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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嫡女復仇實錄在線閱讀 - 第58節

第58節

    言罷,夫婦二人拾級而上,里頭看門的家人,聽聞主人回來,連忙開門迎接。

    季秋陽挽著傅月明的手,進了大宅,先吩咐家人將行李歸置下,便陪著她在宅里四處游逛,將各處地方、游廊走向一一指與她看。

    傅月明游覽一回,見這竟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宅院,周圍有群房環繞,其內堂樓、廳堂、上房、廂房一應俱全。大門正對著粉墻影壁,影壁后頭是一所天井,其內栽著好些合歡樹,還有一個井圈子。天井過去,便是正堂,乃日常待客所在。兩旁抄手游廊環抱,向后通過去就是上房。另有倉房、賬房、家人住所、馬廄等不可計數。到底還有一座小花園,西邊開著一扇角門,可直通大街。傅月明看這宅子雖談不上華麗奢靡,倒也深邃寬廣,心下甚是不安,便問季秋陽道:“這宅子也太大了,咱們只兩口人,就住在這么大的屋子,怕日后有人說話。你是個才做官的人,不怕日后有礙么?”

    季秋陽聞說,莞爾一笑道:“你這就是過慮了。我是個翰林,這宅子前任的主人也是個翰林。他既能住得,我為什么住不得?”

    兩人說著話,一路走回正堂之上。季秋陽便將家中大小盡數招來,令其等拜見主母,說道:“自此往后,家中大小事宜,皆聽太太的吩咐。便是有極緊要的,也須得由太太來告訴我。你們日后辦差,勤謹仔細,年下太太自然有賞。但若是憊賴懶怠,卸責誤事,查點出來,必然嚴懲不貸。”

    一眾家小聞言,都齊聲道:“老爺吩咐,小的們必然勤謹。”說罷,便各自上來與傅月明請安見禮。傅月明也就不躲不避,公然受之。

    見過家中大小,傅月明與季秋陽回至上房。小玉并桃紅兩個丫頭早已先進了屋子收拾,見主人回來,連忙迎上前去,替他二人接了衣裳。

    桃紅倒了碗茶送上來,就說道:“行李都歸置下了,姑娘、姑爺路上買的幾樣玩意兒,我跟小玉不知怎么擺放,還等姑娘示下。”小玉卻拉了她一把,擠眉弄眼的笑道:“連日趕路,姑娘、姑爺必然累了。路上又人多眼雜,就是想說幾句話,也沒個避人處。這好容易進了家門,且讓他們自自在在的說話罷,那些不要緊的事兒,改日再回也是一般。”說畢,竟不同傅月明招呼,拽了桃紅出去了。

    傅月明說道:“好大膽的丫頭,誰把她慣到這般的。主子跟前,也沒大沒小起來。”季秋陽卻笑道:“這個小玉,倒很是伶俐。一路上我觀她行事,很是知道進退輕重,回環機變,又知書識字兒的,倒是難得。”傅月明點頭道:“到底是那樣人家的出身,賣身做了丫頭,卻是可惜。”言罷,便睨著季秋陽,似笑非笑道:“好啊,這一路上你不言不語的,倒脧我的丫頭!老實說,你看上哪個了?我今兒就把她許給你,我的丫頭我還做的了主。免得日后你們看對了眼兒,背著我偷吃,倒弄出些不自在來。”

    季秋陽聽了這話,也曉得她說笑,存心慪她,便蓄意點頭道:“娘子這話很是,難得娘子賢惠,為夫也不好卻了娘子美意。我瞧那個桃紅身段修長,容貌甜美,為人老成持穩,又是你打小便貼身服侍的丫頭,倒是個不錯的人選。那個小玉,生得靈秀可愛……”他話未及說完,傅月明早已合身撲來,同他撕扯道:“這才成婚幾日,你就挑肥揀瘦起來了!要一個還不夠,連兩個都惦記上了!你真真混賬!”季秋陽一面躲她粉拳,一面就笑道:“我還沒聞到半點腥味兒,你這醋壇子就打翻一地了。既會吃醋,那又假意充什么大方?倒弄得夫妻背心,都不痛快。”嘴里說著,便將她摟在懷里,強拖至床畔坐了,將她抱在膝上,臉頰相貼,低聲道:“我知道你上一世是被jian人坑害的怕了,到了這一世,心中便有許多猜疑,又覺男子性情難拿,唯恐重蹈覆轍。然而我為人怎樣,待你心意如何,你都該看在眼里。委實不必弄出這些姿態,拿那些小意來試。我季秋陽此生只要你傅月明一人,我曉得如今說這些你也難信,咱們久后見人心就是了。”

    傅月明聽他說的這般鄭重,也自知這番是自己失禮,連忙道:“這次是我不好,我往后再不說這話了。”季秋陽卻不依,又道:“你事前在徽州定下的約法三章,我是件件都遵的,不信你大可查去。你若還擔憂,不妨再定出幾條閨房條款,我與你簽字畫押。若日后有犯,娘子大可家法懲治。”傅月明聽了這番言語,仰頭細觀他神色,見他雖面色淡淡,眼角卻含著笑影,知他并未生惱,遂笑道:“你這般遷就于我,不怕日后家中地下夫綱不振么?”季秋陽莞爾道:“夫綱地下不振怕些什么,床|上能端起來也就充的過了。”傅月明聽的面紅耳赤,眼眸流波,頰上霞飛,張口啐道:“呸,好好的說著話,你就歪邪起來!滿心里不知思想些什么,快放我下地,我不要同你在這里纏!”季秋陽卻哪里肯放,兩人拉拉扯扯,不禁就哄動了意思。這二人連日行路,路上野店風霜,舟車不穩,哪里有那心思。如今好容易安頓下來,又是新婚之際,難免有些柴草碰星火的意思。傅月明嘴上雖硬,身上倒半推半就,也就容他一振夫綱。兩人脫衣上|床,顛鸞倒鳳起來。

