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另外,還得設法救卷碧一救,哪怕不為感情,只為卷碧是個難得的忠仆,也得盡量救她一救,不然以后要再給蘊蘊找一個這樣忠心耿耿的貼身丫頭,可不容易了。 宇文承川卻不知道,他前腳才離了乾清宮,林貴妃后腳便帶著五公主到了乾清宮求見皇上。 五公主雖被顧蘊那一巴掌氣得差點兒發了瘋,到底還是記得皇上的禁忌,每日上午不許后妃和公主們去乾清宮,除非有特旨,所以她是哭著回的關雎宮。 彼時林貴妃正在二皇子妃屋里與二皇子妃說話兒,她雖不滿于兒子在自己跟前兒對兒媳的維護,到底還知道以大局為重,所以這兩日對二皇子妃比前些日子還要關懷備至,而二皇子妃本來就不是個刁鉆刻薄的人,見婆婆待她好,她只有待林貴妃越發恭敬的,所以婆媳之間倒也是其樂融融。 不想婆媳二人正說得高興,隨著外面一陣短暫的對話:“公主,您這是怎么了……啊……” “滾開!” 就見五公主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林貴妃不由沉下了臉來,方才外面服侍宮女的慘叫她怎么會聽得見,知女莫若母,又豈會不知道定是女兒又無故責打宮人了? 說來女兒年紀已不小了,也是時候該拘拘她的性子了,不然將來她下降到哪家,都不是與人家結親,而是結仇,當然,駙馬家一定敢怒不敢言,可真心輔佐乾兒與假意敷衍,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她不能只考慮女兒,而不考慮兒子,要知道只有兒子好了,她們母女才能更好,否則,她們母女連現在的日子都保不住! 念頭閃過,林貴妃難得疾言厲色的斥責去五公主來:“你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不知道你嫂子有了身孕需要靜養嗎,你方才打的又的誰?不管是誰,總歸不是服侍本宮的,就是服侍你嫂子的,母妃與嫂子跟前兒服侍的人你也說打就打,成何體統,你眼里還有本宮這個母妃和你嫂子這個嫂子嗎,你給本宮……” 話沒說完,見五公主披頭散發,半邊臉頰高高腫起,滿臉都是淚水,打她生下來至今,還從未這般狼狽過,滿腔的生氣與惱怒就霎時被震驚與心疼所取代了:“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母妃,母妃給你出氣去?” 又罵跟她的人:“跟公主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看見公主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知道即刻回來稟了本宮的,一群廢物,本宮養你們何用!” 五公主這才“哇”的一聲,撲到林貴妃懷里大哭起來,“是東宮那個賤人欺負我的,她竟敢打我,她說她既是長嫂,又是當朝的太子妃,于情于理都打得我,還說打了我又如何,還要來問母妃要辛苦費呢……而且她打了我不算,連母妃也一并罵了,說母妃是姨娘小星,本沒資格教養兒女,所以才會教養得我與母妃一般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要盡快回了父皇和皇后,將我挪出關雎宮,另派教引嬤嬤調教,不然我就要丟光整個宇文家的臉了,母妃可一定要為我出氣,不能讓我白白被那個賤人欺負了去啊……” 林貴妃不待女兒把話說完,已是氣得渾身發抖,待五公主說完,更是氣得“砰”的一聲便把手里的茶盅砸了,怒聲道:“那個賤人,舊賬本宮還沒跟她算呢,她竟敢又欺負起本宮的女兒,辱罵起本宮來,老虎不發威,她就真當本宮是病貓了??!來人,備轎輦,本宮這就乾清宮請皇上為本宮母女做主去!” 皇上自來寵愛福雅,就算如今皇上待她已是大不如前,哥哥新近又壞了事,惹惱了皇上,但皇上對福雅卻是一如既往的寵愛,不然也不會賞賜不絕了,就不信皇上知道顧氏那個賤人竟敢對福雅動手后,會不嚴懲賤人,東宮得意了這么久,也是時候該給他們一記耳光,讓他們知道這皇宮乃至這天下仍是皇上說了算,看他們還怎么得意怎么囂張了! 