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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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收你錢?!?/br> 小丁點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唉……” 方解嘆道:“堡壘果然都是在內部被攻破的,我要說我看上你了怎么辦?” 小丁點大驚失色,猛的寒著臉指著方解的鼻子罵了一句:“不要臉!” 方解撲哧一聲笑了:“你這什么思想,別的姑娘我隨便挑,就不能選你是么?這事要是讓息大娘知道了,也要打爛了你的屁股吧?!?/br> “你……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小丁點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好啊,那你告訴我,那個雅間到底是給誰留著的?” “不行!” “我現(xiàn)在就去見息大娘,就說你拉皮條!” “不要……” “說不說?” “是……是……??!” 小丁點忽然驚叫了一聲,就好像突然被人摸了屁股一樣。當然,在紅袖招里沒有人敢摸她的屁股,她是真的被嚇著了。方解有些不解的回頭去看,想看看是什么把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小丫頭嚇成了這樣。 “是……是他?!?/br> 小丁點身子顫抖著看著門口,滿臉的不可思議:“真的來了……竟然真的來了!”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讓方解看一眼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洗的有些發(fā)白的青衫長袍,一頭長發(fā)隨意的束在腦后。眉如遠山,眼如日月,看起來極清爽干凈,臉色平靜,眼神淡然。這是一種能瞬間迷倒一群小姑娘的類型,三十歲左右年紀,透著一股成熟的魅力。雖然他并不是那種英俊之極的男人,雖然他也不是那種壯碩之極的男人。 有些書卷氣,有些落拓不羈。 但看他的裝束不像是個有錢人,讓方解確信這一點的是……這個人是空手進來的,什么都沒帶。 進紅袖招,哪個男人會空手而來?不背著一包裹銀子,根本就沒臉進紅袖招的門! 當然,方解經(jīng)常以房東的身份來蹭茶喝。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目光,那個看起來平凡但偏偏感覺帥的一塌糊涂的中年男子也將視線緩緩的移過來。淡淡的看了方解一眼,忽然眉頭微微一挑,忍不住又多看一眼,隨即極輕的咦了一聲。 “好霸道的手段!” 第0006章 如果那里也留不住我 青衫長袍的男子一進門就吸引了方解的注意力,說實話,這種男人無論出現(xiàn)在任何場合都會成為人們矚目的存在。不管是身處在鬧市之中,還是廟堂之上。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光鮮,看起來稍顯寒酸。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樣的人哪怕是站在一群身著錦衣的豪門子弟之中,也絕不會被人遮擋住他的光彩。 看似淡然卻熾熱如火的光彩。 方解奇怪中透著一些嫉妒的是,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種人,不需要用言談來顯示自己的博學,不需要用穿著來顯示自己的地位,不需要用金錢來顯示自己的富有,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擁有極強大的氣場。 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方解從心里覺得。紅袖招舞臺對面二層樓上的那個雅間,就該是專門為這個人留著的。 如果是為一個巨富商賈,為一個錦衣高官而留著,那么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俗氣。紅袖招雖然只是個歌舞行,這里的女子身份雖然說不上高貴。 但—— 紅袖招從來不是一個俗氣的地方,息大娘也從來不是一個俗人。 方解看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請他喝一杯酒? 這個念頭才生出來,那個青衫長袍的男子已經(jīng)在那個老瘸子的引領下直接登上了二層樓。方解第一次看到,那老瘸子會對一個人畢恭畢敬。在樓梯轉角處,那個男子回頭再次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對他有點興趣似的,雖然離著比較遠,但方解還是看出了那個男子眼神中一縷淡淡的卻絲毫也沒有隱藏起來的意味。 可不僅僅是好奇,還有……厭惡。 他厭惡的是什么? 方解不知道,也沒時間去猜測,因為就在那個男子登上二層樓的時候,門外沖進來幾個邊軍士兵,不由分說拉了方解就往外走。 “將軍找你,快去市場那邊!” 找到他的付寶寶臉色有些難看,說話的時候氣喘吁吁,顯然紅袖招不是他找來的第一個地方,說不定他已經(jīng)跑了半個樊固城。 “什么事?” 方解一邊跟著跑一邊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br> 一口氣跑到市場監(jiān)督衙門那座新蓋起來沒多久的木樓里,方解大概已經(jīng)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市場里那數(shù)百匹高頭大馬就在那站著,穿臟皮袍的北遼人靠在木樁子上看似悠閑的吹著笛子,樂音卻有些發(fā)顫。 之所以方解一眼便認出那個穿皮袍的是北遼人,是因為北遼人特殊的模樣。這是一個奇怪的民族,在方解第一次知道這個民族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宮廷劇盛行的朝代。 北遼族的男人,留辮子。 如同方解熟知的某個朝代的男人們一樣,額頭剃的溜光,后面卻梳著一條長長的大辮子,看起來有些怪異。 方解大概知道北遼人的態(tài)度,他們不甘心受到蒙元帝國的打壓,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表示愿意歸順大隋帝國,但或許是出于對大局的考慮,大隋的皇帝陛下一直沒有對北遼人的請求作出什么表態(tài),極寒之地的十萬大山占地雖然廣闊,但確實太貧瘠了些,皇帝陛下不會因為這塊貧瘠的土地這個落后的民族去和蒙元帝國開戰(zhàn)。 “想個辦法!” 李孝宗看了方解一眼,眉頭皺的很緊。 “怎么進來的?” 方解沒有回答李孝宗的話而是反問:“這么多戰(zhàn)馬,怎么進的城?” “今天當值的李敢當就他媽的是個白癡!” 李孝宗憤怒的咆哮道:“收了那個北遼人一塊金子,就把人放了進來。