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白蘭聞言,只得放下了袖子,恨恨嘟噥了一句:“今日且便宜她們了!”與紫蘭一道扶了顧蘊上轎,小心翼翼的抬著往東宮行去。 顧蘊這才在一片黑暗里,放任自己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緒中。 方才林貴嬪與五公主的興奮與喜幸,乃至囂張她都知道原因,這是聽著山海關失守,以為自己的哥哥和舅舅起復的日子到了呢,這也是人之常情,永嘉侯父子鎮守遼東二十年,從未出過被敵軍攻破防線的事,可如今他才被摘去遼東總兵大印短短半年,山海關便失守了,大鄴還連失三城,五萬遼東鐵騎竟是不堪一擊,說明什么? 說明瓦剌敵軍不忌憚別人,只忌憚永嘉侯,說明山海關離不得他,遼東總兵府離不得他,甚至大鄴都離不得他,叫林貴嬪與五公主怎么能不得意? 她們的榮華富貴除了來自皇上,其實更多還是來自她們的娘家與母族,娘家與母族越興旺得勢,她們在宮里的日子便越好過,反之,她們便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不但她們此時欣喜難當,只怕二皇子更是欣喜難當,才丟了兩枚總兵印,誰知道立刻便回來了一枚大帥印,還間接證明了永嘉侯是大鄴不可或缺的將軍,越發增強了他在軍中的影響力,相較之下,他當初的罪行簡直就是瑕不掩瑜,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可不是典型的因禍得福嗎? 顧蘊越想眉頭便皺得越緊,越想便越是糟心。 前世瓦剌也侵犯了大鄴的邊境,情況也與此番差不多,山海關短短幾日便被他們攻破了,廣寧等三城也是相繼失守,這才會成就了宇文策后來的赫赫戰功。 可前世明明不是這一年,而是后年冬天,瓦剌才侵犯的大鄴,今世怎么竟生生提早了兩年呢,總不能因為她重生了,又多了宇文承川這個變數,前世這么大的事竟也被改變了罷?生生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怎么辦,難道真眼睜睜看著永嘉侯起復,再次成為二皇子最有力的后盾嗎,那以后他們想再徹底的打得二皇子永無翻身之日,就越發艱難了,且這事兒最后總得看皇上的意思,根本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另一方面,宇文策此生成了榮親王世子,榮親王府的未來和傳承都系在了他身上,便是他肯臨危受命去打這場仗,只怕榮親王與皇上也未見得會放人,畢竟刀劍無眼,才不會管你是尊卑還是微賤;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宇文承川手下哪還有其他人有那個本事,她也信不得其他人的本事啊! 顧蘊就這樣心事重重的回了崇慶殿,乾清宮的事還不至于這么快便傳到東宮的后殿,所以崇慶殿仍一派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樣子,出來迎接她的錦瑟卷碧等人也都滿臉是笑,一見她便歡快的道:“奴婢們已經包好了各種口味的湯圓和餃子,就等著殿下和娘娘回來下鍋開煮了,煙花爆竹也已準備好了……咦,殿下怎么沒與娘娘一道回來?” 白蘭紫蘭忙沖眾人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服侍著顧蘊進了殿里,錦瑟幾個便都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也不敢再喜形于色,忙收了笑輕手輕腳的跟了進去。 顧蘊反倒笑了起來:“行了,前朝的事與我們后宮再扯得上關系也有限,年還是要過,歲還是要守的,且把湯圓和餃子都煮了散給大家罷,我也有些餓了,正好趁熱用一些,也不知如今是怎么搞的,才吃了就覺得餓,等后面月份更大了,豈不得真正除了睡,就是吃了,別最后長成個超級大胖子才好呢!” 