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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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聞?wù)f,只望著她,卻見她嘴角輕勾,低低說道:“太太也這把年紀了,無需再經(jīng)生育之苦?!?/br> 冬梅聽的心里直跳,低頭不語。傅薇仙見狀,握著她的手,笑道:“jiejie安心,我這計謀雖不敢說天衣無縫,卻也將就的過去了。太太屋里,有jiejie在,自然萬事無憂?!?/br> 冬梅笑了笑,說道:“姑娘施的好計策,一箭雙雕的。我還想問問姑娘,我那meimei如何了?” 傅薇仙笑道:“倒是忘了與jiejie說,jiejie那妹子前幾日略有些胎動不寧,經(jīng)顧大夫瞧過,已然好了。若是那妹子這一胎生下的是男娃兒,唐家也算后繼有人了。待將來我們兩口子進來,這家業(yè)也有他的一份。你們一家子日后生計,也有著落了?!?/br> 冬梅淺淺一笑,說道:“這倒多謝二姑娘了。”傅薇仙亦笑道:“你我日后就是一家人了,還客氣什么?”因又問道:“太太那邊如何了?” 冬梅知她所問,便說道:“旁的也沒怎樣,就是夜間總要醒來幾次,前日清晨,我還聽她同老爺說起,晚上總做噩夢,又總是頭疼,叫老爺替她到廟里請個符回來呢。” 傅薇仙淺笑道:“她這劫,佛祖可救不得她了。” 二人在屋里說了一陣話,眨眼就到了午時。因傅薇仙要裝病,午飯也沒吃。 到了傍晚時候,就聽到外頭人來報,言說老爺回來。傅薇仙便又躺回床上,哼哼唧唧的裝肚子疼。冬梅便走到上房,向著傅沐槐夫婦說道:“老爺太太,二姑娘肚子疼的越發(fā)緊了,吃了黃酒也不中用?!?/br> 傅沐槐聽聞,忙問道:“薇仙鬧肚子疼?卻是怎么個緣故?沒叫大夫來瞧瞧么?” 陳杏娘見他問,只得說道:“二丫頭今兒晌午時候忽然說肚子疼,我想她是夜間著了涼,只說拿黃酒壓壓就好了。這一下午功夫沒見她打發(fā)人來說,只道是沒事了。誰知這時候病又發(fā)起來了?!?/br> 傅沐槐雖是近來頗不喜傅薇仙,到底也是他女兒,聽了這事,甚是埋怨道:“你也是糊涂了,這分明是病了,哪好在家里胡治亂醫(yī)的,若是拖出什么毛病來,可怎么好?”說畢,便向打發(fā)小廝上街去請大夫。 陳杏娘被他數(shù)落了一頓,心中甚是不忿,便說道:“你也不看看外頭天色,這個時候了,還請大夫!人就來了,也定是一肚子埋怨,倒叫人笑話咱們家,為了個毛丫頭就折騰的天翻地覆的?!?/br> 傅沐槐卻不依她,只說道:“話不是這般講,薇仙病著,不是鬧著玩的。這夜間出診也多見,哪里就咱們家成了笑話?”說畢,便一疊聲吆喝了小廝出門。 彼時,傅月明亦在上房,正同寶珠在屋里說話,聽見這番動靜,連忙走出來笑道:“這原是我的不是,是我多嘴向母親說meimei許是受涼了,吃盅黃酒大約就好了的。誰知竟鬧成這般,父親若要怪罪,那便怪女兒罷?!?/br>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話 傅沐槐見她上來賠不是,終究不忍苛責,半晌才說道:“不是我要說,這人生了病不是鬧著玩的。