把他找來問話,他居然還理直氣壯的跟我說放進來的不是蒙元人,是北遼人。大隋帝國和蒙元帝國之間的協(xié)議,對北遼人無效!” “這個家伙……” 方解忍不住苦笑一聲,他知道李敢當是貪財出了名的。 “不過,李敢當說的倒是不錯!” 方解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皇帝陛下和蒙哥之間的協(xié)議,似乎沒有提及北遼人吧?那么北遼人也就不在協(xié)議的約束范圍之內……如果蒙元帝國的人因為這件事糾纏,也糾纏不出個一二三來。這件事最終會由禮部那些官老爺們去和草原蠻子扯皮,我聽說禮部的官老爺可一個比一個驕傲且刁鉆。論扯皮的功夫,草原蠻子當然不是對手?!?/br> “你的意思是……就當沒發(fā)生過?” 李孝宗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那怎么成!” 方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大隋和北遼人之間可是沒有貿易往來的,北遼人做生意,向來是和草原蠻子交易……當然,就因為這個他們肯定吃了不少虧。但毫無疑問的是,北遼人自己找上門來是不合規(guī)矩的!對于沒有經(jīng)過大隋朝廷允許就上門來的外族人,而且進入了大隋邊城的外族人……” 方解看了李孝宗一眼:“是不是一律視為侵略者?” “道理上,是這樣?!?/br> 李孝宗想了想說道。 “那么將軍還在等什么?” 方解笑了笑問道。 “方解!” 李孝宗使勁拍了方解的肩膀一下:“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 當天下午的時候,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就在樊固城里傳播了出去。帶著不下五百匹戰(zhàn)馬來做交易的北遼人被將軍李孝宗親自帶兵拿下,北遼人的戰(zhàn)馬被沒收,三十幾個北遼漢子被鐵鏈鎖了關進了樊固城的地牢里,據(jù)說受到了嚴刑拷打。 這件事被狂風卷著似的傳播了出去,沒多久狼乳山脈對面涅槃城里的蒙元守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千夫長阿古達木沒敢耽擱,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往二百里外的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的駐地趕去。 蒙元帝國疆域之遼闊當世第一,曾經(jīng)有人說過蒙元帝國歷任大汗最困擾的一件事就是,他們誰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擁有多大的領地,擁有多少臣民。因為蒙元帝國的疆域太大,大到?jīng)]有辦法測繪出來。 蒙元帝國分設四十八旗,最小的一個旗也管理著上千里草場。距離大隋邊城樊固最近的是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是個強硬的主戰(zhàn)派。蒙元帝國的旗就如同大隋的郡,大小不一,旗主的人選都是由蒙元帝國第一任大汗任命,然后世襲。 滿都拉圖是個狂熱的好戰(zhàn)之人,曾經(jīng)不止一次請求蒙元帝國大汗蒙哥進攻大隋。 不過據(jù)說這個家伙有六個妻子,其中三個都是漢人。 發(fā)生在樊固城的事會不會成為蒙元帝國和大隋之間戰(zhàn)爭的導火索,這誰也說不清。但李孝宗知道自己必須隨時做好準備,他下令八百邊軍全部取消輪休,集結起來以防蒙元帝國的人突襲。同時派人往郡治濟北城報信,請郡守吳佩之定奪。 消息傳到濟北城里,吳佩之立刻就嚇了一跳。 他只罵了一句李孝宗是只豬,然后立刻寫了一份奏折派人用千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長安城。濟北郡距離長安……不止萬里,誰知道消息到了長安的時候會不會已經(jīng)打起來了?為了保證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吳佩之一邊調集全部郡兵集結備戰(zhàn),同時寫信派人送去三百里之外的右侯衛(wèi)大營。 大隋右侯衛(wèi)五萬精銳府兵,可是大隋西北邊陲之屏障! 右侯衛(wèi)大將軍李遠山也是出身隴右李家,是李家嫡系出身。此人戰(zhàn)功赫赫,極受皇帝楊易信任。說起來,能榮任大隋十二衛(wèi)府兵大將軍的,哪一個不是功勛卓著?哪一個出身不是顯赫世家? 相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李孝宗這樣的小小邊城牙將真的不值一提。李孝宗都不值一提,那就不必說身上只有個斥候隊副這樣不入流職位的方解了。 而此時這個不入流的小人物,正坐在地牢里侃侃而談。 “這件事是你們北遼人做的太白癡了。” 方解看著為首的那個北遼漢子嘆了口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這樣做圖謀的是什么?想逼著蒙元和大隋動武?逼著大隋接收你們?白癡!連我這樣的邊城小吏都看得出來,朝廷里的那些大人物難道都是瞎子?” 方解狠狠的瞪了那北遼漢子一眼:“你以為,憑你們這樣劣質白癡的計策,就能將兩個帝國拖進來?你以為你們北遼人有這個資格?你想的太天真了,我敢打賭,這件事不管是傳到蒙哥的耳朵里,還是被我大隋的皇帝陛下知曉……最多不過一笑而已?!?/br> 站在李閑對面的北遼人年紀在二十四五歲上下,身材壯碩,立眉,怒目,臉瘦長,唇薄涼,看面相就是個心志決絕的家伙。 “這位大人!” 北遼漢子抱了抱拳道:“我承認您猜透了我們的心思,而且結果或許正如您說的那樣。但只要大隋和蒙元開戰(zhàn),我們北遼人再傾盡全力協(xié)助大隋擊敗蒙元,難道皇帝還會不接受我們?您或許永遠也不會了解,我們北遼人想要換一個地方為家的心愿?!?/br> “我就不明白了!” 方解猛的站起來,指著那人的鼻子問:“老老實實的過生活有什么不好?非得打仗死人你們才開心爽快?難道死多少人你都不在乎?你就不怕蒙哥一怒下令滅了你的部族?守著自己的家園好好過,不成?” “大人……” 北遼漢子看了方解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您一定沒有去過十萬大山,所以你不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有多冷。也許您以為,樊固城的冬天就已經(jīng)很讓人難以接受了,但在我們的家鄉(xiāng),樊固城現(xiàn)在的天氣比我們的春暖時節(jié)還要暖和!如果你去過十萬大山,您才會知道什么叫做寒冷,令人絕望的寒冷?!?/br> “我們北遼人不懼怕嚴寒,我們懼怕的是被滅族……從蒙元帝國上一任大汗開始,每隔五年,蒙元對我們的部族就會發(fā)起一次招募,說是要招募壯年漢子加入狼騎。但事實上,那些被帶走的漢子都被屠殺在半路。