白蘭紫蘭忙笑著湊趣道:“可見小殿下是多么的健壯,娘娘也別擔心,您如今一點都沒長胖,光瞧背影,比以前還要纖細些呢,有些人就是這樣,怎么吃都不胖,娘娘顯然就是這類人了,最是讓人羨慕的,所以娘娘千萬別有任何心理負擔,想吃便只管吃。” 錦瑟忙笑著接道:“何況娘娘就算真長成了個超級大胖子,在殿下眼里和心里,也必定是這世上最漂亮的超級大胖子,所以您有什么可擔心的?暗香,還不給娘娘下餃子去?” 說得大家都哄然笑了起來,顧蘊則指著錦瑟笑罵道:“竟敢排揎起本宮來了,真是好大的膽子,明兒的紅包沒你的份兒了,你就等著看她們幾個拿大紅包拿得手軟罷!” “娘娘,好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什么都沒說,您就饒了奴婢這一次罷。”錦瑟立時哀嚎起來,“您不知道,奴婢的年賞早做衣裳打首飾用得差不多了,就指著您明兒大紅包過正月呢,您可千萬別不賞奴婢啊,好娘娘……” 說得顧蘊與大家越發的笑不可抑,瞧著倒像是絲毫沒受瓦剌犯邊之事的影響一般。 但吃過餃子,躺到床上以后,顧蘊卻再笑不出來了,光永嘉侯起復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萬一二皇子一系與宗皇后一系趁此機會聯手了,形勢對東宮可就大大的不妙了,畢竟這世間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既然如今東宮是他們兩派共同的敵人,那么摒棄前嫌,聯手對付一下東宮又算得了什么,這樣的事情他們又不是沒做過! 可除了宇文策,宇文承川手下還有什么人能去打這場仗,還能贏得漂漂亮亮的凱旋歸來呢? 他的人是遍布朝野后宮,他也不缺銀子,然他的實力八成都集中在盛京內外,集中在暗處,早知道,他就該趁早在軍中也培養自己的實力了,可這樣的事情談何容易? 也不知道這會兒乾清宮正殿議事議到什么地步了,再過幾個時辰便是正旦了,照理皇上該去祭奠天地和太廟才是…… 顧蘊胡思亂想了一回,到底如今不比從前,很快便敵不過本能的睡意,沉沉睡著了。 白蘭在外面聽得她終于不再翻身,呼吸也終于均勻平穩了,方暗自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出去與等在外面的錦瑟幾個唇語道:“娘娘睡著了,我在這里守著即可,你們都下去歇息罷,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們。”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惟獨暗香道:“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時候能回來,我還是留下罷,防著殿下隨時回來都能有東西吃,先前在大殿里娘娘能吃自帶的東西,殿下卻不能,這會兒指不定已在餓肚子了。” 于是除了白蘭與暗香,其他人都輕手輕腳的散了,一邊結伴往后罩房各自的房間走去,一邊還小聲嘆息,往年的大年三十兒,宮里是何等的熱鬧自不必說,便是整個盛京城,也熱鬧至極,各大府邸燃放的煙花爆竹能印紅盛京城的半邊天,可今年卻只偶爾能聽見寥寥幾聲煙花爆竹聲,顯然各大府邸知情后都不敢照樣過自家的年了,而平民百姓誰家有那余錢大量燃放煙花爆竹的,至多也就忍痛讓孩子們買幾個來玩玩罷了,——那該死的瓦剌賊子,大鄴的兒郎們定會很快揍得他們哭爹喊娘,滾回老家的! 顧蘊雖睡著了,卻一直睡得不甚安穩,才交五更便被一陣爆竹聲驚醒了。 白蘭在外面聽得她醒了,忙撩簾進來了,先屈膝給她行了禮拜了年,才笑道:“才交五更天,還早呢,娘娘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顧蘊搖了搖頭,“殿下一直沒回來嗎?那乾清宮那邊這會兒是什么情形?” 白蘭道:“殿下是一直沒回來,不過才打發人回來傳了話,皇上已帶著殿下和皇子百官們前往天壇祭田去了,祭完天應當會回來一趟,讓娘娘不必擔心。” 