就有宮女戰戰兢兢的答應著要去傳話。 “且慢!”卻被因五公主忽然闖入,受了驚嚇,以致心跳加速臉色發白的二皇子妃叫住了,看向林貴妃賠笑道:“母妃還請暫且息怒,臣媳知道meimei受了委屈您心疼,臣媳又何嘗不是一樣?只是一點,太子妃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欺負meimei,指不定當中有什么誤會也未可知,母妃要不還是問清楚了事情的因由,再去求父皇為meimei做主也不遲,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br> 二皇子妃與五公主做姑嫂也好幾年了,豈能不知道五公主是個什么性子,仗著皇上寵愛,由來只有她先欺負人的,誰敢欺負她,這些年自己說是親嫂子,明里暗里被她欺負擠兌得還少了么? 反倒是東宮那一位,行事除了該高調時以外,從來都很低調,照理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對五公主動手才是,所以她才會適時出言勸阻林貴妃,如今他們一系的處境已是不好了,再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惹得皇上越發厭了他們,以后他們還有什么前程甚至是活路可言! 林貴妃聞言,不由猶疑起來,可不是,那顧氏就算再囂張跋扈,也不可能青天白日的,就無緣無故的動手打小姑子才是,傳揚開來可不好聽……因問五公主:“你嫂子說得有理,凡事總得有因才有果,那賤人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對你動手才是,必定有什么緣由,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與本宮說一遍,本宮再決定要不要去求你父皇為你做主也不遲?!?/br> 五公主就狠狠瞪了二皇子妃一眼,才繼續哭道:“能有什么緣由,她的宮女在御花園里不慎沖撞了我,我就讓人打她的宮女一頓,誰知道才打到半途,她就忽然沖出來,不由分說的把人搶走了,我自然要說她不該這么護短,誰知道我才說了沒兩句呢,她就忽然動手打了我,還不假跟她之人的手,而是親自動手打我,弄得跟我的人也不敢還手,我自己又打不過她,可不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欺侮了我和母妃,揚長而去嗎?母妃,您一定要去求了父皇為我做主,為我出氣才是,不然如今是父皇母妃還在呢,她就敢這樣欺負我了,等哪日父皇母妃不在了,我豈不是立刻就要被她作踐死了……” 話音未落,林貴妃已斥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你父皇春秋正盛,少說也還有幾十年還活,仔細你這話傳到他耳朵里去,他生你的氣!” 說得五公主不敢再說后,才又恨聲道:“這么說來,今日理虧的的確是賤人了,為了區區一個宮女,竟然就親自動手打我兒,本宮倒要問問皇上,到底是皇上的女兒尊貴,還是她顧氏跟前兒一個宮女尊貴?為了一個宮女,就打皇上的女兒,自己的小姑子,她眼里還有皇上這個君父嗎!” 五公主忙火燒焦油道:“可不是,她眼里還有父皇嗎?母妃一定要回了父皇,重罰那個賤人,給我狠狠出一口氣才是!” 眼見林貴妃又被五公主挑起了怒火,二皇子妃頭疼之余,是真不想管這些破事兒,也的確沒精力管了。 奈何到底是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自己不看她們,也要看二皇子,也要看腹中的孩子,不然到頭來收爛攤子的還不是自己的夫君,連累的還不是自己母子,只得又委婉的勸林貴妃道:“母妃是打算一個人去見父皇,還是帶了meimei一塊兒去?若是帶了meimei一塊兒去,meimei怕是得先回屋梳洗一番,換件衣裳才是,總不能御前失儀罷?母妃也正好可以趁這個空檔,問問跟meimei的人具體的細節,省得待會兒見了父皇,父皇問起來,有不盡不實之處,對質時落了話柄?!?