拖來拖去,小病也要弄大了,薇丫頭還小,若是坐下什么毛病,將來還怎么出門子!meimei那邊有定下來了,若是她有個什么,倒不好同唐家交代的,好歹也是人沒過門的媳婦?!?/br> 傅月明陪笑道:“父親說的是,都是女兒思慮不周,惹父親煩心了。這樣罷,待大夫瞧過,我便過去,守著薇仙meimei,服侍她的好了,也算將功折罪了。” 傅沐槐連連擺手,說道:“這卻也不必,她只是肚子疼罷了,橫豎也有丫頭照料?!?/br> 陳杏娘見傅沐槐回護之意甚重,心中頗為不悅,便說道:“既只是個肚子疼,又何必小題大做,大晚上的折騰這些事!熬油費火的,叫人睡不成覺!” 傅沐槐聽了這話,心中便有些不大耐煩,只是礙著娘子身子不好,不便言明,只不言語。 冬梅見二人口角,便趁勢說道:“二姑娘委實疼的受不住了,這才打發(fā)我來同老爺太太說。若不然,她也不肯的。她肚疼了這一日了,下午就吃了那一盅黃酒,也不曾好些,只是想著太太身子不好,不敢勞煩,才咬牙忍了。到了晚間,疼的越發(fā)狠了,這才叫我過來?!?/br> 兩人聽著,都沒說話。傅月明看了她一眼,笑道:“還是冬梅心細些,那時候meimei吃了黃酒,自家都說好些了,偏冬梅瞧出來她是裝的?!?/br> 冬梅聽出這話里的嘲諷之意,面上一紅,沒敢還口。 正說話間,外頭小廝進來報說:“顧大夫已請到了,正在大堂上?!?/br> 傅沐槐連聲道:“這還等什么,趕緊叫他過去瞧二姑娘去?!庇滞返溃骸岸媚锷磉呏惶m芝一個,你也過去招呼罷?!倍纷炖飸?yīng)著,腳下步子飛也似的往那邊去了。 傅沐槐又望著陳杏娘,面上頗有難色。陳杏娘只做不見,說道:“我今兒白日里老病又發(fā)了,身上不耐煩?!闭f畢,又看了傅月明一眼,接了一句:“冬梅叫你打發(fā)到二丫頭房里去了,今兒晚上讓月兒服侍我罷。你也去書房里睡,我叫丫頭過去鋪床,省的夜里我起來吃藥,又吵你睡覺?!?/br> 傅沐槐見她口氣不好,思慮她身上帶病,并不敢不遵吩咐,只得應(yīng)了一聲,便說過去瞧瞧。 陳杏娘哼了一聲,往里屋去了。傅月明親自送了傅沐槐出來,走到階下,傅沐槐回身望她說道:“留神伺候太太,她病著脾氣不好,你多忍耐著些。”傅月明笑道:“這是哪里話,都是兒女份里的事情,父親說這個就見外了。倒是父親,母親病著心情不好,說話重了些,父親不要往心里去。待會兒,母親氣略消些,我便從旁勸和勸和?!备点寤秉c了點頭,說道:“難得你這樣懂事?!毙从中@道:“倒還是虧得我養(yǎng)了個女兒,若是個兒子,這時候便不濟事了。” 傅月明含笑說道:“只可惜我一個女孩家,不得繼承香火。”傅沐槐頷首微笑道:“這也不妨事,待熠暉回來,便都好了?!备翟旅髀牳赣H取笑,面上微微一紅,不再說話。父女兩個,便就此辭去。 傅沐槐大步走進傅薇仙的居處,入內(nèi)見顧大夫正瞧了病出來,同冬梅說話。 兩人見過,略寒暄幾句,傅沐槐便說道:“這時候?qū)⒋蠓蛘垇恚嘤袆跓?。只是小女腹疼難耐,我也是無法。”顧大夫?qū)⑸硪煌?,說道:“員外不必自責,醫(yī)者仁心,救人之急乃分內(nèi)之事。再者,突發(fā)急病也是世間常有的事,只是已是這會兒了,再出去怕要犯了宵禁。”