皇上還能帶著皇子百官們前往祭天,看來雖生氣,到底還沒氣昏了頭……顧蘊稍稍松了一口氣,道:“扶我起來罷,也睡不著了,何況再過一會兒就得去景仁宮朝拜皇后了,祭天既沒取消,朝拜自然也不會取消。” 想想也是,總不能因為瓦剌犯邊,便將一切事物都放下了,大鄴這么大個國家,哪日不出幾件大事,總不能白白墮了天朝上國的威風,甚而引得民心不穩。 ------題外話------ 本來打算昨晚上碼字的,兒子一直纏著要我陪,等他終于睡了,已經十點了,我抓緊時間寫了四千,早上起來,又是一通忙亂,將他送去幼兒園了,我才終于能碼字了,更新遲了,請親們見諒,現在才知道,自己帶孩子是多么的累,說多了都是淚啊,哎…… 另:親們有票子嗎,雖然最后一名應當暫時能坐穩了,差前面的太多,也不好看啊,大家有票的,就支持一下瑜吧,讓瑜在大冷的冬天,能感受一下春天的溫暖,么么噠,o(n_n)o~ ☆、第二百四六回 舍他其誰(深情呼喚票票) 白蘭見顧蘊堅持,也就不再多勸,依言上前服侍她起了身,又向外揚聲道:“娘娘起身了。” 很快,便見錦瑟卷碧領著捧了熱水手巾竹鹽胰子等物的小宮女們魚貫走了進來,顧蘊坐著由她們服侍了一回,又喝了一盞燕窩粥,才開始按品大妝起來。 等到妝扮完畢,天也亮了,顧蘊遂坐上轎輦,去了景仁宮朝拜宗皇后,就像宗皇后昨兒想的那樣,只要她一日還是大鄴的皇后,一日還掌著大鄴后宮的鳳印,那有些事便任何人都休想取代她。 顧蘊雖不待見她,也不會傻到給人以明面上的話柄,反正她拜的是天地,拜的是宇文氏的列祖列宗,拜的是宗皇后身上那個皇后的稱號,又不是拜的宗皇后本人! 一時到得景仁宮外的帷帳里,就見該來的人都已來得差不多了,因顧蘊進的是中間專供皇子妃公主及宗室女眷暫時落腳的帷帳,瞧見的自然都是才分別了幾個時辰的熟面孔,只不過所有人臉上都不再像去年正旦時那樣,滿臉的喜氣洋洋,見了誰都是滿嘴的吉祥話兒,而是厚厚的脂米分都掩蓋不了眼瞼下的青影,顯然回去后所有人都沒睡好。 瞧得顧蘊進來,大家紛紛給她見了禮,勉強笑著寒暄了幾句,也就再沒心情說話了,好在很快便有小太監進來通稟:“皇后娘娘升寶座了——” 于是由顧蘊和禮親王妃打頭,大家魚貫進了正殿去朝拜宗皇后。 宗皇后穿了全套的皇后大禮服,整個人瘦得已快撐不起沉重的衣飾了,但臉上卻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表情,瞧著頗為嚴肅,不過倒也符符合眼下這個莊嚴肅穆的場合,這樣的日子,她就算是爬,也定要爬到寶座上來,向全天下的人民證明,她才是大鄴唯一的女主人! 好在知道現下皇上正心情不好,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宗皇后再恨顧蘊,也沒有存心讓大家多跪一會兒,以此來為難顧蘊,所以很快大家便朝拜完畢,魚貫退了出去,換內命婦和外命婦們依次進去朝拜。 顧蘊既已朝拜完了,大冷的天兒她自不會在景仁宮多待,且她也惦記著宇文承川不定什么時候便會回東宮,所以與眾宗親略寒暄了幾句,便先上輦回了東宮去。 只是如今東宮形勢一片大好,縱然永嘉侯眼見有起復的可能了,也不妨礙眾人想趁熱燒一燒東宮的熱灶,甚至冷灶熱灶一起燒。 所以顧蘊前腳才回崇慶殿,后腳便來了不少宗室的女眷和外命婦特地過來給她磕頭拜年,人都來了,顧蘊也不能拒之門外,只得一一接見了一回,不覺便浪費了大半個時辰,弄得她想跟大舅母和大伯母單獨說一會兒體己話都不能夠。 幸而眾女眷也算識趣,奉承了顧蘊一回,也就陸陸續續的起身告辭了,顧蘊方得了機會與平大太太和祁夫人說話兒。 平大太太與祁夫人眼瞼下也明顯一圈淡淡的青影,祁夫人先就開門見山道:“如今的形式,也不知道殿下與娘娘是個什么主意?侯爺特地讓我告訴娘娘,若是殿下信得過他,他愿意去皇上面前請纓上陣殺敵,還說顧家祖上便是以軍功起家的,老侯爺當年在生時,也是軍中威名遠揚的人物,他雖不才,卻也絕不會讓人說老侯爺虎父犬子,墮了顧家祖上和老侯爺的威名!” 