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嚇得五公主瑟瑟發抖,終于不敢再哭了,方與顧蘊道:“你很好,太子妃與長嫂都當得極稱職,怎么會不堪為太子妃,朕自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宇文承川與顧蘊聞言,心里方稍稍舒坦了些,雖然知道皇上這會兒心里未必就不惱他們,但本來他們就沒想過要爭取皇上的寵愛,皇上多惱他們一分,少惱他們一分,也沒什么區別了。 倒是一旁林貴妃見皇上動了真怒,知道大勢已去,雖恨不能拍女兒幾下,讓她別再胡攪蠻纏,不然皇上只會越發生她的氣,越發惱了她這個母妃,又后悔方才哪怕是用抬的,也該將五公主抬回關雎宮去,而不是抱著僥幸心理,皇上自來寵愛她,見她被打腫了臉,怎么可能不為她出氣,就由著她跑來了乾清宮。 然當著皇上的面兒,到底還是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也不敢再多說。 只得拉著五公主一道跪下,哀聲為女兒求起情來:“皇上,雅兒她都是被臣妾寵壞了,嘴上雖不饒人,實則對誰都沒有壞心,皇上是她的父皇,別人不知道,您難道還能不知道嗎?她今日也是一時氣昏了頭,太子妃那個宮女雖的確不是撞的她,卻撞的是她跟前兒最心愛的宮女,可能當時太子妃的宮女也多少有些桀驁不馴,她才會打了那宮女的……求皇上看在她年少無知的份兒上,就饒過她這一次罷,臣妾保證,她以后定然再不敢了,求皇上開恩……” 又小聲斥責五公主:“還不快給你父皇磕頭認錯,說你以后再不敢了?仗著皇上與本宮寵愛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起來,待會兒回去后,你就給本宮把女誡女則各抄一千遍,什么時候抄完了,什么時候才能出房門,本宮還會另外安排了精奇嬤嬤教導你規矩禮儀,‘養不教父之過’,總不能真讓你污了皇上的一世英名!” 五公主見皇上始終沉著一張臉,天子發起怒來,連那些個飽經風霜的老臣們尚且膽戰心驚,何況她說到底只是一個小姑娘?只得抽泣著,順著林貴妃的話向皇上認起錯來:“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求父皇饒過兒臣這一次,以后兒臣再也不敢了……” 終究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幾年的女兒,見五公主嚇得一副連哭都不敢哭了的可憐樣子,皇上免不得心軟,連帶表情也緩和了不少:“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可你年紀的確不小了,如今犯了錯還能勉強說‘年少無知’,再過兩年長成大人了,又該怎么說?朕可不想被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說朕教女無方!” 宇文承川與顧蘊才好看了幾分的臉色霎時又難看起來。 林貴妃只肯替五公主認不該隨便打卷碧的錯,卻不認不敬顧蘊這個長嫂和太子妃的錯,五公主就更是可笑,只一句‘知道錯了’,就想把事情混過去,真當他們夫妻兩個是擺設不成?! 宇文承川因似笑非笑的開口說道:“五皇妹說自己知道錯了,不知是知道自己哪里錯了?既然錯了,難道不需要給你大皇嫂賠禮致歉,難道不需要受到懲罰嗎?父皇,兒臣自己受點委屈沒什么,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受委屈,而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還請父皇明鑒!” 說得皇上訕訕的,雖不悅于宇文承川的不依不饒,覺得他沒有長兄的寬容仁和,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話的確有重重提起輕輕放下的嫌疑,畢竟五公主罵顧蘊的話的確太難聽,顧蘊這個太子妃如今又正是名聲大好之際,不能太寒她的心,不然傳揚開來,連帶他這個天子都要被人詬病。 