    轉日起來,吃畢了早飯,季秋陽便將家中各處鑰匙并銀錢賬簿都交予傅月明,又說道:“明兒我便要到翰林院去上任,往后或有公務忙碌,難顧及家里。這家中日常瑣事,只好靠你去管。你便放手去做,家中下人若有不服管束的,只管責罰,不必顧忌。若是人手不足,便使人去買。”說著,略停了停,又道:“因走時匆忙,宅子我不曾好生打理。你若看著各處的擺設有不合心意的,倉房里存的好些古董玩物,拿來換了就是。”傅月明嫣然一笑,說道:“我都知道,你都不必cao心。大老爺好好做官就是,上任需用的各樣東西,可都齊備了不曾?”季秋陽也就笑了笑,說道:“那些倒是一早就備下了,不用你費心。我知道你素善持家,不過白囑咐你罷了。”這一語未了,他又沉吟片刻,方才說道:“本還有一樁事想交予你處置,但你才來京中,這些事只怕一時難于上手,暫且罷了,往后再說罷。”

    傅月明見他神色遲疑,言語不暢,便憶起路上碰見林常安一事,情知里面有些不知底里的事情,也不便多問,這一日,二人便在房中看賬議事,將家中所缺一一列了單子,傳與家人采買備辦,一日也就過去了。

    至隔日,季秋陽先去吏部銷假,便去翰林院下馬拜印。他為人極好,又有真才實學,兼且圓滑潤澤,同一眾同僚相處極好,上司下屬那里風評也甚佳,仕途之上也算春風得意。

    傅月明在家中,就在正房旁的抱廈里設帳,她自家平日便在帳后看賬議事,叫小玉與桃紅兩個丫頭在外守著。若有家人來回事,先叫丫頭進來通稟,方才帶到屋中案前。她自家新制了一把籌子,將家中舊的棄之不用,家中下人若要支領銀錢,皆以此物為憑,至傍晚時分便要進來交籌子算賬。她自家寫算皆精,又是個條理分明之人,但凡底下人有些算計,無不識破。又自家人中選了幾個老成持重、忠心可靠之人,充為管家,每日將家中事宜,巨細無遺悉數稟告。連日下來,家中各樣事物無不井井有條,一家大小,進出有矩,行事有憑。家中人口雖是不多,倒是有個蒸蒸日上的樣子。

    這季家下人,一早便知自家主人是討了一個商賈女兒為妻,當著主人面前雖不敢提,私下無不議論主母出身低微,門戶同主人不配,便都有些瞧她不起。得傅月明掌家之后,便有幾個不知高低的,去試她的鋒芒,皆討了個沒臉。旁人見她賞罰分明,精明才干,主人又凡事皆靠她去做,家中大小事她盡能做主,便不由各自抱愧,將先前那輕慢之心盡數收了,再不敢不盡心扶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香粉

    自此,季秋陽便攜妻在京住下。他每日按班往翰林院點卯當值,閑暇倒并無別事。然而他原先在京中結交的一班朋友,得知他夫婦二人在京落足,便都尋來,與他接風洗塵才罷,又是李仲秋的送行酒宴——原來李仲秋原說要去,臨行之際卻被幾件瑣事絆住,故而滯留至今。至于那蕭澴、李梵一干人等,原就是富貴場中的子弟,本有些紈绔習氣,又正是青年好玩之時,隔三差五,賞花會酒,品茗對詩,尋了千般由頭,只要結伴玩耍。又看季秋陽灑脫磊落,應酬甚佳,便都與他交好,但有宴席必要請他,且非至不可。季秋陽待說不去,這起人又皆是名利場中盡不能得罪的,無可如何之下,也只能暫將才新婚的嬌妻撇在家中,獨個兒赴席,每日總要鬧到深夜方才回家。他酒席勞形倒也罷了,只是苦了傅月明,每日都熬盡夜漏才盼得夫歸。得他回來,又大多扶醉而歸,溫存不得反要仔細服侍。然而好在傅月明是個通達事理之人,并無世間小兒女情態,情知丈夫這酒局也是無可推拒之事,倒也不曾抱怨。

    這日,季秋陽歸家之際又行將子夜。才踏進房門,傅月明便迎上前來,劈面便覺酒氣沖鼻,再細看季秋陽神情,見他眉眼餳澀,口齒纏綿,便知是有了酒了。當下,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吩咐丫頭將酸湯并解酒茶端來。原來季秋陽近來酒局繁忙,但歸家時便要這兩物醒酒。傅月明便每日備好了,只待他回來便能派上用場,今日果然又是如此。

    季秋陽喝了酸湯,又吃了兩倍醒酒茶,漱口已畢,倒在床上,早已遁入夢鄉。傅月明眼見他這等模樣,料知今夜再不能交談,只好放他酣睡,將丫頭打發出去,自關了房門。她走到床畔摸了摸,見季秋陽睡得酣沉,因恐他夜間唾酒,不好到床上去睡,便走到了西窗下頭的橫榻邊。時下已是七月,正當盛暑難耐,她脫了外褂,只著小衣,蓋了一床紗被,將就睡了一夜。

    翌日天色大亮,季秋陽方才從莊公處折返。但醒來便直呼口渴,傅月明先端了一盞清水與他漱口已畢,方才將早間新沏的香茶拿與他吃。

    季秋陽痛飲了兩盞,才開口笑道:“真是大夢初醒,不知身在何處!”傅月明在旁笑道:“昨兒夜里也不知吃了幾盅酒,就醉到這個田地,險些連家門也不認得了!日日撇我一個在家,你倒也忍心!”季秋陽又笑又嘆道:“我自然舍不得你,奈何這起人都是歡樂場里鬧慣了的,偏生又皆是得罪不起的,我卻有何辦法?”傅月明聞聲,將嘴一撇,低聲喃喃道:“既這等說,當初還不如不做這個官。咱們自家的生活,料也過得日子。”季秋陽莞爾道:“我若不做這官,岳母大人肯將你許我么?即便肯許,我也要你做個風風光光的誥命夫人。”傅月明耳聞此言,心中雖甚是喜歡,嘴上卻說道:“我倒不稀罕那個,只要同你在一處,做不做夫人,也沒什么關系。”季秋陽料知她心口不一,只一笑置之。