因為蒙元人害怕,他們不想我們的部族強大,就用這樣殘忍的手段來屠殺我們的族人,這樣下去……不出三十年我們的部族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br> 他看著方解一字一句地問道:“您覺得我們不該去抗爭?” “你叫什么名字?!狈浇鈫枴?/br> “完顏離妖?!北边|漢子回答道。 “好吧,完顏離妖……你們北遼人會打鐵么?” “當然!我們部族戰(zhàn)士們手里的彎刀,比蒙元狼騎手里的刀子還要鋒利!可是……我們沒有鐵。所以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器,沒有足夠的羽箭,無法抵抗蒙元人的狼騎?!?/br> “會有的?!?/br> 方解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安心在這里住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帶到一座非常大的城池里,會有比我級別高也不知道多少的大人和你說話,說不定,對于你來說這是件好事。” “最后……” 方解溫和地說道:“我家將軍說,讓我替他謝謝你的戰(zhàn)馬?!?/br> “別客氣。” 完顏離妖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北遼人最缺的是鐵器和鹽巴,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戰(zhàn)馬!而且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北遼人擁有耐寒的戰(zhàn)馬。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件事……之所以蒙元人總想著滅我的族人,是因為我們北遼人的寒騎兵是唯一能沖到大雪山腳下的騎兵,所以佛宗的人不允許我們擁有這樣的實力。佛宗……那是一群惡魔!” 方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就在此時,紅袖樓的二層雅間里。 “你來了。” 眼角上已經(jīng)能看到魚尾紋,但面容依然令人著迷的息大娘看著面前的男子說話。毫無疑問的是,這是一句廢話。看不出具體年紀的息大娘臉色平靜,但心口起伏的幅度卻遠比平時要大。 依然高聳的胸脯令人目眩,充滿著成熟女子的魅惑。 “要走,所以先來?!?/br> “又要走?去哪兒?” “時間最神秘之地?!?/br> 青衫男子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總是要去的,不然會很遺憾?!?/br> 息大娘怔住,眼角緩緩的流出一道淚痕:“你就沒有別的遺憾?” 凄婉,無助。 “如果那等兇險之處也留不住我,我會回來尋你?!?/br> 第0007章 長安來的執(zhí)法使和草原來的jian細 青衫男子站在窗口,沒有去看紅袖樓里那個布置華麗的舞臺上令人目眩的舞姿,他看著窗外,似乎天際有什么東西吸引著他的主意。冷風從開著的窗戶外面卷起來,吹動他身上洗的稍微發(fā)白的青衫。 或許是因為風太冷了些,坐在椅子上的息大娘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風再烈也不會讓她覺著冷。她冷,是因為這個青衫男子剛才說的話。他說他要去大雪山,是這句話讓她覺著骨子里都在發(fā)冷。是那種無可抵抗的寒冷,冷進了骨髓,冷進了心里。 “必須去?” 她問。 息大娘一點也不老,雖然眼角上有些細細的魚尾紋,但她的面容依然精致,尤其是她的眉和眼最美,美到了極致。眉如垂柳葉,眼如一泓水。毫無疑問,如果她現(xiàn)在想找個男人嫁了,想要娶她的男人可以排隊到樊固城外去。 方解雖然是紅袖樓的房東,但他卻只見過一次息大娘。 只這一次,方解就很難忘記息大娘的眉眼。 不是他好色,而是這眉眼確實太美了些。 息大娘的名字就叫做息畫眉,但她的眉不是畫出來的。天生這樣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眉,天生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眉眼間渾然天成一種淡淡的媚意,不濃烈,不做作。自她還是少女的時候,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子。有多少男子愿意為她傾家蕩產(chǎn),又有多少男子愿意為她淡看生死。 但她卻迷上了他。 她命格里的克星。 “芯兒還好?” 他沒有回答息畫眉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很好……難得你還能想起她?!?/br> 息畫眉看著他的背影說道:“十年前你將芯兒丟給我便一走了之,十年不知生死。這十年來,芯兒不止一次問過我你在何處。這兩年來問的才漸漸少了,或是她信了我給她的答案。但你的心怎么就這么狠?為了你心里那偏執(zhí)的念頭,竟是連她也不顧了?” “你對她如何說的?” 青衫男子依然沒有回答息畫眉的問題。 “我說你死了。” 息畫眉咬著嘴唇說道。 “也好。” 青衫男子轉過身,笑了笑:“讓她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心里便沒了牽掛惦念,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再過十年,或許她就會徹底忘記了我。心里沒了我,她的日子便能多幾分開心快活。我給她的記憶,似乎沒有一件是應該記住值得記住的?!?/br> “必須要去?!?/br> 他突然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青衫男子再次將視線看向灰蒙蒙的蒼穹,眼神平淡卻藏著一股火一般的斗志:“這個世界里滿眼都是順從和卑微,總得有個人去嘗試做些什么。有人制定了規(guī)則,漸漸的人們也習慣了這個規(guī)則,從而理所當然的卑躬屈膝……漸漸的忘了自己是個人?!?/br> “人,一撇一捺,當頂天立地?!?/br>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的心不狠?!?/br> 他回答了她第二個問題:“如果我的心再狠一些,十年前就不會放那個人走。如果他不走,這世界也就不會有這么多不公。如果我再狠一些,就不該珍惜自己的殘命而猶豫不決,以至于讓他的徒子徒孫帶著他遠遁回去。我用了十年休養(yǎng)傷勢,他也用了十年……但是你知道,他有諸多靈丹妙藥,所以恢復的應該比我快一些,再不去,我更沒有機會?!?/br> “既然你明知道,為什么不能等到有絕對的把握再去?” 息畫眉聲音極尖銳的喊了出來,胸口的起伏越發(fā)的劇烈起來。 “再者……你就不怕引起一場浩劫?” 聽到這句話,青衫男子顯然怔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浩劫早晚都會來,與其等到無法抗衡的時候來,倒是不如早點來的好,最起碼,人們會有些許的機會活下來?!?/br> “先生不會同意你去的?!?