遂忙又板起臉來,問五公主:“你大皇兄說得對,你既知道自己錯了,錯在哪里?何況你光給朕認錯有什么用,你真正該認錯致歉的,是你大皇嫂,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你大皇嫂磕頭認錯?” 五公主打心眼兒里就沒將宇文承川和顧蘊瞧上眼過,如今更是恨毒了顧蘊,讓她給顧蘊認錯,還得磕頭,她寧愿去死! 所以哪怕礙于天威,不敢出聲反駁皇上的話,五公主卻也沒有向顧蘊認錯的意思,從神態到動作,都沒有那個意思,大有我今日就不給你磕頭認錯,我看你能把怎么著的架勢。 顧蘊就勾唇笑了起來,向皇上道:“父皇不知道,其實今日之事,臣媳原是打算到此為止,權當沒這一回事,只待以后有了合適的機會,再向父皇母后諫言為五皇妹另外安排嬤嬤調養規矩禮儀即可的,但如今看來,當著父皇的面兒,她尚且如此不拿太子殿下與臣媳當一回事了,背著父皇,對上其他身份不如太子殿下和臣媳的人時,她是什么態度,可想而知。臣媳雖不才,自問規矩禮儀還是學得不錯的,父皇若是信得過臣媳,不如就將五皇妹交給臣媳,帶回東宮管教一段時間?臣媳保證屆時會還父皇一個真正乖巧懂事的貼心小棉襖,未知父皇意下如何?” 這話一出,五公主當即神色大變不說,林貴妃也是恨得咬牙,賤人想把她女兒弄到手里想怎么磨搓,就怎么磨搓,簡直就是做夢,她絕不會讓她如愿! 林貴妃因忙說道:“皇上,雅兒她不是不肯給太子妃認錯,她只是還在想該怎么說,才能讓太子妃感知到她的誠意和悔意而已,是罷雅兒?如今你想好了嗎,想好了就快給你大皇嫂認錯……” 說著壓低了聲音,“如今是皇上與本宮還在,將來皇上與本宮不在了,你大皇兄大皇嫂就是你最大的依靠,你若不打今兒起就改了你這副臭脾氣,將來還想過好日子嗎?別與本宮說你還有你二皇兄,你二皇兄也得依附你大皇兄大皇嫂!” 林貴妃雖有意“壓低”了聲音,可殿內就這么幾個人,御前也沒人敢大聲喧嘩,又有誰能聽不見? 皇上就微瞇起雙眼,不說話了。 本來歷朝歷代皇上與太子之間的關系便十分微妙,當皇上的是既擔心自己的太子沒有能力,將來坐不穩江山,又惟恐自己的太子太有能力,早早便把自己給架空了,一個皇帝沒了實權,還算哪門子的皇帝?唐高祖李淵的命運,足以讓后面的所有皇帝引以為戒。 所以皇上這些日子雖對宇文承川一日勝似一日的滿意,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又惟恐他太能干聲望太高了,將來給自己造成巨大的威脅,待自己百年后,更容不下自己的其他兒女們,——這便是所有當皇帝的的另一項通病了,自己當皇帝時,防著自己的所有兄弟,巴不得他們全部死光光,永絕后患,輪到自己的兒子當皇帝了,卻又希望兒子能善待其他每一個子女,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所以林貴妃的話,再一次說到了皇上的心坎兒上。 林貴妃這大半年來是失了寵,過去二十幾年卻是實打實得寵過來的,對皇上不敢說十分了解,六七分卻是敢說的,見皇上若有所思,便知道皇上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立刻仇恨又不失得意的看向了顧蘊,想跟老娘斗,你還嫩了點兒! 卻見顧蘊滿眼都是不屑,宇文承川則目光如炬,帶著毫不掩飾的森冷與陰寒,恰如一柄剛出鞘的利劍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林貴妃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什么時候,這個婢生子已經有這么強的威視和氣場了,果然是居移氣養移體,在東宮住得久了,蚯蚓也能變真龍了嗎? 