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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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的處理了比較重要的事情,蕭沉淵總算舒緩了神態,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淡淡道:“人總是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他是這樣,杜云微是這樣,蕭沉燁和周云起自然也是如此......” 話雖如此,想起自己對南楚所布下的那些事情,蕭沉淵面上的笑容很快便收斂了起來。他把冊子上看到的事情想了一遍,沉默片刻才道:“戎族那邊近來從外邊購了許多糧草,兵強馬壯,顯然已有再入中原之心。秦國邊境已然被整頓過一次,就算是真有人通敵賣國也不可能賣出那么多分量的糧食,最有可能的是從魏國和楚國那邊買入......” 阿盧見蕭沉淵頓住口不再說下去,加上對這事也知道一二,便難得的秀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北魏正在與秦國作戰,有周云起在,定然是無暇他顧的。這事肯定是南楚那邊周南生做的。他倒是狠,這么大手筆的資敵也不怕秦國守不住邊界,殃及南楚。況且,他畢竟不是楚帝,把一大筆的糧草賣去戎族,若是被戳穿了,怕是要被南楚滿朝攻訐。” 蕭沉淵長指在桌案上扣了扣,輕輕地,他抬眼看了看阿盧,說道:“第一,有周云起在,秦國至多只會是損失慘重,從北魏倉促收兵對抗戎族,戎族是過不了南江的;第二,以周南生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楚帝又能耐他何?”周南生擁兵自重已久,且這些年南楚全靠他一力支撐,南楚水軍十之*都是被他帶出來的,楚國的蠢人或許很多,但是蠢到自毀長城的到底還是少數。 阿盧被蕭沉淵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涼涼,隨即很快就明白了蕭沉淵剛開始的停頓——肯定是覺得要對付南楚有些對不起自家王妃,這才不好意思說出來。屁顛屁顛湊上去搭話的自己果然是智硬。 蕭沉淵似乎知道阿盧的心思,垂下眼想了會兒事,交代道:“這事若是掀開來說,周南生把事情說了個清楚,權衡利弊,知道形勢的人最后還是會站在他那邊,依他的身份地位,到頭來傷不到他分毫。你讓玉想容私下里把這事告訴楚帝,就說是那個嫁給周南生的義妹無意發現的,楚帝定然會按下不提,只在心里琢磨。周南生固然一心為公,但這種事一旦多了,怕是楚帝都要容不得他。” 做皇帝的,都是喜歡能干的臣子,便是如楚帝這般各處皆是平平的皇帝都不例外。可是,若是等楚帝發現這臣子遠比他知道的能干,自己也不能完全制住對方,那么定然是要擔心的。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又如何不知這周云起不會不是另一個王莽?如楚帝這般只看得到眼前的愚者,只要看到了危險,動了心思,到時候怕是寧愿自斷一臂也要毀了周南生。 阿盧低著頭領了命令,心里卻在琢磨——蕭沉淵用計一向光明正大,這般陰損的計策卻是少見的很。大概、也許、可能是因為周南生和易雪歌訂過親還打算過要把人接回楚國? 果然還是要抱牢王妃的金大腿才好啊~~~阿盧默默的心里面記小賬子。 阿盧都能想到的事情,蕭沉淵自然也能。他很少見的蹙了蹙眉,頗是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直接道:“今天先到這里吧,你下去便是了,我要休息了。” 阿盧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蕭沉淵伸手的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擱了許久,自然是冷的。