傅沐槐是個老成持重之輩,雖急于問女兒病情,但聽他如此說來,還是說道:“這倒不怕,我家中客房尚有幾間,雖是狹窄簡陋,幸而還算清凈,大夫若不嫌棄,今日在這里宿下也可。”說著,又想起一事,說道:“只恐大夫家中記掛。”顧大夫一捋長須,說道:“這個無需員外費心,我出來時也料到此節(jié),已跟家里交代過了。一夜不歸,倒也無妨。” 傅沐槐心里掛念女兒,見顧大夫只是閑話,發(fā)急問道:“顧大夫,閑話少提,我家這二姑娘的病情倒是怎樣?為何忽然腹疼不止?她往日也并沒這樣的毛病,今日似是也不曾吃過什么?!鳖櫞蠓蜻@才說道:“我適才與小姐看脈,觀小姐脈象紊亂,似是近來受了驚嚇,著了重氣,故而邪祟侵體,肝脾不安,故作此癥。此病雖發(fā)的猛烈,倒還不妨,我已開了些藥,小姐吃上幾日便可大安了?!?/br> 傅沐槐聽聞,這才將心放下,又作難道:“只是這個時候,城里的店鋪都已打烊,卻到哪里抓藥去!”顧大夫說道:“這卻無礙,我隨身帶的有些寧神止痛的丸藥,讓小姐服下,權(quán)且止些痛楚,搪塞了這一夜。”說畢,便叫隨來服侍的小廝將藥丸取來。傅沐槐連忙叫冬梅接了,旋即倒了熱水進去與傅薇仙吃。 這顧大夫的藥倒似有神效,傅薇仙吃了化開的藥丸,不到半刻功夫,便說腹內(nèi)疼痛已然止住,也睡安穩(wěn)了。 傅沐槐將顧大夫請到前堂上,又命廚房拿了酒菜上去,款待這顧華年。 此時雖已是掌燈時分,廚房灶封火滅,幸而陳杏娘為慮他回來要吃晚飯,另存了些菜不曾動過,當即便拿了上去。 顧華年見后頭拿上一碗燉rou圓,一碟燒肥腸,一盤子自家腌的鰣魚,另有幾盤下飯的菜蔬,還有四碟子果品鮮物,乃是下酒的吃食,牽葷連素,倒也一桌。傅沐槐在旁說道:“天晚了,飯菜冷了些,大夫不要見怪?!鳖櫲A年說道:“員外哪里話,得員外盛情款待,我受之有愧?!备点寤闭f道:“前番大小女重病,蒙大夫救拔,還不曾謝過。這一向,拙荊并兩個姑娘又常有病痛,多累了大夫,今兒便一總謝過罷。”說畢,親手斟了滿滿一杯酒,送至顧華年跟前。 顧華年趕忙接去,一飲而盡,方才搖頭晃腦道:“員外這話,可就見外了。老夫雖年事已高,又是朝里退下的太醫(yī),生平卻最厭拿班作勢,自端架子。這城里任是什么人家,若出了這等事,來請老夫,任是什么時候,沒有不去了。不是老夫自夸自贊,老夫頭一個,便是與人救急救難,第二個便是精研醫(yī)理。到如今雖不敢說手到病除,卻也頗有獨到之處??刹凰迫缃袷芯锏拇蠓颍稚媳臼聸]有多少,卻憑白拿著架子,得人請上三四遍也不肯去的。老夫,從不敢這事?!?/br> 傅沐槐知他此言乃是暗指宋大夫并前頭鄭家的事。前些時候,傳出鄭家的姑娘與人私通,因jian成孕之事。鄭家雖是瞞得隱秘,然而這等事情向來是瞞不得人的,登時傳的滿城皆知。鄭家其時請宋大夫上門,宋大夫不肯過去,落后還是這顧大夫過去才遮了鄭家的丑事。顧宋二人原就很有些不卯,出了這事,都在背地里言說對方不是。宋大夫指顧大夫墮胎傷命,有違醫(yī)者之道;顧華年便諷宋大夫拿班作勢。兩人背后搖唇動舌也不是一日兩日,傅沐槐心明其故,也不接口,只是隨口說道:“顧大夫退下來,也有一年了?” 顧華年點頭稱是,又賣弄他身份,便說道:“想老夫在京里,除了答應(yīng)萬歲,每常也要為那些個王公貴胄們醫(yī)治疾患。那些個太太小姐,也都是時常見的。