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劉秀心里想著,便越加期待起同竹若大師的會面了。 ———— 劉秀是在七日后,才終于聽到了竹若大師出室的消息。 “只是,師叔說,他不見任何人。”小沙彌看他一臉高興,只能遺憾的搖了搖頭。 劉秀心頭不免有些失望,臉上卻絲毫不顯:“想必大師有些勞累,小師父,您覺得明日大師可有時間見秀?” 小沙彌有些為難:“這——實不相瞞,師叔的心性,不是我等可以隨意揣測的。” 劉秀聽罷,難掩失望之色。 他正要告辭時,突然福臨心至:“小師父,秀今日還是想進去參拜佛祖。” 小沙彌已然習慣他偶爾會提出參拜佛祖之事,便欣然讓行。 “今日小僧有些俗務,便不陪施主了。”小沙彌雙手合十道。 劉秀正求之不得,忙道:“小師父請便。這寺里頭小師父已帶秀走熟。秀心頭正有一難事,需向佛祖求解。” ———— 劉秀裝模作樣在前殿晃了一圈,確認那小沙彌并未跟在身后。便立刻穿入后.庭。 寺中有竹林,這一點他第一次進寺便已發現。 他想,竹若大師名中既然有個‘竹’字,那么想必是對竹子有些特殊情感的。 那么,與其滿寺亂晃,還不如去竹林中,尋個‘偶遇’的機會呢。 橫豎無論如何,都要試過他才心甘。 劉秀想的清明,便認了認路,朝竹林而去…… 他不知道,竹林中,他想偶遇的大師,此時正在竹林中打坐。等待著和他來個因緣湊巧的不期而遇呢…… 第6章 竹海深處。 清風拂過竹林,沙沙輕響,別有一番滋味。 劉秀卻無心欣賞,他撥開眼前竹枝,往四周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黑色身影。 漢以火德自居,沿用秦制以黑色為尊,這云若寺中沙彌均著土黃色,如今這身著黑衣的。不難想,定為寺中高僧。 劉秀心頭有了決斷,于是便放慢了腳步,慢慢走過去。 還有三百步時,那人便說話了:“施主從何而來,往何而去?” 劉秀不禁肅然起敬:“某自南陽而來,卻未知該去何方,是故特意來請教竹若大師。” 那人轉過身來,面容方正,讓人望之便心生親近之意。 那人打量他了會兒,便笑了:“施主心里早有主意,何必問詢?” 劉秀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某乃南陽劉秀,今次來河北,特為求娶郭家小姐。怎奈小姐身子不虞,遲遲不得嫁。聽聞大師曾為小姐看過病,某今特來問詢,該如何治小姐病。” 那人笑了:“吾乃竹若。施主想必已然知道郭家小姐所病為何了。” “正是,”劉秀道,“某想問大師,某可做的小姐藥引?” 他說罷,便不自覺挺直了身子。 竹若大師笑道:“天下已亂,真主將出。龍生九子,鳳卻唯有一個。施主,你可知,這能做小姐藥引的,天下并不止一個。” 劉秀心頭一怔,細細一思,竟是合情合理。畢竟龍生九子乃世人皆知之事。可鳳凰涅磐,卻從未聽說,鳳能同時有二。 那么,若他是其中一龍,又該如何讓其余八龍皆不能出? 劉秀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天下!只能是我劉秀的!’ 竹若大師正牢牢盯著他,又豈會看不出他心頭所想? “望大師教我,如何才能找到其余之龍。”劉秀道。 “施主,”竹若嘆息,“我本以為你與佛有緣,卻不曾想,你殺心竟是如此之重。” 劉秀并不為杵:“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大師見識遠勝世人。豈會不明?” 竹若點了點頭:“只是,我雖知道,卻也不愿為你徒添罪孽。” 劉秀心頭有些憤怒,卻轉念一想,又消了去:“若我告訴大師,他日,我為帝,必將使佛教發揚光大,讓大師能傳法四方呢?” 竹若不得不承認,這承諾讓他心動:‘若真能光大山門……’ 只是——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也。”他嘆息道,“施主許諾的確美好,只是竹若并不愿為一己之私,平添殺孽。” 劉秀幾乎想立刻佛袖而去,但他好歹仍是忍了,他看著竹若,鄭重道:“多謝大師告知,我亦是一龍,其余八龍,我定當一一找出殺之。” 竹若終于嘆息:“施主,若只為天下,必不如此。這真龍天子自古只有一個,因是亂世,才九龍齊出。上天卻不愿因此干擾民間命數。故有鳳出。鳳為一,龍為久。可龍鳳之配卻是唯一的。” 劉秀眼中一亮:“只要我得了鳳凰的承認,我便是唯一的真龍天子了。” 竹若點頭:“正是如此。” 