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穿越重生之農(nóng)家有貴女、重生之盛世天下、陳君令、靈氣復蘇:簽到終極修煉天賦、【足壇】玫瑰戰(zhàn)爭、青梅她總饞我身子、八零軍婚美嬌娘、八零年代福氣包、農(nóng)家子的古代日常、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無限流]
蕭沉淵遲疑了一下,放下酒杯,目光平靜的看著她,敷衍道:“我很喜歡夫人啊。” 易雪歌卻不依不饒:“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連一眼都不看我。”她皺皺眉,癟嘴委屈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 會和醉鬼說話,我也是醉了——蕭沉淵捂了捂有些頭痛的額頭,上前想要把易雪歌扶起來。 易雪歌卻很不安分的撲上來,抱住他,就像是一個守財奴抱著自己僅有的財產(chǎn),死也不愿意松手,緊緊的:“沉曜,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沒死。” 蕭沉淵的身子頓了頓,他幾乎立刻就低頭去看易雪歌。 易雪歌醉的一臉通紅,雙眼帶著模糊的水霧,就像是已經(jīng)被酒水醉暈了的小松鼠——呆頭呆腦的,連尾巴都不會擺了。她呆呆的看著忽然目光凌厲的蕭沉淵,忽然出其不意的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像是小鳥飲清泉一樣,然后傻傻笑道:“甜的......” 被懷中的女人摸摸吻吻,吃了一大塊豆腐,蕭沉淵卻仿佛毫無所覺。他眼神莫測的看著醉暈暈的易雪歌,忽然開口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死?”他語氣柔和平靜,可正因這平靜反而更顯出內(nèi)中的冰冷刺骨,知道底細的人卻知道他是動了殺機。 易雪歌卻一無所知,絲毫沒有身在刀劍之下的忐忑小心,她不安分的在他懷里動來動去:“你當然沒死啊。”她心滿意足的抱著蕭沉淵,笑嘻嘻的,轉(zhuǎn)眼間卻忽然落了眼淚,淚水漣漣,“我都還沒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怎么會死呢?” 那淚水的重量實在是微薄不堪,可是滴在蕭沉淵的手背上卻仿佛針刺一樣。他下意識的想要收回手,可懷中的人卻緊緊抱著他。八爪魚一般。 他沉默了很久,夕陽的余光如洗一般的落在肩頭,余溫依舊,懷中的女子面紅若朝霞,癡心一片。她緊緊貼著他的心口,那樣近,那樣暖,可也那么遙遠,如若隔世。 很久很久,蕭沉淵才輕聲問道:“你喜歡我什么呢?我從來不曾正眼看你,也毫不猶豫的利用過你,逼迫你嫁給你不喜歡的人,甚至還算計......”他忽然頓住口,不再說下去。他抬起頭不去看懷中人,冷淡的問道,“僅僅是因為那一次救命之恩?” 易雪歌卻呆呆的看著他,無意識的在他脖頸處摩擦著,好一會兒才像是夢囈一樣的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的眼淚抹在蕭沉淵的脖頸上,濕漉漉的,就像是清晨采來的露水。她低低的說,“可我知道,哪怕是你死了,我也不會再愛別人了。我雖不能與你共死但要是你活過來,我定會再愛你一次。” 她抬起頭認真的看著蕭沉淵,眼淚模糊,眼眸漆黑,說起話來卻擲地有聲:“此生此世,我只愛你一人。” 書上有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蕭沉淵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安靜的看著易雪歌,輕聲答道:“我知道了。”他的眼神忽然軟了下來,就像是冰碰到陽光,不戰(zhàn)而敗。 他平生戰(zhàn)無不勝,百戰(zhàn)不殆,唯有此次,未戰(zhàn)便先舉白旗。因為他從未想過,他這一生,走到這樣的地步,死過了一回,竟然還能重新遇上最初擦肩而過的人,收獲這樣的愛。 蒼天待他何其殘忍,可卻還是為他留了一條路。這樣微薄的慈悲。 恰在此時,悠遠的琵琶聲忽然斷了,女子似悲似喜的聲音從遙遙的地方傳來。 “入我相思門,方知相思苦......”余音裊裊,依稀是女子含淚的哭訴又仿佛女子喜極而泣的歡喜。 “相思苦啊......”蕭沉淵用指腹擦去易雪歌面上的淚痕,忽然勾起一點笑意。 非常的淡,在夕光之下卻非常的溫柔,溫柔的。