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郭主面露感動,可是很快又正色道:“將軍錯了,正所謂先來后到,陰氏才是將軍的妻子。” “實不相瞞,”劉秀道,“再遇到小姐前,秀也以為,陰氏乃秀心頭之愛,還曾不知天高地厚說了什么‘娶妻當娶陰麗華’,可如今……” 他嘆氣一聲道:“如今遇了小姐,方當時太過年少。秀已決心用正妻之禮來待小姐。” “將軍萬萬不可。”門外卻傳來了郭圣通的聲音。 郭主慌忙起身為郭圣通開了門:“通兒,你身子未愈,怎么又起來了?” 郭圣通面色蒼白的靠在*身上,輕輕開口:“通兒覺得今日身子好多了。阿母近日因通兒的身子,天天擔心,通兒做了哺食給阿母送來。” 郭圣通側身讓開,郭主便看到葵女端著一張小幾站在那里,小幾上有一個蓋著蓋子的盤子,旁邊有一小碗。 “夫人,小姐是因為聽說您這幾日吃的很少,所以特意下廚房做的呢。這做法相當子奇怪。竟不是煮,也不是烤,而是弄勺子不斷翻炒出來的,聞起來看上去都很是不一般呢。”葵女輕聲細語道。 郭主也有些吃驚:“通兒……通兒怎么會這般奇怪的做法?” 她便讓葵女將小幾端了進去。 葵女將小幾端進,將蓋子掀開這下子劉秀也是嚇了一跳:“這是何種做法?竟是如此新奇。” 其實,這不過是后世很常見的炒菜罷了,郭圣通當了多年鬼魂,卻是早就習慣了。但對于土生土長在漢朝的劉秀和郭主來說,這做法卻是不可思議極了。 盤子中只有一道菜,卻不同于哺食常見的燒烤類或是煮食。漢人習慣用鼎烹食,做的東西,其實不過是將食物用水煮熟,加一定比例覺得鹽粒罷了。 這廚子的好壞,不過是看煮食的程度,和鹽是否重了。 后期,倒是出現了蘸水,卻是用動物的血做的。一般只是用來拌飯食用。 郭圣通不過是用了自己自行領悟兩項技能得到的積分,兌換了一個最初級的廚藝技能,和最基本的后世人調料。便做出了這道最簡單的青菜炒rou。 在她看來,這道菜不過能勉強入口。可對于郭主和劉秀及其余漢代人而言,卻不亞驚為天人了。 劉秀看去,只覺這菜聞起來異常鮮美,看起來,菜與rou紅綠相映,極為好看。 郭主當即坐下,伸著嘗了一口,便將菜推向劉秀:“這味道倒還好,通兒學做這菜,想必還是為了將軍,將軍可否賞臉一嘗?” 哪個貴家女會自己庖廚?劉秀聽罷郭主的話,心頭便更生感動。 他愛陰麗華沒錯,只是陰麗華,卻從無像郭圣通這般依戀他,愛慕他…… 葵女忙將為郭圣通準備的著子遞給了劉秀。劉秀拿起著子,拾了一片rou,放入口中。 入口便是不同以往哺食的鮮美勁滑。那味道,堪稱一絕。 劉秀細細咀嚼,心頭便生出一種油然之感:‘陰氏無論是身家,還是地位,都比不上郭氏。麗華比之郭家小姐也不過只是容貌好了幾分。而郭家小姐,卻比麗華更愛慕他。就拿庖廚之事來說,陰麗華是絕對不可能為了他而學習廚藝的。可是,郭圣通卻會!’ 一時之間,原本為了天命所歸,不得不將陰麗華降為妾室的劉秀,心頭那份愧疚之感竟淡了許多。他甚至想到,若不是陰麗華年齡大的拖不起了,若不是,他在南陽已有了那般的勢力,陰家怎會將陰麗華嫁給他? 他看向郭圣通不美,卻年輕的臉龐,品著她親手做的菜,卻覺得一切安心妥帖極了。 “郭主,”他放下了著子,再次作揖,“某仍堅持割rou為小姐做引。” 郭主自然仍是不允。這一次,她當著*和葵女的面,卻說出了那藥引是需要有真龍之命的人的,才能有效。 “阿母,”郭圣通道,“我愿意賭。所謂至親莫過夫妻,通兒雖沒那個福氣與將軍為妻。心中卻早已與將軍早已一命相連。除了將軍,其余的人,通兒都不要。” 劉秀一時之間心頭巨蕩,他看向郭圣通,只見她面色堅定的看著郭主。 “罷了,”郭主嘆息,“傻女兒。阿母其實是為了你好啊。” “郭主放心,”劉秀忙道,“此生,秀必不負通兒。” 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若是前世,郭圣通說不定早就信了。可重來一回,無人能比郭圣通更了解劉秀:他是重情義,卻更重權利! 