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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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宰相撫著長須神色晦暗:一介商人女,誰給她的膽子? 宋老爺嚇的冷汗津津。崇慶帝反倒笑了:“你們一個二個的!還沒一個小娘子明白!朕想聽的,是百姓話,是實在話。” 旻王脖子一梗道:“宋筠娘!你誹謗我!姑子們是在我建造的地下宮殿里不假,誰能說搶劫姑子的就是我呢?我還冤枉呢!我救了她們把她們好吃好喝的供著,我藏著她們就是怕有人拿這污蔑我,畢竟我關系著皇家的名聲……再者說,我只不過盤了瓷山玩,為這事把封地里的稅銀都虧了大半呢,我又不會做生意,我有沒有壟斷瓷礦的心思,一查便知!” “在旻王殿下的眼里,給她們好吃好喝,就是善舉么?” “難道不是么?這些姑子天天做繡活都不夠吃頓飽飯的……庵里的姑子過著什么樣的日子,大家心里都明白。” 筠娘子冷笑:“據民女所知,旻王殿下拯救的那些小娘子都是容貌尚可,因著毀了名聲或是沒有嫁資而嫁不出去……而她們為何做了姑子而不與人為妾?民女以為,她們不過是想靠自己的雙手博一個活路。而旻王殿下自以為是的一頓飽飯,就輕易的把她們變成了女伎,毀掉了她們做良民的權利。她們在庵里雖然清苦,起碼能平安終老,旻王殿下不過圖一個容色和歌喉,旻王殿下難道要養她們終老么?” “你……你……”旻王氣的不行。 第60章 各路人馬 朝堂鑒瓷不了了之,沒幾日,王皇后這頭差人來傳話,請筠娘子去御花園來賞玩。傳話的太監尖著嗓子道:“皇后娘娘最是愛好投壺騎馬,宋筠娘不妨帶些青瓷過去做賭注,這也是皇后娘娘給你宋家青瓷的臉面,你可曉得了?”筠娘子自是感激了一番不提。 筠娘子這頭讓秀棠拿衣裳,還沒梳洗,便聽宋老爺來喚。筠娘子一過去,宋老爺連呼好幾聲“嚇煞我也”,筠娘子示意秀棠給他端茶順氣。宋老爺臉色難看道:“我兒,這富貴,咱們還是不圖了……你先是得罪了皇后的人,又得罪了旻王不提,我也算是瞧明白了,就沒一個大官給我宋家鑒瓷,我宋家要往這條路上攀,何止是難于登天?就怕富貴沒攀上,這條命就沒了!眼下皇后豈會無緣無故的召你入宮?我兒——你給我回絕了這樁,咱們今個就回宋家!這京城,不待了!” 筠娘子哭笑不得道:“爹爹這是打退堂鼓么?皇后都下了鳳旨,我宋家還能不遵么?”筠娘子試圖寬解,“爹爹你且往好的看,皇后這是給我宋家青瓷一個開臉的機會呢!” “你真以為我老糊涂了不成,休來哄我!”宋老爺氣的胸膛起伏不定,“這些個皇家權貴,不過是拿我們老百姓當猴耍!當年彩瓷當道,元內司一手提拔了好些瓷窯,彩瓷以奢華繁復為美,那時的宮廷和幾個世大族,無不處處點綴彩瓷。五年前元家一倒牽連甚廣,以程宰相為首的文臣都推崇白瓷高潔,呵,這些個人真是可笑,在家擺幾個白瓷,就以為自個出淤泥而不染……瓷中利厚,據說元家貪污的數目足有四五年國庫的收入了!” 筠娘子也不揣著明白裝糊涂了,直言道:“彩瓷死而不僵,雖說元家倒了,皇上每年給彩瓷和白瓷入宮的規格都是一樣的,說來也只是分庭抗禮。