但是如今蕭沉淵也算是恢復了一點內力,稍稍給自己熱了一下,然后便抿了一口。清且苦,舌尖一點苦味蔓延開來。 他忍不住想:若是易雪歌知道了這些事會如何呢?她若是知道,所謂千軍萬馬之中救她性命、令她傾心的源頭不過是他的一個局,又會如何? 他當初大敗司馬臨,逼反司馬臨,讓他鋌而走險的犯上作亂,使得易雪歌和楚帝不得不四處逃亡。然后,他又故意把玉想容放到還是太子的楚帝身邊,晚了許久才去救援。楚帝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對于那種外柔內剛的女子最是依賴,加上患難與共的那些日子,定然會傾心不已、百依百順。后來他又以楚帝為挾,讓易雪歌和親秦國,得了作為陪嫁的幽州。他最初本打算是:等平定北魏之后再讓玉想容殺了楚帝,只要楚帝一死,后繼無人,楚國必要生亂;到時候,他再以借著易雪歌這位楚國公主的名頭去平亂,一舉收復楚地。 這計劃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就像如今,有了周南生這樣眾望所歸的人物,楚帝反而輕易死不得,否則豈不是便宜了周南生?若是過去的蕭沉曜,大約會對出人意料的變化起一點興趣但卻不會有半點猶豫,反而要更加興趣盎然——對他來說,只要他愿意、有耐性,那些擋在他前面的障礙自然會被他一一解決。無論是楚帝和周南生,都只是必然要被解決的障礙而已。何須介懷? 而對于蕭沉淵來說,楚國是易雪歌的故國,楚帝是易雪歌曾經以性命護著的弟弟。他既然心有眷戀又如何能夠再有從前的從容冷靜? 他想要楚國也想要易雪歌,魚與熊掌如何能夠共得? ☆、第57章 這樣兩難的問題,哪怕是無論何時都可以舉重若輕的從容解決任何問題的蕭沉淵都無法想出兩全的辦法。 他固然對易雪歌傾慕不已,情難自制,眼下卻也不愿意為了她輕易放棄對楚國的企圖。楚國并非他想要鑲嵌在權杖上用以炫耀的珍寶,而是從少年起就已然放在心中的獵物,勢在必得。 蕭沉淵獨自在房中站了一會兒,房間里沒有一點人聲,只有香爐里偶爾發出輕微的聲音——那是沉水香燃燒時候的聲音,裊娜的白煙靜靜的從香爐中升起,香氣淡淡。 這樣的氛圍里,蕭沉淵卻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溫泉里聞到的那點兒梅香,心中微微悸動,猶如被那美夢蠱惑一般的輕輕合上眼。那樣脈脈的梅香,仿佛還繚繞在鼻端,若有若無得引著人去探尋,叫人想起溫泉中那被遮掩在紅紗之下的冰肌玉骨。蕭沉淵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再也難以抑制,索性直接出門往易雪歌房里去。 這個時候,易雪歌自然也沒有睡。她在床上把自己白日里說的那些類似于告白的話重新回憶了一遍,覺得自己簡直是蠢到了不忍直視。再想一想自己為蕭沉曜做過的蠢事,簡直是沒臉見人了好嗎? 易雪歌捂著自己泛紅的臉抱著枕頭滾了一下,低著頭咬唇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道:“我居然還有臉皮嗎?”她憤憤的又滾了一圈,被子被她擠到一邊,她卻猶自羞惱,“怎么辦,怎么辦?簡直沒臉見人了......” 蕭沉淵推門進來,正好就看見她在床上滾著。兩人都愣了愣。 易雪歌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張白皙如玉的臉在燈光下徹底紅透了,她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求不看見!!! 這樣清楚明白的肢體語言讓蕭沉淵煩悶了一晚上的心情徹底輕松下來,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一絲的笑容自然而然的從心底流淌而出,輕松而明朗,乃是他甚少有的真切笑容。 