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可是咱們家本就人少,過年再少了二meimei,越發沒有過年的氣氛了。”顧菁道,快兩個月沒見meimei了,她是真的很想念她,而且還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出口,今年是她在家過的最后一個年了,明年的這時候,她必定已身在夏家了,自然希望一家人能團團圓圓,一個都不少。 祁夫人終于抬頭笑道:“人少有人少的好,何況屆時你二叔二嬸都要回來,兩房人合起來也不少了,怎么會沒有過年的氣氛?好了,不說這個了,我才瞧了屯口那邊莊子的賬,我記得去年的收益是兩千五百兩,當時我還讓你看過,你還記得嗎,怎么今年就只有一千八百兩了?來人,把屯口莊子的莊頭都給我傳來!” 顧菁見母親說起正事來,只得先把接顧苒回來的事放到一邊,與祁夫人一塊兒看起賬本來:“是比去年少了七百兩,可也沒見莊頭打發人來報災荒,是該傳了莊頭來好生問問才是。” 如此忙碌著,不覺便到了臘月二十,顧沖與周望桂也帶著福哥兒,坐車回了顯陽侯府這邊來兩房人一道過年,只是這次回來二房就不只三個主子了,還將彭氏這半個主子也一并帶了回來。 沒辦法,小年夜和大年三十兒的團圓宴姨娘也自來是有份兒出席的,周望桂縱再不情愿帶彭氏回來,以免彭氏與彭太夫人和顧葭見了后,老少三個賤人又一起出什么幺蛾子,也架不住規矩擺在那里,且顧沖也堅持,說這大半年下來彭氏服侍她這個主母也辛苦了,好容易過年,且讓彭氏松散幾日,也讓她與彭太夫人和顧葭敘幾日的天倫之情。 ——說起這事兒,就由不得周望桂不氣不打一處來,彭氏都被折騰成那個樣子了,竟然還能勾得顧沖進她的房門,而顧沖也是個沒品的,去過一次彭氏的屋子后,也不知彭氏用了什么手段,之后雖去得不勤,一個月也總有那么兩三次,讓本就因顧沖在外面尋花問柳而怒火中燒的周望桂越發的怒不可遏,夫妻間的關系也再次回到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的狀態,真正是沒救了! 彭氏回來后,自然要去見顧葭,只是見了面后,母女兩個一時都有些不敢認對方了。 也不怪她們不敢認彼此,實在是一個被周望桂折磨得又瘦又憔悴,狀如四十老嫗,一個則被周望桂打發來的婆子調教得木訥得只差針扎了都不會喊一下痛了,叫她們如何敢相信對方便是自己雖年紀已不小了卻仍風姿綽約的姨娘,和水靈靈如將要開放的花骨朵兒的女兒? 等好容易回過神來,自然少不得抱頭痛哭兼咒罵那些害她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人,不用說周望桂與顧蘊被她們咒罵得最多,當然祁夫人母女也有份兒,顧葭甚至連彭太夫人也沒放過。 因為彭太夫人得知了早前顧葭上趕著去奉承祁夫人之事后,覺得顧葭背叛了她,很是冷了顧葭一陣子,在顧葭被周望桂打發來的兩個嬤嬤“調教”得受不了,求到彭太夫人跟前兒時,彭太夫人也沒理會她的哀求,如此彭太夫人自然便成了如今滿腔都是憤世嫉俗的顧葭的又一個憤恨之人。 可其他人知道她們咒罵自己后會是什么反應且不說,顧蘊卻是一點也不在乎,連說彭氏與顧葭是她的手下敗將都是抬舉她們,她管她們怎么罵自己呢,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誰浪費時間在罵人上,直接動手摁死她們就是了,多大點事兒! 小年夜的家宴上,顧蘊見到了“久違”的彭氏,后者果然又瘦又憔悴,哪怕已盡可能的用脂米分和華服來遮掩了,依然比年長她近十歲的祁夫人看起來老得多,更別提她身上還沒有祁夫人那種雍容華貴的氣派了。 顧蘊不由冷笑,前世彭氏做高高在上的顯陽侯夫人時,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果然老話說得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次日是顧蘊十二歲的生辰,自然所有人都有賀禮相贈,顧準與祁夫人是一套赤銀珍珠頭面,周望桂是一對鐲子,顧沖是一套新出的米分彩茶具,顧菁與顧韜也有禮物相贈,彭太夫人與顧葭是壓根兒沒有準備,縱準備了顧蘊也不稀罕,再就是平家也一早打發人送了壽面壽桃和各色禮物來。 