因著我醫(yī)術(shù)高,為人又憨厚耿直,這些人家輕易不肯換人。若趕上我伺候萬歲,挪不出空來,他們寧可拖著不瞧病,也要等我去。故而我一年里,總沒幾日清閑。得我過去,沒個幾日是不放出來的,每日三茶六飯自不消說,就是幾家的老太太也常叫我過去陪著說話。比如永寧王妃、安南王妃,還有齊尚書的太太,都是慣常見的?!闭f畢,又夾起鰣魚,向傅沐槐說道:“這鰣魚,若在京中這些人家里,便只是清燉,如今腌制雖也好,卻不如那般鮮美。” 傅沐槐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只聽得呆若木雞,半日才說道:“聽聞大夫在太醫(yī)院供職,只與嬪妃看診,并不能伺候皇上。”顧華年點頭說道:“與娘娘們看診,時常也能遇上皇上,一年里總也有個兩三遭?!备点寤甭犓皇呛捣?,便隨口問道:“這齊尚書,似是咱們城里林知府的岳丈?!?/br> 顧華年將頭一點,說道:“這齊尚書可是好生了得,家中累代為官,雖不能夠與那等開國元勛相較,如今也算個世家了。他家中一共養(yǎng)了三子四女,林知府娶來的,乃是他家正房太太養(yǎng)下來的,第二個姑娘。我在京中時,倒也會過她幾面,為人爽利,又會做又會說,卻是個大家閨秀。一晃嫁過來,也有這些年了,也算‘綠葉成陰子滿枝’。她家另幾個子女,也算不辱家風。長子見在禁軍衙門做統(tǒng)領(lǐng),次子投在吏部做了個侍郎,三子年小,去年聽聞也考出來了。那幾個女兒,也都嫁進了名門。這樣的人家,就是有這等興旺氣象,不是尋常富貴人家可比的?!?/br> 傅沐槐便說道:“這般說來,林家與他們,也算門當戶對了。”顧華年卻搖頭大笑道:“這林家雖也是仕宦門第,卻哪里能夠與齊家相提并論!若不是那年這林老爺考中了榜眼,齊尚書哪里肯將女兒許他!這林家也算有些偏福,正房里養(yǎng)下來的一子一女尚且不知好歹,這庶出的女兒送進宮中倒得了萬歲的賞識。老夫在宮中時,也曾見過她幾面,那時候她還只是個才人,出落的美人一樣,好不精明。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也常看皇上的面子,讓著她些哩!” 傅沐槐沒話找話道:“聽聞皇后娘娘,是太后族里的小姐?!鳖櫲A年說道:“皇后是蕭太后的外甥女,她母親是李相的夫人,與太后是表姊妹。皇后打小便常隨著她母親進宮拜謁太后,太后瞧著喜歡,常留她在宮中,一住便是十天半月的。到了皇上十五那年,太后做主,將她許給皇帝做了皇后。說起來,皇上與皇后倒也算青梅竹馬。” 傅沐槐說道:“即便這般,皇帝也偏寵側(cè)妃么?”顧華年頓了頓,說道:“總是妻不如妾罷?!备点寤彪m不贊同,倒也沒說什么,只相陪他吃飯。顧華年一徑賣弄他在京里的見識,傅沐槐雖聽得老大不耐,也只是耐著性子硬熬。 這一頓飯吃了約莫一個鐘頭,顧華年將盤碟都吃了個罄盡,便是剩些rou湯汁子,也都泡飯吃了,這才作罷。 傅沐槐命小廝收拾了碗盤,又令人送了香茶上來,吃了茶說了一回閑話,看時候不早,便叫小廝來安引了顧華年到客房去睡,他自家也到書房歇下不提。 這廂,傅月明送了傅沐槐出去,又折返回來,先打發(fā)了小玉回去拿鋪蓋衣裳,又向陳杏娘笑道:“今兒晚上,我便陪著媽睡了?!?