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他說罷,便側著身走了進去,鄧禹看看懷中的郭圣通,無奈只能將她扶起,努力用手撐住,幸好鄧成在前頭側身走,還能幫著攙扶,三人便這樣走了進去。 “你們快進去!姐夫我和阿鄭來送,你們把獵物帶進去!”郭況道。 “這……” “這外頭的痕跡你們可會清理?若不清理,那追兵趕來該如何?”郭況立刻道,“姐夫乃我阿姐的丈夫,阿姐如今昏睡了,我卻不能不幫阿姐護好他。是故,你們先行!” 郭況此言一出,這五個親衛軍便不再猶豫,一一進去了。 待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郭況方對著昏睡中那不男不女打扮的劉秀狠踢了一腳:“我叫你禍害我阿姐!唉喲!” 這是,腰傷又加重了。 “阿鄭,你替我狠狠踢他幾腳出氣!”郭況扶著脆弱的腰,指著劉秀道。 阿鄭可不管這是什么天子,直接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踢了幾腳上去 “唔~”劉秀悶哼一聲,抬起手,揉了揉眼,仿佛就要醒了。 郭況心頭罵娘:‘不會吧!天天吃藥都不醒,被我這幾腳卻要踢醒了?還是說,他就是來克我阿姐的?我阿姐昏睡了,他就醒了?!’ 他心頭郁悶,臉上卻擺出個笑來:“姐夫,姐夫!” 劉秀慢慢睜開眼來,便看到了郭況臉上關切的表情。他有些暈:不是,是在軍營嗎? 其實他會中暗算當真不是金吾衛的錯。金吾衛在戰場上能護他周全,可是在床榻上卻不行啊。他要怪只能怪那蜀地女子太貌美,且又包藏禍心吧。 如今這一紓解倒是將他身上的火去了,哦,不僅是去了,還睡的異常安穩,只是這一異常。便真的是差點讓天下大亂! 好在吳漢還算有點識趣,只說他是在戰場上中了暗算,好歹給劉秀留了個大面子。 “況兒……”劉秀多日未曾說話,一張口聲音便是嘶啞的自己都皺了眉頭,“此處是?” “姐夫先別說了,有追兵在后。姐夫如今身上余毒未清,還行走不便。我也傷了腰,姐夫,你不介意我讓阿鄭帶你進去吧?”郭況問。 “進去?”劉秀腦袋還沒轉過彎來。 郭況一聽,立刻揮手:“阿鄭你還愣著干什么?姐夫讓你帶他進去!” 行入此處,便知何為世外桃源:此處有一汪泉水,乃湯泉,熱氣騰騰。或因此故,這里竟然桃花已開,一處山澗,桃花便隨著清冽泉水逐流而落,雖不如方才那里水多,基本的飲用卻是可以保證。內中更有鳥雀無數,撲棱棱飛起,便有清脆啼叫聲而來。 有一古樸石桌石凳,如今早已長滿青苔。可仿佛,那的確是有人曾在此生活過…… 此間一眼望不到頭,似乎無數大,似乎別有溝壑,實可道謂一聲:人間仙境! 原來,后人所寫那:‘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一句,并非未有出處啊。 鄧禹觀其景,心頭忽生出一種沖動:若有一日,天下已完全定了,便在此隱居,終老,白晝時,種種地,閑暇時,看看書,日暮后便聽聽這些鳥雀蟬鳴之音,或可在月色下彈一曲高山流水,亦能在此獨酌獨飲…… 他正胡思亂想時,忽聽有人道 “太好了!陛下醒了!”一個親衛軍眼中涌出熱淚來。 “如今只是娘娘還昏睡了。”又有人道。 “陛下!”他抬起頭,便見阿鄭攙扶著劉秀慢慢走了過來,那劉秀雖看上去面色十分不好,但確實是睜著眼的。 “通兒在此?”劉秀慢慢張開嘴道。 鄧禹讓開身,露出躺在湯泉畔的人來:“娘娘在此,娘娘是特意來尋陛下的。陛下大喜,陰貴人宮中產下長公主,如今已快滿月,而皇后娘娘的身孕也已然三月了!” 劉秀聞言,猛然抬起頭…… 作者有話要說:求作收求作收,打滾賣萌求作收!快收了貓吧,~~~~(>_<)~~~~ 第69章 郭況齜牙咧嘴走出了那狹窄地道子:“疼死了,當初那陳大夫如果不跟著吳將軍他們先回軍營就好了,哎喲,我的腰,阿鄭你過來再給我按按,剛剛又閃到了。” 阿鄭慌忙將劉秀攙扶到郭圣通跟前,便去給郭況推拿,其實若是有藥酒,郭況的腰便能好的快些,如今,卻是不得受力,只能靜養了。 劉秀到了湯泉邊上,看到了泉畔的郭圣通。 