宇文承川見林貴妃稍顯狼狽的收回視線后,才抱拳向皇上開了口:“父皇既不反對,那兒臣與太子妃就帶五皇妹回東宮了,父皇只管放心,太子妃一定會好生教養五皇妹,讓她脫胎換骨的,您和貴妃娘娘也不必擔心太子妃會給她委屈受,兒臣自己向來行得正坐得端,兒臣的太子妃自然也是一樣,不管別人會不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只要自己始終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見長子長媳都明顯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倒像是自己聽了幾句挑撥離間之詞,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似的,實在有失君王氣度,便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了。 索性把氣都撒到了林貴妃身上:“福雅養成今日這般任性跋扈的性子,你這個母妃到底是怎么教的,還敢與朕說什么‘養不教父之過’,你這是在說她成了今日這個樣子,都是朕這個父皇的錯了?朕日日忙著處理朝政,哪來的時間每個兒女都親自教養?皇子就不用說了,其公主朕也沒親自教養誰,怎么就沒有誰養成她這副脾氣的?可見如太子妃所說,都是你這個母妃教導無方,也就難怪你兄長會做出克扣軍餉吃空餉之事了,你母親就教子無方,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能好到哪里去!” 喝命何福海:“傳朕旨意,貴妃林氏教女無方,事到臨頭仍死不悔改,著降為貴嬪,罰俸一年,五公主遷居如意軒,禁足三個月,曉諭六宮!” 林貴妃哪里能想到眨眼之間,局勢便已反轉,朝著對己方大大不利的方向發展了,又幾時受過皇上這樣的重話? 正是心膽俱裂,大受打擊之時,誰知道皇上立刻又下旨降了她的位份,還將女兒給遷出了關雎宮,宮里向來都是墻倒眾人推的,先前自己是失了勢,可位份還是后宮妃嬪里最高的,便是宗皇后,也不敢公然的作踐她,可如今她給降成了貴嬪,后宮里位份比她高的就太多了,女兒那個性子,早前又得罪了那么多人,離了自己的庇護,還不定會被明里暗里作踐成什么樣兒呢! 她顧不得為自己求情,先就哭著求起皇上別把五公主移出關雎宮來:“皇上,皇上,雅兒她還小呢,且打從生下來,便從未離開過臣妾一日,求皇上不要把她移出關雎宮,臣妾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臣妾這就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磕頭認錯,求皇上收回成命,求皇上收回成命……” 給皇上磕了幾個頭,見皇上不為所動,忙又給宇文承川和顧蘊磕起頭來:“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我真的知道錯了,雅兒她也知道錯了,以后再不敢冒撞太子妃了,求太子殿下太子妃饒過我們這一次,不要讓皇上將雅兒遷出關雎宮,我求求你們了。” 五公主先還梗著脖子,既不肯向皇上求饒,更不必說向宇文承川和顧蘊求饒,還是見皇上面對自己母妃的哀求始終不為所動,林貴妃又哭著求她:“你快給你大皇兄大皇嫂認錯啊,你難道真想搬出關雎宮,搬去如意軒嗎?就當母妃求你了……” 她才不情不愿的上前,給顧蘊磕了個頭,說了一句:“我不該頂撞大皇嫂,對大皇嫂不敬,我已經知道錯了,求大皇嫂原諒我這一次。” 可皇上早就惱了林貴妃,方才又已瞧出五公主以往的乖巧懂事十有八九只在自己面前才會呈現,存了心要磨磨她的性子,哪里會被她們母女一哭一求,便輕易改變主意? 所以一個時辰后,宇文承川與顧蘊便在崇慶殿收到了五公主已被何福海親自監督著,搬去了如意軒的消息,冬至還幸災樂禍的道:“聽說之前服侍五公主的人,除了她的奶娘,所有人都讓何公公奉旨給換了,貴妃娘……不是,貴嬪娘娘好說歹說,何公公也不同意讓五公主多帶一個舊人去如意軒,另外,何公公還自內務府給五公主挑選了四位以嚴苛出名的精奇嬤嬤,調教五公主的規矩禮儀,五公主屆時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就等著好生喝一壺罷!” 