而且,就算他這一秒不是偽裝,說的全是真話。只要下一秒,陰麗華哭兩聲,皺一皺眉頭,他便立刻又會被陰麗華感動…… 第7章 郭圣通心里頭清亮,知道劉秀如今急著給自己當藥引,為的還是他自己。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如今裝出一副無比感動的模樣來:“將軍,你……將軍,我……” 郭主心頭一凜,盯牢了郭圣通,生怕她真的為劉秀心動。 劉秀被她這副全心信賴的樣子看的心頭溫熱無比:“通兒。秀此刻真覺自己幸運無比,竟能遇到你這樣的女子。” 饒是郭圣通心里頭做了充足的準備,如今被他這話卻仍是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假裝羞澀低頭,心頭卻吐槽劉秀這說甜言蜜語的本事倒是從未變過。難怪她上輩子跌的那般慘。郭主如何提醒,她都一意孤行要做劉秀的賢內助…… 郭主見女兒這副含羞帶喜的樣子,心頭一時警鈴大作。 她出身真定王室,這等逢場作戲和甜言蜜語自然是瞞不過她的眼睛。可郭圣通卻活的單純,郭昌與她乃情投意合,婚后婚前都不曾納妾。郭圣通又是被嬌養大的。郭主心頭生恐她真的被劉秀感動,便笑道:“將軍且先用食,莫辜負了通兒的一片美意。” 劉秀應了聲‘諾’,便低頭用食不語。 郭主趁機用包含告誡的眼神看了眼郭圣通,郭圣通眼神一片清明與她對視,且微微點頭。她方才放心,雖不知為何女兒突然成長的如此之快。但對郭主而言,這卻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她低頭,也夾了一片青菜,放入嘴中咀嚼,她想,她的女兒無論是怎樣被養大,想必心性上卻仍是隨了她的吧。 “通兒手藝不錯,”郭主嘆道,“只是,你乃士家子,庖廚之事,太過粗鄙。” “通兒知曉,”郭圣通咳了幾聲,虛弱笑道,“只是,為阿母和將軍庖廚,通兒并不覺得低下。畢竟,阿母和將軍都是不同的。” 郭主眼睛卻是微紅了,她強笑道:“好通兒,你如此懂事,叫阿母如何舍得。” 劉秀身處其室,感受著這母慈女孝的氣氛,心頭也是一陣感動。 ———— 在郭圣通的堅持下,郭主終于很是不安的允了劉秀的要求。 只是,她前頭剛允了劉秀,后腳立刻命人煲人參等大補之物,時刻為劉秀進補。 及至此時,劉秀心頭對郭主的敬愛才真的多了幾分。 “女婿乃半子,”郭主淺笑,“通兒愛慕將軍,我是疼女兒的,自然也得更疼女婿。當然,這也存了日后若通兒不懂事,希望將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稍稍容忍著她些的私心。” 劉秀覺得郭主如此說,卻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說法能讓他感動。 這又免不得想起陰氏之母。 他對陰麗華心頭的確是有幾分旖旎的。只是曾多次求娶,都被陰母用‘不堪其配’打了回來。劉秀自詡心胸寬廣,但人最怕對比,將陰母同郭主一比。劉秀饒是再愛慕陰麗華、再愛屋及烏都無法說出陰母勝于郭主之言了。 他挽起衣袖,利落的割下臂上之rou,那rou入盤中,葵女便立刻端了去同早已備好的其余藥材一起煮了。而郭主手持白布,親為他撒藥止血包扎。 “原本,我是不愿通兒與將軍為配的,”郭主道,“通兒自小嬌生慣養,我與她阿父,將她慣的不像話。將軍人品貴重,但已有妻子,且年齡……” 劉秀任她為己包扎,心頭雖不忿,卻也無比清楚:郭主說的話,并未有一句不對…… “只今日,我卻突然覺得,通兒嫁給將軍或許也不錯。”郭主感嘆。 劉秀知道,此時若他能慷慨激昂表示‘定不負郭圣通’,定能讓郭主對其更加滿意,但不知為何,這明明是最好的選擇,如今,他卻怎樣都說不出口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可面對郭主對女兒的一腔熱忱。