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爾后當郭決受人騙沒了銀財,女人也都盡數跑光,仆從漸去后,她也越加悲慘起來。 最悲慘的是,一雙兒女從小見她被打被欺。竟習以為常,爭相以欺負她為榮。秦氏當年的小姐脾氣漸漸被郭決同兒女們磨平。竟變成了如此模樣。 可當他的兄長再次出現,在浣衣河邊見到滄桑的不成樣子庶妹: ‘當年后不后悔未同郭決和離。’她卻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不怪郭決,只怪那些狐媚子帶壞了他。我當年只恨沒給那些狐媚子弄一劑藥,盡數毒死!’ 如此不知悔悟,讓她家中最后一個對她懷有善念的兄長終于絕望。 “喂,老婆子,你站那里干什么?沒聽到我阿母叫你去皰房把哺食端來啊!”陰就大罵道。 秦氏抬起頭,想對陰就說一聲‘不去’。卻見到了陰就旁邊的女兒:“喂,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啊?拿個哺食也這么費事?你怎么做什么都拖拖拉拉?” “我……我這就去。”她慌忙說,然后轉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哐’ 秦氏腳邊爆開了一只陶碗:“你真給我丟人!連走路都這么慢!” 秦氏一怔,繼而加快了腳步。 “寒兒,她真是你阿母啊?”陰就笑嘻嘻的說,“怎那般無用?” “誰知道,”郭香寒冷哼一聲,“你看她那張臉,再看看我,能生出我這樣的女兒來,她不知道是積了幾輩子福了。” 陰就回憶了下秦氏那張枯樹皮,點頭稱是:“卻是啊,她不會是把所有的福氣都用來生你了吧?哈哈哈。” ———— 秦氏端著哺食回到后院,剛要推門時,便聽到了里頭陰就的笑聲:“……哦,你那個阿兄郭江啊?哈哈,我是叫人一陣拳打腳踢,直接廢了他的子孫根!” 郭香寒聞言大喜:“是嗎?你做的太好了!” “還有更好的!你知道郭江干了啥?他害死了他唯一的兒子,那孩子啊,生的真不錯。最好玩的是,他不僅害死了他自己的兒子,還把虐尸!虐尸!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啊,當他知道他虐了半日的尸體是他此生唯一的兒子……” ‘哐’ “誰?”郭香寒愣了一下,見是秦氏便漫不經心道,“這么這么許久?我們都餓了!” 秦氏不說話,她雙目赤紅地沖上前來,將哺食小幾一傾,半數都淋在了陰就身上:“你這個老婆子,要作甚?” 陰就起身便罵。郭香寒為了躲哺食,早已閃開:“你做什么?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啊!你要做什么?” 只見秦氏將那小幾cao起便往正在專心抖落衣衫上哺食的陰就頭上猛砸過去!那小幾砸了四五次后,竟‘咔嚓’一聲斷裂。陰就滿頭鮮血掙扎要來抓撓秦氏。秦氏卻將手邊一切可用之物盡數砸在了他頭上,陰就反抗了幾次后,便雙腿一蹬,再不動了。而秦氏卻仍在不斷的用各種器物猛砸他的頭:“我叫你害我兒子,我叫你害我兒子!我叫你害我兒子!” 郭香寒被秦氏的瘋狂嚇傻,□一熱,竟是失禁了。 好會兒,她方找回了力氣。轉身便跑,邊跑邊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救命啊!” 秦氏聽著女兒的呼救,忽然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地,她的旁邊,以陰就的腦袋為軸,是一灘正逐漸蔓延開來的血…… ———— 郭府。 郭況拿著縑帛匆匆奔向郭主之臥房:“阿母,出大事了。” 郭主正在同青女挑選月芳閣送來的大紅嫁衣。聞言便是一怔:“毛毛躁躁的,怎么了?” 郭況見郭主身邊除了心腹便只余出一個青女,對青女,他是極為放心的,于是便點了點頭:“青女,秋華如今還有無芍藥粉?我需要些做人情。” 青女便是掌管雒陽城中秋華鋪子的老板,她略一思索:“還余8瓶,不多了。” “盡數給我。”郭況道。 青女點頭:“我回去派人送來。” 郭況這才轉向郭主:“阿母你看這個。” 郭主疑惑地接過來看,瞬時臉色大變:“她們是什么時候離開河北的?” “秋華那邊前段日子送了警惕,這還是發現她們沒去領這月的生活花費才發現不對的。”郭況臉色異常難看,“另外,阿母,舅舅那邊似乎有人在策動舅舅。” 郭主攥緊了手中縑帛。 “我們的人已經查出來了。煽動舅舅造反的是陳慶。而陳慶則收了一董姓郎君的好處。我們的人說,那董姓郎君,口音頗有南陽人的味道。”郭況道。 “南陽,又是南陽。”郭主緊皺眉頭。 “有一事不知是否與之有聯系,”青女忽然道,“幾日前,有一少女來秋華買胭脂。她口音是河北人士,身后跟著的仆從卻都是南陽口音。我當時覺得奇怪,便命人偷偷跟上,那牛車卻是從雒陽城進來的。最后跟了一路,卻是到了陰家后門。” “陰家!” “如今,恐怕郭香寒母女是去了陰家了。”郭主嘆道,“你舅舅那里也少不得是陰家人做的手腳。” “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把戲。”郭況沉聲道,“此時須得盡快告訴阿姐,以防萬一才是。” “我立刻回去繼續命人仔細探查那女子究竟是不是從河北來的。”青女立刻道。 “無妨,”郭主伸出手來,“你如今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這事兒讓阿鄭去做。” “的確,便是該讓阿鄭去做,你告訴他,若是做不好便取消婚禮,想來他能做得很好。”郭況道,“阿母,我馬上去理理販賣新紙所得銀錢和賬目,然后待快要關閉宮門時,去求見陛下!” ———— 劉秀并不知他心中的單純孩子郭況正在如何算計他。 如今他正跪坐在未央宮內,同他的小妹劉伯姬議論如今后宮之事。 “伯姬,我知你同陰氏關系甚好,只是,這番我卻無法原諒她,”劉秀道,“昔年,她稱身體多恙,從不隨我征戰。我便當她真是體弱多病,認了;更始年間在薊城,銅馬軍一把火燒了我全部糧草。那時候是深秋,將士缺衣少食,士氣全無。我費盡心思想籌集糧草,還未想到去找誰借錢。陰家一封書信,卻是來問我要錢的;我在前方征戰,陰家卻在后方不斷接觸其他勢力。當我真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不過是怕我萬一敗了,要多尋個后路罷了。” “……我今年三十有二,郭氏為我懷了頭子,你看她又做了什么?”劉秀嘆息。 “郭氏癡傻,昔年為我偷偷用自己的嫁妝買軍糧,陰氏身份貴重?同郭氏能比?郭氏那時一十方五,數次于雪中奔波薊城邯鄲城之間。千里送糧,送褥。自入雒陽來。伯姬你可知,私下郭氏如何稱呼陰氏?”劉秀一樁樁數道,“她稱她為‘陰jiejie’,秋日菜蔬本少,她卻偷偷命給陰氏同她一般份利,便是看在這聲jiejie,看在這份心思的份上,陰氏便不該對她,對她腹中孩子下手!” 劉伯姬不得不承認,劉秀說的樁樁件件俱十分有理。只是,她心頭早有思量:“兄長,當日長秋宮之事,我們都沒看到,誰知道到底是如何?說不定麗華只是一時心軟,遂了許宮人的心思,讓她得以進長秋宮呢。麗華素來便是心好,心軟之人啊。” “伯姬,這話你自己說,你自己信嗎?”劉秀冷笑,“陰氏乃聰慧之人,她豈能想不到許氏的心思?縱一開始是許氏存了心思,她必也想過要順水推舟了。否則她何必帶許氏去長秋宮。伯姬你今日講了半天,又講我們年幼時的時,又故意提我當年對陰氏的慕愛。說來說去,不過都是在為陰氏辯解。伯姬你可是忘了,她要害死的是我的長子?” “可大皇子好端端的并未有事,相反還康健的很。”劉伯姬一時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 劉秀冷笑數聲:“你是否只將陰氏當做你的嫂子,卻忘了郭氏才是我的皇后?你心心念念的嫂子,要害死你兄長的親子,你卻說那是不小心,可以原諒。你可知皇后元氣大傷后,臥在床上不得起身。卻仍心心念念記著送特制菜蔬來勞軍?為怕我分神,還命將士不得告訴我雒陽城中發生之事。你可知當全軍最下等的軍士都知道我的皇后,我的太子恐要撒手人世,我卻仍被蒙在鼓中滋味?伯姬啊伯姬,你如此維護陰氏,當真只是因為你們交好?亦或是,你也有了自己的私心?!” 劉伯姬聞言心頭劇震,面上卻立刻做出悲傷的樣子來:“不錯,我是有私心!兄長啊,你一心只想換掉麗華,另選一個南地貴女來平衡南北兩地之勢,卻忘了,無論選誰。都會有人覺得兄長你是喜新厭舊之人?都會想起兄長你曾說‘娶妻當娶陰麗華’之言來?” 劉秀聞言一震,心頭怒氣也消散了許多。 劉伯姬見他臉色不再僵硬,心知她找準了劉秀的死xue。她便繼續苦口婆心道:“兄長與其另選南地貴女,不如繼續用麗華,哪怕只給她一個孩子。便足以兩全!既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彰顯兄長君子本色,還能一舉數得。” “何來一舉數得?”劉秀問。 劉伯姬知道,這下劉秀肯定是真的動心了。 她聲音便平穩起來:“麗華如今無論有無害過皇后,兄長都當她害過,且讓她自己也知道兄長的想法。但,兄長要表現出愿意給她一個機會。