    夫婦兩個溫存了一回,傅月明說道:“昨兒喝的那等酩酊,好在今兒不必去當值,我也就放你去睡了。一覺可就睡到天大亮,這會兒該餓了,你且穿衣梳頭,我叫丫頭拿飯去。”說著,就起身去開門。

    桃紅在外頭聽見門里動靜,早將洗臉水備下了,見門開時,便端了進去,伺候兩人洗漱。

    傅月明先擰了手巾與季秋陽,自家拿了茉莉花肥皂洗臉已畢,便在妝臺前坐了。桃紅過來,用鑰匙開了妝奩,依著傅月明的吩咐,將香脂、米粉等物一盒盒拿出來遞與傅月明。

    季秋陽披了一件家常玄色綢緞褂子,走上前來,立在傅月明身后,卻俯身將臉貼在她面上。傅月明抬頭,只見鏡中一對璧人正相互依偎,不覺微微一笑。她也不言語,只任季秋陽偎著,自桃紅手里接了香脂盒子,伸手拈了些,在掌心抿了,就要拍頰。季秋陽嗅到香粉的甜香味兒,不覺問道:“這香味倒是熟悉,我前回叫鋪子里拿來的桃花粉,你還沒用完不曾?”頓了頓,又說道:“我近來諸事忙碌,這些一時就顧不上了。你若有用完的,自管打發了家人到鋪子里拿就是了。我知道你用不慣街上的水粉,臉上愛起疹子,我已交代了鋪里的掌柜。”

    傅月明聞言,笑了笑,睨了他一眼,說道:“得你大老爺發話,早已海枯河干了呢。這不是鋪子里拿來的,是小玉那丫頭做的。”季秋陽聞言甚奇,便問道:“小玉竟有這般手段?”傅月明笑道:“怎么,只需你州官放火,不許小丫鬟點燈么?我早前就同你說過,小玉是香料商人的女兒,家里很有些不外傳的秘方,她自幼深受熏陶,自然也記了些方子。我在徽州城里開的那間霓裳軒,便是多得小玉之力——若無那些熏香支撐,生意哪得那般好做呢?”季秋陽聽聞,心中不信,又問道:“我知道你皮子嬌嫩,愛出疹子,坊間所售一應脂粉皆不好用。前一世為這個,你吃了不少苦頭,故而這一世我替你做。我給你那些香粉,里頭各樣藥料我便試了不知多少,才趁了心意。那炮制的手藝更不必提了,皆是外間沒有的。她雖是皇商的女兒,我卻不信也會這般手段。”

    傅月明看他不信,便將手里的盒子遞與他瞧,又說道:“你且看看,與你給我的有何兩樣?季秋陽接了過去,先嗅其味,只覺異香撲鼻,卻與自己親手所制一般。又取了些粉在掌心,雙手相合抿了抿,辯其粉質細膩輕軟,竟與自己做的相差無二,他心中倍感驚異,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須知,這香粉炮制手藝,雖世間大同小異,但季秋陽所用乃季家祖傳,與坊間一切匠人工藝皆有不同,自選料到炮制都有獨到之處,故而季秋陽的煥春齋一經開張,便即生意興隆。如今見了這盒子香粉,若非小玉來家中服侍時日不多,他便真要以為是偷師之故了。

    傅月明見他怔怔無語,便笑道:“怎么,莫不是這丫頭做的粉竟比你的還好些,便無言以對了不成?我使著,你們兩個做的倒是一樣的。”季秋陽默默無語,半晌方才把脂粉盒子遞還與她。傅月明倒也不放在心上,只重新梳妝打扮。

    待梳頭已畢,小玉已將早飯取來。桃紅早已放了桌子,兩個美婢收拾飯菜齊整,這夫婦二人便對桌而食。

    席間,傅月明又問道:“我素聞你們男人家在外頭吃酒,總是要叫局的。我之前與你定下的約法三章,你可有好好的遵了?”季秋陽莞爾道:“娘子的吩咐,豈敢不遵?”傅月明又笑道:“人人都叫,獨你不叫,你吃鑲邊酒[1]不成?”季秋陽聞言大笑,又說道:“即便如此,娘子的條款,是不能不依的。橫豎小生懼內的名聲已傳遍京城,倒也不怕再添上些。”說畢,又道:“這倒也無妨,平日與我相交的那些朋友,皆是言行端正的君子,無人好此道。何況,我們為官之人,叫局不大便當。至于蕭李兩位,家風更是嚴苛,若讓他們家大人得知孩子在外頭嫖飲,回家只怕要挨板子的。故此,非但我不叫局,那一干朋友也都不叫,因而并不妨事。娘子大可放心就是。”傅月明聽了這幾句話,雖覺入耳,嘴上還是強說道:“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不過白與你說笑罷了。”

    季秋陽笑了笑,又因這話頭想起一事,便說道:“我有件事,一向要告訴你,只是沒告訴你。告訴你怕你生氣,不告訴你又恐日后生出禍端來。這些日子我思來想去,心里想著還是同你說一聲的好。”傅月明聽他說的鄭重,不知何事,忙問道:“什么事,竟這般要緊?”季秋陽便將年前于京中偶遇傅薇仙一事告訴了一遍,又道:“雖說嫁出去的女兒同娘家是沒什么干系的,她又是個庶出的。但總是頂著你家的姓氏,日后若是弄出什么事來,怕有辱你家門楣。”傅月明乍聞此事,一時沒了言語,默然良久,方才擲筷說道:“雖素知她那沒廉恥的脾性,我倒當真不曾料到,她竟能下作到這般地步!”季秋陽接口道:“以往她并不曾落魄至此,如今落到這般田地,自然什么都做的出了。現下多說無益,倒是早早料理了這事為好。”