顧蘊卻仍不滿意,沒好氣道:“她們母女只是被降了位份,分住到了兩個地方,禁足三月而已,錦衣玉食,富貴榮華絲毫不受影響,卷碧卻至今生死命懸一線,即便僥幸撿回命來,后半輩子也毀了,真是便宜她們了!” 可皇上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畢竟她再看重卷碧,卷碧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奴婢,皇上今日懲罰林貴妃與五公主,也并不是為五公主打了卷碧,而是為五公主頂撞了她這個長嫂和太子妃,她再不依不饒下去,皇上只會越發對他們、對東宮不滿,她總不能為了解一時之氣,就壞了大局,少不得只能將這筆賬先記下,以后再與她們母女徹底的清算了。 宇文承川聞言,皺眉接道:“的確便宜她們了,不過她們如今都失了勢,多的是人想踩她們一腳的,你不好出手,讓淑妃妙貴嬪替你出手也是一樣。” 冬至插言道:“奴才還聽說,五公主今日之所以找卷碧姑娘的麻煩,是因為聽見二皇子與林貴嬪說,要將她許給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幼子,她瞧不上人家,又不敢惱二皇子和林貴嬪,所以把賬都算到了太子妃頭上,這才會拿卷碧姑娘出氣的。她既那么不想嫁給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兒子,殿下與娘娘何妨就讓她噩夢成真?如此娘娘便可以狠狠的出一口氣了。” 當日二皇子與林貴妃說話時,是屏退了眾服侍之人的,可先前五公主對著林貴妃和二皇子妃又哭又鬧時,卻沒有避人,冬至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這才會給顧蘊出這個主意。 顧蘊卻搖頭道:“二皇子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總比三皇子要好上兩分,素日瞧著對五公主這個唯一的親meimei也是真的疼愛,若只是為了拉攏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他的兒子不是真的出色,他也不會坑自己的親meimei,畢竟是五公主一輩子的事,所以我們還是別害人家的好兒郎了,五公主那樣的性子,還是適合嫁到仇人家里去,要不,我們設法把她嫁到成國公府,或是益陽長公主府去?” 說著,因知道不可能,倒笑了一下,才又道:“至于讓淑妃妙貴嬪踩她,也沒那個必要,她就是個被寵壞了的蠢貨而已,還不值得我們為她浪費心神,反正我們不踩她,別人也會踩的,我們只冷眼旁觀即可。” 整個后宮恨林貴妃的人少了么,宗皇后且不說,其他妃嬪往日里誰沒受過她的氣,誰又沒受過五公主的氣,如今位份比林貴妃高的不必說,鐵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便是位份仍比她低的,勢必也會趁機落井下石一番,狠出一口昔日的惡氣,她實在不必親自上陣,沒的白臟了自己的手。 ☆、第一百九二回 好消息 宇文承川見顧蘊面色舒緩了許多,心下也跟著松快不少,點點頭:“你怎么說,就怎么做。我看你午膳也沒怎么用,要不,我讓人給你做一碗燕窩粥來,你用了后,好生睡一覺?卷碧的事你也不必擔心,我已安排下去,晚上就有大夫來給她診治了,她一定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的!” 顧蘊嘆道:“你是太子,如此就承你金口玉言了。我不覺得餓,就不吃粥了……” 話沒說完,宇文承川已道:“不行,你必須吃,不然餓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的,你又不只是卷碧一個人的主子,還是我的妻子,東宮的主母,你總不能只圍著卷碧一個人打轉。冬至,立刻讓人給太子妃熬燕窩粥去。” 冬至忙應聲而去,顧蘊見阻攔不住,只得撫了宇文承川的臉,道:“那你也陪著我用一些,我午膳沒吃好,你何嘗又吃好了?