/br> 息畫眉想到了最后一個阻止他的理由。 “你錯了?!?/br> 青衫男子回身,看著息畫眉溫和道:“你不了解先生,若我不去……早晚他也會去,等到先生不得不去的時候,浩劫才是真的將至。你知道他身處那個位置,總會有諸多不便。所以,先生不會反對我去。” “他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不會?!?/br> 青衫男子輕聲道:“先生會為我燒一炷香,灑一捧紙錢。” 沉默。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或許是為了打破這惱人的沉默,青衫男子有些好奇地問:“剛才坐在下面看舞的有個少年郎,穿一身黑衣,被幾個邊軍士兵拉走的那個……你可認識?” “認識……他叫方解,這個樓子的主人,紅袖招的房東?!?/br> “小小年紀,倒是讓人刮目相看?!?/br> “他很會賺錢?!?/br> “他快死了?!?/br> 青衫男子喝了一口茶,在說一件和他毫無關系的事。只是那個小家伙讓他有些好奇,而那個小家伙身體里的東西又讓他厭惡。那般狠毒的手段,也只有他看得出來,也只有那個人用的出來。 “死就死吧。” 息畫眉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這個問題上,而且在她看來,那個少年郎雖然不討厭,但生死和她又有什么關系? …… 從地牢里走出來,方解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空氣。地牢里潮濕發(fā)霉的氣味讓人不舒服,里面的陰暗和寒冷更讓人不舒服。在里面的時間久了,心里都好像堵了什么東西似的。 那個叫完顏離妖的北遼人是個聰明的家伙,而且方解看得出來,這個人在北遼族的地位絕對不會低,其他的北遼人雖然刻意裝作淡然,但眼神里對完顏離妖的尊敬是掩飾不住的。 不知道那到底是個多凄苦寒冷的地方。 方解想到完顏離妖說十萬大山之冷的那些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緊了緊身上的皮袍,心里懊惱的想著,若是自己能練功的話,就能和沐小腰大犬那樣無視嚴寒。樊固城的冬天已經(jīng)冷的出奇,但沐小腰依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裙。至于大犬……那個家伙雖然穿了見翻毛的皮袍,但里面根本就沒穿內衣…… 走出地牢大院的時候,方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這次的事情解決了的話,那么自己的軍功加起來就攢夠了。只要李孝宗給自己開一封推薦信送到兵部去,就能參加演武院的考試。如果能順利考進演武院的話,結業(yè)之后最不濟也是一個校尉。而自己這樣雖然常年累月不曾間斷的練武,但因為不能修煉在軍中也不會得到重用。 可是……演武院,畢竟重的是武。 當然,如果在其他方面表現(xiàn)足夠好,說不得能留在演武院任一個小吏。在算學和樂曲方面,方解還是有一定自信的。 只要能留在大隋演武院里,那些這么多年一直在追殺自己的人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難道還敢跑去長安惹事?就算他們敢進長安城,難道還敢在演武院里惹事? 一想到自己的前途格外的光明,方解的心里也暢快了不少。 心情好,他就想去云計狗rou吃燉鍋。 他是樊固城里最特殊的那個,所以八百邊軍全都集結起來備戰(zhàn),而他卻能無所事事的在大街上閑逛,找不到人陪著自己一起去,他只好勉為其難的去獨吞一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狗rou燉鍋。 方解走到云計的時候,蘇屠狗正在屠狗。 滿手血腥的剝皮,看到方解走過來蘇屠狗在圍裙上抹了抹手上的血,笑呵呵的站起來說道:“方小哥,又來光顧我家生意了?!?/br> “其實是來看你老婆的。” 方解恬不知恥的說了一句,然后站在一邊看蘇屠狗剝皮。他發(fā)現(xiàn)蘇屠狗這個人雖然老實到可以稱之為懦弱的地步,但殺狗剝皮這種事竟是被他干出了藝術感。云計狗rou殺的狗不是家狗,而是狼乳山脈里的山狗,與狼一般的兇狠。到了冬天狼乳山脈上的獵物少了,山狗經(jīng)常成群結隊的下山來襲擊農(nóng)畜。 獵人們獵了山狗,一般都會送到云計。 “快進去吧,外面冷?!?/br> 木訥的蘇屠狗憨笑著說道。 “屠狗哥,你每天都在殺狗,會不會做惡夢?” 方解忽然極認真的問。 蘇屠狗放下手里的刀子,沉默了一會兒認真的回答道:“或是殺的太多了,再惡的山狗便是化作狗鬼也不敢入我的夢,若真是敢入我的夢來,再殺一次就是了。” 語氣平淡,卻讓方解心里一震。 “有道理?!?/br> 方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身往云計里面走去。 “方小哥……” 蘇屠狗忽然叫住方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最近這段日子應該多喝些酒。” “為什么?” 方解問。 蘇屠狗訕訕的笑了笑:“天冷?!?/br> 方解伸出一根中指:“你家的酒是不是最近賣的少了?” 走進云計的門,方解沒有看到蘇屠狗眼神中的憐憫。蘇屠狗蹲下來繼續(xù)剝皮,一邊動手一邊喃喃的自語道:“只是你沒少在我家吃酒也花了不少銀子,覺著以后要是少了個大主顧有些可惜罷了……也不知道誰這么狠毒的手段,多喝些酒血脈流通的還能順暢些,不然……” …… 就在方解在云計要了一個狗rou燉鍋的時候,樊固城牙將李孝宗的書房里也來了一個客人。 這個人穿了一身皮袍,翻毛的帽子遮擋住了頭臉。走進李孝宗書房之后,他才將厚厚的帽子摘下來放在火爐邊上,不多時,那帽子就被烤的冒出來一股一股的白煙。 這個人身材極瘦,便是臉上也看不到幾分rou。眼眶深陷,顴骨凸出,猴子一樣的臉型,偏偏還留著一撮山羊胡。所以看起來有些滑稽,但李孝宗看到這個人卻不敢笑。他恭恭敬敬的倒上一杯茶遞過去,垂首站在一邊。 “雖然你是李家旁系還是庶出的子弟……但大將軍對你還是頗多看重?!?/br> 這人接過茶杯掃了李孝宗一眼,恨其不爭的嘆了口氣:“所以還要我這么冷的天跑幾百里的路來提點你……兵部和大理寺的人在一個半月之前就已經(jīng)出了長安城,一路上辦了十幾個案子,牙將以上的就殺了四個,還有一個從四品的郎將……這次陛下是真的動了怒,你要好自為之?!?/br> “你應該知道,陛下最厭惡的就是官員貪墨……尤其是軍方的人貪財,若是查實的話你連一點活路都沒有。別以為你修為不俗,你要知道,這次兵部和大理寺下來的人中最少有三個六品以上的高手,還有一個十年前就破境的符師……” “卑職不敢心存僥幸?!?/br> 李孝宗垂著頭,臉色有些發(fā)白。 越過五品為破鏡,六品以上的高手在軍中必然受到重用。他雖然在一年前入破境,但絕擋不住三個破境高手的聯(lián)手一擊。更何況,這次下來的人里面還有一個最讓人頭疼的符師。 “聽說之所以你會變得貪財,是因為一個叫方解的?” 山羊胡啞著嗓子問。 “是!” “大將軍聽說,有蒙元帝國的細作潛入了樊固城,試圖收買拉攏樊固邊軍……被牙將李孝宗識破,這件事……大將軍會如實對兵部和大理寺的執(zhí)法使說。” “卑職……” 李孝宗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滿嘴的苦澀:“卑職明白?!?/br> 第0008章 不知道的大兇險 云計的老板娘是這家狗rou鋪子里讓人賞心悅目的存在,雖然到了現(xiàn)在方解也不知道這個標志且彪悍的少婦叫什么名字。方解不止一次見過這個看似婉約實則火辣的少婦用鍋底將蘇屠狗扇倒在地,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時候熱播的某部國產(chǎn)動畫片。 而一向以豪邁示人的老板娘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對方解說話的語氣竟然溫柔的好像變了個人。方解趁著老板娘端上來狗rou燉鍋的時候摸了一把她的手,老板娘居然沒有破口大罵而是嫵媚一笑然后輕盈轉身而去。 這一笑讓方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立刻做出防御的姿勢卻沒等來老板娘砸過來的算盤。 話說方解被老板娘砸過不止一次了,雖然每次他都能輕易接住。 在云計后面廚房里,老板娘撩開簾子的一道縫隙看著吃得酣暢淋漓的方解,眉頭微皺,喃喃的說了一句這是個不錯的孩子。 正在揮舞著一柄巨大菜刀剁rou的蘇屠狗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難道前半輩子管的閑事還不夠多?本本分分做咱們的生意比什么都強,樊固城雖然小雖然偏僻雖然冷的撒尿都能凍住,但好歹是個安生踏實的地方不是? “撒尿凍住是因為力道不足。” 老板娘冷哼一聲。 沉默了片刻,蘇屠狗猶豫了一下說道:“今天的酒錢不收,算是咱們對得起他了?!?/br> 老板娘罵了一句,蘇屠狗卻沒聽清罵的是什么。 他搖了搖頭,低頭繼續(xù)剁rou。 老板娘轉身從櫥柜里取出一壺已經(jīng)存了十年的梨花釀,用碎花藍布圍裙將上面的塵土擦了擦轉身往外走。蘇屠狗一把拉住她,面露不喜:“這壺酒不是給他的。” 老板娘看著蘇屠狗,出奇的沒有甩開他的手臂:“這壺酒已經(jīng)存了十年,你說過一直存到他來為止。連你這嗜酒如命的性子都能忍得住沒偷喝一口,我知道這壺酒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br>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傷感地問:“重得過一個將死之人?” 蘇屠狗表情明顯的僵硬了一下,緩緩的松開手:“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算了,咱們再存一壺就是了,說不定再一個十年也未必見得到他?!?/br> 老板娘一笑,嫵媚頓生。 她踮起腳在蘇屠狗的臉上親了一下,轉身出了廚房。蘇屠狗揉了揉自己被親過的地方,傻傻的笑了笑。高高舉起菜刀,渾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 外面?zhèn)鱽矸浇夂屠习迥镩_玩笑的話語,蘇屠狗側耳聽了聽隨即嘆了口氣:“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可惜了?!?/br> “十年陳釀?” 簾子外面方解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別打算隨便拿一壺酒就號稱十年陳釀,然后把我欠了你的酒錢一鼓作氣都騙回去……少來這套,色誘對我也不好使!” “什么?不收錢?那你不早說!” “哎呀呀……這酒真不錯,粘稠的都能拉出絲來了,真存了十年?你可別告訴是勾芡的?。俊?/br> 緊跟著蘇屠狗聽到一聲慘呼,他知道老婆杜紅線肯定是又在發(fā)飆了。想起這十年來兩個人的生活,蘇屠狗忍不住一陣唏噓。 放下菜刀,他蹲下來點上煙斗。 也不知道是在心疼那壺酒,還是想起了什么值得緬懷的事。 …… 一個人吃狗rou燉鍋確實有些無聊,方解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不過他又有些慶幸,幸好今天是一個人來的,不然這一壺十年的梨花釀怎么可能被他獨吞?想起付寶寶和李敢當那些家伙的嘴臉,他將酒壺又往身邊拉了拉。 很小家子氣。 十年梨花釀的威力不容小覷,本來酒量就不怎么出彩的方解喝了兩杯之后就已經(jīng)微醉。感覺身體里漸漸的暖和起來,他索性將皮袍脫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這酒的威力在初喝下去的時候并不明顯,但幾分鐘之后開始在他腦子里發(fā)威。 漸漸的,他的頭變的越來越沉。 就在他猶豫著能不能再喝一杯的時候,放在一邊椅子上的衣服被人拿開。一個人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 醉眼朦朧的方解轉過身看了一眼,本以為是來了熟人卻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人他不認識。 可只一剎那,方解猛的坐直了身子。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坐著的人,滿臉的不可思議:“怎么會是你?” 那男子一襲青衫,洗的有些發(fā)白。 方解沒聽到門響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男子是什么時候進來的,看著那張干凈但又帶著些滄桑的臉,他竟是如前世初見女友家長的時候,渾身的不自在。他下意識的向后退了退椅子,試圖站起來。 “請我喝一杯?” 青衫男子笑了笑,指了指方解面前的梨花釀:“從外面經(jīng)過的時候就聞到了這酒香,忍不住進門來瞧瞧什么樣的人在喝這樣的好酒。我記得這酒十年前我喝過一次,年份沒有你喝的這一壺久遠,但也是極好的。” “你是個酒鬼?!?/br> 方解被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嚇了一跳,他確實沒有這個意思??梢膊恢罏槭裁?,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竟然這樣的局促不安,竟然這樣的緊張害怕,竟然這樣的不知所措。偷西瓜的時候被人抓住,他也沒這樣慌亂過。再甚一些,偷看孫寡婦洗澡被發(fā)現(xiàn)也沒這樣慌亂過。 青衫男子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 “很多年沒人說我是個酒鬼了,以前在長安城的時候倒是經(jīng)常被人這樣罵?!?/br> 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不過那個老家伙罵我酒鬼,是因為整個長安城只有我和他搶酒喝。也不知道十年不見,他的好酒是不是還藏在書架第二排的《道德經(jīng)》后面?!?