她的頭被包扎的很緊,布料上還能透出血色來。劉秀坐在她身畔,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她那蒼白的臉,可還未撫摸上,淚水便落了下來:“她未醒?” 鄧禹嘆息了一聲:“娘娘撞在了山壁上,頭受了傷。如今約莫已快三個時辰了。” “你怎么能讓她來這里!”劉秀心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既覺得甜蜜,又覺得苦澀:“大夫呢?” “陛下,如今我們被賊軍追殺,大夫……” “吳漢那廝竟敢先逃?”劉秀終于撫上了郭圣通的臉。 “軍營大亂,吳漢將軍護著您到了略陽郡龜城。可早在利州時,岑彭將軍的親信便追了上來,說岑彭將軍已死,如今只得岑彭將軍的家仆暫代將軍之責。后在略陽郡龜城娘娘下令讓……”鄧禹為吳漢解釋道。 劉秀聞言心頭巨震,好半晌,方咬牙切齒道:“蜀地之女yin.賤,蜀地之賊無恥,蜀地公孫述罪該萬死!” 鄧禹心頭一震,忽然覺得無比悲涼。 劉秀并未察覺鄧禹的異常,在他心中,錯的可以是任何人,但絕無他自己。鄧禹站在他身后,將雒陽城之事一一道來。末了又道:“娘娘在不得已之際,為陛下做了妝容。陛下勿怪。” 劉秀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穿竟是女子裝束,他一愣,心頭涌上無限憤怒來,可當他低頭看到安靜臥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郭圣通,便輕嘆了一聲:“我怎能怪她?她樁樁件件,無一不是為了我啊!身為北地王室嬌女,自十四歲嫁于我后,便再未有過一日安頓。” 五位親衛軍聽得清清楚楚,心頭皆嘆一聲:帝后情深。 劉秀又道:“還有仲華,況兒,和我的親衛軍袍澤兄弟,還有吳子顏……今日千里相護之情,我劉秀永生不忘。” 他的手撫向郭圣通的小腹:“通兒,通兒……” “我已差三位親衛軍,今夜趁著夜色離開去尋祭遵將軍,”鄧禹將烤好的兔rou遞上道,“陛下不若先請用食?” “姐夫,先喝口水吧。”阿鄭扯了張葉子洗干凈了接了山澗中流水,遞給郭況,郭況如今便慢慢走過來奉上。 劉秀看去,見郭況渾身狼狽不堪,眼眶微紅,笑的十分勉強,可看向他的眼中盡是一如既往地仰慕之色。他心頭更酸:朝堂之上,南地出身的大臣皆怪他偏心北地郭氏,可能不偏心嗎?人心都是rou長的,郭家待他如何?陰家又待他如何? “好。”他伸出手來。 郭況忙將葉子遞過去。 劉秀飲下那葉中之水,那水帶著桃花的微甜。剛剛喝罷,郭況又遞上一捧。這水,甜到了劉秀心坎里去。 也正是此刻,劉秀心頭有了一個決定:他如今身上余毒未清,又拖了這二十余日。萬一……若他百年后,這天下,必須是給劉疆。而南地之人心中卻并不視劉疆為主。那么,剪除異己,扶植北地之勢,迫在眉睫。否則,萬一,疆兒尚小,通兒況兒皆不善計謀,郭主乃一介女流之輩。只怕,他們為了權勢,不是立劉縯之子,便是要立劉英了! 真定王室遠在河北,不能重用否則恐其生變。唯有耿純、寇恂等北地之人方能托付…… 不對!劉秀看著捧著烤兔的鄧禹:或許,仲華亦能托付。只,他同陰家交情太深…… 須得好好想個法子,離間為好啊! 劉秀這頭正想著要如何離間鄧禹同陰家的情義。 而在遙遠的雒陽城漢宮中,陰家之人卻在商量如何再次拉攏仿佛已經與他們有些離心的鄧禹。 “郭氏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陰麗華冷笑,“半個多月前,我便叫人去求她,讓她報與陛下長公主之事,求陛下為長公主賜名。可如今拖了半個多月,卻是什么都沒有。哼,待陛下回來了,我倒要抱著長公主去親自朝陛下哭一哭委屈。” “如今長公主滿月大喜,長秋宮竟只送禮物來,”陰老夫人被關了許久,如今有些蔫吧了,但說到兩宮之爭,她便瞬間有了活力,“一定要告訴陛下!那郭氏太過分了!” “哭委屈什么的適可而止便好,如今最要緊的卻是趕緊生下皇子!”