也別把眉頭一直緊皺著,這樣不好看,我不喜歡看,皇上聽幾句讒言就防著你是他的事,君父君父,君本來就在父之前,他防著你也無可厚非,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永遠對你不設防,不論將來怎么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就足夠了。” 皇上因聽了林貴妃幾句明顯挑撥離間的話,就一副若有所思,大有防著宇文承川的架勢,別說他身為被防備的對象心里不舒服了,連自己心里都舒服不起來,就算天家無父子,可皇上這也太草木皆兵了一些罷,也不怕讓人寒心。 不過話說回來,皇帝防著太子本就是天然的,眼見自己已經老去,兒子卻還年輕,又怎么會不生出憂患意識來,唐高祖李淵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呢,父子之情固然重要,可權利才是所有男人最熱衷最想緊握在手里,至死不放的東西不是嗎? 宇文承川原以為顧蘊心里有事,察覺不到自己正不高興,不想她仍察覺到了,還難得對自己表起了衷腸來,免不得有些心中發熱,道:“他防著我本就是人之常情,畢竟我是離他位子最近的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也能理解,我只是、只是……罷了,我這輩子終歸還是沒有父母緣罷,那我也不必強求了,只要做好我該做的事,表現出一個帝國皇太子該有的能力和氣度就夠了,便是他哪日又聽信了讒言想把我怎么樣,也沒那么容易!” 顧蘊點點頭:“平心而論,他已經好到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了,至少他愿意給你機會,愿意栽培你,也愿意讓文武百官都看到他對你的栽培和肯定,若不然,我們的路也走不了這么順。便是今日,他若非要偏心,我們又能怎么著呢,一個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幾年的寶貝女兒,一個是與自己幾乎沒怎么相處過,自然也沒多少感情的長子,他能秉公處理,已經不容易,我們不能再強求了,因為強求也強求不來。” “是啊,我要知足,知足才能長樂。”宇文承川伸手將顧蘊攬進了懷里,再沒有說話,但眉頭已不自覺舒展開來,沒有父母緣怕什么,他有夫妻緣就夠了。 一時白蘭端了熬好的燕窩粥來,顧蘊自己吃了大半盞,又瞧著宇文承川吃了一盞,才漱了口,與宇文承川道:“你且忙你的去,別耽誤了你的正事,我知道你這些日子事情多,我且先瞧瞧卷碧去,權當消消食,回來后就休息,你放心。” 宇文承川的確還有不少事要忙,聞言也就不再多說,吩咐胡向安白蘭紫蘭等人好生服侍著后,領著冬至去了前面。 顧蘊方去了后面瞧卷碧,只是卷碧的情形并沒有任何氣色,唯一讓人安慰的,就是好歹還能將藥吞咽下去,生機總要大上那么一二分。 絮絮的吩咐了錦瑟一陣:“你這幾日便不必去前面服侍我了,有白蘭紫蘭幾個即可,你只安心照顧卷碧即可。我已與太子殿下說好,晚間另安排大夫來給她診治了,她一定能逢兇化吉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太cao勞了,省得回頭卷碧醒了,你倒又倒下了。要冰什么的,就只管告訴胡向安,我已吩咐過她了。” 待錦瑟一一應了,顧蘊才滿心沉甸甸的回了自己的寢殿。 到了晚間,宇文承川安排給卷碧診治的大夫果然來了,一番望聞問切后,給卷碧換了他們秘制的金瘡藥,內服的藥也在太醫給開的基礎上,加了幾味他們自己的獨門藥材,如此到了次日下午,終于有了好消息傳來,卷碧醒了! 顧蘊大喜過望,忙忙去了后面看卷碧,果見她已睜開了眼睛,雖仍滿臉的虛弱,看見顧蘊進來,還是強擠出了一抹笑意來:“讓娘娘擔心了,都是奴婢不好……” “哪里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顧蘊忙含淚笑道,“幸好你終于活過來了,不然我這輩子都難以心安了。” 