/br> 方解沒聽懂這句話,一點兒都不懂。 “你很小氣?!?/br> 青衫男子看了看那壺酒,忍不住自己伸手過去將酒壺拿起來,沒有用杯子,而是一口氣喝下去大半壺。 就在這個時候,蘇屠狗和老板娘杜紅線從廚房里沖了出來,兩個人的臉色都激動到了極致,甚至都在顫抖。蘇屠狗手里的煙斗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濺起一團火星,而杜紅線手里的抹布掉下去的時候,又將火星蓋住。 滿臉胡子的蘇屠狗想往前走,卻又沒敢,最終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好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而杜紅線則一邊扇著蘇屠狗后腦一邊說不許哭不許哭,她自己卻哭成了個淚人。 青衫男子對他們兩個笑了笑,如吹化了冰雪的春風。方解不由自主的怔住,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笑容這樣明朗,這樣干凈透徹。笑容就是笑容,沒有一點別的意味。 “聞到酒味就知道是你們兩個,不能不進來?!?/br> 他說。 擺手阻止蘇屠狗和杜紅線說什么,他指了指方解說道:“我先和他說幾句話,喝了他半壺梨花釀總不能白占了便宜。你們先坐下等我一會兒,稍后我有件事請你們兩個幫忙。” 蘇屠狗和杜紅線使勁點頭,立刻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就好像兩個在認真聽課的小學生。 “可是……那酒是為您存了十年的。” 杜紅線忽然想起來,看著已經(jīng)半醉的方解說道:“是他占了便宜才對?!?/br> “酒你已經(jīng)送給了他,那么便是他的。我還能有幸喝到,自然是我占了便宜?!?/br> 青衫男子笑著溫和地說道:“既然得了人家好處,還是要還一分人情?!?/br> 蘇屠狗和杜紅線都傻了,心說這個小家伙怎么有如此逆天的運氣?整個大隋,乃至整個天下有誰能這么輕易簡單的得到他一分人情? “這個家伙,運氣真他娘的太好了!” 杜紅線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看著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郎,眸子里都是釋然。 “什么情況?” 方解訥訥的問了一句,然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黑心老板娘,這他娘的哪里是酒……分明是迷藥?!?/br> 撲通一聲,少年郎摔倒在地,呼呼大睡。 那自然不是迷藥,但也不是純粹的酒。 加了三味天下難尋的藥材配置的梨花釀,又豈是他這個凡夫俗子能承受的住的? 青衫男子俯身將方解扶起來,緩緩揭開方解的衣服,看著方解練出了六塊腹肌的腹部,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 “不知道救你,是對是錯……罷了,也算是你我的緣分?!?/br> …… 方解的家中。 書房。 蜷縮在書架后面的被子里,邋遢落魄的大犬忽然一翻身坐起來,看向房梁上那個發(fā)呆的紅裙女子問:“今天是他十五歲的生日。” 紅裙女子沐小腰的肩膀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然后鄭重認真的點了點頭:“是啊……過的可真快,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了。離開那里的時候我才十二歲,現(xiàn)在已經(jīng)人老珠黃?!?/br> 大犬沒理會她的感慨,而是將身邊的劍匣拿了起來往房梁上拋了出去:“十五年前的今天,主人在書房里跟我交待了一件事。我知道你好奇主人跟我說了什么,就好像我好奇主人跟你說了什么一樣。這劍匣里是主人交待我的事,反正今天他回來我就要說,索性先給你看看?!?/br> 沐小腰沒看,而是把劍匣又拋了回來。 她將自己的衣衫扯了扯,露出一大片白皙水嫩的肌膚。從懷里貼身處取出一個錦囊,提在手里晃了晃:“這是主人對我交待的事。” 大犬看著手里的劍匣,又看了看沐小腰手里的錦囊。 “對他不公平?!?/br> 他說。 沐小腰一怔,坐直了身子盯著大犬:“你私自開了劍匣?” 大犬白了沐小腰一眼:“我就不信你沒看那錦囊!” “告訴他,然后帶他回去?” 沐小腰問。 “去他媽的吧!” 大犬忽然將劍匣丟進火爐里,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沐小腰看得出來,他是在害怕。而她也在害怕,很害怕。 “你我會死?!彼f。 “死就死吧!” 大犬顫抖著說道:“十五年,老子不忍心了!” “我也是!” 沐小腰笑了笑,將錦囊也拋進了火爐里。 “就讓他這么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活著吧,就算不能修煉又能如何?做個普通人,很好?!?/br> “將來他會考進演武院,做一個文吏。” 大犬說。 “運氣好的話,會留在演武院做些雜事?!?/br> 沐小腰說。 “三五年之后,或許會調入朝廷,進禮部,戶部,又或是別的衙門做官?!?/br> 大犬說。 “再過幾年,憑著他的頭腦一定會上位。” 沐小腰說。 “何必非要修煉?十年之后,他依然是人上人。” 而此時,他們兩個嘴里所說的可憐人。正躺在云計狗rou鋪后堂杜紅線的床上呼呼大睡,絲毫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經(jīng)歷過一場大兇險之事。 第0009章 還是算了吧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大兇險是為滅國。對于一個人來說,大兇險是為亡命。躺在狗rou鋪里間蘇屠狗中午休息的那張冷硬鋪板上,方解睡的格外香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加了三味極珍貴藥物的梨花釀威力太猛,還是他這太慫了些竟是醉的沒了知覺。臉色紅潤,不時露出yin笑,看樣子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旖旎之事。 青衫男子看了看方解的小腹,抬起手放在上面按了一下。看似平淡無奇,但睡夢中的方解身子卻好像大蝦一樣彈了起來。身子彈起又重重的摔在床板上,震的床板都嘎吱嘎吱一陣響動。可不知道為什么,他依然沒有醒過來。 “咦?” 青衫男子眉頭微微一皺,眉宇間露出一抹厭惡:“比起之前的手段,多了幾分變化,也更惡毒了些,這東西今日若是不破開,只怕過不了子時就會把他榨成一具干尸。料來是存了后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沒人喂他藥。他體內那東西已經(jīng)要破殼,一時三刻之內就能直入腦際,一旦占了他的腦子,他就變成了行尸走rou?!?/br> 蘇屠狗蹲在一邊抽著土煙點了點頭:“我能看出些許門道,卻不知道這是哪家的惡毒手段。