/br> 言下之意,這只是五公主的一面之詞,林貴妃還得問問跟她的人才是,不然回頭與顧氏對起質來,顧氏說的才是真相,就真是活打嘴巴了! 林貴妃豈能聽不出來,雖有些不滿兒媳質疑女兒,但仍覺得多問一句也沒什么,便看向五公主,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回房換件衣裳罷……” 一語未了,五公主已看向二皇子妃怒氣沖沖的道:“我們母女說話兒,幾時輪到你一個外人插嘴了,別以為你懷了我哥哥的孩子,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擺嫂子的架子了,這天下會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母妃,我們別理她,她就是巴不得我被人欺負死才好呢,我們這就走罷,我就是要這樣去見父皇,才好讓父皇知道,我被顧氏那賤人欺負得到底有多慘!” 二皇子妃被氣得渾身發抖,不由捂住了肚子,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孽,這輩子才會嫁到皇家來,前幾年日子過得艱難也就罷了,滿以為如今總算可以苦盡甘來了,誰知道小姑子反比以前更可惡更刁鉆了,她到底做的是什么孽? 所幸林貴妃這一次難得站在了她一邊,喝罵五公主道:“你是怎么跟你嫂子說話的,還不快給你嫂子賠不是?你若是敢不給你嫂子賠不是,本宮今日不但不會為你做主,還要罰你,不信你就只管試試!” 五公主見林貴妃已然動了真怒,不敢再違逆她的話,只得不情不愿的上前給二皇子妃賠了不是:“都是我口無遮攔,還請嫂子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后再不敢了。” 說完也不管二皇子妃原不原諒她,又催起林貴妃來:“母妃,我們快走罷,再不走指不定那賤人就要去父皇跟前兒惡人先告狀了?!?/br> 然林貴妃到底還是將二皇子妃的話聽了進去,關鍵還是因為知道如今自己已大不如前,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不敢去皇上跟前兒造次,所以就當沒聽見五公主的話一般,命人去傳了跟五公主的人進來細細盤問。 這一盤問,自然就將事情的真相盤問了出來,跟五公主的人雖都怕她,卻更怕林貴妃,畢竟林貴妃才是真正能決定他們生死的人,他們哪里敢隱瞞? 把林貴妃氣了個夠嗆,指著五公主罵道:“你明知道如今本宮在皇上跟前兒和宮里的地位都是大不如前,關雎宮的體面也是大不如前,你不給本宮收斂著點也就罷了,還盡給本宮惹是生非,那個宮女若真撞的是你也就罷了,你便打死了她,顧氏也奈何不得你,可她撞的只是你的宮女,還立刻賠過不是了,你依然不依不饒,還傻到放那個宮女的同伴回去給顧氏通風報信,話還說得那般囂張,也就不怪顧氏要打你了,本宮都想打你了……你、你、你真是氣死本宮了!” 罵得五公主哭了起來,猶不解氣,又道:“你去惹顧氏干什么啊,連本宮都在她手下吃了幾次虧,連你舅舅都被她和那個婢生子給搞垮了,你去惹她干什么啊,她是你能惹的嗎?你就算要惹她,也待我們熬過了眼下的難關,也待我重新討回了你父皇的歡心啊,還當著她的面兒罵她‘賤人’,還敢攛掇了本宮鬧到皇上跟前兒去,你是惟恐你父皇還不夠生本宮和你舅舅的氣,惟恐我們的日子還不夠難過是不是,本宮怎么就生了你這樣一個氣人的糊涂東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五公主就哭得更大聲了:“我怎么想的,我還不是想為母妃和哥哥出一口氣,想為舅舅出一口氣,想問自己出一口氣,不想被母妃和哥哥因為一時失利,就胡亂將我許給那勞什子五城兵馬司的兒子而已,五城兵馬司的兒子算個什么東西,也配我下嫁給他,下降到他們家?我就是不想被母妃和哥哥胡亂嫁了,就是見不得顧氏那賤人仗著自己有兩個臭錢,就狂到快要飛上天,把我們都逼上絕路嘛,嗚嗚嗚……” 原來昨日二皇子與林貴妃屏退眾服侍之人說的話,都被五公主在門外一字不漏的聽了去,她打小兒就驕傲自負,早已決定非這天底下最好,不但門第要好,人品才學要好,樣貌要好,還得對她最好的男子不嫁的,怎么肯嫁給區區一個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兒子?