她蹙蹙眉,小聲道,“若是長公主愛上秦國那個皇帝,為了秦國皇帝來楚國做內應又該如何?” 這話一出口,楚帝心中大是驚訝,許久才道:“皇姐一介女子,哪怕是真有想法,想來也做不了什么事的。”他嘆了口氣,溫聲道,“當年皇姐也算是救過朕一命,咱們不說這事好嗎?” 玉貴妃瞪了他一眼,接著道:“妾也知道長公主昔日大恩,可這也不能拿陛下的命和南楚來賭啊!妾這一顆心全是為了陛下著想,陛下便是為了妾也該多上一下心啊。”她忽而又垂下眼,長長的眼睫落了下來,看上去真的是十分憂心,“再說,周將軍當年本是長公主的未婚夫,多年不曾忘情,若是他和長公主聯合在一起,陛下又該如何是好?” 楚帝這一下終于繃不住臉,急忙問道:“你怎么知道周南生對皇姐還未忘情的?” 玉貴妃幽幽的嘆了口氣:“還不是我那不爭氣的妹子.......”忍不住捏了捏楚帝的手,排解心中郁氣,“當年我看周將軍少年英雄又未婚配,小妹又十分喜歡他,這才求了陛下賜婚。” “這事朕還記得。”楚帝點點頭,笑了笑,“之前周南生和戎族的事情也是她報上來的,這丫頭頗有幾分俠氣。” 玉貴妃卻作出一副恨恨的模樣:“陛下實在太過夸贊了。妾做jiejie的,倒是恨不得她干脆些呢。這事說來也是女孩家的羞事,只是還是要和陛下說一聲,好叫陛下知道周南生與她成婚多年,都還未與她同房呢。” 楚帝聞言果然生了些怒氣——這婚事本是他御賜的,周南生如此也是藐視皇恩。 玉貴妃輕輕的瞥了眼楚帝,小聲道:“我雖然不是如何的傾國佳人倒也算是個美人兒,何時受過這般冷待?她心里懷疑,便想法子去了周將軍的書房,沒成想卻是在里面找到了長公主的畫像。這其間心意,自然是清清楚楚。” 楚帝闔眼不語,好一會兒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是了,朕記起來了,當年他和皇姐的婚事也是周老將軍來向父皇求的,想必那時候就看上皇姐了。”易雪歌本來就不得寵,若不是對方來求,老楚帝也未必會想到要讓她和周南生這樣前途無量的后起之秀訂親。 玉貴妃知道楚帝這心里已經埋下了根子,說不出的得意,伸手將那玉簪拔出,任那青絲鋪灑而下。 她柔柔一笑,明眸皓齒,猶如華光流轉:“妾也只是一說,陛下記在心里就好。” 楚帝不由大是嘆氣:“這世上也只有愛妃最是和朕貼心了,其余之人全都不可盡信。”說著伸手將玉貴妃攬到懷中,細細撫慰。 玉貴妃手里還拿著剛剛拔下來的玉簪,尖端處差一點就可以頂到皇帝的喉頸上,若是動作迅速又用力一下就能了斷楚帝的性命,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