就像是鹽灑在雪上,看上去很相似,可是嘗起來卻是有味道的。 易雪歌醉的全然不知世事,她見蕭沉淵笑的溫柔,便撲上去咬了咬,像是個許久沒吃飽飯的人,對著那一桌的珍饈,不知從何處入口,只能像是沒見識的鄉(xiāng)間蠢婦,又咬又舔。 等她一醉醒來,只覺得自己居然破天荒的做了天大的美夢。 她居然抱著蕭沉曜親了又親,還告了白,然后又親親咬咬......把以前不敢做的都做了,劈天蓋地以來的好夢啊。 她醉得有些迷迷糊糊,整個人就好像被沉在水底下一樣,五感模糊。頭痛欲裂,偏偏還有若有若無的聲音遙遙的傳來。 是蕭沉淵和人說話的聲音。 “宋子卿那邊準備好了嗎?”蕭沉淵的聲音放得極低,話梢末尾處卻是壓抑著的咳嗽聲。 和他說話的是個陌生男人,他小心翼翼的說道:“是,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從那些暗衛(wèi)里面挑出這么一個身份合適的人的確是不容易。”他感嘆了一聲,立刻就回歸正題,“屬下已經(jīng)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請殿下放心。” 蕭沉淵仿佛在喝藥或是喝水,瓷器的聲音輕輕的,安靜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那個告狀的女人......”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沉吟,許久才道,“她既然是抱著必死的信念來告御狀的,便成全她吧。” 房間里面點著沉水香,香氣溫柔沉靜,一如邊上開滿了白色花朵兒的河流,有微末的白色霧氣靜謐的蔓延開來,用潮濕的空氣撫摸著每一個人。蕭沉淵的聲音在這樣的香氣烘托下顯得更加的飄渺和遙遠。 “做成受不了重刑自盡的模樣,”他淡淡的說道,“然后讓人寫幾本戲本子,這等的好戲想來都是百姓喜歡的。我那皇兄怕還想著先讓薛啟禮避一避風頭,等事情過去了再啟用呢......”此事要真是成了,榮國侯薛啟禮的名聲就徹底沒了,皇帝既然還想要端著一個圣君的架子,自然是不能再任用這等的“jian臣”。如此一來才是真正的廢了皇帝的一條臂膀。 那個男人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應道:“屬下明白了。”聲音和前面相比不免有些生澀。 蕭沉淵忽的笑了一聲,聲音里都帶著譏誚的意味:“是不是覺得都要認不得我了?”他低笑著說話,聲音如同浮在湖面上那些細碎的小冰塊,“若是以前有人告訴我,我會變成如今這般連無辜之人都不放過的樣子,我都要覺得好笑。” 男人沉默了很久:“再如何的改變,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他溫溫的道,“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那女人能從衙門里撿回一條命,榮國侯府為了自家面子也不會饒過她。只是死得有用和沒用的區(qū)別。殿下也是成全了她的心愿。” 蕭沉淵卻仍是微笑,笑聲急促而溫和,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永州,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 男人仿佛也笑了一聲,像是回應一般:“無論如何,當今陛下都不能夠成為屬下心目中的明主。良禽折木而棲,士不知已者而搏,不過而已。”他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冷靜的狂熱,“如今天下大勢所趨,秦國需要的乃是掃平八荒、平定*的雄才大略之主。當今卻因為顧忌東華太子軍中的聲勢以及與周云起的隔閡而重文輕武,實乃是誤國誤民,荒廢了我秦國數(shù)代帝王的苦心。” 蕭沉淵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他咳嗽了幾聲,忽然出聲道:“你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男人行了禮,很快就推門出去了。蕭沉淵卻不知做了什么事,忽然踱著步子朝著易雪歌的方向慢慢走過來。 易雪歌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了,可她還是緊緊的閉著眼睛,不想說話。 蕭沉淵繞過屏風,看著躺在床上的易雪歌,忍不住挑起眉輕輕一笑:“哎,已經(jīng)醒了?” 