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孽
第二章妖孽 快到長安城下之時,便有飛騎前來,遞給顏翁翁一封信,于是沒顧得上參觀長安美景,近午時分,顏翁翁帶著林聽歌徑直來到長安城北的皇城所在,爾后在門口守衛處幾番言語,又拿出個信物,似乎是什么身份證明,然后其中一名守衛前往稟報,過了會便獲得了通過取可,顏翁翁便帶著林聽歌走了進去。 顏翁翁這時得空,本想和林聽歌解釋下,寬慰他改日再帶他逛逛長安城,扭頭卻見這名初次來京甚至直達宮廷的少年并未表現出特別的興奮,周遭雖守衛深嚴,卻不見他顯得絲毫緊張,當下暗暗點頭稱贊,心想這少年倒是超乎年齡的沉穩有度。 邁進了宮門,林聽歌抬頭望去,前面一個大殿,掛著牌匾,上面寫著幾個鎏金大字——“顯德殿”。林聽歌此刻不知道的是,他進的這個宮門,就是東宮,因為此時太上皇李淵還住正宮中的太極殿,于是李世民登基之后,依然在東宮的主殿顯德殿處理政務。 這時有一名宮人小碎步奔跑而來,大老遠就囔到“哎喲,顏公,您可算回京了,裴公、房公他們可都等著您呢” 顏翁翁便讓林聽歌在此候著,爾后隨著那名宮人往大殿西側大步走去。 ~ 大殿前的廣場上,聚集著不少身著訓練服的兵士,分成若干方陣,每個方陣都有教官率領訓練。此時殿前的廣場偏東側,有那么幾十名戎裝的兵士正在cao練。邊上立著十余個草垛,上面掛著一個紅心靶子。這時候,應該是剛進行完一輪訓練,但靶子上只稀稀疏疏幾支弓羽,地上還散落著不少。 一名身長有八尺的教官,顯然對那很不滿意,在那大聲訓斥 “陛下恩典,讓我們在這殿前訓練,這是我們的榮耀,可你們看看,這都射的什么啊?!” 底下士卒基本都低頭不語,不敢直視教官。排在隊中的,有兩個人并排站著,一高一矮,高的高出旁人一個頭,皮膚黝黑,顯得格外顯眼,不管教官如何訓斥,都只會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憨笑。另外一人,卻較常人略矮,雖穿著統一訓練服,但他皮膚偏病態的白,散發著那些夜晚流連長安私坊公子哥的特質。本來這兩個人如果分開單獨站著,也沒那么吸引人注意,可這兩人湊到一起,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在教官訓斥時,一個傻笑,一個站姿散漫心不在焉,卻是非常有引人注意的效果。 那教官瞄到那兩人,更加面無好色,繼續大聲說著 “從去年秋天到現在,我們也在這里訓練了不下千人,可今天你們這批,是我教過的最差的一批。現在,全體給我繞場跑三十圈,不跑趴下了我怕你們是記不住,現在,都給我跑!” “稟馬教官,我不服”,士兵里飄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正是那兩人中膚色偏白的公子哥。 “又是你,裴律虎,我們武人就是以手上武藝見真章。你有什么不服的,我告訴你們,這東宮里,隨便拉出個帶把的來,都比你們射的準!” “馬教官,這可是你說的啊!這宮里隨便拉個人都比我們射得準!如果我們找個人射不準,我們就不用跑這三十圈了。”那個叫裴律虎的頂嘴到。 這群兵士們看到有人出頭了,就馬上跟著起哄。 “那當然,只要是個帶把的”,在一片起哄聲中,這馬教官看似心直口快,其實倒也不笨,特意加重語氣在“帶把的”上面,不然裴律虎找個太監宮女的,連弓拿不拿的穩都是個問題。而那宮中的諸位大臣,這群新兵也是不敢去胡鬧的。說起來,這馬教官倒也不是對每批新兵都這么和顏悅色這么好說話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天這批新兵,不比之前只是一般官員的子弟,今天這些都是朝中的高官子弟,特別是這裴律虎,更是前宰相、當朝司空、正一品、太上皇跟前的大紅人魏國公裴寂之侄。 “好,我就要他來射”大家便順著裴律虎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在那等待的林聽歌。 其實裴律虎早已看到站在一旁的林聽歌,心想,那個穿著平民服裝的少年,土里土氣,估計練弓都沒摸過。 “哦~就他了。”那群新兵少年起哄起來。引得旁邊訓練的其他方陣士兵紛紛側目。 “又是裴律虎,我們河東裴家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還不是占著他叔叔的權勢,不然這西眷房有什么人才,還自稱虎爺,我看,就是一只大蟲,還人稱什么長安城第一紈绔” “咳咳”,這邊的教官聽到不該聽的話,連忙咳嗽兩聲,“來,全體都有,舉刀,揮刀” 裴律虎走向林聽歌,“哎,就是你,過來射兩箭”。 “我?”林聽歌其實剛才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于是他望向馬教官,看到馬教官點了點頭,就走了過去,隨手拿起地上的弓箭。 這邊裴律虎看到,楞了一下,心道“糟糕,看他這姿勢嫻熟,不會遇見扮豬吃虎的高手了吧。”又見林聽歌輕松地拉開了弓,偏偏這時斐律虎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扭頭一看,不遠處走來的一隊巡邏兵隊,雖是戎裝打扮,卻全都是女子,那正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娘子軍。“完了,怎么偏偏娘子軍巡邏到這里,完了,完了,這回在仙兒面前面子真的丟大了。” 林聽歌拿起了弓,在手上掂掂,又輕輕撥動了兩下弓弦,心想“這弓比我的那張弓,倒是輕上不少,只是力量和射程也都要短上一截”,他不知道的是,雖說此時是大唐初,諸多大臣都是文武兼備,但教官看到這群新兵,都是些紈绔子弟,知道那些官二代們在酒樓里執箭投酒壺的水平高超,真正射箭水平可就差遠了,還特意挑了些輕的弓用來訓練,可誰料射擊的結果這么慘不忍睹,加上看這群紈绔態度散漫,他一時火起,多說了幾句,偏偏這群紈绔特別是裴律虎又將了他一軍,這讓他是下不臺,當下只好順水推舟,靜觀其變。 林聽歌又摸上那箭,心想“嗯,這箭倒是不錯,不愧是皇城里的,雖用的是竹子,卻直箭有度,順著風向可以射出更遠,箭背非常筆直,這樣的箭射出去后又不容易歪掉。” “歪掉?”林聽歌半抬頭,感受了下風向,“西北風,風速一般。”這時林聽歌嘴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如果射準了,那這群士兵就要跑上三十圈,看他們松松垮垮的樣子,這三十圈怕是要他們去半條命了”。當下他主意已定,就邁出步子,兩腳左前右后站定,雙臂一動,猛地把弓拉開似滿月,這一套算是把射箭的動作給做足了。 這邊斐律虎看到他姿勢如此嫻熟,心更涼了,偏偏這時娘子軍已經巡邏過來了,領頭帶隊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尉遲仙兒,顯然她也看到了這邊的不尋常,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林聽歌從持弓到射擊的那么一會,對于裴律虎而言是又漫長又遲鈍。 “秋~~”只見那拿弓的小子,一箭射出,所有人都不由地順著方向看了過去。 然后 靶上沒有箭, 根、本、沒、射、中, 射,脫靶了! “哈哈哈!~~”哄堂大笑,接著這群紈绔士兵們歡呼起來。 看著這一幕,馬教官也只能搖頭苦笑。 迎面走來的尉遲仙兒也“噗”的一聲笑了。裴律虎看到尉遲仙兒笑了,起哄的更厲害了。 ~ 東宮弘文館。 顏翁翁剛從里面走了出來,后面快步走來一個人,他趕上前來,躬身執禮“叔父,得知叔父今日回京,師古奉母親之命,今天一定要請叔父回府上居住,讓師古盡孝道,讓叔父頤養天年”。 叫顏翁翁為叔父的,正是中書侍郎顏師古。 唐朝隨隋朝制度,不設宰相的頭銜,中書高官官中書令,參與議政,即是行宰相之職。中書侍郎是副中書令,幫助中書令管理中書省的事務,屬于固定編制的副宰相。顏師古是名儒顏之推的孫子,他的父親是顏之推的大兒子。顏師古叫他叔父,被聽歌叫做“顏翁翁”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正是顏之推第三子,原廉州刺史,當代大儒顏游秦。 ~ 下午時分,東宮東墻邊上,有三個人在那。 一名體格雄壯的武將正彎著腰打量圍墻上的一只箭,箭身沒入墻體,露在外面的不到一半,武將沉默不語,半晌,才像自言自語一樣,慢慢問道“你是說他是站在廣場那邊,一箭射過來的?” “稟將軍,是的”。馬教官畢恭畢敬。 武將緩緩挺起身子,扭頭望了過去,“那邊距離這墻有近八百步。李淮,你自小弓射嫻熟,我問你,你十六歲時能射多遠?” “稟將軍,某十六歲時,盡最大力,能射五百五十步。” 武將微微點頭,“我十六歲時,也才能勉強射到六百五十步,就算加上今日的風速,也就勉強射到七百步遠。可他下個月才滿十六歲啊”,頓了頓,嘴里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嘀咕到“我大唐,是又要出個妖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