    傅月明沉吟道:“我同她是再沒什么情分好說的,憑她怎樣都我都不放在心上。只是你我現在京中住著,你又做著個官,我倒恐依著此女陰毒的脾性,往后又生出什么是非來。咱們今時不比往日了,可丟不起那個臉。”她這話倒明著叫季秋陽放手去做,再不必顧忌。季秋陽是個悟性極高的人,又是夫婦同心,哪里聽不出來,當下也不說破,只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你也不必憂心。”言罷,再不提此事。夫妻兩個吃飯不提。

    待吃過早飯,外間堂上小廝來報,稱尚書周府打發了人來拜望。季秋陽聽聞,趕忙穿了衣裳,戴了帽子出去見客。

    傅月明便在屋中閑坐,一時就同小玉說起早間的事情,將脂粉相同一事講了一遍,又笑說:“我是不懂這手藝上的事兒,然而我心里想著這坊間炮制香粉的手藝大致相仿,就有些不同,也不過大同小異。你卻不知早間熠暉的神情,倒好似誰偷了他的師一般,倒是怪招笑的。”

    小玉聞聽此事,竟而也同季秋陽一般,目瞪口呆,神情恍若木雞。

    傅月明見狀,便向眾人笑道:“你們瞧這丫頭,竟然傻了。莫不是你當真偷師了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局勢

    小玉聽了這話,情知是說笑,只顧低頭不語,一字兒不發。

    傅月明也不以為意,同屋中眾人說笑了一回,便見季秋陽自外頭回來,遂問道:“客已走了?竟這樣快!”說著,見季秋陽神色不好,又道:“什么事,這樣不高興。”季秋陽脫了外袍,遞與桃紅收了,自倒了碗茶,吃了兩口方才說道:“林家小姐選中了,被封了美人,前日送進宮里去的。今兒周府送了帖子來,知會此事。”傅月明早已知曉這周尚書便是林小月的外祖,聞聽此事點頭說道:“林小姐的家世本好,才學容貌又是一等一的,為人又乖覺圓滑,被選中也是意料之中。他們家既然打發人來知會,咱們不好不作理會,還是選個禮送去罷。”

    季秋陽聞言,不置可否。隔了半晌,傅月明將一日賬目開發清楚,把籌子遞了各管家,打發家人離去。這屋里便只剩下夫妻二人,季秋陽方才說道:“算起來,林家已有兩個女孩兒在宮里了。之前的那個,是林家的大小姐,因著是庶出,初進宮時封的不過是個寶林。后因她為人淑惠,舉止嫻雅,頗得上意,晉封為才人,前日忽又被封為美人,同她這個才進宮的meimei比了肩。她是個庶出的女兒,皇上待她雖好,也不過爾爾,何況之前已晉封過一次。如今她并無生育,就無端獲封,且又是其妹進宮之時,又不大不小正是個美人,不得不叫人多想些。”傅月明不明所以,只是接口道:“我雖不通,卻也知曉,本朝宮廷規制,才人上面就是美人了。林家大小姐本就是個才人,皇帝若要封她,也只能封美人。”

    季秋陽搖頭道:“事情并非這般簡單,這晉封來的不早不遲,偏就在林家二姑娘進宮之際封了,不得不令人多想些。”說著,略頓了頓,又道:“這宮里尚有一位貴妃娘娘,本姓左,其父乃是當朝驃騎大將軍。先帝駕崩之后,攝政王在位,把持朝政多年,逢本初兵亂,領兵平叛,事后卻擁兵不返,意欲不軌。那時的京城步兵統領,又是攝政王的黨徒,局勢當真是萬分危急。多得太后左右周旋,調兵遣將,方才將攝政王一伙逆黨一網打盡,社稷穩定,乾坤正位。其時壓平叛亂的,便是這位左大將軍。故而左家小姐自進宮便深受寵愛,一路升至貴妃。然而聽聞這位左貴妃為人傲慢,又是世家出身,頗有些跋扈,連中宮皇后也要讓她三分。皇帝雖寵她,太后卻很不喜歡。這周府同左家素來交好,送林二姑娘進宮前,又送了一份厚禮過去,還訂下了一門親事。”

    傅月明聽了這番話,雖于朝政局勢不通,卻也悟出了幾分,低頭想了一回,方才低聲問道:“這些事,你卻是從哪里聽來的?”季秋陽不答,只是說道:“蕭相家的公子,同我很是要好。”傅月明聽出關節,又問道:“即便如此,同咱們又有什么干系?你不過是個翰林院的編修,修書撰史,起草詔書就罷了,論理這樣子的大事是再插不上手的。你平白扯出這樣一大篇文章出來,是怎么個緣故?”季秋陽聽了妻子問話,只是低頭默默。傅月明見他不言語,便知其中必有故事,心中焦急,連連追問。季秋陽停了半晌,方才在她身畔坐了,慢慢說道:“那日在湖畔,咱們碰見林家兄妹,我不是同林常安說了半日的話么?待出來,你問我都談了些什么,我不是沒告訴你?原來早些年,皇帝要修園子,從徽州一代采買木料,林家從中克扣瞞昧,落了好些銀子。近來朝中有人議論此事,就要上奏查抄林家的家底。這林常安便來尋我,意欲將這筆錢在煥春齋的賬上走一圈,好瞞天過海。聽他話里話外,除卻這筆銀子,還有些別的來路不明的銀錢,也要一并充在鋪子里。此貪贓之舉,我自然是不會與其同流合污,便只含糊了幾句,就走了出來。故而,自打入京,我便不讓你插手鋪子里的事。唯恐你不知底里,為他們捉弄了去。適才周府打發人來,又說起林家姑娘入宮,怕宮里采買不便,一時缺了什么難于購置,便要我替他們行個方便。說來說去,又講起早先林常安所言之事。我雖不愿與他們合謀,但又勢單力薄,得罪了這樣的人家,只怕日后生禍,故此心煩。”