易雪歌被嚇得一下子就睜開了眼,滿心都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我不會被滅口吧?簡直一下子從文藝片跳到了恐怖片。 蕭沉淵卻沒理會她見鬼一樣的神情,慢悠悠的端著解酒湯走過來,輕聲問道:“頭疼嗎?我讓廚房做的解酒湯,喝一點兒就好。” 他換了一身湖藍色衣裳,烏發(fā)被玉冠束起,五官輪廓更顯清秀柔和,鼻梁挺直,眼神沉靜,猶如月下月桂樹一般的靜美溫柔。那繡著云紋和龍紋的廣袖之中仿佛還帶著被沉水香熏染出來的溫雅香氣,香遠益清。 易雪歌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忽然變了態(tài)度的男人,幾乎有一種自己是認錯人了的感覺。 ☆、第12章 蕭沉淵半點不為所動的端著醒酒湯站在原地,俊美冷淡的面容一如神廟里的神像一樣不朽。 易雪歌懷著偷聽到不該偷聽的事情可能要被滅口的害怕以及夢里心理出軌的愧疚,手腳利落的接過那湯碗,沒話找話的問道:“已經(jīng)天亮了嗎?” 清晨溫暖的陽光從窗隙里透出來,在沉香木的梳妝臺上留下淡淡的光痕,就像是女子胭脂盒里的胭脂似的顏色柔軟。而那留在空氣里的一道光則如被丟下的花瓣似的四散開來,空氣里的金粉般鋪天蓋地的灑在所有人的眼前。 在這樣的背景下,蕭沉淵看上去也格外的溫和,如同春日里吹面不寒的楊柳風:“你先醒醒酒,等會兒我們一起用早膳。”他適才遞碗的時候觸到易雪歌的手,此時便十分自然的問道,“手怎么這樣涼?”說著便幫她拉了一下被子。 易雪歌有些不太適應忽然如此體貼的蕭沉淵,只得低調(diào)的低著頭喝湯。可惜她宿醉醒來,沒什么胃口,只是小口抿了幾口湯,想了想還是問他:“你怎么還沒用早膳?” 醒酒湯還是熱的,喝下去的時候身子都舒服了許多,里面加了白糖和桂花本來應該是甜甜香香的,偏偏還往里面加了橘子,青梅以及白醋,又酸又甜,舌頭被這樣的味道一刺激,就像是被涼水冷過一樣,腦子也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蕭沉淵坐在了床邊:“等你呢。”他纖長的眉頭輕輕地挑了一挑,透出幾分淺淡適中的笑意來,“你昨晚一喝醉就說夢話,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只得照顧著你睡沉了才回房休息。所以今天本來就起得晚了,便索性來你這里等你一起吃早膳。” 昨晚還咄咄逼人,剛剛還陰謀詭計的夫君啊,你轉(zhuǎn)畫風轉(zhuǎn)的如此快究竟是為哪般啊?易雪歌咽下那酸酸甜甜的醒酒湯,扯出一個掙扎的笑臉:“真是謝謝你啦。”她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只得小心的問了一句,“我應該沒說什么胡話吧?” 蕭沉淵垂眼看她,長的讓人嫉妒的睫毛在筆挺的鼻梁上映出扇形的陰影,唇角的弧度非常小,平平淡淡的說道:“沒什么,你就是把我當做皇兄告了個白。” 雖然蕭沉淵有好幾個皇兄,但是再這樣的語境里,他們很容易就能知道對方提的是哪一個皇兄。 臥槽,我居然真的說了!真的說了!易雪歌幾乎不敢去看蕭沉淵的臉色,她使勁埋頭喝湯,小口小口的,一張臉憋得通紅。 房間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易雪歌認真喝湯的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蕭沉淵忽然開口問道:“你既然那么喜歡他,當初為什么不告訴他呢?” 易雪歌慢吞吞的從湯碗里面抬起頭,烏黑的長發(fā)柔順的披著兩肩,肌膚被映襯的更加蒼白如雪,她就像是一朵水晶雕成的花,有一種易碎而凝固的美麗。蕭沉淵的眼神就像是被風拂過一樣,蕩起了微微的波瀾。 易雪歌認真的看了眼蕭沉淵,隨即就低下了頭,輕聲道:“我一直以為,相愛是兩個人的事但我喜歡他卻只是我一個人的事。總覺得自己愛得十分偉大,不愿意給他半點的困擾。”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眼底有水色一閃而過,“現(xiàn)在想想,又有點后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早點告訴他呢。哪怕他心里知道我的心意,可也及不上我親口告訴他。” 蕭沉淵默默聽著她的話,好一會兒伸手把那空了的湯碗拿回來:“已經(jīng)喝完了。”他看著臉色紅潤的易雪歌,笑了笑,“你近來身子恢復得很好,等到秋狩的時候,正好可以跟著一起湊一湊熱鬧。” 