/br> 陳杏娘在妝臺邊坐著,摘了頭上的簪環(huán),便說道:“這個時候了,又請大夫過來,沒事也要弄出些事來!我這一日身子都有些不好,他也不說問問!”傅月明見桌上燈臺內(nèi)蠟花長了,遂拿剪子剪了些,說道:“母親倒也不要怨怪父親,今兒這事,是咱們做壞了。再怎樣,傅薇仙也是父親的女兒,她病著,父親難免心焦?!标愋幽镎f道:“她病著,這一日了,也不見個好歹。等老爺回來,她便挨不住了,倒這般巧么?!我便是不信的?!备翟旅髯叩綂y臺邊,接了寶珠手里的梳子,替母親輕輕梳頭,嘴里說道:“便是她耍了心機,這會子咱們也是無法了。只是瞧個大夫,想必行不出什么勾當來。倒是母親屋里這個冬梅,母親還是想想怎么辦的好。” 陳杏娘聽了這話,手下一頓,便問道:“冬梅怎樣?她也是我使了好多年的人了,從不見有什么歪心的。前頭你說她和傅薇仙、唐睿這些人一道弄鬼,倒讓我疑了好一段,卻連個影子也沒有的?!备翟旅魅崧暤溃骸澳赣H且想想,她好端端的,往日里與傅薇仙也不見有什么相交,近來倒怎么突然就護起她來了?就是今兒,她明知道父親回來,還替傅薇仙來傳話,倒為的什么?” 陳杏娘聞聲,皺眉細思,好一晌才說道:“冬梅也算我看著長起來的,不會也這等欺心。”傅月明見狀,便將附在她耳畔,低聲細語了幾句。 陳杏娘聽了這消息,登時暗暗吃了一驚,睨著她問道:“這信兒準么?”傅月明說道:“母親若不信,隨意打發(fā)個人去打聽不是。鄉(xiāng)下早傳遍了,只是瞞著咱們罷了。她們?nèi)缃袷窃谝粭l船上,冬梅故此聽傅薇仙的擺布?!标愋幽镆а莱獾溃骸斑@些個不知廉恥的蕩貨!” 傅月明又低聲道:“母親還是趁著她羽翼未豐,先動手的好。”陳杏娘摸了摸頭上的發(fā)髻,不無疑慮道:“這冬梅是我手里使慣了的人,忽然就打發(fā)她,難保不叫你父親疑心。就是把這事兒捅出來,究竟也是唐?;奶频木壒?,與她并沒什么相干,硬攆她出門面上也不好看。讓你爹知道了,以他的脾氣,多半便是要和事,把冬梅送到唐家就完了。這豈不更趁了他們的意?” 傅月明笑道:“母親怎么忽然就糊涂起來了,冬梅今兒也有十六七了,年紀眼看就大了。母親過上這兩日,就同父親說,冬梅大了,再放在屋里使喚不大便當,先假意叫父親收了她,補了田姨娘的空子。父親必是不依的,母親再趁勢叫把她配了人,打發(fā)她到灶下去漿洗就完了。什么難處的事!” 陳杏娘微微一笑,說道:“倒是你的鬼花樣多些,就依你說的辦罷?!闭f畢,又咬指道:“話雖如此,冬梅也算跟了我這好些年了,沒些功勞也有些苦勞,倒是給她配個像樣的人罷。若是配給那起不成器的東西,倒是糟蹋了?!备翟旅鳒\笑道:“母親倒是心善,這時候了,還替她想著呢。” 正說話,小玉抱了鋪蓋進來,陳杏娘瞧見,便說道:“冬梅今兒不進來,你同寶珠就睡在外頭的炕上罷,不必到屋里來。只是夜間睡醒著些,得我們喊時,記得過來?!毙∮駪?yīng)下,將鋪蓋拿到外頭炕上,同寶珠一道鋪了,又進來伺候。 傅月明便問道:“拿個鋪蓋,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玉笑道:“走到前頭軟壁后頭,聽了些趣話兒,就聽住了。” 傅月明因問她什么話,她便將顧華年在前堂上的丑態(tài)描述了個淋漓盡致,又說道:“這顧大夫也好似見過世面的,卻這等饞嘴貪舌,恨不得連盤子也舔了。