顧蘊少不得各處謝了一回,晚間祁夫人又命準備了兩桌席面,與顧蘊熱熱鬧鬧的慶賀了一番,一直到交二更天才各自散了。 一時回到飲綠軒,顧蘊因才吃了幾杯果子酒有些上頭,連梳洗都懶得,便徑自躺到了床上去。 卷碧卻忽然捧著個匣子進來了,屈膝行禮后,輕聲與顧蘊道:“是慕公子掌燈前才打發人送到門上給劉大叔的,小姐要不要看看是什么東西?” 顧蘊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慕大哥怎么會知道今兒是自己的生辰?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既查過自己,知道自己的生辰也不足為奇,反倒是她自己,這會兒說不清是該欣喜還是該惱怒了。 猶豫了一下,顧蘊到底還是坐起來,就著卷碧的手打開了匣蓋,因她要睡覺便只在墻角留了一盞燈,顯得有些昏暗不明的整個房間霎時亮如白晝,刺得顧蘊與卷碧不約而同抬手遮住了眼睛,這才發現,慕衍送的竟是一對兒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通體圓潤透亮,也不知得花多少銀子,多少心力才能弄來。 顧蘊如被燙傷了手般,猛地合上了匣蓋,道:“明兒一早,便讓劉大叔將這匣子給慕公子送回去,就說我與他無親無故的,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實在消受得起,沒的白折了我的福,請他還是收回去的好。” 卷碧咝聲道:“這禮物的確太貴重了些,慕公子不會是對小姐……怕就怕他不肯收啊,我聽劉大叔說,冬至先前來送禮物時,還帶了一句話,若小姐不肯收下,就只管賞人甚至是扔了便是,他們爺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小姐,要不您且先收下,待明兒見了慕公子,親自還給他?”不然難做的也是他們這些底下的人啊。 顧蘊聞言,怔了片刻,才恨恨的捶了一下被子,賞人或是扔了?這樣貴重的東西,他說得倒是輕巧,真以為自己做不出來是不是,難道他忘記第一次見面時他威脅她的后果了?她明兒就給扔到府里的荷花池里去! 可憤怒之后,終究還是做不出真將那對夜明珠扔到水底之事,也許這便是有了感情與沒有感情最大的差別了,雖然顧蘊自己絕不承認她對慕衍有感情了,什么感情都不承認。 只得恨聲道:“那你記得以后每次出門都把這東西帶上,也好盡快物歸原主。” 這下哪還有什么酒意困意,一直折騰到四更天,才終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而一直躲在她房梁上的慕衍至此也終于可以放心的喘氣了,喘氣之余,忍不住苦笑,自己好容易才弄來的禮物,小丫頭看起來根本就不屑一顧啊,到底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打破現下的僵局呢? 小年一過,離大年三十越發近了,顯陽侯府過節的氣氛也是越來越濃厚,所有人都為大年三十的祭祖和年夜飯忙碌中,自然沒誰去關注顧葭的生辰就在顧蘊之后。 唯一一個關注的人彭氏,卻無論是在周望桂還是祁夫人面前都說不上話,在彭太夫人面前倒是勉強說得上話,可彭太夫人自己說話都不管用了,于是顧葭的生辰,除了彭氏含淚親自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面,又送了她一對兒早年顧沖送給她,她一直舍不得戴的鐲子給顧葭以外,顧葭再沒有收到任何禮物,甚至連一句吉祥的話都沒收到,是夜她也少不得又哭到大半夜,才因累極而睡著了。 春節很快在你來我往的熱鬧喧闐中過去了,待進了二月,更是一夕之間便鳥語花香起來,盛京城迎來了十來年才能難得遇上一回的早春。 這日顧蘊見天氣晴好,想著自己先是為了躲慕衍,后卻是真忙,已是好久不曾去過便捷,連年底盤賬都是讓大掌柜們將賬本送進侯府盤的,一時倒是頗想去便捷逛逛,遂去朝暉堂回了祁夫人,坐車去了便捷,當然,沒忘記讓卷碧帶上那對兒夜明珠。 便捷上至大掌柜,下至跑堂的,瞧得顧蘊來了都十分高興,蓋因顧蘊這個東家待他們委實不薄,平常月錢比別家的多出一倍便罷了,年底的分紅與打賞更是比別家豐厚得多,于他們來說,顧蘊便是他們真正的衣食父母,是他們全家的希望與后盾,叫他們見了她怎能不高興? 