這樣的伎倆,多出自南疆……真想不明白這小子有多大來頭的一個仇家,十年前我見過一次……現(xiàn)在想起來還一陣后怕,那一場廝殺,死了太多人了。” 青衫男子嗯了一聲,臉色沒有一絲變化:“我只能保住他的命,只怕身子比以往還要虛弱一些。沒有合適的藥物,終究只能以硬手段震碎了那毒蠱。” “已經(jīng)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老板娘杜紅線輕聲說道:“這孩子整日嘻嘻哈哈的像個紈绔,怕是自己也知道些什么,眼神背后總是有些憂傷讓人心疼,能遇著您,是他的造化。只是我和屠狗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查過,他似乎沒有什么背景,三年前孤身一人到了樊固城,要飯似的,舉目無親。頭腦倒是極好用,三年,便成了樊固第一號炙手可熱的人物?!?/br> “其實你們夫妻聯(lián)手,也能保住他的命。” 青衫男子淡淡道。 蘇屠狗怔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想再管閑事了,我們兩個在這樊固城隱居了十年,日子過的平淡,可也踏實。破了這毒蠱,說不得引出背后的人來。打打殺殺,真沒什么意思了?!?/br> “十年前你斷了一指?!?/br> 青衫男子看了看蘇屠狗的右手:“沒了拇指,便沒辦法握刀?!?/br> “怕的不是不能握刀,也不是招惹麻煩,而是不能再等到您?!?/br> 蘇屠狗在地上敲了敲煙袋,緩緩站起來肅然道:“留著這條命,還得讓您驅使。” 青衫刀客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拔開塞子就冒出來一股子清香。他從瓷瓶里倒出來一顆翠綠色的藥丸,捏開方解的嘴巴塞了進去。這藥丸看起來如一顆珠玉般,晶瑩中透著一股微弱的淡淡金色光澤。 “小金丹!” 蘇屠狗臉色一變,眼睛驟然間就睜的溜圓:“這東西,能換三千兩黃金?!?/br> “十年前先生給了一些,我卻一顆沒有吃?!?/br> 青衫男子把瓷瓶丟給蘇屠狗:“留著吧,你會用的到?!?/br> “您一向不喜歡借助藥力外力?!?/br> 蘇屠狗沒拒絕,將瓷瓶遞給妻子:“好好收著,一定用的到。一粒小金丹可以活一命,多一命,咱們就能多為恩人效一次力。貓有九命,有了這小金丹只要不是被震碎氣海丹田,也能續(xù)命。” 杜紅線鄭重的收好,也沒有說一句客氣話。 “不需要你們出手,只需把我送到地方就行了。” 青衫男子又看了一眼方解,把挽著的袖子放下來緩步走到門口,外面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能看到一輪皎月掛在東邊天穹上。他走到門口之前將那半壺梨花釀拎起來,以皎月為菜喝了一口酒。 “這酒不可牛飲,只可細品。留著吧,慢慢喝?!?/br> 他將酒壺綁在自己腰畔,看向蘇屠狗說道:“天下御馬之術沒有人比你強,你把我送到地方之后就趕回來,你們夫妻換一個地方隱居,在清樂山我留下一段善緣,你們去了,蕭一九會給你們安排好。那些人的手伸的再長,有兩個地方他們也極難伸的進去,一個是長安城,一個就是清樂山?!?/br> “我需要保存體力,尤其入了域外之后多兇險,能走到那個地方消耗也必然太多,與那人一戰(zhàn)本就沒有幾分把握,我不能浪費一分力氣。所以,屠狗,我需要你送我過去。一路上遇到的,你來幫我除掉?!?/br> “不!” 蘇屠狗急切道:“十年前那一戰(zhàn)您身邊有我們二人,十年后這一戰(zhàn),怎么能沒了我們?我怕死,但我最怕的是不能戰(zhàn)死在您身旁?!?/br> “大隋若是再少了你們兩個,江湖上更勢微了。外敵強大,總得有幾個能鎮(zhèn)得住場面的。不能指望著清樂山那些牛鼻子,一旦和朝廷有了關系便多了許多顧忌,也沾染了一身俗氣,俗氣重了就少了血性……我到了地方之后能殺幾人就殺幾人,給你們留下的壓力也就輕些。不必再爭……再爭,我便獨自去了,你們也跟不上我?!?/br> “是!” 杜紅線拉了一把還要爭執(zhí)的蘇屠狗,點了點頭道:“我們把您送到就回?!?/br> “不是你們,是屠狗自己,你就在這里等他歸來,然后一同去清樂山?!?/br> 青衫男子微笑道:“你們兩個從不曾分開過,今日我就專斷一回讓屠狗送我。若你們兩個都跟著,必然與我不離不棄。若是還有一件事能讓屠狗回來,便只有你了。你們夫妻情深,倒是讓人艷羨?!?/br> “說了,不許再爭……十年前我不死,十年后,未必就能死?!?/br> 他淡淡的笑了笑,傲然而立。 恰此時,躺在床上的方解翻了個身,然后猛然驚呼了一聲,聲音凄厲之極,便是半個樊固城只怕都傳遍了。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隨即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視線模糊時候看不清眼前東西,使勁晃了晃腦袋隱約看到面前狗rou鋪老板娘蹲在地上哭泣,而蘇屠狗則背上了行囊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大驚失色,低頭又看見自己全身赤裸。 “天啊!” 他驚呼一聲,看著杜紅線悲哀問道:“你對我做了什么?怎么不知道避諱一點……屠狗哥再老實也不會容忍這事,你還不快去追他!” …… 小腹里火辣辣的疼,疼的方解幾乎無力走動。他問了許多問題說了許多話,可杜紅線只是蹲在地上哭泣根本不理會他。方解無奈,極其艱辛的自己將衣服穿好,然后從床上緩緩的下來,腳才觸地,小腹里的疼痛更加的劇烈起來。他雙腿一顫,竟是跪了下來。 “媽的!” 方解看了一眼杜紅線,心說怪不得蘇屠狗被收拾的那般老老實實,這女人好大的本事……女人第一次被破了身子行動艱難可以理解,老子是個男人,怎么這次被搞出強擼灰飛煙滅的意思了。這得多激烈的運動才能把老子搞成這個模樣,而且喝醉了之后怎么一點爽快都沒感覺到,虧他娘的大了。 “你要對我負責?!?/br>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雖然你年紀是大了些,但模樣還算漂亮。我后半輩子要是癱瘓在床你可不能撒手不管,真要是不能走路了,你找人給我打一輛會自己走的輪椅,在上面裝上一千三百二十八道暗器,再打一個轎子,轎子里面也有一千三百二十八道暗器,轎子有輪,也能自己走。以后萬一要是碰到高雞血韋鴨毛什么什么的,我指指天指指地就能干掉他們?!?/br> “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的胡言亂語讓杜紅線都止住了哭泣,不解的看向這個無恥之徒。 “就好像無情的轎子那樣?!?/br> 方解還在一邊喘息一邊自顧自說話:“說起來盛崖余也是個瘸子,也沒有內力,身子柔弱如同女子,還不是輕功暗器天下第一,老子雖然不能修煉,憑智慧說不得也能混個樊固城四大名捕干干。” “滾!” 杜紅線聽不懂,心里更是氣惱隨即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她站起來,轉身走向里間再也不理方解。 