如此,麗華必再不敢有貳心。同時,她身上背負有污點,日后無論是陰家還是她,都容易被拿捏。” 劉秀細想果然心動。只是:“如此對太子卻是不公。” 劉伯姬聽到‘太子’二字,心頭一滯,她強笑道:“不是還有個許宮人么。她可是沒有任何背景身家,若是皇后要撒氣,兄長只管推出她去。” 劉秀聞言也是點頭:“她還懷了我的子嗣,我雖然子嗣不多,卻也不喜那等下賤之軀所孕育的孩子。也罷,看皇后的意思,若是要留著,日后那孩子正可給我的疆兒為奴為婢。” 劉伯姬點了點頭:“家生的總比外來的好……外頭何事竟如此喧嘩無狀?!” 劉秀也是皺眉:“來人,外頭怎么如此喧嘩吵鬧?這成何體統!” 那小黃門匆匆自外本來:“陛下,陛下,來的是陰老夫人,因是貴人之母,無人敢攔。” “她來作甚?陰識也來了?”劉秀厭惡道。 劉伯姬扣緊了手掌心,暗罵陰老夫人不失體統,竟跑到未央宮來大吵大鬧。 那小黃門正要說話時,卻聽外頭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叫:“陛下啊!陛下!皇后娘娘的親嬸將我的就兒打死啦!” 第55章 董氏這廂剛剛大鬧未央宮,便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黃門急急忙忙往長秋宮而去。 “娘娘,”阿雪走進臥房,“未央宮程立求見娘娘,言及出大事了。” “程立?”郭圣通一愣,“他怎么會這時候來?未央宮中到底……叫他進來。” 程立乃宦官,倒不用再立屏風相隔。郭圣通一時也想不通未央宮到底會出什么事,便不再想。只抱起了劉疆。 腳步聲近,繼而止。 “娘娘,”阿雪道,“程立到了。” 郭圣通抬起頭來,便看到一小黃門沖她作揖道:“娘娘安好。” “許久不見,程立你師傅腿腳可好些了?”郭圣通問道,“如今天已寒了,要多注意保暖才好。今年的碳錢可夠使?” 程立聞言,不由得再拜:“多謝娘娘在宮外對師傅的照顧。前些日子我出宮辦事,師傅說,娘娘送的藥酒甚好,腿痛竟再未犯過。他叫我好好為娘娘做事,以為補償。” “何須,”郭圣通道,“你師傅是好的,你也是孝順的。我當年只是順手為之,也算是積福了。” 這程立并不簡單,上一世,他能從最卑微的小黃門變成劉秀最信任的宦官,其人心思機敏可見一斑。他父母皆死于戰亂,為師傅養大。師傅又因得不到治療,而早早離世。 而郭圣通這一世想要在未央宮中收買釘子時,便注意到了還未發跡的程立。此時的程立防備心還無后來發跡后那般重,再加上郭圣通又叫人幫他照顧師傅。程立自然而然便投靠了郭圣通。 程立此次是冒險來長秋宮中稟事的,隨意寒暄幾句后,便立刻轉到了來意上:“娘娘如今正在月中,我本不欲打擾娘娘,怎奈這事緊急。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得先同娘娘交個底子:那陰貴人的母親剛剛一路闖到了未央宮,口口聲聲喊娘娘的嬸子打死了陰家三郎君。” “我的嬸子?”郭圣通看向葵女。 葵女立刻道:“婢子這便立刻叫人出宮去郭府問詢。” “不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特殊,想必今日長秋宮一舉一動都會被翻出來細細辯究,如今不能出宮,若是出宮本來無事,也要有事了。”郭圣通制止了,她想了想又道,“叫阿露送程立出去,爭執可以大些。” 程立表情一肅,明白這是郭圣通在為他洗清嫌疑。 是的,若長秋宮如今被人密切關注著,他若還這般小心翼翼地進出想必定會讓人懷疑。但若是光明正大是同最愛笑鬧的阿露爭執什么,便不足為奇了。 ———— 長秋宮這頭依舊裝作什么事都未有發生,行事做派一如既往。 而未央宮,卻實打實變成了戲臺子。 鬧鬧嚷嚷,簡直讓人厭惡之極! 劉秀看了眼董氏的丑態,又看向劉伯姬。劉伯姬心頭憋屈卻依舊笑道:“兄長,陰家的確不足為慮。有此人在,陰家便成不了氣候。如此便更方便兄長掌控全局,是耶?” “郭家郭況雖心思魯鈍,不能做大事,卻從為如此失態。”劉秀厭惡道,“端看如此,陰家為外戚,真是丟盡了我的臉面!” 劉伯姬心頭暗暗叫苦:“兄長,陰老夫人所言郭家嬸子打死三郎君之事,兄長要不要查查。這郭家嬸子未免太過跋扈了些!” 劉秀點頭:“的確應查,這郭家嬸子是誰,從哪兒冒出來,怎么會同陰就撞上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腦補出了陰就看上了個美貌婦人,想要霸王硬上弓,結果婦人貞烈,竟錯手打死了陰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