女子上朝的先例,祁孟娘首當其沖,年初祁孟娘親手貢上通體開金絲鐵線紋片的白瓷,程宰相當場贊許其‘不見豪奢,獨獨清貴’,此事成佳話一樁。我宋家青瓷尚未入世,皇上卻許我上朝,說是鑒瓷卻不了了之,圣心難測。周內司推舉了我宋家,皇上不拘一格,眼下正是我宋家站隊的時候。站的對了,皇上滿意了,我宋家日后富貴都不在話下。站錯了的話……”筠娘子做了個切脖子的動作。 宋老爺細想,只覺筠娘子說的彎彎繞繞真有可能,臉上一層虛汗。 宋老爺哆嗦道:“咱們該站哪一隊?” 筠娘子莞爾:“自然是誰提拔咱們,咱們就站誰的隊了。皇上宣我上朝鑒瓷,此事定是周內司從中翰旋,周內司此舉,打了祁家白瓷的臉!更顯得周內司一視同仁品性高潔不與瓷商綁架……”筠娘子眉間擰起,“人傳周內司無懈可擊,果真不假!他抬我宋家,引經而不送佛,逼得我宋家不得不依附他,拿我宋家當槍使,我宋家反而得感激他!李提刑破案立了大功,若不是周內司在皇上耳邊吹風,他會主動說出我宋家那微不足道的功勞么?周內司這是甩了李提刑的耳刮,卻是借著我宋家的手!李提刑,怕是恨都恨死我宋家了!旻王這茬就更可惡了!他借李提刑之力舉報旻王,又借我之手與旻王當庭對質!” 宋老爺頭暈目眩:“你在朝上大放厥詞,我攔都攔不得……你可知,我嚇的都……” “爹爹!”筠娘子無語,“我宋家青瓷要入世,全仗著周內司了!且不說周內司與旻王私仇在先,我宋家立功了便是立功了,我認了,不提皇上對我宋家青眼有加,就是百官也不敢小瞧了我宋家!” “旻王終歸是三皇子……就是證據確鑿,皇上還不是舉棋不定?你一個商人女當朝指責旻王,萬一皇上記恨上了……” “從來都是富貴險中求!”筠娘子眼睛瞇起,“皇上廣開言路納諫,他的肚量就算是裝的,裝著裝著也成真的了!皇上若是連我一個小女子都容不得,還容得天下文人么?皇上越要大肚,就越要善待我宋家,如此一來旁人就更忌憚,我宋家要在京城立足,這是最好的立威法子!” “我寧可不要這樣的富貴!”宋老爺老眼一瞪,念及那時心驚膽戰,若是連女兒都搭了進去…… “爹爹你說不要?”筠娘子涼涼笑起來,眼角都是淚,“那咱們再回到山坳里,把女兒賣給程羅跟在程家后面搖尾乞憐,或是把娘親的嫁妝都給貼進去,爹爹!女兒寧可直著腰板博一把,也要為娘親燒出絕世藍花!”筠娘子念及過往,心中大慟,“爹爹!從我八歲進瓷窯燒瓷,你可曾看我一眼教我一次?爹爹不在家時,我就在饅頭山拿你留下來的瓷土釉果來回配比反復的燒,會燒出藍花的不只是爹爹一個!” 宋老爺大驚。 “我燒出藍花又怎樣?還不是被江氏一手摔了!”筠娘子捂著劇痛的胸口,“那一刻我就在心里發誓,我一定要燒出絕世藍花,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摔她!爹爹你埋頭燒瓷可曾想過,若沒有富貴的底氣,你就算燒出來,藍花瓷就一定能入世嗎?爹爹,咱們先把路鋪好……鋪好了,娘才能出現呀。” “什么出現?” “爹爹怎么忘了,娘就是藍花瓷,藍花瓷就是娘!”筠娘子笑的宛如稚兒。 ** 御花園佳木蔥蘢卵石鋪路。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古柏藤蘿上,假山倒影深郁。 筠娘子攜秀棠秀嬌,由一太監引路。人還未到,便聽歡聲笑語。