卷碧虛弱道:“我這兩日雖都昏迷著,可我知道娘娘一定會救我,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的,我也舍不得娘娘,好幾次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因為想著娘娘,想著還沒服侍過小主子,我到底還是熬了過來,娘娘可一定要盡快生下小主子,圓了我的夢才是。” 顧蘊忙含淚啐道:“你這張嘴啊,到了什么時候都是這么的多話,我要給你生個小主子還不容易,可你也得先好起來了才行啊,不然不但你自己不能服侍我,還要累錦瑟服侍你。好了,你剛醒來,還是要多休息,就別多說話了,我晚間再來瞧你。” 卷碧忙應了,目送顧蘊出了房門,才閉上眼睛,繼續休息起來。 因她出事導致氣氛整體低迷了兩日的崇慶殿,至此氣氛總算松快了不少。 關雎宮內的氣氛卻比前幾日永嘉侯剛落馬的消息傳來時,還要沉悶幾分,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卻是二皇子得知了五公主做的蠢事后,勃然大怒,五公主搬去了如意軒,皇上還下了旨不許她踏出如意軒半步,也不許任何人去探望她,二皇子的怒氣沒法兒對著五公主發,于是都發到了林貴嬪身上:“她沒有腦子,母妃難道也沒有腦子嗎?明知道如今我們該夾著尾巴做人,便是事兒主動找上了我們,能忍尚且要忍,她倒好,反倒主動去找事兒,這是惟恐我們還不夠倒霉,想讓我們更倒霉一些是不是?母妃也是,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跟著她一起胡鬧也就罷了,分明已經知道是她理虧在先了,仍跟著她一起胡鬧,有您這樣寵孩子的嗎,您根本不是在寵她,而是在害她!如今落得您被降位分,她被禁足,面子里子都丟光了的下場,您滿意了?事到如今,我已不求母妃您能幫我了,可您能不能不要再拖我的后腿,再這樣下去,等不到東宮和老三給我致命的一擊,我先已被你們拖累死了!” 罵得林貴嬪又羞又愧,不敢則聲,只得眼睜睜看著二皇子怒氣沖沖的去了后面二皇子妃的屋子,讓人把二皇子妃的東西收拾一番,即刻帶了二皇子妃出宮去,擺明自己母妃已經失了勢,還不定有多少妃嬪等著落井下石,他當然不能讓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跟著一塊兒看白眼受委屈。 至于自己的母妃和meimei,她們就是以往日子過得太順遂了,所以才會養成如今囂張跋扈,顧頭不顧尾,半點氣也受不得的性子,也是時候該讓她們受一點教訓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貴嬪與五公主的日子果然不好過起來,先是關雎宮的人出去到處都要受人刁難了,緊接著內務府也開始克扣關雎宮的吃穿用度,連林貴嬪的小廚房也讓取締了,理由就是,貴嬪雖是主位,但只有身邊有皇子公主需要撫養的主位,或是得了皇上皇后特許的主位才能開小廚房。 小廚房既取締了,林貴嬪想再隨時吃個什么熱湯熱點心的自然也不可能了,而御膳房送來的東西,想指望與小廚房做出來的一樣,怎么可能,連熱度與新鮮度都不能保證了,還想奢望其他?除非給銀子,一星半點的還不夠,還得十兩八兩的才管用,把本就正缺銀子的林貴嬪心疼得直哆嗦。 至于五公主那邊,吃穿用度倒是沒誰敢公然的克扣她,可那四個精奇嬤嬤卻連她睡覺都要守在床前糾正她的睡姿,稍有不從戒尺便立刻上身了,還不只是嚇唬她,而是真打,一開始她還大怒過反抗過,后來被打怕了,便再也不敢反抗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反抗又有什么用? 母女兩個這才后悔起當日不該任性妄為,不該惹得皇上動了真怒來,說到底,她們的一應體面尊榮都悉賴于皇上,皇上愿意抬舉她們,她們才能體面尊榮,皇上惱了她們,她們便什么都不是,——可如今她們就算悔青了腸子,又還有什么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盼著二皇子能早些解救她們于水中之中了。 