能被這么多人隨時期盼著需要著,顧蘊自己也覺得高興,讓大掌柜召齊大家伙兒,隔著面罩鼓勵了大家一通后,才上了四樓自己的房間單獨問大掌柜的話兒。 不外乎問一些最近客棧的情況和那些加盟店的情況,大掌柜一一答了,末了道:“對了東家,您今日就算不來,我也要打發人去遞話給劉大哥,求見您一面的。前兒江南加盟店那邊的人傳話過來,說是前陣子有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姐找到了揚州便捷的大掌柜,問大掌柜便捷的幕后東家是誰,說她可是您的老鄉,問大掌柜能不能替她安排見您一面?” 揚州?十四五歲的年輕小姐?她的老鄉? 顧蘊一怔,隨即便回神問道:“知道那位小姐還說什么了嗎?” 大掌柜皺眉想了想,才道:“那位小姐好像還說了什么您這樣的連鎖客棧,她也會開,點子一點不比您少,只不過大家都是老鄉,她不想搶您的生意,只想與您見一面,大家以后守望相助,在這異世闖出一片天來,不墮你們……咝……什么來著,哦對了,不墮你們穿越女的威風也就是了,滿口胡言亂說的,也不知是不是誰眼紅我們便捷生意興隆,特意想出這樣的點子敗壞我們名聲來的?東家千萬要提高警惕,別落入了有心人的圈套才是啊!” ------題外話------ 寫過度章節,有些不順哈,過度完了就好了,么么大家,o(n_n)o~ ☆、第一百一三回 遠行揚州 顧蘊的心砰砰直跳,身在揚州的十四五歲的年輕小姐,會開與自己一樣的客棧,想見她一面……難道于二小姐還沒死,在得知了便捷的存在后,終于主動找上了她? 可‘穿越女’是什么東西,‘老鄉’又是從何說起,她兩世都是祖居盛京,前世更是連盛京城都沒出過,今生因為與外祖母舅舅們的關系大大改善,得以出過幾次盛京,卻也只是去過保定而已,別說揚州了,連江浙一帶都未踏足過半步,那位小姐的老鄉之說究竟是從何說起? 心念電轉之間,顧蘊已暗自做了決定,她要盡快去一趟揚州,看一看那位小姐到底是不是于二小姐,若是當然就最好,不管于二小姐肯不肯接受,她都要將便捷分一半給她,沒有于二小姐,就沒有前世浴血而出的她,也沒有今生因有自己的事業,而無比滿足也無比有底氣的她;若不是也沒什么,她至少為恩人盡過心力了,她問心無愧。 只是她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千里迢迢去揚州,哪怕帶了大批的下人和護衛,只怕大伯母與外祖母兩邊都不可能輕易同意。 尤其是外祖母,她不事先想一個能說服她老人家的理由,她老人家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阻攔她的,縱她終究拗不過她同意了,十有八九也會打發了幾位表哥中的一位甚至幾位護送她,耽誤表哥們的學業且不說,她去了揚州后也不方便行事,便捷是她的她可至今都未讓外祖母和舅舅們任何一人知道過,屆時她要如何解釋? 一直到用過午膳回到顯陽侯府,顧蘊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 好在終究還是讓她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來,她完全可以借口要去報恩寺為母親做法事,并未為所有的長輩親人們祈福,去城外的報恩寺小住個一兩個月的,屆時她留幾個人在報恩寺里,每逢大伯母和長輩們打發人瞧她,或是送東西去時,設法遮掩一下,不就可以了?大伯母與外祖母總不可能日日都打發人去看她。 唔,這個法子若是cao縱得當,還真不是不可行……顧蘊一邊想,一邊忍不住緩緩點頭,整好今年是母親三十歲的冥誕,自己就說晚間做夢夢見了母親,醒來后便想為母親好生做一場法事,再辟了凈室獨自一人安安靜靜的為母親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大伯母自然不好攔她,外祖母也不會攔她了。 等去了報恩寺后,自己先領著給母親把法事做了,然后便從報恩寺直接出發去揚州,若是事情順利,四十多日足夠她來回一趟盛京與揚州之間了。 