御花園里設了座,主座上的王皇后靠在紫紅的貂絨上,身著深青色百鳥朝鳳的褙子,臂挽金色鳳尾披帛,梳朝天髻,戴鳳冠,插四把六寸白角梳。王皇后微微仰頭微微闔目,古柏枝頭的縫里瀉下一炷光明打在王皇后精致的鼻梁下,唇紅均勻。 筠娘子恭敬行禮:“宋筠娘問皇后娘娘安,娘娘千歲。” 王皇后眼睛一開,整張臉仿若被鉆石點亮。眼角的細紋勾出別樣風情。貴而不妖,恰到好處。 “免禮。”王皇后才應聲,屈身給王皇后捶腿的女子抬起頭來,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脆生生道:“姑母,宋筠娘?這是哪家的娘子?舉京城但凡有頭臉的人家,我還沒聽過宋家呢!” “十娘,”王皇后揉了揉她的發髻,“姑母可教過你算命的,你看宋筠娘柔弱如水,但凡這類女子,都是命中帶福的,可是福澤不長。” 王十娘的眼睛跟王皇后一樣剔透,低眼時睫毛扇出一溜的陰影,就像假山倒影的池水,晦暗不明。十三四的模樣,卻梳著花冠髻,插著兩把四角梳,衣裳是鮮亮的桃紅石榴花掐金銀雙線的褙子,下面迤著亂眼繁花繡的大裙擺。帶著嬰兒肥的圓臉,下巴跟王皇后一樣有條美人溝。 王十娘天真笑道:“這我曉得,就跟姑父后宮佳麗一樣……” 王皇后薄怒:“胡說,你姑父勤政愛民不貪美色,宮里可是幾年沒進這種水靈的新人了!” 筠娘子暗忖,王皇后有兩個嫡兄長一個庶弟。大國舅任過宰相,大國舅的女兒瑜德郡主下嫁元家,元家垮臺后不久,大國舅以年邁多病辭去宰相一職。二國舅依然是吏部尚書,如今六部實權被鹽鐵司、度支司和戶部司三司分化,也不過是形同虛職。三國舅可不比兩位兄長,沉迷雜技和木工,這個十娘,應該就是三國舅之女。皇上和王皇后都不待見三國舅,連帶著三國舅的兒女都沒冊封。 隨著王十娘起了身,見禮道:“六jiejie。”筠娘子抬眼看過去。 身著烏金色如意萬福綾子襖,到腳邊長的盤云五彩百褶裙,發上插著金釵,遠遠便瞧見唇紅齒白臻首玉面,身后跟著一溜子端著金銀玉器的宮女。此女比一般女子腿腳輕便,也不失柔美。此女聲如銀鈴:“母后,我可是把宮里的好東西都給帶來了,我今個可要好生賭賭,非要把周二少夫人帶的祁家白瓷贏回來為止!” 筠娘子了然,福身道:“宋筠娘見過六公主。”六公主快眼掃了過去,便視若不見。 六公主輕哼:“免禮。”這話卻沒對王十娘說,王十娘欠著身子半天,蝶翼下臉頰緋紅,似是有了惱意。 “母后挑的日子可真好,風和日麗又暖和。哎,母后是曉得臣妾的,臣妾沒身孕之前便懶得動彈,有了身孕后就沒動彈過,可是今個我這肚里的可踢的歡騰著呢,許是他想投壺呢。”迎面由宮女攙著挺著三四月大的肚子的女子走了過來,身著滾花鑲貍毛的月白紅梅比甲,圓領貍毛團在脖子四周,更襯得臉若銀盤面目慈善。 六公主道:“大皇嫂。” 筠娘子趕緊見禮道:“宋筠娘見過大皇妃。” 大皇妃在筠娘子面前停下了腳步,親和道:“宋筠娘免禮。本宮聽家父說宋筠娘協助李提刑破案功不可沒,宋筠娘此舉大義,實該受本宮一拜的!”大皇妃拉過筠娘子的手,“呀,宋筠娘的手好生冰涼,且往陽光下站站。估摸著讓宋筠娘等久了,這玩投壺便熱和了。” 王皇后冷淡道:“你們一個二個都來得晚,就是黃花菜都涼了。” 筠娘子靦腆道:“民女未曾玩過投壺,皇后娘娘盛情,今個得來見見世面。” 大皇妃在宮女的攙扶下入座,悠悠道:“本宮聽聞宋家與禹州首富程家很是親厚?