雖然林貴妃當時否定了二皇子的話,但她對哥哥的性子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只怕此事不會那么容易就作罷。 ------題外話------ 本來月底了,想呼喚一下票票的,更得這么少,又實在不好意思要,大家自愿吧,汗…… ☆、第一百九十回 惡人先告狀 五公主與二皇子兄妹十幾年,二皇子泰半時候都對她寵溺有加,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個打發人送給她挑過了,才給二皇子妃和自己的姬妾們挑,這樣的哥哥可謂是百個里也難有一個了。 可五公主骨子里最怕的人,卻恰是二皇子,比對皇上還要怕上幾分,說到底,都是因為她深知只要二皇子決定了的事,任誰都別想討價還價,甚至是讓他改變主意,也就是說,他既生出了讓她嫁給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兒子的念頭,那這件事十有八九就要成真了,林貴妃又自來最聽他的話,就算她如今還不贊同他的念頭,到最后勢必也是會贊成的,讓五公主如何能不著急與恐慌? 她生來便是公主里最尊貴的一個,最得皇上寵愛,也是公主里最漂亮的一個,到頭來她的駙馬卻是姐妹們里最差的一個,她以后都不用出門見人了! 五公主當即憤怒至極,怨恨至極,卻不敢弄出一絲半點聲響來讓林貴妃和二皇子聽見,只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卻是越想便越氣,越想便越恐慌,又沒法兒怨恨林貴妃與二皇子,到底是自己的母妃與兄長,她再嬌蠻任性,最基本的人倫綱常與孝悌意識還是有的。 想起林貴妃罵顧蘊的話,‘自她進了宮起,我們的處境便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更是被逼到這個地步’,再一想可不正是自顧蘊進宮以后,自家母妃才失了勢,自家舅舅才垮了臺,自家兄長的處境也每況愈下的嗎?更可惡的是,顧氏那賤人竟然那么漂亮,那么富有,進了東宮后日子還能過得那般恣意,連她這個金枝玉葉尚且及不上她,她到底憑的什么啊! 五公主憤怒怨毒之下,索性把賬都算到了顧蘊頭上,對顧蘊是恨到了骨子里,當即在心里惡狠狠的起誓,顧氏不撞到她手上也就罷了,只要撞到她手上,她就算弄不死她,也得讓她脫一層皮! 卻沒想到,昨日她才起了誓,今日機會便來了,顧氏的貼身宮女竟然撞到了她手里,聽說那個宮女還是她的陪嫁丫頭,打小兒與她一塊兒長大的,沒有魚蝦也湊合了,她今日就先拿她的宮女開刀,好生給她一個下馬威,明兒有了機會,再拿她開刀,讓她知道,這宮里還輪不到她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從云端跌倒泥淖里的所謂太子妃一手遮天,看她以后還要怎么囂張! 于是方會有了先前五公主在御花園重打卷碧那一出。 林貴妃聽得女兒無事生非的原因竟是怕自己與兒子將她胡亂嫁了,一下子便xiele氣,心也軟了下來,嘆道:“你不想嫁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兒子,你告訴我與你哥哥便是,那可是你一輩子的事,你實在不愿意,我們難道還能硬逼你不成,你去招惹那顧氏做什么啊,如今等著看我們笑話兒,明里暗里幸災樂禍的人還少了嗎?罷了,事情不發生也發生了,我再生氣再罵你也于事無補了,就到此為止罷,你且回房歇著去,這幾日也不要出門了,等事情淡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被旁的事轉移了,你再出門也不遲……” 一語未了,五公主已尖聲道:“母妃這話是什么意思,竟是打算不去求父皇為我做主,不追究顧氏那賤人了不成?