林貴妃母女艱難度日之際,東宮卻收到了好消息,四皇子在密云的那個秘密窩點,被韓卓和季東亭親自領著人,一舉給端掉了。 其時已交了三更,宇文承川與顧蘊早已睡熟了。 殿外卻忽然傳來冬至壓低了卻掩飾不住興奮的聲音:“殿下,事情成了!” 宇文承川警覺性高,冬至方一靠近,他便攸地睜開了眼睛,繃緊了全身,及至聽得是冬至的聲音,他立時松懈了下來,等再聽完冬至的話來,他就不只是松懈,更是喜形于色了:“真的?現在義父與東亭人在哪里,我這就親自去見他們。” 冬至低笑道:“韓大人與東亭還沒有回來,還留在那里清理現場兼善后,是韓大人特地先打發人回來給殿下報喜,好讓殿下高興高興的,得明日他們才能回來,殿下要親自見他們,也得明日去了。” 宇文承川這才又坐回了床上,道:“既然如此,你也下去歇了罷,有什么話,明日再說。” 待打發了冬至,一轉頭,就對上顧蘊亮晶晶的雙眼,他忙放柔了聲音:“吵醒你了?我該再壓低點聲音的,這會兒已經沒事了,睡罷。” 顧蘊的聲音里有著與方才冬至一樣掩飾不住的興奮:“我方才聽見冬至與你說‘事情成了’,是四皇子那件事嗎?若是那件事遲了,別說只是吵醒我了,我就一晚上甚至幾晚上不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宇文承川見她已經聽見了,也就不再瞞她,他滿心都是喜悅,也的確急于與自己最親最近的人分享,因點頭道:“是,就是那件事成了,義父與東亭為此已布置了好些時日,總算馬到成功了,我定要為此次參與行動的所有人都記一功才是!” 當日他與孟先生計先生等人商量的雖是能憑他們自己的力量,便端掉四皇子的窩點當然就最好,若是不能,再借助官府的力量也不遲,雖然留了后手,但他們還是更傾向于借助自己的力量成事。 為此韓卓與季東亭是布置演練了不知道多少次,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們成功了,經此一役,四皇子的勢力越發被削弱,以后自然也越發不足為懼了! 次日一早,宇文承川便上朝去了,一直到午正,才終于回了崇慶殿。 顧蘊早已等得望穿秋水了,見他回來,忙將滿殿服侍的人都屏退了,便急不可耐的問起他來:“怎么樣,你見過義父和季東亭了嗎?他們怎么說?一切可都還順利,沒有漏網之魚罷?四皇子那個秘密窩點到底又是做什么用的?” 宇文承川笑道:“你這樣連珠帶炮的問我,我都不知道該先回答你哪一個好了。” 慢條斯理的樣子,看得顧蘊冒火,忙道:“行行行,那我一個一個問你,義父和東亭怎么說?”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一定已經見過他們了,所以第一個問題和第二個問題可以合并了。 不想宇文承川又道:“可是我好口渴。” 顧蘊無奈,只得忙忙又給他斟了茶來,待他吃畢后,才磨著牙笑靨如花的道:“這下你可以說了罷?” 宇文承川本來還想說自己好餓,再逗逗她的,見她已快抓狂了,到底不敢再玩兒火了,不然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遂正色道:“我的確已經見過他們了,一切都還順利,從清理現場的結果來看,也應當沒有漏網之魚,不然老四方才早朝時,就不會跟往日一樣,任何異樣都看不出來了,他是會裝,但裝的始終是裝的,又怎么可能會一絲破綻都不露出來?可見是還不知道,不過為穩妥起見,義父仍留了幾個人在那里秘密隱藏著,一旦發現漏網之魚,立刻格殺勿論。” “那他那個窩點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已經查清楚了嗎?”顧蘊點點頭,忙又追問道。 宇文承川就微瞇起了雙眼:“你再想不到他那個地方是用來做什么的,竟是用來研制火藥火器的,所幸你警覺性高,讓義父一直密切關注著他,所幸他至今還沒能成功,不然他有了那樣強大的武器,我們就算有床弩,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后果簡直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