蕭沉淵忍不住出聲調侃道:“夫人這是在做什么?可是在練什么神功?” 易雪歌瞪了他一眼,放下捂著臉的手,抱著枕頭不吭聲——雖然她很想應一句:的確是在練功,而且還是不外傳的神功,無關人士請立刻退避。但是她就剩下那么一點臉皮了,還是省著點用吧...... 蕭沉淵總算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也沒打算把易雪歌逗得真的惱了,反而把話題轉開:“上次說要教夫人習武,如今我身子好了一些,倒是可以先教夫人認一認xue位。” “不用了。”易雪歌悶聲拒絕了一下,隨即又抬頭去看蕭沉淵,“這個時候,你怎么來了?” 檀木床上鑲嵌著一顆一顆的夜明珠,哪怕是夜里也帶著幽然的珠光,依依流連不去。易雪歌如玉一般白皙的肌膚仿佛就染著這樣幽然的珠光,猶如明珠生暈一般的瑩瑩,雪膚花貌參差是。 那種淡淡的梅香仿佛幻覺一般忽然重新浮了上來,猶如一把小勾子一般勾著人。蕭沉淵心念微動,不自覺的上前了一步。 易雪歌被他的動作下了一跳,不免有些呆住了,聲音也低了下去:“你要做什么啊?” 蕭沉淵看著她呆呆的樣子反倒覺得說不出的喜歡,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兔子,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被嚇得縮成一個雪團兒,悄悄的豎起一只耳朵對著人。他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就像是月光無意落在其上,流連不去,語聲卻是輕軟的:“長夜寂寞,為夫這是想要自薦枕席啊。” 自!薦!枕!席! 易雪歌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會動了。就好像有一個人在她的腦子里丟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一片狼藉,全都空白了。 易雪歌下意識的往床里面縮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沒什么底氣的道:“太快了吧......”她一點也沒有準備好嗎?易雪歌算是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雖然話說得好聽,真要去做了反倒縮回自己的保護殼里面了。 她默默的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作出什么都沒有聽過的樣子:“很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蕭沉淵看著裹成一個大粽子的易雪歌,唇角微微勾起,沒有離開反倒走的更近了一步。他頂著易雪歌如臨大敵的目光,抬手揉了揉易雪歌的長發:“放心吧,說笑的。”手下烏發柔軟順滑,他摸得舒服,忍不住又多摸了一會兒,然后才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易雪歌的額頭,“只是來看看你的毒解得怎么樣了,既然沒事,那就早點休息吧。” 他的吻非常的自然,目光澄澈的沒有一點情/欲,猶如窗外的明月般皎然無聲,風輕云淡的一掠而過。這種態度,反倒叫易雪歌生不出拒絕之心,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目送著蕭沉淵起身離開。然后,她才情不自禁的用手附在他吻過的額上,只覺得那一小塊肌膚熱的出奇,那種熱度使得面頰暈紅。 不可否認,當蕭沉淵俯身吻下的時候,她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心如鹿撞。那樣的感覺,已是許久未有的了。 如此月夜,易雪歌在房中臉紅,蕭沉淵在房外站著,心里想的卻都是對方。卻不知道,這時候不僅他們還未歇下,有一人也還未睡,正在cao心易雪歌和蕭沉淵的事。 