    傅月明卻問道:“這宮里不比外面錦繡繁華?吃穿用度該都比外面高些,怎么還要上趕著到外面弄?何況,咱們這里有些什么?能與他們行什么方便?”季秋陽笑了笑,問道:“咱們家鋪子里都有些什么?”傅月明不明就里,只說道:“自然是些胭脂水粉,再不然就些熏衣服的香料、清口的香茶。”季秋陽說道:“這就是他們要咱們給行的方便了,這有些東西,宮里當真是不好弄的。”他此言語涉宮廷爭斗,然而傅月明不過是商戶女兒,如今又只是個內宅婦人,如何能懂?季秋陽見她不明,也不多言,只是說道:“來人話說的顛倒,我也自然不肯。然而那人卻又說些什么故舊相交,舊情難脫的話語,我聽這些話甚是不通,又很沒道理,也沒去理他。然而心里忖度著,昔日林家的恩惠里的莫名,莫不就是跟這不知來路的所謂舊情有干連么?莫不是他們將我錯認作了什么人?”

    季秋陽既想不通,傅月明自然更不明白,夫婦兩個相對無言。坐了好一會兒,傅月明方才道:“不論如何,既然周府打發人來知會了,這份賀禮總是要送的。也不要讓外頭人笑咱們不通事理。只是不要過重,讓人以為咱們有所希圖,過得去也就是了。”季秋陽微微頷首,道:“眼下也只好如此。”

    當下,傅月明果然令人開了庫房,親自進去挑選了一回。選定了兩匹四季團花喜相逢的湖藍綢緞,又找出一套十個的碧玉雕的菊紋口杯,給季秋陽看過,便拿套子封了,吩咐兩個老成的家人,送到周府不提。周府見這禮不輕不重,果然挑不出什么,收下也就罷了,更無別話。

    這日無事,季秋陽便到京城鋪子里查看賬目。傅月明一人在家,因聽了季秋陽的一番言語,心里只覺的哽了些什么,一時又想不出來,只是坐臥不寧。那個小玉,自早間見了那盒子香脂,便心事沉沉,整整一日不言不語。連在自家主子跟前服侍時,也只顧低頭悶想,眼看著傅月明手邊的茶盞子空了許久,也如沒看見一般。

    桃紅看不過去,走上前往茶盞里添了水,不禁埋怨道:“這小玉,往日里都說她伶俐,今兒怎么跟得了失魂癥似的,不說不動的。太太這杯子空了多久了,你也跟木頭似的,只裝看不見。”原來,自打季家夫婦進京,傅月明便受朝廷敕封,作了五品誥命夫人,這兩個丫頭也就隨眾改口,喚傅月明為太太。

    傅月明聽了這句,抬眼睨了小玉一眼,果然見她垂首不言,木木呆呆。她心中有事,也不去管她,只笑了一句“小玉想必還在琢磨偷師的故事呢。”便不言語低頭想自家的心事去了。桃紅看這主仆二人皆是如此,心中雖覺奇怪,也就不再多問。

    到得晚間,季秋陽自外頭回來。進得房內,便將一包子東西遞與傅月明,說道:“這是早先叫匠人替你打的,今兒得了,我回來便取了。你且瞧瞧,樣式可還中意么?”

    傅月明接了過去,解開挽扣,卻見里面是兩副金絲鬏髻,還有一支金鑲玉觀音發釵,都是時下最新的樣式。匠人的工藝又極好,精雕細琢出來,三副頭面甚是景致。她看了滿心歡喜,嘴上卻說道:“好端端的,打這個做什么?一副金絲鬏髻,怕不得三四兩金子,得幾十兩銀子呢。”季秋陽笑道:“我見你娘家與你造的,銀絲鬏髻有好幾頂,只沒金的。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故此替你做了。日后你出門看戲赴會,同別家的太太坐在一處,面上也光彩一些。我看京里的婦人好戴這些樣式,就叫匠人照著打了,倒不知你喜不喜歡。”

    傅月明聽說,瞅了他一眼,將首飾交予桃紅收了,這才上前替季秋陽脫衣摘冠,又說道:“我才想起來一樁事,徽州那間霓裳軒,也是林家的本錢。雖說以往都是我看顧著,但如今既走了出來,難免沒些變動。我想過了,明兒就打發人回徽州,叫父親把鋪子里的賬冊遍抄一抄——只說盤賬,也好不叫他們起疑,就把霓裳軒的那份送到京里來。若是沒有異樣,那也罷了。如若不然,便交你收著,以防將來。”季秋陽聽聞,笑道:“你倒替我想的周到,我只慮現下手里沒有個把柄,只好吃他們勒掯。”言罷,便向傅月明粉臉上親了親,說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傅月明紅了臉,推了他一把。才待說丫頭跟前,像什么樣子。小玉卻忽然走上前來,望著季秋陽跪了,仰頭道:“求表哥洗雪冤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喜