他卻覺得自己有些卑鄙…… 劉秀的阿母乃樊家女,她不僅為劉家生下六個孩子,且在劉秀十歲,阿父離世后。為他們兄妹六人撐起了一片天來。她同郭主相類,性格英勇堅毅。劉縯、劉秀起兵時,她并未反對,但卻在起兵之初,便離世。為的只是,不變成他們的累贅…… ———— *親捧了藥碗獻與郭圣通。 郭圣通推說要蜜餞,支使了*出去,然后起身,將那藥碗中的湯藥盡數倒在了屋內的花盆中。 她對人rou無感,所謂割rou,不過是要讓劉秀疼罷了。至于吃他rou,她卻是并沒那個心思的。 正當郭圣通潑了那碗藥時,鄧禹卻看著劉秀被白布包裹的手臂,說不出話來。 “將軍,你這犧牲也未免太大了些!”半晌,鄧禹怒道。 劉秀便將那竹若大師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若為此,到也可。只是將軍可否真讓陰氏讓出正妻之位?”鄧禹也是信鬼神之說的,當即便釋然了些。在他看來,若是為天命,此番割rou為藥引卻是情有可原。 這一句,便勾起了劉秀心頭無限愧疚:“昔日得見麗華,秀以為,這一生一世唯有她一人了。后,秀有幸得娶麗華,觀其性,溫婉可親。如今她并未犯錯,卻因大局,不得不降為妾。秀每每想起,便心生愧疚。” 鄧禹道:“想必陰氏能夠諒解,大局為重,待他日塵埃落定后,將軍在圖補償未晚。” 劉秀點頭:“只得如此了,我如今便修書一封,將前因后果,盡數與麗華道來。只說郭女跋扈,定要正妻之位才嫁。鳳命之事不可提。萬一消息走漏,只怕,懷璧其罪。” 鄧禹點頭:“正是如此。不若再修書給將軍姐妹,勸起多勸勸陰氏。” “善。”劉秀點頭道,“不可讓麗華怨我,今次種種,需統一口徑。只推說郭氏與真定罷了。” 鄧禹思之南陽眾將,便點頭道:“的確須得如此,否則只怕將士離心。” “所言甚善,”劉秀道,“雖則對不起郭氏與真定,但既給了郭氏正妻之位,想來也足以彌補了。” “將軍心善。”鄧禹身為南陽人,心頭自然更偏向陰麗華。 如今為大局計,不得不讓陰麗華讓出正妻之位,他也覺得太過便宜郭氏。心頭未免對郭氏更加不滿了。 ———— 郭圣通次日便將病妝減去了幾分。 于是,這副模樣落入劉秀與郭主眼中,便更添幾分欣喜。 劉秀已使人往南陽寄了書信。如今見郭圣通服藥后果然好了幾分,心頭便更加安定,于是割rou之事做的更是心甘情愿了。 他計算著,其余八龍定是以逐漸不成威脅,如今便只等著郭圣通早已病愈,好娶了她過門,已完全定心了。 ———— 陰麗華收到書信時,陰識正好前來劉家拜訪。 兩兄妹并不同母,事實上,若陰識不是成了族長,陰麗華也是瞧不上他的。他乃小婦生養,地位低賤。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兩兄妹竟說的異常親熱,根本看不出曾互不理睬。 陰麗華并未避諱陰識,便直接拆了信。 她看了那信,便冷笑推與陰識:“兄長為我尋得好夫婿,如今竟是要讓我做妾。” 陰識拿過信一看便笑了:“如今卻是絕好機會。” 陰麗華側耳聽之:“請講。” “若劉秀失敗了,你為妾,且是無過為妾,自然能免其罪。若是他成了,光憑這無過降你為妾,心頭的愧疚,便足以讓他做一些對你有利之事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退一步,海闊天空啊。”陰識道。 陰麗華不是蠢人,她立刻明了:“的確如此,如今這正妻與妾對我而言都是無所謂的。” 她心頭通亮:“便讓那郭氏為我打拼出一個天地來。她愿與劉秀共患難,呵,愚蠢。” 她要的從來都很簡單、直接。她只是要同一個看得過眼的男人同富貴罷了:“我如今卻是該如何做?若只是單純說是,只怕不足以讓劉秀愧疚。” 陰識笑了:“你如今不是住在劉家么,劉黃同劉伯姬都在你眼皮子下頭。” 陰麗華笑道:“還是兄長技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