他這樣的品階,是萬到不了皇上身邊伺候的,又說的跟真的似的,真真好笑。”傅月明見她一時忘形,說漏了嘴,連連使眼色與她。小玉會意,也自覺失言,正不知要如何兜攬。好在陳杏娘是個老實人,也沒聽出話里玄機,只說道:“這顧大夫是朝里下來的,見識想必不俗,你們也不要背地里笑人家,倒叫人說咱們不知禮?!?/br> 這兩人相視一笑,也沒再言語。 一時陳杏娘摘了頭,眼看時候不早,小玉與寶珠進來服侍這母女二人睡下了。 夜間,因陳杏娘常發(fā)夢魘,睡不安穩(wěn),傅月明也沒大好生睡著,起來了三四次,轉(zhuǎn)眼天就亮了。 翌日起來,傅月明先自起身,走到外間,見那兩個丫頭在炕上摟在一處,睡得正熟。不覺一笑,上前將小玉推醒,說道:“太陽照窗欞了,還不起來!這是怎么睡得,都摟一搭子去了!” 小玉揉了揉眼睛,醒來一瞧,連忙坐起身來,一面系小衫上的紐子,一面笑道:“昨兒晚上同寶珠說故事,把她嚇住了,就這樣睡過去了?!闭f畢,便下床穿鞋,又出門打水洗漱。傅月明又叫了寶珠起來,自家先去梳頭了。 小玉打了洗臉水進來,說道:“叫太太起來么?”傅月明咬著頭繩,搖頭道:“不了,昨兒夜里太太沒睡好,叫她多歇一會兒罷?!痹挷怕涞?,屋里便傳出一聲凄厲叫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暴疾 三個丫頭一聽這聲響,登時嚇了一跳。傅月明便不打話,扭身快步走回屋里。那兩個丫頭對望了一眼,小玉丟下盆子,跟著一道往里頭去。 邁步入門,只見陳杏娘正在床上打滾,兩手向上伸著不住揮舞。傅月明疾步上前,按著陳杏娘的肩膀,急切呼道:“娘、娘,你這是怎么了?” 陳杏娘滿臉蒼白,雙眼凸起,死死瞪著傅月明,一臉驚恐之態(tài),額上冷汗直下,喉嚨里嗬嗬作響,卻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傅月明急的兩眼流淚,直起身來,向后頭站著的兩個丫頭喝道:“杵著做什么?!快去尋老爺去!”那寶珠只是個半大丫頭,通身的孩子氣,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眼看主母神態(tài)可怖,已被嚇得腿腳酸軟,半日動彈不得。還是小玉上前推了她一把,她才“呀——”的一聲醒過神來。小玉見她如此,料知她在此地也成不得事,只將她拽出門去,自家踩在門檻上,向她說道:“你快去尋老爺,我在這里幫襯著姑娘。想必那顧大夫還沒走,務(wù)必叫老爺留著他?!睂氈橹皇倾吨?,一聲不響,小玉又推了她兩把,她才猛然醒悟,踉踉蹌蹌的往外頭去了。 小玉又走回房內(nèi),卻見傅月明正抱著陳杏娘不住低聲呼喚,陳杏娘雙眼發(fā)直,盯著頭頂?shù)膸ぷ樱旖橇髡Q,一聲也不應(yīng)。傅月明上世連著這一輩子,從不曾見過這個情形,一時倒也慌了手腳。小玉上前,立在一邊看了半日,方才低聲說道:“我瞧太太這樣子,似是被驚著了,咱們不妨喂些熱水進去?若能吃進去了,就好了?!?/br> 傅月明已然慌了神,聽她這般說,連忙道:“那你快去端熱水來,外頭的雞鳴壺里有!”小玉聞聲,快步出去,依言倒了一盞,端了進來。傅月明接了過去,摸摸盞子,略有些燙手,便喂與陳杏娘吃。