    傅月明與季秋陽二人不防她忽有此舉,各自吃了一驚。傅月明便望著桃紅使了個眼色,桃紅會意,帶上房門出去了。

    季秋陽見屋中已無外人,便問道:“聽你家姑娘說起,你家未犯事之前,乃是京城人士。我是山陰人,祖居山陰,兩處隔山跨水,又素無往來。你如何喚我作表哥?”小玉滿面哀戚,仰頭說道:“如若不是,婢子也不敢僭越。然而早間太太說起,婢子與太太所制的香脂,竟與先生的手藝如出一轍。這香脂的方子,乃是婢子家祖所傳,絕無外流。只是聽家父說起,家祖當年同祖叔分家之時,曾將些方子帶了出去。后因家中遷居至京城,同這房親戚再不曾來往。年深日久,音信不通,就此失了聯絡。去年婢子家中大不幸,受jian人所害,闔家蒙難。婢子幸免一死,被家人領著出來,本意是要投奔祖叔的。但不料路上生變,婢子投親不成,反落進了人販子的火坑里去。幸蒙太太相救,方才逃出生天。如若不然,婢子也不敢胡亂攀親。只是老爺所制香脂,婢子私下偷偷瞧過,同婢子家中所傳委實一模一樣。婢子不敢說謊,還請老爺明鑒。”

    傅月明聽了這番言語,深感納罕,只是看著季秋陽。半晌,季秋陽方才道:“你說咱們兩家有親,可有何憑證?莫不是空口一句,我就同你相認不成?”小玉說道:“父親曾說,當年祖叔離鄉之時,家祖曾將一塊玉牌當面鑿開,分與他兄弟二人。那半塊為婢子隨身帶出,待婢子取來,與老爺驗看。”說畢,她自家從地上起來,向住處走了一遭,回來便將半塊玉牌雙手呈上,照舊在地下跪了。

    季秋陽接過玉牌,打眼一瞧,卻見這玉牌料子極劣,面色油黃,顯是年深日久之物,上面還刻著“家安”二字。傅月明在旁瞧著,插口說道:“這塊玉牌,倒和成親那日你與我看的一般呢?”季秋陽也不答話,徑自起身,走到柜前,拿鑰匙開鎖,便自里面取出一個布包。他將布包解了挽扣,赫然現出半塊玉牌來。兩塊玉牌放在一處,果然一模一樣,斷裂之處,亦能相合。只是季秋陽那塊上面刻著“宅寧”二字,合在一處便是家安宅寧的題刻。

    小玉眼見此景,雙目含淚,磕下頭去,嘴里就說道:“婢子并非攀權附貴,也不敢求老爺相認,只是父母無辜,慘遭構陷,受此劫難,求表哥替婢子伸張,還家中清白!”

    傅月明知曉季秋陽脾氣,也不待他發話,便親自上前,攙扶了小玉起身,柔聲說道:“你也不必心焦,既是親戚,我們自然沒有不管的道理。”頓了頓,卻又問道:“既是這般,你二人姓氏卻為何不同?你適才還望著他喊表哥?”

    小玉尚未答話,季秋陽便說道:“論起來,我們也是出了服的。這些事情,還是我祖母那輩再往上的事情。分家的乃是我家祖,便是我祖母的父親。我祖母一家分出來,便遷至福建,亦以香料買賣為生。后因我家祖只得我祖母一個,便將家中的伙計招贅進來——即是我祖父了。因祖父姓季,我自然姓季。又因其時朝廷同本初開戰,沿海一帶住不安穩,我們一家就遷到了山陰。”言至此處,他便看著小玉,沉吟道:“話雖如此,但你既然將我當個親戚來投奔,咱們又還有那么一層關系在,我自然不會袖手不理。你且將家中如何蒙冤,一一講來。你家姑娘當初與我講的,也是不清不楚。”

    小玉聽問,憶及往日家中慘事,不由悲上心頭,雙目泛紅,滴下淚來,半晌方才哽咽著將事情原委告訴一遍。

    原來,宮中有一位容姓昭儀,身懷有孕,胎像一向穩健,忽有一日無端小產。經太醫診斷,乃是孕中誤用麝香傷胎之故。然而宮中嬪妃有孕,日常吃穿用度無不精心,更無觸碰這等傷胎香料之理。這位昭儀思子心切,日夜悲戚,失于調養,竟就此撒手人寰。皇帝登基至今已有數載,膝下唯有兩個女兒,尚無子嗣,聞得這等消息自然雷霆大怒,責令嚴查。掖庭局審訊一番,查出乃是一位劉姓婕妤,曾與這位容昭儀舊有宿怨,又妒恨其懷孕受寵,便自宮外購得麝香,買通容昭儀的侍婢,混充在容氏日常所使脂粉之中,令其滑胎。那劉婕妤百口莫辯,只是不認,皇帝親審之時,竟一頭撞死在階下,以明其志。然而此案人證物證俱全,劉氏饒是拼上一條性命,也不曾換來半絲轉機,反令皇帝更加惱怒,圣旨降下,罪及家人。又經掖庭局查出,劉氏的麝香乃是出自小玉家中。李家滿門,受此池魚之殃,就此風流云散。

    季秋陽聽了小玉一席話,蹙眉道:“既是人證物證確鑿,此案并無可翻之處,你又有何冤情?”小玉抹了把眼睛,說道:“若當真如此,婢子絕不敢肆意sao擾老爺。然而婢子曾將家中賬簿攜出,那一年家中所進麝香不過寥寥,且去向皆清楚明白,并無私相授受一事。婢子合家蒙難,委實冤屈,還望老爺拔救。恩同再造,不敢有忘。”說畢,又要跪下。

    季秋陽見狀,忙令傅月明攔住,又問道:“你既是逃難出來,家中賬簿又如何在身上?”小玉道:“婢子走出來時,因打聽得知家中為何遭難,知曉此物要緊,便托家人買通了官差,將賬簿淘換出來。好在其時我家中已被抄沒一空,一應財產交官發賣。這賬簿物件,并不值錢,那些官差也就隨意處置了。”季秋陽便問道:“那賬簿如今何在?”小玉忙道:“就在婢子屋中。”說畢,又忙忙走回去將賬簿取來。