方解搖頭苦笑,心說見多了惡霸欺侮少女之后揚長而去不聞不問的,媽的老子運氣這么差竟然遇到一個女惡霸,幸好老子不是那種被強暴了之后就尋死覓活的貞潔烈女,既然不能走,老子就爬回去。好歹還有一個大犬一個沐小腰。人生就是這樣,誰知道什么時候悲什么時候喜,什么時候又一命嗚呼? 經(jīng)歷過死而重生之后,他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都不會覺著難以接受。 往前艱難的挪動了幾步,忽然醒悟一件事他猛地一驚,連忙低頭去看,分開雙腿之后隨即仰天悲鳴一聲。 “媽的,太狠了吧。” 胯下那東西,竟然腫脹的如同一根棒槌,直愣愣的挺著,紅的發(fā)紫。紫的透青,青中帶黑。 樊固城大街上,蘇屠狗背著一個大包裹亦步亦趨的跟在那青衫男子身后,眼看著就要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舍?” 青衫男子問。 蘇屠狗搖了搖頭,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唏噓道:“剛才您給那小子破毒蠱,怎么一掌印下去之后那個東西翹起來那么硬挺……是天賦異稟嗎?看起來很囂張跋扈啊……” 聽他疑惑的竟然是這件事,青衫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小腹里毒性太重,我本想將其逼出卻因為少了藥引而不能徹底,索性將殘余毒性震散在他四肢百骸之中,日后正常的血脈循環(huán)之后,也能緩緩排出體外。那個地方離著最近,難免吸收的毒性多些……你說的硬挺……其實是腫了。” “能不能復原?” 蘇屠狗繼續(xù)問道。 “看他的造化了?!?/br> 青衫男子笑了笑,大步往前走去。 蘇屠狗低頭看了看自己胯下,忍不住搖頭艷羨:“因禍得福……因禍得?!@小子憑白得了這許多逆天運氣,真他娘的讓人羨慕死。就算這毒性不能根除,非但對身子無礙反而得了一根以后縱橫床底之間的大殺器,這得讓多少女子愛得死去活來啊……那個……恩公,這法子您還能用一次嗎?” “用什么?” 蘇屠狗認真道:“我也想腫一次試試,好不容易紅線不身邊,此去往西一路萬里迢迢,路上一定不會少了青樓酒肆,萬一有個艷遇什么的……嘿嘿。” 青衫男子淡淡道:“自己打腫也行。” 蘇屠狗低頭看了看:“下不去手……” 青衫男子道:“最起碼一個月之內撒尿都會疼的欲仙欲死,你要試試?” “那……還是算了吧?!?/br> 第0010章 不應有佛 樊固城雖然只是大隋最西北的一座小小邊城,長不超過三里半,寬不過三里一眼能看到邊際,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座小城建造的極為堅固。這是西北邊陲的最前哨,越過對面的狼乳山脈就是蒙元帝國滿都旗的領地。 在狼乳山脈那邊,有一座同樣堅固的涅槃城。 涅槃城是一座石頭城,堅固的如同一座天然大山。 樊固不是石頭城,但比起涅槃城來說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座小城是在當時的大隋工部尚書宇文忠書親自監(jiān)督下建成的,據(jù)說建造的工藝與建造大隋帝都長安城一般無二。當初蒙元帝國的探子看到這座先建了土墻,然后外面堆砌城磚的小城時候甚至譏諷大笑,幾十年后蒙元人才知道他們當初的譏諷有多幼稚可笑。 堅固。 如一整塊最堅硬的金剛石一樣的堅固。 大隋建業(yè)七年,也就是大隋上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蒙元帝國和大隋之間爆發(fā)了一場規(guī)模不大,但影響深遠的戰(zhàn)爭。那一次,蒙元帝國四萬狼騎穿過狼乳山脈峽谷,直取樊固,樊固城當時只有八百邊軍,最近的援兵是在四百五十里外濟北郡的左祤衛(wèi)。而左祤衛(wèi)一大半是重甲步兵,短日內顯然是趕不來的。 那一戰(zhàn),四萬下了馬的狼騎,用上百架拋石車對樊固城輪番轟炸。從狼乳山上運下來的數(shù)百斤的巨石密集砸落,竟是將樊固城城墻外面包著的兩層青磚盡數(shù)剝離了下來。城墻上的邊軍根本被壓制的抬不起頭,只能躲在墻垛后面。 當時領兵的蒙元帝國滿都旗旗主滿都狼大笑道:“不需攻城,只需這樣砸下去,一日之內就能將這破土城砸坍塌下來。到時候狼騎縱馬入城,殺盡城內之人易如反掌?!?/br> 令人震驚的是,一日的狂轟濫炸之后,樊固城就好像一顆煮熟的雞蛋,蛋殼被砸的支離破碎,露出里面的可憐兮兮的蛋白??烧l也想不到,他們以為的脆弱不堪完全錯了,接下來的發(fā)生的一幕讓蒙元帝國那邊驚訝掉了一地的下巴。 看似脆弱的土墻,竟然屹立如山! 幾百斤沉重的巨石砸上去,只能在土墻上砸出一塊白印。第一天過去之后,樊固城的一面城墻被整齊的剝去了青磚。只是那看起來脆弱不堪的土墻竟然堅固的如同渾然天成的整塊山石,石頭砸在上面連一道裂縫都沒有留下。 滿都狼大怒,第二日下令拋石車繼續(xù)猛攻。又是整整一天,從狼乳山脈運石頭的隊伍已經(jīng)供給不上的時候才停下來??上У氖?,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下的樊固城城墻依然驕傲的站立著。 暴怒之極的滿都狼下令攻城,數(shù)萬下了戰(zhàn)馬的狼騎開始進攻。這是自大隋立國以來,蒙元帝國的人馬第一次攻打漢人的城池。當初大隋開國皇帝和蒙元帝國的那場戰(zhàn)爭,是在平原上打破了蒙元帝國無敵的神話。那么這次,小小的樊固讓蒙元帝國的士兵們知道了什么叫做堅不可摧。 步下的狼騎和馬上的狼騎,戰(zhàn)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那些穿著皮甲的狼騎士兵,扛著臨時打造的云梯笨拙的往前沖刺,完全不懂得如何避讓和抵擋城墻上激射下來的羽箭。而最讓他們膽寒的,是城墻上安裝著的威力巨大的重弩。小腿粗細的重弩射下來如同雷霆之怒,能將一匹強健的草原戰(zhàn)馬撕成兩片。 在付出了上千人的傷亡之后,狼騎終于靠近了城墻,然后笨拙的將云梯豎立起來,笨拙的向上攀爬。他們驅使戰(zhàn)馬如臂使指,但這種攻堅戰(zhàn)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已經(jīng)安逸了太多年的狼騎,早就忘記了先人們曾經(jīng)也在中原大地上縱橫無敵。 六天,從戰(zhàn)爭開始到結束整整六天。滿都狼在樊固城外丟下了超過四千具尸體狼狽撤走,余生每每提到這一戰(zhàn)都會捶胸頓足指著樊固方向咒罵不止。之所以他們撤了,是因為在數(shù)百里外的大隋左祤衛(wèi)精兵終于趕到。 這一戰(zhàn),讓樊固城成為天下知名之地。 這一戰(zhàn),讓世人知道大隋之城堅不可摧。 這一戰(zhàn),也讓當時的左祤衛(wèi)大將軍李亂名揚四海。原因很簡單,當時趕到樊固城救援邊軍的,僅僅是李亂和他麾下九百親衛(wèi)騎兵營的人馬。用了九百騎兵,千面旌旗,李亂就把擁有數(shù)萬人馬的滿都狼嚇得逃回狼乳山脈西面,一路不敢回頭。 左祤衛(wèi)大半是重甲步兵,根本不可能及時趕到。李亂沒有別的辦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