不行,我說什么也要讓那賤人付出代價,我長這么大,連父皇都沒談過我一指甲,沒說過我一句重話,她顧氏算什么東西,竟敢打我,我不出了這口氣,我也不要活了!母妃不去沒關系,我自己去便是,橫豎我又不是找不到去乾清宮的路!” 母妃說得好聽,為了哥哥還不是把自己的嫁妝銀子都貼了出去,等到哥哥真堅持要將她嫁給那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兒子時,還不是只會聽哥哥的話? 念頭閃過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急得林貴妃在后面大叫:“你給本宮回來!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攔住公主?” 可五公主盛怒之下,力氣極大,誰沖上去都是巴掌拳腳伺候,眾伺候之人又不敢下狠手,怕把她給弄傷了,回頭倒霉的還不是他們自己,竟讓五公主一氣跑出了關雎宮去。 林貴妃氣得不行,又不能不管她,兼之二皇子妃也怕她把事情鬧到一發不可收拾,不得不忍氣勸起林貴妃來:“母妃還是跟去瞧瞧罷,meimei盛怒之下,萬一沖撞了父皇就不好了,且方才meimei有一句話說得對,也要防著東宮惡人先告狀,您和meimei先去了,讓父皇先入為主了,回頭指不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林貴妃這才扶著貼身宮女的手,急匆匆攆了出去,好歹趕在五公主抵達乾清宮之前,攆上了她,母女一道怒氣沖沖的進了乾清宮,只是到了這會兒,母女兩個惱的已不止是顧蘊,還有彼此了。 “啟稟皇上,貴妃娘娘與五公主在殿外求見?!?/br> 皇上在懋勤殿聽得何福海的稟報,先是一怔,隨即便沉下了臉來:“不見!”什么時候,他的規矩成了擺設,懋勤殿成了誰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了? 何福海當然知道皇上新近惱林貴妃惱得不行,原本他是不想進來白討這個嫌的,可想起五公主的狼狽樣兒,想起皇上素日待她的寵愛,到底還是委婉的又說道:“貴妃娘娘與五公主看起來都正跟誰生氣的樣子,五公主的半邊臉還腫了……皇上要不還是見一見娘娘和公主,聽聽到底出了什么事兒罷?” “臉腫了?”皇上終于抬起了頭來,他是惱了林貴妃,對五公主終究還是疼愛的:“既是如此,傳她們母女進來罷。” 何福海忙應聲而去,很快便引著林貴妃與五公主進來了。 皇上一見,五公主的半邊臉果然高高腫起了,整個人也是前所未有的狼狽,不待母女二人拜下,已皺眉問道:“雅兒的臉是怎么一回事,敢是誰欺負你了不成?告訴父皇,是誰欺負你了,父皇替你出氣!” 五公主“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父皇,是東宮那個賤……是大皇嫂欺負了兒臣,兒臣的臉也是大皇嫂親自動手給打成這樣的,兒臣長到這么大,連父皇都沒彈過一指甲,如今大皇嫂卻說打兒臣就打,還青天白日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兒臣以后都沒臉出門見人了……” 林貴妃則趁女兒哭泣的空隙,把事情大略與皇上說了一遍,當然,是于他們有利的版本,既已到了御前,林貴妃自然不會傻到拖自己女兒的后腿,就算不能讓皇上懲罰顧氏那賤人,能讓皇上心里厭了她,也是好的,“臣妾知道皇上近來惱著臣妾,本不想來惹皇上更生氣的,可如今是皇上還在,太子妃就敢為了區區一個宮女,如此公然的作踐自己的小姑子了,等明兒……,不但雅兒,其他皇子公主指不定都得讓太子妃作踐成什么樣兒,所以臣妾才會壯著膽子過來了,還請皇上千萬為臣妾母女做主??!” 一席話,說得皇上的臉色陰晴不定起來,五公主在他面前自來乖巧懂事,他當然毫不懷疑的就信了林貴妃和五公主母女兩個的說辭,且林貴妃最后幾句話,更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如今是他還在,太子與太子妃當然一副至孝至悌的樣子,等他哪日不在了,誰知道他們會怎么對待他的其他兒女,畢竟那時候誰也大不過他們夫妻了,還不是他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念頭閃過,皇上已叫了何福海:“即刻打發人去東宮傳太子與太子妃過來,朕要當面問他們,如此恃寵而驕,不賢不悌,眼里可還有朕這個君父!” 