陳杏娘上下牙關(guān)緊咬,水喂不進去,倒是灑出來不少,將床繡花綠錦被浸濕了不少。傅月明見狀,只的將盞子放在一邊,小玉連忙拿了手巾來擦。正慌亂間,便聽外頭一陣腳步雜沓聲響,傅沐槐一頭撞了進來,走到床畔,便連聲問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發(fā)起病來?”一面說,一面瞧見陳杏娘的模樣,握著她的手,不住口的喚娘子。陳杏娘只是愣怔,理也不理。 傅月明一面抹淚,一面就將今早的情形述說了一遍,又說道:“原本也沒怎樣,只是昨兒夜里母親又發(fā)夢靨了,醒了幾回就又睡熟過去了。誰知今早才起來,我正在外頭與丫頭們說話,就聽見母親在里頭喊了一聲,進來一看就見母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也不知是怎么了?!?/br> 傅沐槐心中自也焦急,然而究竟是中年家主,為人老成持重,當下他便說道:“你卻也不必急,顧大夫就在外頭,快些與你母親把衣裳穿好,叫他進來診治。” 傅月明聞言,連忙下床,寶珠走去自櫥里拿了一件藕荷色對襟盤花鈕開衫,替陳杏娘穿了。傅月明又拿梳子,與她隨意亂挽了個纂兒,拿手巾擦凈了臉,又放下帳子,方才說好了。 傅沐槐走到外間,請了顧東亭進來。 顧東亭緩步入內(nèi),傅月明便立在床邊。若是以往,她本該回避出去。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這顧東亭年紀甚大,二人又是見熟了的,故此她并沒出去。傅沐槐心有旁騖,也沒提及。 傅月明見顧東亭進來,先自上前道了個萬福。那顧東亭忙自還禮不迭,當即問詢起陳杏娘病癥。傅月明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又道:“昨夜里還好端端的,不知怎么今早就突發(fā)起急癥來,還請大夫給細瞧瞧?!备点寤币嘣谂愿胶?,顧東亭客氣了幾句,便走上前去。小玉將陳杏娘一只手自帳里拿出,擱在軟枕上,又在床邊放了一張方凳。 顧東亭一掀袍子,在凳上坐了,探出手去,診驗了一回。斟酌了片刻,又向傅沐槐道:“老夫人這般是不準的,還望員外準在下一觀夫人玉容。”小玉與傅月明便望著傅沐槐,見傅沐槐點了頭,方才將帳子掀起。 顧東亭看了陳杏娘的氣色,又要看舌苔。奈何陳杏娘將牙關(guān)緊咬,任誰也撬不開,只將傅月明與小玉弄出了一身汗,也沒見半分功效。 顧東亭眼見如此這般,便直起身來,望著傅沐槐道:“老夫人的病癥,在下已然知曉了。老夫人是邪祟侵體,六脈不寧,做成此癥。此病可大可小,若是年小少壯之人,略加調(diào)養(yǎng)便可痊愈。然而老夫人這個年紀,已入氣血匱乏之年,近來又時常心神不定,氣沖肝脾,這越發(fā)是虛虧了。如今也不好言說,只好開上幾副定心安神的方子,老夫人先吃著,日常再輔以滋補之物,調(diào)理一陣子瞧瞧再說罷。” 傅沐槐耳聞此言,竟是沒把握的事,不由心煩意亂,七上八下。傅月明更是望著自家親娘泣不成聲,屋里一時更無半點聲響。 那顧東亭立在一邊,又捻須說道:“老夫入此岐黃之道也有二三十栽,手下沒有十全的把握,卻也有七八分。