當然,在出發之前,她還得將自己屋里的人尤其是如嬤嬤先說服,讓她屆時帶著明霞與暗香幫著遮掩,不然一旦中途漏了餡兒,反倒只會讓外祖母和大伯母們加倍的生氣與擔心。 顧蘊心里把什么都計劃好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在次日晚上睡到半夜時,忽然在“夢中”大哭起來,嘴里還一疊聲的叫著:“娘親,您別走,這些年蘊兒真的好想你……您別走,求您別走……” 自然驚動了在外面該班值夜的明霞,明霞忙點了燈進來瞧顧蘊,卻一連叫了好多聲“小姐”,都喚不醒仍大哭不止的顧蘊,只得忙忙去叫了如嬤嬤來。 如嬤嬤來瞧得顧蘊滿頭滿臉的淚與汗,知道是靨著了,忙上前大聲喚起顧蘊來,見也喚不醒她,只得叫明霞端了碗冷茶來,喝了一口后往顧蘊臉上一噴。 她才終于幽幽“醒轉”了過來,瞧得如嬤嬤近在咫尺的臉,還一臉的茫然:“大半夜的,嬤嬤不睡覺,來我屋里做什么,我不是說了,以后值夜這些事都交給錦瑟她們幾個,嬤嬤上了年紀,就別管了,只管歇息你自己的嗎?” 如嬤嬤吁了一口長氣,道:“小姐醒來就好,您方才被靨住了,明霞怎么叫您都叫不醒,只得去叫了我來,小姐是夢見什么了,竟被唬成這樣?” “我被靨住了?”顧蘊一怔,隨即便變了臉色,滿臉的哀戚:“我剛夢見娘親了,她說她一個人在那邊好生孤單,別人忘了她也就罷了,竟連我這個親生女兒也將她忘到了腦后去,以后再不會見我了,只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然后娘親便果真轉身走了,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再回頭看我一眼……嬤嬤,娘親一定是在怪我不孝是不是?不行,我明兒就要去報恩寺給娘親做法事去,我要讓她知道,我沒有忘了她,我一直都記著她,只求她千萬別不要我,以后一定要時常來看我。” 如嬤嬤聽得也是變了臉色,嘆道:“算來今年正好是夫人三十歲的冥誕,也許夫人以為小姐忘記了,這才會惱了小姐的?那是該去做一場法事才是。” “今年竟是娘親三十歲的冥誕?若是嬤嬤這會兒不說,我竟真不知道,也就不怪娘親惱我了。”顧蘊心下滿意于如嬤嬤的無意配合,嘴上已忙忙道:“那我天一亮便回了大伯母,請大伯母幫我安排一番,盡快去報恩寺,不過只是做法事還不足以表達我對娘親的哀思之情,我還打算親自為娘親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想來娘親定不會再惱我了。” 這是顧蘊做女兒的一片孝心,如嬤嬤自然不會阻攔,點頭道:“夫人一定能感知到小姐的心意,不會再惱小姐的。” 說著,后知后覺的想起顧蘊才被靨住了那么久,身上的小衣一定都濕透了,忙叫明霞去打了熱水來,親自服侍顧蘊擦了身子換了衣裳,才服侍她睡下,輕拍起她來。 顧蘊不是真的被靨住了,自然不存在受驚不受驚的問題,卻也不會拒絕如嬤嬤的一片好意,閉上眼睛,很快便在她的輕拍中,進入了夢鄉。 只是快四更天了才睡,次日起來后,顧蘊的氣色便有些不大好,倒是正符合她晚間夢靨了的形象,遂就這樣去了祁夫人院里。 果然祁夫人見她青白著一張臉,立時關切的問道:“蘊姐兒你這是怎么了,瞧著氣色很不好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顧菁也忙道:“最近天氣乍暖還寒,四meimei莫不是著涼了,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倒春寒是最厲害的,比真正的冬日還厲害呢!” 顧蘊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多謝大伯母與大jiejie關心,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是昨兒夜里叫靨住了。我夢見我娘親了,說別人忘了她也就罷了,我這個親生女兒竟也忘了她,她以后再不會見我了,只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等我被叫醒后,聽如嬤嬤一說,方知道再過些時日,便是我娘親三十歲的冥誕了,可我竟給忘到了腦后去,也就難怪她惱我了。