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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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的臉都黑了,指著這個臉上赫然“色狼”二字的男人,惱羞成怒道:“你……你這個流氓!” 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 眼下形勢危急,周元朝筠娘子嚴肅道:“你拿好火折,我沿著甬道把火藥灑到東門上,你聽我說,只要東門一爆開,你立刻就走,東門的出口是一片竹林……你只要出了林子,就能跟你的丫鬟回家了!這事就當你從沒看見過。” “不行!”筠娘子執拗道,“我不會走的!我要親眼看著姑子們得救!” “你瘋了!” “這礙司輔大人什么事呢?”筠娘子冷笑。 “怎么不礙我的事?”周元嘴里的炮仗炸開了,“你可別忘了,離上京時間就半個月了,我辛辛苦苦來鑒瓷……你留在這里,若被反誣跟何三爺同謀,你宋家滅門活該,還牽連我欺君罔上?再者說,若傳出去你跟姑子們都被何三爺劫了,人言可畏,要么死,要么就去山上做姑子去!”周元眼里飛花,搖頭嘆息,“那本官上京這一路,豈不是缺了美人相伴?真是寂寞難捱呀……你欠本官的親親,本官還等著路上收利息呢……” 筠娘子敷衍道:“我都聽你的,我們快爆了東門罷。” 火藥拖出一條蛇尾,直到甬道盡頭,盡數堆在墻邊。兩人返回到蛇尾,周元舉起火折子,火光映紅兩人的臉。周元似笑非笑道:“指不準我們今天就喪生于此,你怕嗎?” 只要炸開東門,楊武娘被救在即。筠娘子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快點?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死不成?” “我怕……”周元翹起嘴角,“我怕我死了……你會舍不得……” 筠娘子這個時候可不能惹怒他,腆著臉哄道:“我陪你一塊死……到了地下,咱們還是在一塊……” 周元滿意了,把火折子丟上去,火藥自蛇尾噼里啪啦的急速向東門燒去,就像一條舞動的火蛇。 燒到蛇頭,只聽“嘣”的一聲—— 被震碎的瓷石鋪天蓋地的飛進來,筠娘子已經什么都看不見,眼里只有那一片火光,那一份武娘得救的希望。 筠娘子似是又看見了楊武娘。 “筠娘……”只聽一聲絕望的厲呼,一個身體撲了上來! 筠娘子被壓倒在地,碎石從四面八方砸上來! 上面的軀體震了又震,一口腥熱嘔在了她的脖頸上。 東門爆開,瓷石落定,一切歸于平靜。重歸黑暗。 筠娘子這才注意到,那個人用雙手抱住她的腦袋,把她緊緊的護在身下。除了背被磕的有點疼……他救了她! “周元……”筠娘子脫口而出,“你……你怎么樣?” 身上的那人無力的調笑道:“我今個救你一命,你……嘔……你,你打算怎么報答我?” “你到底有沒有事?我扶你出去,你不要說話了,”筠娘子嚇的眼淚嘩嘩,“周元!你還要不要命了!” “娘子喊我的名字,就是……比,比任何女伎都好聽!”周元渾說道,“娘子不說怎么報答我,我就,就偏不起來!” “你要什么報答?”筠娘子哭笑不得。 “兩年后,你嫁我為妻。周內司許我兩年后自立門戶……不對,兩年后,我入贅到你宋家也成……筠娘這么會賺錢,當然……當然是你養我了……” 真不要臉!還能這么渾,肯定沒事了!筠娘子要推開他。 “哎呦,”周元吃痛,話卻越說越渾,“這石頭估計把我的腰給砸傷了……這腰對一個男人有多重要,呀,嘔,這不是上天對我沉迷美色的報應罷……娘子你也瞧見了,我為你以后連男人都做不成了……你,你真不娶我么?” “我……你要是真傷了,我……我娶你還不成么!”筠娘子也不知他幾分真假,語無倫次道。 “那你……那你還不快走……你要是被處死或是做了姑子,我的下半輩子可就……沒有指望嘍!” “可是……”筠娘子還是惦記著楊武娘。 “姑子們會得救的!”周元嘶吼,“我來就是為了救她們的!你這個傻瓜!” 被爆過的空中,升騰起一朵焰火,五顏六色的綻放在天邊。 