顧蘊能想到宇文承川手下沒有能打仗的將軍可用,顧準又豈能想不到,算來算去,也就他能勉強上陣殺敵了,想來只要糧草充足,應當還是有幾分勝算的,總比讓永嘉侯起復了,與二皇子一道,再次成為東宮心腹大患的好。 “不妥。”顧蘊卻想也不想便搖頭否決了,“大伯父去打仗了,金吾衛和宮里的防務又該怎么辦,大伯父可是二品的大員,他那位子,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一旦他離開,勢必立時就要有人填上去的,且不說百官和皇上都不會讓那個位子空那么久,就算皇上肯虛位以待大伯父回來,等大伯父回來時,金吾衛內里只怕也早已改天換日了,這不是飲鴆止渴嗎?” 何況打仗有贏就有輸,有生就有死,萬一大伯父沒能打贏,甚至更糟糕的是,人還受了損傷,豈不是越發損失大了? 祁夫人聞言,忙道:“其實也算不得飲鴆止渴,不是還有榮親王世子嗎,以他的身份和圣眷,再加上榮親王在皇上跟前兒的體面,要接替侯爺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顧蘊卻仍是搖頭:“十一哥身份與能力倒是夠的,他們父子在皇上跟前兒也素來有體面,可到底差了些資歷,本來他年紀輕輕的,已是正四品的同知,在宗室里就夠打眼了,再一躍幾級成為指揮使,只怕宗室越發要翻天了,都是皇上的子侄輩們,憑什么他宇文策就可以大權在握,其他人就只能賦閑在家,其他人比他差很多么?何況如此一來,他和榮親王府的立場立時就要暴露了,還是待殿下回來后,我問過殿下的意思后,再做定奪罷。” 最重要的,還是她私心想宇文策去,他前世那般厲害,總不能因為今世他成了榮親王世子,便把他那些厲害都隱藏到了身份之下,讓身份成為他最大的束縛,他生來就是雄鷹,就該翱翔九天才是。 何況既能實現他的抱負,證明他的能力,成就他的人生巔峰,又能為東宮帶來好處,為所有自己人帶來好處,真正是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祁夫人就不好再多說了,總歸這事兒最后的決定權也不在侯爺手里,甚至也不在太子殿下手里,還得看皇上的,她們在這里說得再多計劃得再好,回頭皇上不同意,一樣是白搭……遂低頭吃起茶來。 平大太太方開口道:“娘娘也別發愁,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大舅舅說了,就算此番永嘉侯真起復了又如何,我們既能打倒他一次,就能打倒他第二次,況皇上圣明,百官心里也自有一桿秤,當初太子殿下處于那樣的劣勢,尚且沒能讓那些人的非分之想得逞,何況如今,娘娘還是只管安心養胎的好,只要您此番能為太子殿下生下嫡長子,國本越發穩固,永嘉侯就算把瓦剌滅了族又怎樣!” 平大老爺是文臣,看問題的角度又與顧準不一樣,顧準看的是如果這件事不這么做,他們會失去什么,平老大爺看的卻是便是這件事真這么做了,他們也還能擁有什么,這便是大多數文臣與武將的差別,但不管二人看問題的角度一樣不一樣,他們為了顧蘊和宇文承川的心卻都是一樣的。 顧蘊點點頭:“大舅母放心,也回去讓舅舅們都放心,我和殿下不會亂了陣腳的,一時的得失算什么,一開始我們便都知道這是一個曠年經月的過程,自然也做好了浮浮沉沉的心理準備,就是要委屈大家與我們一道浮浮沉沉,擔驚受怕了。” 祁夫人與平大太太聞言,忙都道:“娘娘說的什么話,一家人本就該禍福與共才是,不然叫什么一家人?只要娘娘穩得住,我們就放心了。” 顧蘊忙又道:“這些事就別告訴外祖母她老人家了,省得她白擔心。” 平大太太道:“娘娘放心,我已吩咐下去,讓家里所有人在娘面前,都不許說這事兒了。” 正說著,胡向安明顯帶了喜氣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娘娘,殿下回來了。” 顧蘊臉上不自覺有了笑意:“總算回來了,算來我們上次見面,已是去年的事了。”說著由白蘭扶著下了地。 平大太太與祁夫人神色間也松快不少,與顧蘊一道迎了出去。 