員外可要拿定了主意,斷不可隨意再叫旁人上門醫(yī)治,白給人騙了錢財事小,若是那起不相干的人,耽擱了老夫人的病癥,可就大了?!?/br> 傅沐槐心中掛念陳杏娘,正煩悶不堪,也無心再同他應(yīng)對,只胡亂敷衍了幾句,便要他留藥方送客。 顧東亭寫了藥方,交予傅月明收了,傅沐槐開發(fā)了他醫(yī)藥錢,送他出門。 臨行之際,他又叮囑道:“老夫人這病,乃邪祟撞客所致,員外還是請個什么人上門瞧瞧的好?!备点寤秉c頭稱謝,便送了他去了。 待打發(fā)了顧東亭,傅沐槐折返回去,便忙著打發(fā)小廝出門抓藥,見陳杏娘病的如此沉重,這上房已不能再睡,遂又叫冬梅與寶珠將書房收拾了,暫且棲身。又吩咐廚房灶上另做病人飯食,因記掛著顧東亭言語,便打點了兩名小廝采辦各樣滋補食材。 傅家一連病倒兩人,真正忙得人仰馬翻,傅月明滿心焦慮,只在陳杏娘床畔守著,一步也不肯輕離。 少頃,小廝抓藥歸來,寶珠在廊下爐子上燉了,拿了上去,傅月明接過去,先嘗過,方才喂與陳杏娘。陳杏娘牙關(guān)緊咬,那藥湯喂不進去,沒奈何,傅沐槐只得親自拿了湯匙,硬是撥開來,陳杏娘方才把藥吃進去。 這陳杏娘病的人事不知,傅薇仙的腹疼也未見好轉(zhuǎn),過了午時又疼起來。傅沐槐只在兩邊走動,出了廂房門便進了上房門,進了上房還未等坐穩(wěn),那邊蘭芝又來請,言說二姑娘腹疼又重。只把個傅家家主忙碌的腳不沾地,仲秋的天氣,生生走出了一身熱汗。 熬到晚間,好容易傅薇仙略好些了,傅沐槐便在上房里坐,傅月明走上前來,輕聲道:“這里有女兒在,父親也忙了一日了,還是早些去歇著罷。明兒只怕外頭鋪子里有事,還得父親出去張羅,不敢過于勞累了。”傅沐槐瞧了瞧她,見她一身家常裝束,燈影下立著甚是俏麗,一張小臉上也甚是疲倦,心有不忍,便說道:“我在這兒看著,你也累一日了,早些睡去罷?!备翟旅鲹u頭道:“女兒不怕什么,一則年輕盡撐得??;二來外頭的事一概用不著女兒cao心,無非照看著母親罷了。如今母親病倒,這一家子可就只剩父親一個頂梁的,若是父親再累出個什么來,咱們家可就要塌天了。父親還是聽我的言語,去歇著罷?!?/br> 傅沐槐起先不肯,被她苦口婆心的勸的肯了,只得起來,又說道:“夜晚了,你也睡罷。叫丫頭們輪流值夜也就是了?!备翟旅魑⑿︻h首,親送了父親出去。 待傅沐槐離去,她折返回來,走到床邊,見陳杏娘睡過去了,心中略安定了些,就在床畔腳踏下坐了,呆呆的出神。想及上一世不能在雙親膝下盡孝,今生或許略能補償一二,若母親這番就此撒手人寰,那可當真悔恨不已。 想至此處,她心中忽然像被刀子戳了一般,兩只眼睛也紅了。 小玉端了一碗甜湯進來,遞與她道:“姑娘,才熬的銀耳湯,你也吃些。這一日水米不打牙的,身子可熬不住?!备翟旅鲹u了搖頭,低聲道:“我吃不下,你放著罷?!毙∮褚姞钜膊幌鄰姡瑢⑼敕旁谧郎希叩礁翟旅魃砼献耍瑐?cè)頭看著她,見她面色凄苦,雙眼通紅,憂愁不已,不禁說道:“姑娘安心,太太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备翟旅鳒\淺一笑,說道:“這話也只好講來騙騙人罷了?!毙∮褚粫r語塞,半日沒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