筠娘子從東門鉆了出去,此時月滿星稀,寒風驟起。筠娘子很快與秀棠秀嬌匯合,秀棠這才松口氣道,“阿彌陀佛,娘子我們回家罷。” 筠娘子變了主意:“把蓋頭給我,我們現在光明正大的過去。” 筠娘子過去時,兩隊人馬正在對峙。昏迷的四十個姑子們都被拖了出來,用水潑醒了幾個。 提刑公事李大人身穿官袍,撫著長須道:“人贓并獲,周司輔膽識過人,今日幫本官破了大案,等本官上京,一定如實回稟皇上!周內司養的一個下人,都比本官強,看來本官真是老了!” “非也。”周元四兩撥千斤道,“這事嘛,我遵從周內司之命而來,非是為了立功,而在于報私仇也!李提刑秉公辦事,也不嫌棄我一個奴才的狂言知人善用,真乃百姓的父母官也!” “呀,周內司真是為了報私仇?”李提刑眼睛一瞇。 “自然,”周元晦暗不明的笑道,“何三爺,可是來頭不小呢……” 火把照起,周元身體站著筆直。背后血跡斑斑,袖口和唇上都是血。筠娘子心口一悸。筠娘子過來拜見李提刑:“擾著大人辦差,委實我的罪過,我家下人正在北面山頭上碎石呢,瓷窯里等著用,不知我可否去看看情況?” 周元看都不看筠娘子一眼,公事公辦道:“說來這事宋家也有功勞,要不是宋家選了北面山頭開礦調虎離山,我還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查出貓膩呢!萬一打草驚蛇了,何三爺還不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話里機鋒就大了,要不是李提刑不見兔子不撒鷹,蹲在山下等好處,周元又豈會以身犯險?李提刑從禹州一路查過來,每一次都是慢了半拍,被何三爺一行耍的團團轉,皇上已經說了,這事他要是擺不平,提刑公事也別做了! 李提刑平白賺了好處,自然要給這個面子:“宋家協助破案,本官也會如實稟告皇上!” 筠娘子欠身道:“這些姑子也都是可憐人,煩請大人結案后,就說若是有不想回凈業庵的,可來我宋家做活計,只要手腳勤快,我宋家可從不苛待下人的!”筠娘子一邊說一邊踱到姑子們旁邊。 筠娘子一個又一個細細打量了過去! 沒有楊武娘! 沒有楊武娘! 筠娘子站不穩,衣冠楚楚的何三爺走到筠娘子身邊,低聲說了一句:“沒想到我居然功虧一簣,想知道楊武娘在哪里……呵,我們到京里再說!” 何三爺雙手攏袖,風吹起,墨發紋絲不亂。何三爺微微抬頭,鳳眼上勾,眼光深遠。 “李提刑,你可知道爺是誰?也罷,咱們就到皇上面說罷!”何三爺緩緩道,“周內司拿你當槍使,你還以為自個賺了便宜!周內司果然魔高一丈,你,李家人,這次逮著了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嘍!合著你還真是賺了便宜!呵,好個周內司,我跟他,”何三爺咬牙切齒,“不共戴天!” 第59章 朝堂鑒瓷 筠娘子與宋老爺隨周司輔一行,從衢州走水路直達上京,已是十一月底。京城據中部,東西向有杭兆運河,南北向有淮康運河貫穿。衢州屬東臨海,四季風大空氣潮濕,越向西,天越開闊,風越肅殺。 筠娘子幼年寒癥留下的隱患一觸即發,在船上受了風寒高燒到滿嘴胡話,加上暈船,折騰到京城時人清減了一圈,在客棧里又歇了兩日請了大夫過來。 秀棠一邊給筠娘子喂藥一邊道:“娘子總算大好了!娘子倒好,自個做夢,嚇煞我和秀嬌了!這次真是多虧了司輔大人,當時咱們在船上,娘子燒的神志不清,又沒個大夫,又是個大半夜的。老爺……”秀棠抹了把淚道,“不光是老爺沒了主張,就是我和秀嬌都嚇傻了,我們好說歹說就是不給靠岸,這也不怪,十二月就是冰期,一船的人都趕在冰期前頭到京城呢!還是司輔大人有法子,找船家放了小船,自個去了岸上,天蒙蒙亮的時候總算把大夫請過來了。大夫說她要是再晚來一個時辰……” 筠娘子就像做了一場夢,從秀棠和秀嬌的只言片語中,聽到的都是周司輔的好。筠娘子也不言語,秀棠拍了下腦門道:“瞧我高興的,司輔大人派人傳話來著,明個早朝皇上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鑒賞我宋家青瓷。司輔大人還說了,如今白瓷當道,周內司抬了幾家白瓷做的尚好的,也都是跟祁家白瓷不能比的。