同是姓程,指不準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筠娘子斂住疑惑,溫婉道:“回大皇妃,確是親戚,自家母逝世,便往來的少了。” 大皇妃自顧自道:“杭兆運河因在淮康運河之后,家父說當時國庫稅銀吃緊,所以杭兆運河修的也只是個雛形,河岸堤壩數徽州地段最不牢固。這不就巧了?眼下朝廷正有修堤壩之意,程家那邊請旨道,程家愿出五十萬兩白銀。” 筠娘子頓悟:舅舅速度還真快!舅舅出了五十萬兩家產,程琦的明年大舉還不是鐵板釘釘了?舅舅攀上了程宰相,徐家早晚是釜底抽薪的局面!程琦有程宰相的風骨,得了程宰相的青眼,平步青云…… 果然,大皇妃言道:“程大少爺的文章家父也看了,針砭時弊言辭犀利,實乃文人該有的傲骨!可是……”大皇妃斟酌了下,“范參政倡導舊學,程大少爺做了范參政的門生,又做出新學的文章……真是好生奇怪!本宮原以為宋程兩家親近,便來問問這樁呢,宋筠娘既然說了不走動,估摸著也是一知半解了!” 朝廷上,范參政與程宰相,舊學新學鬧的不可開交。舊學多以辭藻浮夸靡麗,舊學門生斥白瓷如清湯掛面,崇奢之風在彩瓷一落千丈后也只是稍稍收斂。 王皇后眼睛瞇起來,也不言語。筠娘子打哈哈道:“我宋家小門小戶見識淺,還請大皇妃見諒。” 筠娘子心下卻是咯噔正響:舅舅讓程琦讀的是新學,作的文章是程宰相風骨,怎么反而投了范參政? 王皇后倒感興趣了:“本宮可是聽聞,程家可是禹州首富,這暴發戶嘛,讓他們崇儉戒奢,這不是要他們的命么?依本宮看,這才是正理。” “哎呦,大皇嫂就是一副程家人脾性,一個女兒家,處處離不開百姓離不開新學,豈是我這等俗人可比的?”出聲的人是標準的鵝蛋臉美人,臉頰如新剝的雞蛋白皙,從眉眼到鼻梁到嘴唇,都是無可挑剔的鬼斧神工之作,眼睛除了繼承王家人的特征外,還微微上勾。美人也不懼冷,穿著坦胸對襟藕荷色并蒂蓮大袖衫,煙霞纏枝大裙擺逶迤于地,腰間用腰帶掐的很細。 大皇妃只是含笑,美人繼續道:“民間有句話,我倒覺得有些道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大皇嫂都嫁過來這么多年了,還拗不過來么?” 王皇后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大皇妃,閑閑道:“這有什么稀奇的,有的人連手把手養大都養不熟,何況一個媳婦!” 筠娘子心里落了譜,欠身道:“宋筠娘見過二皇妃。” 二皇妃美目中有訝異一閃而過,吩咐宮女把準備好的小孩舊衣裳還有小孩玩具給擺放好。二皇妃笑道:“民間還有句話,穿舊穿舊長命百歲。這可是嫡長皇孫的舊衣裳,也不委屈大皇嫂肚子里的孩子罷?大皇嫂今個可要加把勁投壺,務必把我這一筐衣裳給投回去,好讓你的孩子長命百歲呀!” 二皇妃第一胎便是男孩,是崇慶帝的嫡長皇孫。而大皇妃已是第二次有孕了。二皇妃滴溜溜的眼睛瞟向大皇妃的肚子:也罷,大皇子就是被皇后養在名下又如何,只要一天不祭祀表告祖宗,那就是個庶的!就是大皇妃生了個兒子,也不過是個庶孫!不過……難保大皇妃產了兒子,皇上看在孫子的面上把大皇子抬了嫡…… 六公主半真半假道:“大皇嫂,你別聽二皇嫂的!這好東西嘛,自然當屬祁家白瓷了!周二少夫人可是先前有言,今個要帶不少好東西過來呢!