果見宇文承川大步進來了,身上還穿著昨兒的袞服,神色間帶著幾分疲憊,眼神卻深邃清亮,平靜如水,讓人一看之下,心里便無端安穩了幾分。 顧蘊娘兒們幾個忙屈膝給他見禮,未及拜下,宇文承川已一把攙了顧蘊起來,道:“不是說了,讓你在東宮且不必拘禮的嗎?”又讓祁夫人和平大太太免禮,“大伯母與大舅母也別客氣。” 二人卻仍堅持全了禮,并趁此提出告辭:“既然殿下回來了,那臣妾們就先告退了。”反正她們該說的話方才已對娘娘說了,娘娘又必定會轉告太子殿下的,她們又何必繼續留下來,打擾殿下和娘娘說體己話兒呢。 顧蘊也的確正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宇文承川,聞言便也不多留二人,只道:“既是如此,大伯母與大舅母路上小心一些,得了閑便進宮來,娘兒們一起說說閑話兒也是好的。”吩咐胡向安好生送二人出去。 待二人再次行禮出去,漸行漸遠直至徹底看不見后,才關切的問起宇文承川道:“肚子餓不餓?是不是一宿都沒睡啊?這會兒回來是打一轉又得去乾清宮議事,還是可以先休息一會兒,容后再去?” 宇文承川道:“是挺餓的,從昨夜到現在,就胡亂吃過幾塊點心,在來回天地壇和太廟的路上小憩過一會兒,讓人給我做點東西吃,再讓人打點熱水來我洗漱一番提提神,換件衣裳罷。” 顧蘊聞言,忙道:“灶上一直沒熄過火,就是防著你隨時回來好吃東西,我這就讓暗香給你下餃子去,你吃了趕緊睡一覺,指不定皇上什么時候就打發人來傳你了呢。” 說完叫了暗香進來,三言兩語吩咐完,待暗香領命而去后,才隨著他進了凈房,親自服侍起他換衣裳來。 宇文承川由著她服侍,王坦已說過了,她胎像穩固后,就該適當的動動了,不然將來生產時還得吃大苦頭,所以這些事只要她樂意做,他如今都不反對了。 一面說道:“睡一覺是不能夠了,皇上只給了大家一個時辰的時間,我還好離得近,離得遠的幾位大人根本來不及回家,只能帶話回去,讓家里人盡快送換洗的衣裳來。” 顧蘊聞言,不由緊皺起了眉頭:“還沒議出個子丑寅卯來嗎,說到底不過就是挑選一個人掛帥出征而已,難道除了他永嘉侯,大鄴就再找不出第二個可以掛帥的人了不成?” 想也知道,必定是形勢呈兩邊倒,且兩派人馬互不相讓,才會一直爭執不下的,弄得皇上也不好下定論,可除了永嘉侯,難道諾大一個朝廷,竟選不出一個兩派人馬都滿意的中立帥才了嗎?再這樣折騰下去,說句不好聽的,指不定娘子關也得被瓦剌大軍攻破了,這不是本末倒置么! 宇文承川明白她的意思,苦笑著搖頭道:“一時間還真找不出來,便是各大總兵府的總兵副總兵們,適合掛帥的也寥寥無幾,何況各大總兵府現下也離不得他們,總要防著腹背受敵,所以才會爭執不下。” 大鄴的確已好些年沒出過新的良將了,尤其能掛帥的,就更是寥寥無幾,既是因大鄴漸漸國泰民安以后,也與歷朝歷代一樣,多少有了重文輕武的風氣,也是因為某些說不得的原因,譬如“卸磨殺驢”,再譬如“鳥盡弓藏”,老一輩的領兵之將都叫召回“頤養天年”了,年輕一輩的也沒幾個經過大事的,朝廷也不甚重視他們,漸漸便形成了如今的局面,一旦起了戰事,竟是找不到可用之人! 說得顧蘊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半晌方恨恨道:“都怪瓦剌賊子可恨,早不犯邊,晚不犯邊,偏挑在永嘉侯失了總兵大印之后,不然哪至于上下都這么煩心,弄得我都快要忍不住懷疑,這是永嘉侯與瓦剌賊子一起聯手搗的鬼了!” 宇文承川又是一個苦笑:“他們倒也不是特意挑的這個時間,你前兒不還與我感嘆,今年冬天比往年好似更要冷上幾分嗎?你既覺得冷,自然所有人都是一樣,那瓦剌彈丸小國,又背靠高山密林,自然越發嚴寒,像我們大鄴指望著種田的還好些,只是冷得人不敢出門罷了,糧食卻是秋天時就已入了庫的,他們卻是指著牲口過活的,一旦牲口凍傷凍死,便等于是絕了他們的活路,可不只有鋌而走險進犯大鄴了,橫豎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倒不如拼命往前一搏呢,指不定就能掙出一條生路來呢?” 