何福海忙領命退下,自安排人往東宮傳話去了。 其時宇文承川已回了崇慶殿,正安慰顧蘊:“義父手下也有幾個大夫,醫術比太醫院的太醫們還要高明幾分,等入了夜,我便讓東亭和冬至安排他們入宮與卷碧診治,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 顧蘊聞言,抽泣著點了點頭,道:“我正想與你說這個,王太醫說,卷碧就算僥幸保住了性命,雙腿只怕也廢了,你能不能與那幾個大夫說,盡全力保她性命無虞的同時,也盡全力保她的雙腿?她為了服侍我,至今都還沒成親,若是雙腿真的廢了,以后還能找到什么好親事,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 話沒說完,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看得宇文承川大是心疼,他和她相識相戀這么多年,幾時看她這般傷心過,忙拿了帕子溫柔的給她拭淚,道:“你放心,我會吩咐他們,務必保住卷碧的腿的,你別哭了好嗎,我心都快讓哭碎了?!?/br> 頓了頓,又道:“便是卷碧雙腿真好不了了,本太子親自給她保媒,還不是什么樣的男人都任她挑?我們再許以她未來的夫君高官俸祿,讓她跟著夫榮妻貴,這輩子也就過了?!?/br> 顧蘊卻仍打不起精神來:“真心想娶她為妻,一輩子疼她愛她和為了高官厚祿,為了討你的歡心娶她,這能一樣嗎?我才不想讓她將來的日子黃連鍍了金,別人瞧著千好萬好,卻只有自己才知道究竟有多苦,萬一哪日我們失了勢,她豈非越發度日如年?” 宇文承川不以為然:“所以我們才要讓自己變得越發強大,一輩子都站在頂端,俯瞰所有人啊,那樣不管卷碧未來的夫君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他得給我一直捧著她供著她?!?/br> 顧蘊正待再說,胡向安的聲音自外面傳來:“稟殿下、娘娘,皇上打發跟前兒的徐公公來傳話,皇上立等著殿下和娘娘過去懋勤殿一趟,奴才已問過來傳話的公公了,說是貴妃娘娘與五公主這會兒也在懋勤殿?!?/br> 顧蘊立時冷笑起來:“我還沒去向皇上告她們的狀,她們倒先惡人先告狀去了,既然她們上趕著作死,我豈能不成全她們!” 宇文承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沉聲與顧蘊道:“你放心,就算皇上先入為主,偏聽偏信,我也絕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去的!” 夫妻兩個于是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裝,很快便坐轎輦去了乾清宮。 一時到得懋勤殿,果見林貴妃與五公主已在御前了,林貴妃多日不出來,如今乍然一見,明顯蒼老憔悴了許多,顯然日子并不好過;五公主則仍是先前在御花園那一身裝束,只不過臉紅腫得更厲害了,瞧著既狼狽又滑稽。 母女兩個一瞧得宇文承川和顧蘊進來,立時對夫妻兩個怒目而視。 宇文承川與顧蘊卻視而不見,上前給皇上行了禮:“兒臣(臣媳)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br> “起來罷?!被噬系暯辛硕似饋?,也不多說,開門見山便問起顧蘊掌摑五公主的事來,“雅兒再不好,到底也是朕的女兒,雖上有皇后下有貴妃,但你作為長嫂,教導她原也無可厚非,可你怎么能為了自己的宮女,就對她動手,成何體統?太子,你又是怎么管教太子妃的,你們眼里還有朕這個君父嗎?” 果然先入為主,偏聽偏信了……顧蘊暗自冷笑起來,正要開口說話,宇文承川已先抱拳沉聲道:“父皇容稟,太子妃既是五皇妹的長嫂,所謂長嫂如母,自然管教得她,父皇自己方才不也說,長嫂管教小姑子無可厚非么?