抬青瓷還是第一出,就怕百官……司輔大人說了周內司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能不能得道升天就靠宋家自己了!” “瓷器父親有沒有盤查?明個上朝的說辭,父親都想好了么?” “哎,”秀棠絞了下手,“老爺一聽上朝,人就癱了大半邊了,眼下在自個屋里轉了又轉,也沒個頭緒,這不叫我跟娘子打招呼來著!” “也罷。”筠娘子揉著額頭。 翌日。筠娘子與宋老爺一行在皇宮的偏門下了馬車,宋林跟守衛說明了來意,此時剛好辰時。已有太監過來接應,守衛剛要放行。 一個身著褐紅芝蘭花樣的大袖褙子的女官走了過來,女官三十左右,臉狹長干凈,眼睛就像沒有波瀾的荷花池面,深不見底的黝黑。 守衛道:“豫敏郡君這是要出去辦差么?” 筠娘子心下盤算開了,能被冊封為郡君的幾乎都是皇后手下辦差的。隔著偏門,筠娘子恭敬的福了□:“宋筠娘見過豫敏郡君。” 豫敏郡君眼睛一掃,寒芒一出:“皇后娘娘有所耳聞,周內司抬了個宋家,皇后娘娘好奇宋家青瓷長什么模樣,這不叫奴婢在這里候著呢。你們是怎么做事的?沒見著有個娘子么,這都給領上朝,還有沒有規矩了?不知宋筠娘這是約了哪位娘娘?” 宋老爺抬頭只見巍峨的宮殿飛檐峭立,整個人腿都開始軟了。筠娘子規矩道:“我女承父業,豫敏郡君叫我宋青便成。家父不善言辭,宋青責無旁貸,倒教豫敏郡君見笑了!” 豫敏郡君斥道:“哪有女子上朝的道理?行了,從哪來,給我滾哪兒去!” “宋青雖養在深閨,卻沒少聽聞奇人異事,盛傳繡婆一手雙面繡無人能敵,繡花花香,繡水水動。當年給惠妃娘娘繡的裙子還能招蜂引蝶呢,皇上就在朝上給她封了繡婆之稱,一時門庭若市多少人前去求藝。皇上不拘一格,周內司在鑒瓷上最得圣意,我宋家小門小戶,只曉得聽命周內司,既然周內司允了……時下時辰也不早了,若耽擱了鑒瓷,欺君大罪的話,宋青可要據實直言的!” “敢拿惠妃來壓我?哼,”豫敏郡君古怪笑道,“你們好自為之罷。” 豫敏郡君一轉身,只見周司輔一身官袍摸著小胡子過來,身后跟著馬車。周司輔與豫敏郡君打過招呼后,吩咐道:“你們幾個,還不把宋家的青瓷都給抬上來,都給我仔細點,一個青瓷一個腦袋。” 周司輔的聲音很響亮:“皇上聽聞宋筠娘女承父業燒的一手好瓷,倒覺得稀罕了,又覺得不信,這要當眾考考宋筠娘呢!”豫敏郡君離開的腳步明顯滯了一下。 日頭正上東天。宋老爺與周司輔先行進去。筠娘子雙手端著一個通體青釉的金絲盤龍云紋五足爐,爐上熏香裊裊,站在朝堂外候著。只聽太監傳喚,筠娘子把五足爐舉高至臉上,緩緩走了過去。 兩邊的朝臣按照官袍色澤的不同聚攏一塊,時下早朝事務已結束,官員們都很放松。崇慶帝重用文人廣開言路納諫,程宰相便是第一人,據說崇慶帝的避暑山莊十年未建好,便是程宰相一句罷官諫言,每逢汛期,南方水澇,北方干旱,不如引南方水至北方,于是便有了淮康運河。而崇慶帝急功近利地方官強征苛稅,就是修河期間程宰相幾次要撞柱罷官。崇慶帝非但不怒反而大呼程宰相是當朝第一賢臣! 筠娘子低著頭,只看到自己的腳尖,每一步都走的分外用力。 筠娘子還未站定,只聽一聲驚呼:“這……這是惠妃娘娘?” 一個男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悲愴道:“母妃!” 筠娘子站定,只見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光從東墻穿孔而入,直接打在她的五足爐上,投射出一個娉婷女子的影像。 這道光和這個影像成為整個朝堂唯一的光明。 有太監要接過筠娘子的瓷爐,這個男子歇斯底里的哭道:“莫要!莫要搶走本殿下的母妃!” 聲音格外耳熟,筠娘子渾身一震:何三爺? 真是雕蟲小技!筠娘子要向前避開這道光,只聽崇慶帝渾厚的聲音道:“你且站著別動,勿需行禮!” 淺青釉色剔透,妙齡女子仿若身臨盤龍云的迷宮,加上熏香一炷,羽化而登仙。 程宰相走了出來,直接擋了那道光,鏗鏘有力道:“陛下明鑒。旻王殿下不經陛下恩準便擅離封地,從禹州到衢州一并劫走了二十個尼姑庵的姑子,利誘周邊瓷礦的瓷監,把瓷礦非法據為己有哄抬瓷價,甚至在礦坑里建了地下宮殿,窮奢極欲大逆不道……老臣身為旻王殿下的舅父,都為他感到羞愧!