    季秋陽接過一看,果然是商家日常流水賬簿,翻開閱覽一回,見其中所載皆是某香料所進幾何,銷往何處幾何,得錢若干等事。又翻至麝香一頁,果然來去清楚分明,并無一分多余。他看了一回,心中思忖不定。小玉見他不言語,又央求道:“婢子不敢糾纏老爺,然而婢子家中著實無辜,求老爺看在昔日祖先份上,救婢子一家脫出苦海。”言罷,掙開了傅月明,跪在地平上,連磕了四五個響頭。

    傅月明見她用力甚猛,額頭紅腫一片,心有不忍,便向季秋陽道:“能不能辦,你且言語一聲。”季秋陽這才開口道:“雖有此物,但這等賬簿,是商戶人家常用的,并沒個憑證。你說是你們李家的,人也可說是你偽造的。何況,此案已結,塵封許久,再要啟動,十分不易。再則,此是內宮案件,我是個外臣,如何能插手宮中事務?硬送了本章上去,上頭不說平反,只怕要先治我一個僭越之罪。”小玉人雖伶俐,究竟年歲甚小,且深宅閨女,不通世事,聞聽此言,登時呆了。

    傅月明也替她著急,便問道:“這般,倒要怎生是好?如你所說,是半點回旋余地也沒了?”季秋陽道:“這倒也不盡然。也罷,此事我暫且記下,先托人打探一二,待清楚了再做打算。”語畢,更不多言,只叫小玉起來。

    那小玉眼見事已如此,情知再求亦是無益,反激人煩惱。當下,她低聲謝過二人恩典,從地下起來。

    傅月明見她雙目紅腫,面上脂粉早已被沖花,便令她先去洗臉勻面,自家又同季秋陽計較了一回。

    自此之后,這季家夫婦二人,待小玉更不同別個。小玉侍奉二人,也更盡心竭力。

    時日匆匆,彈指已是臘月。

    自小玉同季秋陽認親之后,已過去半年有余。小玉見此事如泥牛入海,再無消息,心中不免焦急。私下便問過傅月明幾次,傅月明卻只說尚未打探明白,要她耐心等候。季秋陽公務忙碌,交際又廣,早出晚歸,沒個定時。即便在家,他是主人,小玉只是一介丫鬟,如何敢肆意聒噪?縱便二人有那一曾親緣關系,到底也是出了服的遠房親戚,不好過于催促。無可奈何之下,她也只得靜心等待。

    到得年底,家中備辦年貨,采買各項物事并預備祭祀年茶人來客往等事。傅月明每日忙碌不堪,常至起更時分方能睡去。

    這日一早,傅月明起身之時,天色已然大亮。

    小玉一面打發她梳頭,一面便說道:“近來看太太氣色不好,臉兒黃黃的,很沒精神。太太倒是仔細身子,累出病來,可是不值。”傅月明笑了笑,說道:“今年可是咱們家在京里頭一年過年呢,家中什么都沒預備,樁樁件件都要從頭辦起,可不忙么?何況,咱們家又不是尋常小可人家,凡事將就過去便行的。”小玉便說道:“話雖如此,然而家業再大終究也是有限,太太身子要緊。往后日子還長,年輕時落下病來,往后可就難了。”

    桃紅出門倒水回來,聽見這兩句,便插口道:“這話倒是在理,太太月事愆期已要倆月了,近來又時常懶懶的,飯菜也不大好生吃了。昨兒我念著賬本,太太竟靠著板壁睡過去了。這般下去,豈不是要做病么?依著我說,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的好。”傅月明笑道:“不過是近來忙碌,天候又不好的緣故,哪里就要看大夫呢?這些頭痛腦熱的小病,誰不會犯些?都看起來,還了得呢!如今正在忙時,何必添這個亂去,我又沒怎樣。”小玉卻道:“就是忙時,才更要仔細。老爺朝中忙碌,管不著家里的事。若是太太再躺倒下來,這家豈不是要塌了天?難道定要怎樣了,才能看大夫么?只怕到那時候,也是晚了。”兩個丫頭一遞一句的,終是磨的傅月明肯請大夫了。

    到得午后,傅月明家務暫了,便著人往街上請了位大夫來瞧。

    這大夫乃是街上萬春堂的坐堂大夫,往日季秋陽獨在京中時,便常與他看診。得他一家進京,也曾來過幾遭,彼此熟稔,又是年老之人,便沒了那許多避忌。

    這大夫進得屋中,見過太太,寒暄已畢,就搭脈問診,又仔細問了問傅月明兩個侍婢,就捻須道:“夫人這脈象,圓滑流利,如玉盤滾珠。然小醫觀夫人身體康健,并無病癥,兼且月事愆期,懶思飲食,當屬妊娠之狀。恭喜夫人,已有喜兩月有余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終章

    這大夫一言落地,傅月明又驚又喜,連連追問道:“敢問大夫,這脈象可準么?定是喜脈?別是看錯了,可叫人空歡喜一場。”說著,又趕忙笑道:“大夫別見怪,我年輕,沒經過這些事。乍聞此訊,難免慌了手腳。”那大夫陪笑道:“夫人言重了,小醫行醫二十余載,尤擅千金科。看過的懷孕婦人也就不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何況夫人這脈象明顯,小醫決不至走眼看錯,夫人便安心罷。”傅月明聽過,滿心歡喜,又問道:“然而我近來身子乏倦,又總不思飲食,這般下去,豈不于養胎不利?請問大夫,可能給看看?”那大夫捻須微笑道:“此乃婦人孕期常見之癥,夫人無需憂慮。待小醫開個方子上來,夫人照方吃上幾劑,便可大安了。”傅月明聽畢,謝過大夫,令小玉開箱子付了診金謝儀,便使家人送了大夫出去。