陽光照進來,空氣里浮著淡淡的金粉,蕭沉淵唇角那一點薄薄的笑意仿佛也被染成了金色:“你要是不會騎馬,我正好可以教你。” 易雪歌沒來得及為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傷春悲秋就被蕭沉淵這個毫無情趣的家伙打斷了,只得隨口道:“那倒不必,我會一點兒的馬術。”她像是想起一些往事,眼神飄忽了一下,“你看的資料沒有說嗎?原先我父皇給我定親的那個盛南生出自武將世家周家,我那時候有些小孩心性,聽說對方年紀輕輕就立下不少戰(zhàn)功,尤其精通馬術和槍法,我就暗地里偷偷學了一點,想著日后也有共同語言。結(jié)果后來南楚大亂,那點兒的馬術倒是派上用場了。” 蕭沉淵的眼神靜靜的落在易雪歌身上,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易雪歌一邊回憶,一邊露出一個淡淡卻真切的笑臉:“后來遇上蕭沉曜,為了和他多呆一會兒,我就假裝不會馬術,讓他教我。本來是想要多和他呆一會兒的,結(jié)果他心里面大約是嫌我學的太慢,后來就隨便指了個人教我,估計到了最后他也只當是我太笨學不會。”她嘆了口氣,又轉(zhuǎn)回原先的話頭,“說起來,當初為了能讓蕭沉曜有名正言順的借口可以出兵替南楚平亂,我答應和親秦國,的確算是辜負了盛南生。也不知道他怎樣了。” 蕭沉淵冷淡的回答她的問題:“據(jù)我所知,盛南生如今乃是南楚重臣,玉貴妃為了拉攏他,還把自己的幼妹嫁給了他。” 好吧,易雪歌十分沮喪的發(fā)現(xiàn):自己戀愛緣估計十分淺——定親對象已經(jīng)另娶,初戀對象已經(jīng)死了,剩下的現(xiàn)任夫君又是蕭沉淵這樣的貨色...... 果然啊,活著就是艱難。 蕭沉淵適才聽著易雪歌回憶過往情人,心里估計也不舒服,冷冰冰的添一下堵:“剛剛我和永州的對話,你都聽見到了多少?” 這樣清楚明白的問話,還加上一個“永州”。易雪歌再也不能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扯著嘴角笑了一聲,眼里卻不帶半分笑意:“你是指你準備殺人嫁禍的事還是你背地里和禮部尚書鳳望舒勾結(jié)在一起的事?”她頭痛欲裂加上心情不好,嘴里的話自然也不好。 鳳望舒,字永州,出身秦國大世家鳳家,家世才學皆是一等一,加上先帝賞識,年紀輕輕就位列被稱作儲相的禮部尚書一職。易雪歌自然是不曾見過他,但是蕭沉淵那聲“永州”,就讓她猜個正著了。不過她也從未想過,蕭沉淵竟然有本事令鳳望舒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俯首稱臣。 蕭沉淵卻依舊不動聲色,他非常平淡的看了一眼易雪歌,淡淡問道:“你是后悔和我這樣的同流合污了?”他聲調(diào)溫文,那個“同流合污”更是咬字清晰,十分叫人回味。 易雪歌被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就算那個女人可能會死,可是你派人去殺她,這種做法和榮國侯有什么區(qū)別?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蕭沉淵的手指在案上輕輕的扣了扣,沉聲道:“那么你以為:幫著人告完狀,保護她回鄉(xiāng)就是做了好事嗎?她得罪了炙手可熱的權貴,沒了倚為依靠的夫君,家中老幼皆是為此喪命,更無可以養(yǎng)活自己的家財,這樣的女人,就算榮國侯和我都不出手,她要如何活下去?” 蕭沉淵笑了一聲,唇角的笑容非常、非常的冷淡:“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我成全她,然后完成她的心愿。這有何不可?” 現(xiàn)實永遠都比想象殘酷,面對蕭沉淵的問題,易雪歌幾乎無話可說。 蕭沉淵也許本來也沒打算從易雪歌那邊得到什么回答,他俯下身,黑沉沉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易雪歌,眼底浮光掠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雪歌,你知道我從皇陵里面得到的是什么嗎?”他笑了笑,眼中殊無笑意,神態(tài)卻是冰冷的溫柔,“是歷代帝王傳下來的暗衛(wèi)名冊和暗令。有了這些東西,我就可以很簡單的處理掉那些礙眼的人,做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日后我要做的那些事情,可能遠遠都要比剛才的事情要來得骯臟殘忍的多。