何況太子妃對五皇妹動手,并不是因為五皇妹打得她的貼身宮女至今命懸一線,貼身宮女再親厚再忠心,難道還能比得過自己的親小姑不成?太子妃打她,是因為她不敬長嫂,見了長嫂不行禮請安,一口一個‘顧氏’的不說,還口出狂言,說太子妃‘長嫂又如何,太子妃又如何’,父皇向來最疼愛她,太子妃算個什么東西,父皇難道為向著她一個外人,反委屈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不成?” 說著,見皇上已是勃然變色,微微勾了勾唇角,火上澆油道:“這樣的話,試問太子妃聽了怎么能不生氣,怎么能不管教于她?因為父皇疼愛五皇妹,闔宮上下也都讓著她,她的性子不是兒臣這個長兄說她,如今已很不好了,而皇家自來便是天下人的表率,太子妃再不管教她,等她明兒下降了,把整個皇家的臉都丟光么?還請父皇明鑒!” 五公主不待宇文承川話音落下,已氣急敗壞的叫道:“你胡說八道!父皇,兒臣方才說的才是真的,兒臣的臉還腫著呢,何況兒臣素日是個什么樣的人,您難道還能不知道嗎,兒臣不能挨了打,還白白被人潑一身的臟水,父皇您一定要為兒臣做主啊?!?/br> 皇上的臉色已是越發難看了,厲聲道:“當著朕的面兒,你尚且如此不尊重你大皇兄,一口一個‘你’的,要知道你大皇兄可是儲君,與你有君臣之分,你方才對著你大皇嫂時,有多囂張,可想而知,也就不怪她要打你了,朕都想打你了,果然都是朕素日寵壞了你!” 喝得五公主含淚不敢再說后,才看向顧蘊:“太子妃,你來說一說事情的前因后果,說完了你們再對質,朕不能只聽你們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詞,就把整件事定了性。” 顧蘊心下又是一陣冷笑,總算皇上還沒偏聽偏信到家,還知道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因應了一聲“是”,說起事情的經過來。 卻不只是一味的陳述,而是陳述夾雜著模仿,把當時自己抵達御花園后,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五公主說的每一句話,還有雙方下人說的每一句話,連同各自說話時的語氣和聲調,都惟妙惟肖重現了一遍,若是作假,或是一味的站在自己的立場為自己說話,可模仿不了這么真實,這么流暢。 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末了顧蘊還說道:“當時臣媳的宮女來給臣媳通風報信時,臣媳就覺得納罕,都是臣媳崇慶殿的人,沒道理五皇妹只打挨打的那一個,不打其他兩個才是,不想卻是五皇妹特意放她們回去給臣媳通風報信的,說就是要看看,臣媳就算知道她打死了臣媳的貼身大宮女又怎樣,難道還敢把她怎么樣不成?臣媳雖心疼自己的宮女,卻也知道上下尊卑親疏遠近,所以并不為此生氣,臣媳生氣的是,臣媳是父皇親自下旨冊封了,從皇宮正門抬進來的太子妃,五皇妹卻如此不將臣媳放在眼里,甚至還一口一個‘賤人’的罵臣媳,眼里還有禮法體統,還有父皇這個君父嗎?若父皇也覺得臣媳不堪為太子妃,只管下旨奪了臣媳的金寶金印便是,但要讓臣媳白白忍受這樣的屈辱,卻是打死了臣媳也不能夠!” 林貴妃與五公主哪里能想到顧蘊的記性竟這么好,把先前的情形對話記了個一字不差,那她們就算想咬死了牙關不承認五公主不敬太子妃,只是年少無知,言語間稍稍有些失禮也不能夠了。 一時心里都是又急又氣,五公主先就忍不住尖聲反駁起顧蘊的話來:“你明明就是心疼自己的宮女,為自己的宮女出氣才打我的,偏還顛倒黑白,說不是為此生氣……父皇,您千萬不要被她蒙蔽了,真的是那個宮女沖撞我在先的,您可千萬要為我做主啊……” ☆、第一百九一回 懲戒 事實擺在眼前了,五公主仍一個勁兒的為自己喊著冤,還試圖去扯了皇上的袖子像以往那樣撒嬌,皇上終于不耐煩起來,“砰”的一聲拍在了御案上:“你給朕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