    打發了大夫,小玉轉回來,望著傅月明滿口笑道:“恭喜恭喜,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太太有了身子,老爺只怕要歡喜壞了呢。”傅月明心里也高興,笑道:“我倒也沒曾料到,算著成親不過大半年的光景,哪里這樣快就有了,當真是意想不到呢。”桃紅接口道:“這才見得是福澤深厚,老天照拂呢。老爺太太都是寬仁慈厚之人,老天有眼,自然看得見。”言罷,家中兩個管家并些有臉面的家人,聽聞消息,都忙不迭的進來慶賀討賞。傅月明聽了底下人的恭維言語,心中十分舒暢,料想自己這樣快就有了身孕,季家子嗣無憂,那納妾延嗣的事兒自是不會有的了。便是連著自己家里,宗祧承繼也無可憂慮。想及此處,她忽又轉念道:昔日為著成親起見,他對我許下那等承諾。然而,自打我隨著他來了京城,這事兒便再不曾提過,倒不知他還認不認了?雖是夫妻之間不好疑心,但子嗣事宜非同小可。他們做官的人,又最重名聲顏面,這過繼改姓的事兒,可大可小,倒不知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

    當下,她只在心中計較了一回,當著眾人面前也不提起,只待晚間季秋陽回來。

    到得上燈時分,季秋陽方才姍姍遲歸。才踏進上房門檻,傅月明遠遠便聞見一股酒氣。若在平常,這倒也罷了。然而她如今身懷有孕,聞得這股氣味便覺沖了肺腑,登時胸中煩惡,腹中翻騰不已,轉過頭去便嘔了幾口清水出來。小玉連忙端了茶盞子與她漱口。季秋陽見狀,只得又轉身出去,往書房漱口更衣已畢,又嚼了兩塊香茶,方才過來。進門便向傅月明笑道:“你不想我去多吃酒,大可對我講來,委實不比如此。往日你也很能吃幾杯酒,怎么近日我但凡在外吃上兩杯,回來你聞見就要吐?”傅月明便嗔道:“我是委實有些不大好過,夫妻之間,哪里就這等猜疑!”說畢,便令小玉倒了杯茶遞與他。

    季秋陽接過茶盞,吃了兩口,便在傅月明身畔坐了。傅月明便低聲將懷孕一事,細細告與,又抬頭瞧著他的神情。季秋陽聞聽此訊,自然歡喜無盡,只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又說道:“你怎么要倆月了才察覺?這兩月里,我也不知,夜里行房沒輕沒重,不知可以損傷?”傅月明聽他說話這等沒顧忌,不禁面上一紅,低聲斥道:“丫頭跟前,你也沒個忌諱!這樣的話,也好這般大喇喇的講出來。”說著,又道:“聽大夫的口氣,并沒什么不妥。我雖時常有些惡心困倦,他也說是世間常態,不當什么。給開了一貼安胎的藥方,還不及打發人去抓藥。”季秋陽滿心歡喜,又說道:“你既懷了身孕,日常飲食須得仔細。雖是年下事多,也要留神身子,萬事過得去就罷了,總是養胎為上。你知道我的脾氣,世間俗禮是素來不放在心上的。”傅月明掩口一笑,說道:“我知道你不放在心上,然而只怕行錯一步,便丟了你季老爺的臉面呢。”說畢,夫婦兩個笑了一場。

    傅月明趁空便道:“我這是頭胎孩子,家里又沒個長輩,獨個兒在家心里害怕。你自今日起,外頭的酒也少吃了,每日早早來家罷。”季秋陽卻嘆了口氣,說道:“我正有樁事要告與你,聽見你這樁喜訊,一時竟忘了。”一語未盡,便說道:“宮里的周太妃歿了,皇上秉性純孝,雖只是個太妃,仍要舉國哀悼,行國喪之禮。自明兒起,我便要到禮部演禮,還有一應詔書須得起草、昭告,只怕不得閑呢。”傅月明聽說,便問道:“是哪個周太妃?這等要緊。”季秋陽道:“還能有哪個周太妃?就是周老尚書府上出身的那位。一向身子康健的,前幾日偶染風寒,竟不幸沒了。聽蕭大人說起,太后在宮里也郁郁寡歡,還時常念叨起她們昔日的姊妹情分。”原來蕭澴如今已在刑部任職,做了刑部侍郎,季秋陽日常稱呼便也改了口。

    傅月明聽了,便說道:“太后皇上待周家倒好。”季秋陽卻不接話,只說道:“林家小姐進了宮,聽聞同左貴妃來往極密,與她那個jiejie倒十分冷淡。如今周太妃薨逝,皇上又將她姊妹二人封了婕妤。她們兩個,也算受了長輩的余蔭遮蔽了。”傅月明聽見這話,心里只覺的隱隱有些不對,因事不關己,也就不去管那許多。只是看他提起宮里事宜,便問道:“小玉那事兒,可有眉目了?”季秋陽點頭道:“打聽了,當年這案子發時,正巧皇后抱恙,是左貴妃領旨辦結的。說是鐵證如山,這宮里的事情,外頭難知道個明白。聽內里人口里的話,倒且是活絡,似是別有隱情。”言罷,卻見小玉正望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向她笑道:“只管再等著罷,晚也遲不過明年了。”小玉聞言,無話可說,只好道:“老爺肯替婢子出頭,婢子感戴不盡,哪敢催促?”

    傅月明低頭默默,思忖了半晌,才又低聲問道:“周府昨兒又送了帖子來,請你年里過府一敘。近來林常安迫你的可狠么?”季秋陽道:“他們家如今行事說話越發露骨,近來周太妃薨逝,蒙圣上這等厚待,兩個女兒都做了寵妃,是越發張狂起來。”說著,見傅月明臉色不好,又趕忙說道:“我只同他們敷衍著,外頭的一應事由都有我呢。你只管安心靜養,旁的不用去管。”傅月明料知這等事情,自己也難出力,便只頷首應下。

    須臾,上房擺下飯來,夫婦二人入席。季秋陽在外頭吃了幾杯酒,飯卻不曾吃過,便陪傅月明一道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