所以我打算即日便去報恩寺,為我娘好生做一場法事,再辟了凈室,獨自給我娘念七七四十九日的往生經,還請大伯母幫著安排一下。” 祁夫人聽見她叫靨住了,忙道:“你也別想那么多,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你娘都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惱你?不過給她好生做一場法事,念幾日經,卻也是你為人子女的本分,我回頭就讓金嬤嬤替你安排,只是四十九日會不會太多了些?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里經得住,要不就念七日,盡到心也就是了,你娘泉下有知,定不會怪你的。” 念經必得日日跪著,還必須吃齋,尋常人三五七日的已是受不住,何況七七四十九日,也難怪祁夫人要勸顧蘊。 顧蘊卻十分堅持:“為娘親盡孝,便是吃再大的苦也是我為人子女應當應分的,何況只是白念念經罷了,我撐得住,大伯母且不必擔心。” 祁夫人無奈,只得讓人叫了金嬤嬤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金嬤嬤便自領命去了。 顧蘊才又請祁夫人幫著備車,“屆時我在凈室里念經,必定不能回來給長輩們請安,所以我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那里,我且得也稟告一聲去,省得他們屆時擔心。” 祁夫人點頭:“很該如此。”又讓杏林去吩咐給顧蘊備了車。 顧蘊隨辭了祁夫人與顧菁,帶著錦瑟卷碧劉大夫婦,坐上了去往平府的馬車。 半道上,顧蘊趁機吩咐起劉大盡快準備遠行的一應事宜來:“買一輛大些的馬車,再買兩匹馬,到了天津衛后,得取道走水路,那便少不得要恁一艘船……” 劉大一邊趕著馬車,一邊重復著她的話,倒還顧不得質疑她,隨車的劉mama與錦瑟卷碧卻是滿臉的驚疑不定,這又是買車馬又是恁船,還要去天津衛取道走水路,小姐這是打算去哪兒呢?難道小姐去報恩寺給先夫人做法事念經是假,趁機出遠門才是真? 待顧蘊終于吩咐完劉大后,卷碧先就忍不住將三人共同的疑問給問出了口,“……小姐,您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罷,橫豎您在哪里,我們就在哪里。” 顧蘊卻只是道:“等到了時候,我自然什么都告訴你們,這會兒卻還沒到時候,你們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若讓第五個人聽了去,我只惟你們是問!” 三人聞言,就知道眼下是問不出個什么所以然來的了,只得悻悻的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 一時到得平府,顧蘊在二門外下了馬車,便徑自去了平老太太的松鶴居。 平老太太正與貼身的嬤嬤念叨顧蘊呢:“那沒良心的小壞蛋,以前一月里倒有半個月在我眼前晃,直晃得我頭暈,好容易如今我習慣了,她偏又不來了!” 可巧兒顧蘊就進來了,立時喜得無可無不可,抱著她便狠心拍了幾下,恨聲道:“這么久都不來瞧我老婆子,是等著我老婆子親自去請你呢?” 顧蘊忙告饒:“實在是正月里忙得抽不開身啊,這不一得了空就來了嗎?”抱著平老太太撒嬌賣癡了一陣,總算哄得老人家高興了起來。 很快平大太太與平二太太妯娌母女也知道顧蘊來了,都來了松鶴居,平沅與平瀅因說道:“聽說城南的平靖橋一帶都種滿了梨花,一到春日便跟下了雪似的,是盛京城的一大盛景,去年我們錯過了,今年你可得帶了我們好生去觀賞一番才是。” 顧蘊聞言,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與平老太太道:“不瞞外祖母,我今兒來其實是有一件正事稟告您和二位舅母,我昨兒夜里被靨著了……” 把先前對著祁夫人那番說辭又說了一遍,末了沉聲道:“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里,我都不能過來給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請安,也不能帶兩位表姐去賞平靖橋的梨花兒了,還請外祖母與二位舅母千萬恕罪,兩位jiejie千萬見諒。”