周二少夫人知道大皇嫂有了身孕,想必帶了不少瓷娃娃過來……”六公主眼睛冒光,用兩指比了下,“就這么點大,有個盤髻娃,穿右衽交領長衣,發髻前面還有兩個蓮蓬,別提多精致了!祁家白瓷這些瓷娃娃可不對外賣呢……大皇嫂今個投贏一個男娃娃,保準明年生個大胖兒子!” 周二少夫人未出閣前,正是祁孟娘! 王皇后以午膳過盛為由去一旁消食,王十娘攙著她。王十娘稚氣道:“姑母,這個周二少爺也不過是一個閑散庶子,文不成武不就,祁孟娘嫁過去倒擺起譜來著!姑母何必給她青眼看?依我看呀,這些個商戶女,都是個不懂規矩的!還有那個勞什子的宋筠娘,她宋家還沒得道升天呢,有什么資格來御花園?就是給我提鞋,她都不配!” 王皇后冷笑:“你呀就是太小了!當年祁家才被周內司抬出來,有幾個能算到祁家會有如今的風光?說是商人為下品,可是如今這世道,有多少世族巴著結親這等皇商!難保宋家不會成為第二個祁家?” “姑母未免看的太遠了……” “我王氏一族,枝繁葉茂根深蒂固,卻終究垂垂老矣。王氏缺什么,”王皇后不甘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王氏,獨獨缺錢!” 王十娘好像明白了些許。 王皇后唇角一層狠意:“她宋筠娘是個什么東西?周內司會點石成金,她宋家還沒變成金屋呢!” “姑母?” “我要的,是這個能點石成金的周內司!”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下更! 第61章 四家機鋒 王皇后在卵石上消食時,便聽宮女來報,周二少夫人來了!王皇后和王十娘踱過去時,只見六公主與大皇妃把玩著周二少夫人帶的瓷娃娃不亦樂乎,笑語不斷。王皇后臉色有些暗,剛巧古柏的一截枝椏擋住,愈發深邃的看不分明。 周二少夫人本就圓潤有致的高挑身材,自婚后添上婦人的嫵媚,一襲白地紫花的長褙子生生的被她穿出大氣雅致。周二少夫人眉眼如春水蕩,嘴角噙笑,手上端著托盤,托著八寸高的瓷尊。 周二少夫人正要欠身,王皇后薄斥道:“又不是第一回來著,還是這般拘禮!這要是把瓷尊摔壞了,這可比摔了本宮的心肝還疼!”王皇后的雙手捧上了光滑的瓷尊,豆蔻長甲在清透的尊身上映出一道紅影。 難怪,筠娘子了然。仿古青銅尊的瓷尊,長條棱脊給圓潤的尊身加了一份凝重。通體清透白釉,瓷尊腹部暈染瑰麗的紫牡丹圖案。雅致與莊重相得益彰,愈看愈顯貴。從瓷尊再往周二少夫人身上瞧,周二少夫人便是活生生的瓷尊。 周二少夫人身后一女子跟著見禮:“程四娘問皇后娘娘安,娘娘千歲。” 只見垂首的女子細長白皙的脖頸在陽光下吹彈可破。若說周二少夫人是一瓷尊,程四娘便是一曲線清麗的鵝頸瓶,通體白釉上細描淺碧色仰蓮紋。抬起臉來,平眉纖細,瓊鼻櫻口嵌在同樣小巧的臉上,加上怯怯的神色,不需開口便讓人心生憐愛。 大皇妃親切道:“四meimei怎么跟周二少夫人一道?”王皇后最是不待見程家人,怎么著也不會傳程四娘的! 程宰相子嗣甚薄,連生四女后才得一幺子,大皇妃是程宰相長女,程四娘是她一母所出的meimei,兩人年齡相差大,大皇妃對其很是憐愛。 程四娘一貫軟糯的口氣:“回大皇妃,周二少夫人喜歡臣女的雙面繡,臣女便應了給她繡件衣裳,周二少夫人今個來給臣女送花樣來著,”程四娘看著大皇妃的肚子,臉上一喜,說話反而不那般規矩了,“我聽說大jiejie肚里有了小侄子,便央周二少夫人帶我來著!” 