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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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爺于程氏祭日前一日到家。 四合院里忙的是雞飛狗跳。江氏吩咐宋祿家的:“羊殺好沒?哎,這天又下雪了,你趕緊差人把棚子搭起來。” 宋祿家的一聲驚呼:“老爺回來了!” 江氏聞聲看過去,一身青袍的精瘦男人負手大步走著,背微微弓著,臉皮上是奇異的發白,兩眉垂塌,須上有風霜,眼角都是褶皺,卻也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秀,正是宋老爺。江氏已經合不攏嘴了。 宋祿家的狠狠剮了一眼宋老爺一左一右的搖曳生姿,便皺眉下去,暗忖:虧江氏還笑的出來! 江氏體貼的用帕子擦了宋老爺發上的雪花,“這兩個丫頭好生不懂事,梳的這樣緊,不知道老爺頭皮軟么?”又賢惠道,“明個我親自來給老爺梳頭,教丫頭們好好學學。” 江氏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兩個丫頭,都是十三四的模樣,穿著緞子依然瑟縮的樣子,太小家子氣了。又見兩人擱在前面的手根根腫的跟蘿卜似的。江氏心里有了譜。 宋老爺道:“我還真想你這雙巧手了。這天寒地凍的賣女的也就多了,我不過是順路積點德。” “老爺仁善。” “祭品都準備好了?”程氏每年的祭日都得大辦,時刻提醒江氏為人繼妻的身份。 江氏的眼底沒有一絲陰霾:“老爺也知道今年春發了一場豬瘟……” 宋老爺低垂的眸子一開,精光一閃而過:“哪有祭品缺雙豬的道理!” 江氏袖子下的雙手一緊,淺笑道:“老爺這話說的,就是方圓百里買不著豬,百里外總該有罷,百里外沒有,就到千里外找……jiejie的祭日,哪一次我不是盡心盡力?” 宋老爺臉色稍霽:“你主持中饋,我放心。”這便是嘉獎了。 江氏掩住心底的恨意。要不是到了程氏的祭日,老爺估摸著連家都懶得回了。 程氏就是江氏心里的一根刺,好在有筠娘子做江氏的魚rou,江氏要把心頭的傷一刀一刀的還到筠娘子身上! 反正筠娘子也毀了! 宋老爺有些疲色,然有些話不得不說:“平哥兒也六歲了,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就跟著師傅學做瓷了。” 做瓷的手藝可是立家之本,宋老爺的一手絕活也不準備外傳。 江氏面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平哥兒正跟張舉人讀書呢,張舉人還多次夸他天資聰穎呢,老爺就平哥兒一個,日后光宗耀祖還不指著平哥兒?平哥兒也是懂事的……” 宋老爺冷哼:“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讀書人千千萬萬,能光耀幾代?功名利祿罷了,但是瓷,可是傳世的。那可是能留個千代萬代的!” 江氏腹誹:咱們就一個普通燒瓷人家,這東西也就夠了養家糊口,說到底哪有比當官做人上人強? 老爺你有本事燒個傳世的瓷尊呀! 宋老爺冷眼相對:“行了,婦道人家就是眼皮淺!這兩個丫頭我還沒賜名,你先帶下去好好調/教。”下一句是重點,“都是良家女出生,買的時候就說還沒破瓜是個能生養的,可比粗使丫頭貴多了。” 江氏心下一個咯噔。 老爺這是打算抬姨娘生兒子? 宋老爺一向只收些灌過藥的妾,所以子嗣很薄。江氏這些年過的愜意,家宅安寧一手遮天。 宋老爺這是威逼江氏。江氏要是不舍了平哥兒,他就再生個兒子繼承家業。 江氏氣悶,自個的老爺是燒瓷把腦子都燒壞了,偏偏她又說不得。 難道真要把平哥兒的錦繡前程都給斷了? 或是忍著庶子庶女? 庶子要分家產,庶女出嫁要嫁妝。要不這年頭怎么有這么多賣兒賣女的洗兒洗女的? 江氏又將筠娘子和天香的事娓娓道來,最后表態道:“老爺也莫惱,筠娘子這事我可是嚴令不給傳出去的,就是張舉人這邊太不好辦。當初我就是看中張舉人的好名聲才請了他來。這人清高不折,雖沒高中進士,可是當今皇上后來不是破格提拔了不少舉子么?其中便有張舉人,可是張舉人當著內官面說了,他無心為官只做個隱士。要不是張舉人眼下正落魄,憑咱們小戶人家又怎么請得動?” 江氏看得起張舉人的文人氣節,卻看不起他的窮酸。 這一根筋的文人氣節,要用就用到恰到好處。 筠娘子的事,就沒有善了的道理。 如果宋老爺想要護短,就等著被文人的口水給淹死吧! 而宋老爺置若罔聞,“行了,我也累了,這些個瑣事,你看著辦便成。” 宋老爺估摸著都忘了筠娘子是他的親閨女了! **** 程氏祭日,子時。 