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會時時惦記著平氏的,也就只有平老太太了,自然也惦記著平氏若還在生,今年也該三十歲了,——還是那句話,父母之愛子與子女之愛父母本就不一樣,這世上也惟有父母的愛,才會不攙雜質,至死不變。 卻沒想到,顧蘊竟也記著這件事,還說要去寺里為女兒做法事念經,雖然她是被女兒提醒了之后才想起的,也總比一直想不起的好……平老太太當即濕了眼,哽聲道:“你有這份心,也不枉你娘辛辛苦苦生你一場,只是四十九日也太多了些,我怕你身體吃不消,要不縮短一點時間罷,只要心意盡到了,你娘泉下有知,一樣會很欣慰的。” 顧蘊也紅了眼圈:“子欲養而親不待,如今除了能為娘親做場法事念念經,我也沒有什么旁的可以為她做的了,縮短時間算什么,對母親盡孝豈能打折扣?外祖母不必擔心,我身體吃得消的,只是我不在京中這段時間,您千萬要保重身體,我一回來便來給您請安。” 平老太太含淚點點頭:“你既吃得消,那我也不多說了,總之一切以身體為重,我這里你不用擔心,自有你舅母表姐們呢。” 當下祖孫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平老太太觸景傷情,心里不受用,說要進屋躺躺去,遂命大家都散了。 顧蘊卻堅持留下,一直陪了平老太太幾個時辰,待交申時,才辭了平老太太,坐車回了顯陽侯府。 次日一早,顧蘊便領著如嬤嬤并錦瑟卷碧明霞暗香四個,連同劉大夫婦卓mama母子并羅鎮二人,總之就是她的人傾巢出動,趕往了報恩寺。 報恩寺那邊已提前打點妥了,顧蘊入住了提前備好的廂房以后,便將所有的人都召齊了,把自己打算后日一早去揚州之事與大家伙兒說了,末了與如嬤嬤道:“我會把卓mama母子留下,屆時幫著嬤嬤跑個腿兒傳個信兒什么的,平時大伯母與外祖母舅母們不打發人來便罷,一旦她們打發了人來,嬤嬤可得領著明霞暗香替我遮掩好了,不能露出我們馬腳,讓大伯母和外祖母舅母們擔心,記住了嗎?” 如嬤嬤自聽了顧蘊的打算后,便一直處于目瞪口呆的狀態,這會兒終于回過了神來,忙道:“小姐,揚州千里迢迢的,您一個弱女子,怎么能去那么遠的地方,您就算要去,也得先回了侯爺或是兩位老爺,讓侯爺或是兩位老爺安排人送您去啊,不然萬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不是鬧著玩的!” 顧蘊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若是這事兒能告訴大伯父和舅舅們,她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借著給母親做法事念經的名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不是根本不能讓大伯父和舅舅們知道嗎? 她只得板下臉來:“我既這么做,自然有我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嬤嬤且不必再說,只管記住我的吩咐即可,當然若是嬤嬤不愿意,我也可以立刻打發人送嬤嬤回去,只是一點,嬤嬤回去后也必須管好自己的嘴巴。” 顧蘊話說到這個地步,如嬤嬤自來知道自家小姐言出必行,決定了的事便絕不會更改的,還能再說什么,只得道:“我聽小姐的吩咐便是,還請小姐千萬別送我回去,再就是一路上千萬保重自己,別忘了盛京城還有您的親人們和奴婢們等著您回來。” “嬤嬤放心,我會加倍小心,定不會出任何岔子的。”顧蘊被如嬤嬤最后一句話觸動了心腸,語氣免不得緩和了許多,何況她本就不是真惱如嬤嬤,不過只是在嚇唬她而已。 于是翌日顧蘊給平氏做過法事,在母親靈前告過罪,請她千萬原諒自己打著她的名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后,第三日一早,便帶著劉mama與錦瑟卷碧,由劉大和羅鎮楊桐護送著,快馬加鞭趕往了揚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