越說越是頭疼,不由抬手輕揉起太陽xue來。 說來往年這樣的事倒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不然大鄴也不必設什么總兵府了,防的不就是外地入侵嗎?想想也是,自家地盤上,叫外人跑來搶上一回,失了財產人口土地不說,面子上也過不去,所以縱容是萬萬不成的,否則便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不多久便要亡國了。 得虧在這一點上,不論是贊成還是反對起復永嘉侯的人,倒是都達成了共識,不然還得更頭疼。 可打也不是那般好打的,打得贏打不贏姑且不論,“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得花用大筆的錢糧也先不論,甚至連打贏了還能面上有光,不定還能有些個牛馬奴隸俘獲,打輸了卻是不但臉面找補皆無,反而指不定還要再叫朝廷賠上一筆“賞賜”下去也通不論了,如今甚至連主帥的人選都一時半會兒間定不下來,也就不怪向來在顧蘊面前等閑不露苦相的宇文承川忍不住一再的苦笑了。 顧蘊見他揉太陽xue,忙拉了他至椅子上坐下,自己給他揉起來,片刻之后,見他眉心舒展開了一些,方試探道:“其實方才大伯母與我說,大伯父愿意去向皇上請纓出戰,你怎么說?” 宇文承川聞言,正要答話,暗香的聲音自外面傳來:“殿下,娘娘,餃子可以吃了。” 顧蘊一時也顧不得與宇文承川說話了,忙拉了他去外面坐下,親手給他盛起餃子來,白白胖胖的餃子飄在熱氣騰騰清香撲鼻的雞湯上,一口咬下去,里面餡料和油脂的香味立時溢滿了整個口腔。 宇文承川早餓得狠了,一口氣吃了兩碗餃子,又喝了一碗湯才放了筷子漱了口,與顧蘊繼續起方才的話題來:“大伯父聽說早年倒是的確上過戰場,可到底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如今還上了年紀,萬一刀劍無眼,顯陽侯府老的老小的小,該靠哪一個去?更重要的是,大伯父去了,金吾衛這個攤子交給誰來接手,十一哥雖有能力有手段,到底資歷還淺了些,不妥,不妥。” 頓了頓,皺眉道:“實在不行,也只能松口讓永嘉侯起復了,柯閣老等人都主張起復他,支持東宮的人雖也不在少數,這樣僵持著到底不是辦法,瓦剌人生性兇殘,又不像韃靼人那樣得了大鄴朝廷的好處,每月初一十五還能在互市上交換買賣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便對大鄴的子民有一份天然的親近。若他們還沒攻破廣寧三城倒罷了,還能堅壁清野的死守著,雖聽起來窩囊了些,總能熬得瓦剌人先退兵,可他們已經攻破了三城,那便必定不會善待當地的百姓,用永嘉侯起復來交換那么多百姓的性命,我覺得這筆買賣也不算虧本,我既能打倒他們第一次,自然就能打倒第二次!” 這話倒是與平大老爺說得差不離了。 顧蘊更關注的卻是‘柯閣老等人都主張起復他’這句話,不由冷笑道:“我就知道,皇后一派的人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也不想想,與虎謀皮是那么好謀的么,忘了素日他們是怎么狗咬狗的了,果然是一點風骨都沒有,宇文承乾這會兒一定得意得都快飛上天了罷?” 宇文承川冷哼道:“他面上當然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還幾次主動請纓要上戰場呢,若不是怕誤了那么多無辜百姓的身家性命,我都要忍不住勸皇上就答應他算了,但心里卻定然是很得意的,可惜我如今必須坐鎮盛京,不然我一定親自請纓上陣殺敵去,讓世人都知道,永嘉侯于用兵一道上或許有可取之處,大鄴卻并不是離了他,就沒有能打仗的人了!” 顧蘊忽然說道:“其實我倒還有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