大皇妃和藹道:“本來我還道你這是長了一歲懂規矩了,瞧這,還是這般孩子習性!” 二皇妃抱手打斷道:“祁家白瓷果真舉世無雙!不過依我看呀,更好的還在后頭呢。父皇還沒見著宋家青瓷,便傳了宋筠娘上朝,足可見周內司對宋家青瓷的贊譽!父皇當朝表態青瓷剔透,想當年父皇也只是贊譽白瓷潔白如玉片塵不染。”二皇妃煽風點火的起勁,“周二少夫人怕是不曉得宋家罷。宋筠娘還不把你宋家青瓷拿出來給咱們開開眼,母后大皇嫂都是懂瓷的,也好比比是祁家白瓷獨領風sao,還是宋家青瓷別具一格呢!” 王皇后但笑不語。 王十娘在琢磨:這才是姑母的本意罷?祁孟娘心性高,是家中嫡長女,為了祁家生意嫁到周家,在娘家可不更說得上話了!周內司打了祁家的臉,祁家自然要在宋家頭上討回來!祁家與宋家鷸蚌相爭,祁家贏了,不僅滅了宋家,祁家也會落個不容瓷商的惡名!祁家自然會未必這么蠢,然祁家若不動作,宋家跟五年前的祁家一樣一躍而起的話……自然是防患于未然了! 周二少夫人望向筠娘子,自五月端午后,兩人再度相見,不似仇人的分外眼紅,暗里也是浪濤洶涌。 周二少夫人壓住心頭的恨意:周內司本該是她的!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商戶之女,當初要是劉五娘掐死宋筠娘,哪還有如今的事兒?劉三娘、劉五娘都沒爭到,她依稀記得隔著屏風的那道隱約身影!她只要跨過那道屏風,周內司便是她的了!那是她做了多少年的夢?她要嫁,便要嫁周內司那樣品性高潔無懈可擊頂天立地的男兒! 結果,偏偏她連他的聲音都沒聽到,便黯然退場,嫁給了一個庶子窩囊廢!與蛇蝎劉三娘劉五娘做了妯娌! 周二少夫人得體笑道:“許是風水輪流轉呢,從彩瓷,到白瓷,再到青瓷……青瓷也屬彩瓷系呢,就跟御花園的花一樣,百花齊放才見其壯觀!我祁家白瓷,便如這白色牡丹,旁人開旁人的……” 王皇后勾唇道:“豫敏郡君,你是怎么做事的?瞧見沒有,牡丹國色,可不是什么薔薇山茶能比肩的!難怪我瞧著御花園分外不協呢,你可得好好修修!該剪的,可不能手軟!” 豫敏郡君“哎”的一聲:“奴婢遵命。可是娘娘,難道這整個園子都種牡丹么?能與牡丹比肩的花,奴婢還真想不出來!” “那你回頭可要好生請教請教周二少夫人了!”王皇后揭過話題,“對了,宋筠娘今個帶了哪些青瓷來投壺,本宮倒要瞧瞧了!” 筠娘子從廣袖中掏出一個長方形茶羅子,雙手呈到王皇后面前:“第一次來京城,臨時定的船,也沒法多帶些青瓷。這是一個茶羅子,聽聞皇后娘娘茶藝無雙,娘娘要是看的上眼……” 一個手大的茶羅子,實在算不上貴重。王皇后暗忖,宋筠娘真是該低調時低調。王皇后拿在手中觀摩,蓋、羅、屜一應俱全,通體天青釉上是金色流云仙鶴紋,典雅吉利。王皇后越把玩越愛不釋手。 王皇后贊許道:“尋常瓷器的規格都比宮里大,倒是宋家這個茶羅子,比本宮手頭用的還精巧。單單宋家這份心思,本宮就該賞了!” 王皇后一針見血,筠娘子掐了手心。祁家跟宋家,注定勢不兩立了! 宮里用的器物大小,祁家也不是一蹴而就就琢磨出規格的。如今宋筠娘一出手,就甩祁家當年好幾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