陰識皺眉道,“麗華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務必盡快皇子,莫使其與劉疆年齡差距過大。另則,那漪瀾殿偏殿里的,如今老實嗎?” “還算老實,”陰麗華道,“老實的過頭了,天天守著皇子不出門,還真當別人都稀罕那身上流著卑賤之血的皇子?” “的確,我們的長公主怎么也比那下.賤胚子所出的孽障高貴!”陰老夫人立刻點頭稱是,“孽障看著就礙眼,不如弄死算了!那長秋宮賤.人也真是,竟弄了個婢子出身的放到我麗華宮中,存心膈應人?我看這也該……對了!對了!會不會麗華這一胎生的是公主就是被那婢子生的給克了?如果她生的是公主,我麗華生的肯定就是皇子了啊!對!就是這么回事!一定就是這么回事!” 陰識和鄧氏一陣頭疼:若不是陰麗華堅持要看到自己的阿母,他們根本就不想將這陰老夫人帶入宮來!這種無稽之談竟然也能說得出口! 最可怕的是,看陰麗華的神色,她似乎有些信了。 陰識怕出亂子,慌忙道:“長公主的確很高貴,且,麗華生了我大漢朝立朝以來的第一位長公主,所謂物以稀為貴。倒不見得會比生皇子差,且還能暫時降低陛下對我陰家的警惕之心。此消彼長,如此一來,陛下要防著的便是已有太子和皇后的郭家。如此一來,麗華這一次,還算是陰差陽錯走了一著妙棋!” 陰麗華細細一思果然如此。看著乳母懷中的小公主臉上便多了些笑意。 只陰老夫人仍是不管:“生皇子就是比公主好!女子能抵什么用……” “母親!”鄧氏厲聲道,“貴人也是女子,女子生得好,一樣能撐起大半邊天來!” “我又沒說我的麗華不好!”陰老夫人暴跳如雷,“你聽得懂人話嗎?我說的是公主不好!” “阿母!”陰麗華終于忍受不得,“隔墻有耳,人多口雜。且,我并不覺得我的公主就弱于她們的皇子。” “你懂什么?皇子能繼承……”陰老夫人又要說話,這次卻被鄧氏一把捂住。 陰麗華張了張嘴習慣性地想為阿母說話時,又想到了為何阿母會被捂嘴,一時間竟是半絲兒話都說不出來。 陰老夫人出手狠毒,趁鄧氏不備,一腳踹了她腿部,趁機掙脫開來:“我呸,你們一個個狼子野心的家伙,是不是又想算計我的麗華?我的就兒被你們弄死了!我的興兒也被你們弄死了……” “什么!”陰麗華大驚失色,“興兒死了!什么時候的事?興兒為什么會死!阿母,你是不是說錯了,興兒不比就兒,他不會闖禍,不會……” 鄧氏看了看陰識,上前一步:“次弟的確是去了。” 陰麗華看向她:“我要一個解釋,我的弟弟為何去了?” 陰興不比陰就,他不僅不會給陰麗華拖后腿,還能作為很好的助手。 “說是病死的,前幾天剛剛發喪!”陰老夫人跳起來喊道,“什么病死!我看他們兩個狗男女分明是害死了我的興兒。假說病死!” 如今到了這一步,陰識只能托盤而出了:“請貴人屏退左右。” 陰麗華眼皮一跳:“江女,屏退左右!” 頃刻,殿內無人,就連那小公主也被乳母抱了下去。江女守在門前。 鄧氏坐在陰老夫人身側,隨時準備捂住她的嘴。 陰識輕嘆一聲,便將陰興之事托盤而出。初時陰老夫人還絕口稱贊不已,說陰興做的好。可是聽到后來,又起身要找陰識拼命,好歹被鄧氏拖住。 陰麗華美目含淚,當聽到弟弟為了不連累她,連累陰家,割壞了自己的面容,咬舌自盡,后被棄尸時,終于淚如雨下:“興兒,興兒啊!” “便是這般,如今我們只能小心謹慎,莫在輕舉妄動了。依我看,郭氏之事也稍緩緩!”陰識道。 “放你娘的屁!”陰老夫人大罵,“為何不找郭氏?鬧!鬧得天翻地覆!她逼死了我兒子……唔唔” 她跳脫的厲害,鄧氏一個人捂不住,陰麗華聽她聲音頗大,擔心被人聽到,只能自己上去同鄧氏一起捂住她的嘴。 “我們不出面,但這郭氏不及時將長公主誕生一月卻仍未有名字之事,倒是可以透露給朝臣,”鄧氏道,“次伯,你覺得呢?” 鄧禹微微沉吟,謹慎無比的說:“此事可大可小,如今還是莫讓朝堂上鬧起來,不僅如此,還得防著他們‘幫’我陰家……” 憶起前次的‘幫請太醫’為陰興看病,三人皆是嘆息。 “會不是故意有人要害我陰家?”陰麗華問。 陰識搖了搖頭:“那幫忙上奏請命的皆是南地之臣。他們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