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得姑息!” 筠娘子直覺她來的不是時候。 難怪……何三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通身貴氣逼人! 大皇子出來道:“三皇弟還小,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還請父皇給三皇弟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二皇子冷笑道:“大皇兄袒護自個一母所出的弟弟,這是人之常情。若是尋常百姓家這是無可厚非……可是大皇兄如此一來便是對國家不忠對父皇母后不孝,對百姓不仁對教授你治國安邦的陳太傅和程宰相不義!父皇明鑒!”二皇子不依不饒道,“三皇弟今天也有二十歲了,都該成家立業的人了,還小么?” 時年崇慶帝即將五十大壽,身體也是每況愈下了,儲君一日不立,皇位之爭便不罷休。二十五年前惠妃出了庶長皇子,王皇后一直無孕,便把大皇子養在了名下。不巧一年不到王皇后便有了身子一舉得子,便是二皇子。二十年前惠妃再度得子,不巧難產而死,崇慶帝大慟便把才生下來的三皇子冊封了旻王趕到了北地。爾后崇慶帝再無得子。 大皇子弱冠之年娶了程氏女,與王皇后分裂,取得程宰相為首的清流支持。二皇子娶王氏女,與大皇子分庭抗禮。 大皇子做完樣子全了長子情義,便也噤了聲。 旻王一把扯開程宰相,程宰相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旻王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崇慶帝,目眥盡裂道:“你們憑什么說我不懂事?母妃去的早,我一個人在封地,沒人教我!我……我……我只不過是想著父皇五十大壽,便想給父皇送份大禮!這才偷偷從封地跑出來了……我……我若是貪色搶姑子作甚……我就是看姑子們可憐給她們條活路教她們唱戲……父皇,兒臣還會唱戲呢,兒臣可是練了十幾年的,兒臣唱一段給父皇聽……” 旻王就要拈起蘭花指,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朝堂轟笑一片。崇慶帝怒起:“給朕閉嘴!” 周司輔來打圓場:“今個可是鑒瓷的好日子,周內司這次可是花了好大心思不走尋常路,這宋家青瓷奢華不足清淡不夠,然反過來看卻是濃中有淡淡中有味。陛下不開金口,臣等可都不敢開口嘍!”周司輔話中隨意熟絡,崇慶帝反而消了火氣,朝堂又恢復到之前的其樂融融。 崇慶帝默了半晌,才道:“宋家青瓷,果真剔透。” 筠娘子把五足爐遞給太監,跪下行了個大禮:“民女謝陛下慧眼贊譽。” 筠娘子今日穿的淺青色錦緞褙子,金黃繡細瓣菊花,下面的襦裙裙裾是緋線重瓣仰蓮紋,眼睛下掛著面紗,跪拜時如睡蓮一開,裊娜清瘦。 “李提刑說能破此案,你宋家功不可沒,就由你宋家說說,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崇慶帝還是惦記著旻王這茬。 “回陛下,”筠娘子的聲音里沒有一絲卑亢起伏,“民女眼皮淺,平時忙著窯里窯外倒是聽了不少傳言。我宋家那一片山坳,做姑子都是去凈業庵的,自凈業庵一出事人心惶惶,不少沒有出路的小娘子直接自縊的不是沒有!其二傳言一出,朝廷不破案,有人甚至懷疑山上是被匪徒占領了,出行都是心驚膽戰,說來也是巧了,那條路上還真有幾個行商被搶劫了,這事民女自然相信不是旻王殿下所為,難保有惡人投機取巧,誰教朝廷沒了威望?其三,旻王殿下此為,直接導致了附近幾家瓷窯破產,難保日后的富商不會效仿旻王殿下,壟斷朝廷的瓷礦,這還只是瓷礦,萬一鹽礦鐵礦也都……旻王殿下還真是開了一個先河了!” 光瓷器的每年賦稅,就占國庫的三分之一。旻王殿下敢在瓷礦上打主意,就是在國庫上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