你要是連這種程度都接受不了,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那種目光注視之下,易雪歌只能被迫抬著頭與他對視。 那種感覺就好像看著漆黑的夜空,烏云蔽月,星光暗淡,伸手不見五指,即便是那心底堅持的信念都無以為繼。 可是這一刻,易雪歌卻依稀從蕭沉淵的眼底看到了他流露出來的那么一點的心情——他或許也厭惡著這般的自己,卻又有某些未知的事物在折磨他,使他不得不在黑暗里不斷行走,越走越深,離真正的自己越來越遠。 易雪歌心上微微動了動,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那個,至少你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做啊。”她朝蕭沉淵笑了笑,順著自己的心思說道,“我以前在冷宮里面吃冷飯和剩菜的時候也特別的討厭文貴妃,想起她自己大魚大rou還不肯讓廚房給我和母后一點熱飯就恨不得去咬她幾口,嘗嘗人rou的味道。可是后來出了冷宮,我還是得拉下臉像個宮女似的討好她,她喜歡用雪水泡大紅袍我就要主動替她去采雪水,一雙手凍得通紅。我每□□她笑,心里卻氣得恨不得往那些湯湯水水里面加毒藥,干脆毒死她算了。可是,我還是沒有。因為,我知道我自己比那些仇恨更加珍貴。我的一生很長,總是會遇上許多的機會,犯不著為了她賠上我自己。結(jié)果,你知道的,她后來死在亂軍中了。” 她很認真的看著蕭沉淵,眼神清澈的可以倒映出蕭沉淵那張冷淡到了極點的臉:“蕭沉淵,你要知道,你自己比那些仇恨更加的珍貴。報仇有許多的辦法和時間,永遠都不該為了那些毀了你自己。” 蕭沉淵深深的看了眼她,那種深沉的光色幾乎好似深淵地下的投影,忽明忽暗。他忽然站了起來:“你先梳洗吧,我去問問早膳準備好了沒有?” 問問早膳準備好了沒有聽上去就是個不靠譜的借口,更大的原因是蕭沉淵不愿意和她再說下去了。這是談崩了的節(jié)奏啊~ 易雪歌美夢里積攢出來的好心情徹底沒了,居低臨上的賞了個白眼給蕭沉淵。 ☆、第13章 “你是說,皇兄打算讓北魏的使臣參加這次秋狩?”蕭沉淵抿了一口茶,茶水既清且苦,他的聲音也淡淡的,聽不出半分的情緒。 阿意立在一側(cè),僵直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應道:“是的。” “我這皇兄也算是素有急智。”蕭沉淵用手巾掩著唇輕輕咳嗽了一聲,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如今東華太子已死,他本就不打算繼續(xù)對北魏開戰(zhàn),先把那位求和的來使拖上一拖給個下馬威,然后在秋狩上以我秦*威嚇他一嚇,再紆尊降貴的接受求和。何愁談不到好條件?他也算得了一個‘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名聲,自有一班酸腐替他歌功頌德。” 阿意的眼神卻有些復雜和擔憂:“若是當真讓北魏和秦國議和成功,那先前的一番布置豈不是白費了?” 先前蕭沉曜遠赴邊地從軍,臥膽嘗薪,十七歲時大敗南楚名將司馬臨,之后接連用重金收買南楚皇帝身邊的近臣不斷攻訐司馬臨,使得南楚皇帝問罪司馬臨,逼反司馬臨。然后他才從容不迫的出手救下逃亡的南楚太子和公主,使得易雪歌和親秦國,名正言順的出兵替南楚平亂。最后,他明里暗里都得了實惠——既是得了名聲和易雪歌作為陪嫁的封邑,由此埋下今后慢慢侵蝕南楚的引子也為日后征伐北魏掃平后方余患。 只可惜蕭沉曜才剛剛對北魏開戰(zhàn),就連埋在北魏的棋子都還未用上就因為先帝病重而從戰(zhàn)場趕回來,然后死在登基前夜。他這一死,所有的苦心、所有的籌謀都跟著埋在了地下,而秦國剛剛登基的新帝卻偏偏是一個顧忌東華太子的聲威,準備重文抑武的皇帝。 天下大局,百般籌碼,一朝成空。 蕭沉淵按在手巾上的手指用了用力,越發(fā)顯得手指削瘦蒼白,骨節(jié)青玉一般精致脆弱。他壓住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說道:“所以,這次議和,定然不能成功。”輕輕嘆了口氣,他說,“你下去吧,我再想一想。” 阿意點了點頭,正要行禮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了一句:“王妃那邊已經(jīng)休息了,殿下今夜不如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