杜云微知道自己家中那位榕叔的能力,既然對方應下了事,自然也就不再cao心易雪歌的死活。可是,她等了一段時間,不僅榕叔那邊再無聲息,易雪歌也還安安穩穩的活著,甚至還很有興致的似得與蕭沉淵去溫泉行宮泡溫泉。 杜云微細細想了想,只覺得心上一涼,忽而憶起蕭沉淵那張酷似蕭沉曜的面容以及那種極為相似的眼神,有一種久違的冷意從心底襲來。 蕭沉曜或許遇見過許多女子,也不曾與她有過太長時間的接觸,但是杜云微十分清楚的知道她曾經是這世上離蕭沉曜最近的女人。蕭沉曜那樣的人,哪怕不愛亦是會給予對方尊重,尤其對方是他明媒正娶的結發之妻。所以他雖然不曾主動卻也默許杜云微走近他、了解他。杜云微非常清楚蕭沉曜做過的許多事,知道他對敵手的那些手段。 無聲之處見驚雷。他越是不動聲色,他的敵手就越是需要擔心。就如現在的她一般,雖然對方什么也沒做,她卻已然亂了心緒。 她想,世上都有借尸還魂的傳說,蕭沉曜會不會也是如此呢?也許,他覺得不甘怨恨,接著蕭沉淵的身體來復仇了? 這樣的深夜里想起這樣虛無縹緲的鬼神之事,本該渾身發涼,毛骨悚然,但杜云微卻在毛骨悚然間反而升起一種異樣的狂喜。她想起那夜蕭沉曜最后那一夜望過來的眼神,便是血液都要跟著沸騰起來。 杜云微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就連指甲戳破了掌心都不曾感覺到。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抬頭去看鏡中的自己,側身問身邊的女官:“我近來瘦了許多,看上去好似顯得老了......” 那女官嚇得跪倒在地上,連聲道:“殿下何出此言?”她輕輕的道,“殿下青春正好,花容月貌,猶若仙子。又怎么會‘老’?即便是陛下,見了都要心動神移,不能自己呢。”杜云微私下里的性子一向不好,女官只得撿著好聽的說,借著皇帝來讓杜云微回來點理智。 杜云微似乎在聽又似乎沒在聽,她垂首看了看自己依舊柔弱無骨的纖纖細手,想起當初正是用這雙手端著那杯下了毒的茶水遞給蕭沉曜,指尖輕輕一顫,猶如玉珠滾落一般,幾乎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那夜以來,她無一日不在后悔也無一日不在慶幸,猶如深處地獄,烈火焚心一般的痛苦。后悔的時候恨不得跟著蕭沉曜一起去死;慶幸的時候覺得沒有了所謂的愛情她也要活得更好。 她不由的有些恍惚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樣美麗的容貌卻依舊失去了令她自我迷戀的力量。她如同被刺痛了眼睛,不自覺的閉上眼——紅顏易逝,越是美麗的容顏越是容易被歲月摧殘。更何況,或許她的容貌依舊,但是昔日之人早就已經不在原處。 她本以為自己永遠失去了蕭沉曜,從而也永遠擁有了他,可是如今見到極似蕭沉曜的蕭沉淵才知道,自己從未擁有過他。 她清楚地記得蕭沉淵看著易雪歌的眼神,在那樣的眼神里,便是丑女都要變成舉世無雙的美人。叫人如何不心生嫉妒?叫她如何不嫉妒? 倘若他真的活了過來,是否意味著她與蕭沉曜還有緣分未盡?杜云微閉上眼,壓住了心底那點瘋狂又可悲的思緒。 ☆、第58章 杜云微獨自坐在那里想著蕭沉曜的事情,卻不知道皇帝正從殿外進來。因為皇帝攔著宮人不讓傳報,所以一進內殿的門就看見了美人對鏡而坐的側影。 此時杜云微已經卸去一頭釵環,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獨自一人如同入定一般的坐在梳妝臺前,秀眉輕輕蹙起,反倒平添了一分的人氣。一邊的梳妝匣旁擺了一個剔透的水晶瓶子,插著一晨間皇帝親自剪來的臘梅,幽幽暗香脈脈波動,而她水紅色的長裙拖曳在地上,便像是又一朵嫣紅的梅花無意間綻開。 這樣的夜里看到這樣的杜云微,皇帝的心也忍不住軟了軟。他悄然的抬眼望去,正好可以從梳妝臺上的鏡子里看見杜云微那幾可入畫的絕色眉目和不可掩飾的倦怠之色。那個跪在那邊的女官見了皇帝,便十分乖順安靜的行禮退下。 