庭院里搭了棚。燈燭俱滅。雪勁正足,天地因此亮了幾分。 檀木高案上擺著程氏的靈牌,然后是雙羊、雙豬、雙犬,并毛血糞穢,陳列于前。 宋老爺、江氏、筠娘子、平哥兒和程琦都是素衣到場。下人們都在棚子外。 神婆提著竹籃子,籃子里面是程氏的舊衣物。神婆從門口一路走過來,神神叨叨,給程氏招魂。 此時正是程氏鬼魂歸家之時。江氏頓覺魂飛魄散,一手抓住了宋老爺的胳膊,“老爺作甚么請神婆來了?” 宋老爺一個利劍掃過去:“我把原配招回家,有何不可?” 宋老爺可不知道近日筠娘子整日神神叨叨已把下人們給整的心驚rou跳的! 棚子外,白袖緊緊挽著一個丫鬟,“你說死人真能回來嗎?” 丫鬟咬著白袖耳朵道:“前太太回來看看自個在陽間的夫君和閨女,這不是人之常情么?” 當然,也順便看看現任太太和下人們。 丫鬟說的陰森森的,白袖渾身抖個不停,丫鬟這才笑道:“你怕什么?那些大宅子里的害死人的不是都活的好好的?死人一年不就回來這么一次,生前都是熟悉的,說不準還能叨叨家常呢。” 白袖只差沒暈過去。 只差沒暈過去的還有江氏。 女兒的生日,娘親的祭日。 筠娘子一身素白的衣裳,頭發是江氏給吩咐的梳的周周正正的。筠娘子巴巴的向神婆跑了過去,宋老爺可不容筠娘子擋了程氏回來的路,怒斥:“把筠娘子給我攔住!” 就沒一個下人敢過去。 那可是鬼魂走的路呀…… 筠娘子啼血呼喚:“娘親……娘親……娘你看看女兒呀……” “娘回來了……” 江氏早已沒了主張。筠娘子回頭,蠟白的小臉詭異的明媚起來,瞳孔被攝了魄般。 筠娘子指著神婆的前方,笑的天真無邪,甜甜道:“爹爹你看,娘回來了。” 都說稚子能看到旁人不能看到的,宋老爺可是花了大力氣請了神婆過來,為的就是見程氏一面。 難道程氏真的回來了? 鬼路的盡頭。一個天青色的瘦弱背影上青絲如瀑。筠白色的裙裾下是天青色枇杷綬帶喜鵲折枝的花樣。 分明是程氏生前的衣裳。 這個枇杷綬帶喜鵲折枝圖樣還是宋老爺親手描的差人染的。當時程氏還在懷胎,宋老爺一直藏著掖著等程氏做完月子再穿。 偏偏,程氏沒穿這件衣裳的命! 宋老爺一把甩開江氏的手,步履蹣跚:“青娘子,是你回來了嗎?” 青娘子是嫁給宋老爺之前的稱呼。 那個背影這才悠悠的轉過身去,不施粉黛的一張臉分明是天香的! 神婆絮絮叨叨:“回來了,回來了。” 天香被鬼附了身般,就像飄了過來。“官人……” 筠娘子的手就要伸過去,“娘啊……” 母女團圓戛然而止。天香猛然倒了下去,軟在了宋老爺的懷里。 再無聲息。 宋老爺把天香一把攔腰抱起。 **** 江氏可不信什么程氏附身!一邊哆嗦,一邊擲起手中的杯盞,厲聲道:“寬心?你讓我怎么寬心?這茶我喝的下去嗎?” 宋祿家的蹙眉道:“太太,咱是輸給了一個死人,跟死人斗可劃不來!” 江氏冷笑:“當年筠娘子才兩歲,身邊的丫鬟被活活打死,我眼睛都沒眨一下。那些人怎么不回來跟我敘舊呢?偏偏程氏回來了!” 宋祿家的戰戰兢兢:“說不準程氏還真是回來了……要不然程氏的衣裳怎么給天香穿了去?還有天香不是被張舉人家的鎖好了么,我可是遵太太之命特地叮囑過不教天香放出來!張舉人家的沒理由跟太太對著來,怎么可能犯這事?” 江氏沉思半晌,眸光一亮:“筠娘子這些日子可見過旁的人?” “筠娘子都癡了好些日子了,鎖在祠堂里,只有白袖送飯。白袖眼下都嚇暈了,我覺得她不像有背叛太太的膽子。宋福家的在家窯里燒火。我瞧宋福家的也不是個好的,她自個把舊棉換在了筠娘子的新棉里,又哭哭啼啼的求開恩,要不然筠娘子怎么可能心軟擔了名聲?宋福家的敢做這事,擺明不想伺候筠娘子了,怎么著也不會助筠娘子。” 江氏氣的發抖:“難不成真出了鬼了不成?” 宋祿家的不解:“天香就算抬了姨娘,憑老爺對她的三刻鐘熱度,實在不足為慮。” “你懂什么?勝的人是筠娘子。我的步步籌謀,全都功虧一簣。” 第7章 絕地反擊 宋老爺抬天香為香姨娘這一日。 香姨娘跪下來給江氏敬茶,江氏接過,緩緩飲下,朝宋老爺得體含笑道:“咱們雖是小戶人家,然無規矩不成方圓,家風不正的話日后對筠娘子和平哥兒都是不大好的,老爺以為呢?” 宋老爺自然稱是。 江氏又老調重提,把家規娓娓道來,跪的香姨娘兩腿發軟時,才暗示了下宋祿家的,“把我的見禮給拿上來。” 香姨娘去接時,只覺兩手都在抖。 宋老爺無動于衷。 小口短頸溜肩長腹的月白釉梅瓶,修長秀美,宛如美人娉婷。 正是當初宋老爺纏著天香在瓷窯里幾天幾夜燒出的得意之作,后來宋老爺隨手一丟給了江氏,怕是早就忘了那茬。 江氏很是大方道:“我瞧著這個瓶跟妹子倒是像極了,這可是老爺親手做的精品,時價也是可觀,meimei留著賞玩吧。” 宋老爺早就忘了那時的繾綣柔情。 畢竟不是第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