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前,親昵而溫柔地撫著杜云微的肩頭,貼在她耳邊輕聲道:“這又是怎么了?”他認真想了想,只以為杜云微是在為柔妃的事情生氣,語聲柔柔的,“上次不是和你說過了,我剛登基不久,位置也不曾坐穩,若無子嗣,總是不妥的。你且忍一忍,若實在不高興,等孩子生下來再去母留子便是了。” 杜云微轉身看著明熙帝,燈光下的臉龐蒼白如紙,唯有一雙黑眸黑得宛若深潭一般,深不見底。她連眉梢都不動,只是冷靜地一字一句地問道:“難不成沒了那些女人,你的皇位便坐不穩嗎?”她唇角勾唇一絲冷笑的意味,面上卻是豁出去了的絕艷之色,“蕭沉燁,你不過是不夠愛我罷了。我為了你,已然一無所有,你便不能全心待我嗎?” 因為記及蕭沉曜,杜云微的心情本就不好,皇帝湊上來,她自然是沒有半句好話。 殿內燒著地龍,很是溫暖卻讓人的肌膚帶上了點緊繃的干渴,就像是弓上的弦,拉得緊繃繃。燭臺上的碩大蠟燭本還在寂靜地燃燒著,忽地爆開了一朵燈花,中心的火焰劇烈晃動了一下,隨著那灼灼的燭火,摻雜在蠟燭里面的沉香屑的味道熱烈而濃厚,像是忽而涌起的潮水一般撲面而來。幾乎讓人面上發燙,難以呼吸。 被這樣當面質問,皇帝的臉上不可避免的帶了一點惱怒,他低頭看著杜云微,神色微微帶了點冷意,語氣也淡了下去:“有些話,你和我大約是永遠都講不清楚的。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吧。朕還有事,先回去了。”也不等杜云微的回應,他抬腳大步走了出去。外邊守著的宮女太監早早便驚惶地跪了一地。 若是放在平常,不過是杜云微和皇帝又一場尋常的爭執罷了。這一日的杜云微心間一動卻出人意料的叫住了皇帝:“等一等......” 皇帝本就是堵著一股氣,此時被喚住了,心軟了一半卻還是冷著聲不去看她道:“又有何事?” 杜云微已然冷靜下來,她緩緩站了起來,一邊往皇帝身邊走一邊說道:“馬上就要到萬壽節了,陛下就準備讓錦親王一直呆在郊外行宮里面嗎?陛下就這么放心?”說到后面,她的語氣里已經帶了一點譏嘲的意味,唇角弧線雖然依舊美麗卻顯得冰冷而刻薄。 皇帝本來還想聽一聽杜云微服輸的話,沒想到她卻說起這個,只得冷著聲反問道:“這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看了眼杜云微,笑了笑,帶著一種冷淡的意味,“皇弟身子弱,不耐京中苦寒,在行宮里養一養也是好的。” 杜云微靜靜的對上皇帝的眼睛,半點也不退讓的說道:“只是這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了吧?如今諸王和陛下沖突即將要起,他卻避開去了郊外行宮,這舉動難免要叫人起疑。陛下且認真想一想:若是陛下和諸王兩敗俱傷,陛下膝下又無皇子,兄終弟及又何嘗不可?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戴罪之身,能夠活著已經算是開恩了,這樣一來,錦親王怕是眾望所歸。” 皇帝被杜云微說得悚然一驚,認真想想果真如此——哪怕蕭沉淵身子再弱、再沒野心,可是這種情況下,他卻有許多旁人沒有的優勢。哪怕是那幫大臣,估計也想要換一個如蕭沉淵這般好掌控的君上。他心里已有幾分想法,嘴上卻不肯認:“皇弟性情溫敦,是你想得多了。” 杜云微低頭笑了一聲,笑聲柔軟猶如玉珠滾落一般動聽。她恰好走到了皇帝身邊,伸手挽住人,柔聲說道:“性情溫敦?我依稀記得昔日里有人也是這般評價陛下您的。” 這話說得隱晦,但是卻比前面一百句話都要容易打動皇帝的心,可算是一下子就說到了皇帝心里面。似皇帝這般的人從來都是由己度人,認真想想,昔日里自己能裝出那樣一副樣子,蕭沉淵又如何不能?皇帝本人不過是被先帝稍稍冷遇心里便百般不甘,蕭沉淵卻是從小就被送去了云州,哪怕是病重得起不了床了先帝都不曾說過半句話。以己度人,蕭沉淵怎么可能會甘心?會不怨恨? 杜云微只是稍稍抬眼就知道皇帝這是聽進去了。她低著頭抿唇笑了笑,再接再厲的道:“我知道陛下是兄弟情深,對著這唯一剩下來的弟弟十分憐惜。可是,這種時候,還是讓錦親王回京的好。”她抬起眼一動不動的看著皇帝,刻意在“唯一”這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皇帝心中一凜,已然明白杜云微言下之意——無論如何,他畢竟還未有皇子,若是他出了事,蕭沉淵作為一個出身毫無污點、履歷清白的弟弟自然是有繼承權的。這樣的人,不管有沒有野心,自然是應該防范于未然的控制好了才是。 “朕明日就擬旨讓他回京。”皇帝點了點頭,立刻就下了決定。 杜云微摟著皇帝的手臂,小幅度的晃了晃,美目波光盈盈道:“還是陛下圣明。” 皇帝執著杜云微的手,頗有些感動:“這些話,也就只有你會和朕說......”他忍不住升起了一點兒的感嘆,說道,“高處不勝寒,這九五之尊從來都是稱孤道寡,朕有你相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杜云微聞言淡淡一笑,緩緩然的將頭埋到了皇帝的懷里,小聲道:“也晚了,你今晚留下來吧.......”她咬了咬唇,看上去含羞帶怯,全無適才的冷淡,“我一個人,總是有些冷。” 皇帝面上的笑意越發溫柔,摟著她往里走。 在皇帝不曾看到的地方,杜云微唇上的笑容卻漸漸的冷了下去,她睜著大大的黑眸看著窗外的明月,心中靜靜的想著自己的事:無論蕭沉淵是不是蕭沉曜,她都要再見一見才好。 到了第二日,皇帝果然擬旨召錦親王蕭沉淵入京。蕭沉淵在行宮里領了旨意,轉頭和易雪歌嘆氣道:“倒是半點閑時都沒有,便是到了行宮也不讓人安寧。”雖是嘆氣,他面上卻依舊沒有半點煩惱的樣子。 易雪歌瞥了他一眼:“得了吧,還不如說一切都在你的計劃里。”她黛眉秀美纖長,明眸里波光瀲滟,更顯得顧盼之間神采動人,“你敢說你沒有故意誤導杜云微,然后借著她讓自己‘無辜’的被召回京?這種時候,你愿意呆在行宮才怪呢!” 蕭沉淵轉頭去看易雪歌,漫不經心的笑道:“夫人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厚著臉皮去牽易雪歌的手。 “呵呵......”作為被蕭沉淵騙過許多次的人,易雪歌十分冷靜的回了他一個白眼,咬牙切齒的把自己的手拉回來,語調里帶著刻意的溫柔說道,“真是謝謝夸獎。” 眼見著自己順毛不成反而把兔子逗得炸毛,蕭沉淵立馬扯開話題:“圣旨上說是要今日啟程。你有什么要帶的嗎?不如去收拾一下?” 易雪歌認真想了想,難得出門一趟,若是不正經泡一下溫泉簡直是太浪費了。所以她便接口道:“我先去泡一泡溫泉,你要不休息一下。等會兒吃過午膳后我們再啟程吧。” 蕭沉淵一副標準好丈夫的模樣:“都聽夫人的。” 易雪歌本來轉身就要走了,此時卻忽而有些猶豫:“回京之后,你打算怎么辦?”她其實是想問蕭沉淵打算如何報復皇帝和杜云微,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改了。 蕭沉淵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眉目都沉了沉,但很快就緩和了神色:“夫人以為我要做什么?” 易雪歌認真的回看他:“你想要怎么做自然是隨你。他們也的確需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她的眸光清亮一如晨光落下,溫柔明媚,就照在人心上,“但是,你做之前定要好好想一想,他們是否值得你違背自己的原則,這樣去做。” 蕭沉淵靜靜的看著易雪歌,好一會兒才合上眼,緩緩道:“圣人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我雖不是圣人,也做不到以直報怨,但也不會卑劣到讓自己和他們站在同一水平。只不過,是讓他們自食其果罷了。” ☆、第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