劉秀心中大定,他作揖道:“多謝大師今日教導,他日待秀為天下之主時,定不復今日大師之言,必將為大師光大佛門。” “善哉。”竹若亦回一禮,“只人君不可多造無謂殺孽,須知天道輪回,善惡有報。” 劉秀此時哪里還聽得下去,他強耐住焦急,點頭道:“還請大師想辦法,為秀進言,秀愿為郭家小姐割rou做藥引。” ———— 世人都是相信人rou可治百病的。 昔日孝子割rou療父,臥冰求鯉;后妃為求皇上安康,割rou許愿。 可,再沒有聽說,男人為妻子的病割rou做引的。這事兒,要是擱在以前,劉秀只怕也會覺得匪夷所思,繼而嗤之以鼻。 可他如今,卻是想盡了辦法要割rou給未過門的妻子做引。 好吧,他并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的夫妻之意。 他要的,不過是天命所歸。龍鳳之配。 這一刻,陰麗華在他心頭的地位也必須退后幾步。 劉揚那日同郭主談過后,便回去叫劉植找劉秀,要那正妻之位。劉植乃說客出身,最精通察言觀色。所以,在被劉揚叫去下了命令,必須為郭圣通拿到正妻之位后。劉植回去便‘大病’了一場。 劉揚是不敢招惹劉秀,但是對劉植,他卻全然沒有顧慮。故這幾日,竟每日著人上門‘探病’。逼迫劉植早日行動。 劉植迫不得已窩了幾日,在聽說劉秀為了郭圣通的病住進了郭府后,方心頭有了點安慰。 又耐心等了幾日,方才整理姿態,準備來去找劉秀‘偶遇’一回。 然后,他在終于‘不小心偶遇’上了劉秀,把酒間,不小心隱約提到了婚禮之事不可小覷,畢竟事關劉秀同真定王府臉面后。示意劉秀以正妻之禮相迎郭圣通。 “小姐出身高貴,且又對秀一往情深,秀感動不已,”劉秀趁機道,“秀唯恐以尋常禮節相迎,輕慢了小姐。” 劉植差點露出個驚訝表情來,他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出言誘之:“不知將軍是否可以正妻之禮,暫代小姐?” “有何不可?”劉秀道,“陰氏深明大義,即使讓出正妻之位給小姐,我想她也是毫無不愿的。” 劉植差點一躍而起,他立刻道:“陰家小姐果然深明大義,莫怪將軍會說出,娶妻當娶陰麗華了。” 劉秀當即露出個不好意思的表情來:“那是秀還未見過郭家小姐啊,如今看來,娶妻還是當娶郭氏才好。” 劉植一拍掌道:“將軍!將軍若真如此做了,真定王府必將感激涕零!” “管真定王府何事,”劉秀正色道,“秀是真心愛慕郭小姐,并不是為了什么局勢。” “我懂,我懂,”劉植當即露出個你知我知的表情,“將軍乃至情至圣之人,只能說,郭家小姐好命。當真羨煞旁人啊!” 劉秀笑道:“郭小姐的確無與倫比。秀感激先生為秀找了這么好的一個妻子。” 劉植見事情發展順利,心頭多日來的惶恐不安終于一掃而空,他大笑道:“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這是將軍與郭小姐有緣啊!琴瑟和鳴,真乃千古佳話!” ———— 劉秀等了幾日,見郭主仍未來求他為郭圣通做藥引。 他惶恐事情有變,終于按捺不住求見郭主。 “某聞小姐之病需要人rou為引,某愿獻之。”他開門見山道。 郭主面上帶了猶豫:“其實,竹若大師也同我推薦了將軍。” 劉秀心頭一松。 “只是,”郭主道,“此事太過玄妙,不瞞將軍,我雖請了竹若大師來看,卻并不是很信什么佛的。” 劉秀心頭一緊。 “我的女兒,我知道,”郭主道,“她性子天真爛漫,毫不知世事,且生的只能說是一般,豈能和鳳凰相媲美?我倒是懷疑竹若大師的話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并不信什么人rou為引的事。” “郭主您……” “將軍,”郭主打斷了他的話,“我并不信什么天命,我只信事在人為。通兒不需要什么人rou為引,她只需要多找醫生,好好養病。” 郭主不急,劉秀卻是急了:“郭主,秀也不信什么天命所歸,只是,有這絲希望總是要試試。” 郭主面露猶豫:“這……好吧,將軍,實與您說,我心頭還怕,若是您的rou做了藥引,通兒的病還是沒好,將來您心里頭只怕會有疙瘩。通兒畢竟是要跟您過一生的。我并不希望,你們夫妻不慕。” 她這話說的入情入理。劉秀頓時想起了自己已逝的母親。 他眼中有些溫熱:“郭主,秀……秀發誓,這一生一世,必不會為給通兒割rou做引,心頭存有一絲一毫對通兒的間隙。” 郭主卻還是搖頭:“將軍,天下父母心大抵是相同的,通兒既已許你,便是你家之人,日后我縱是有心,卻也無力在護她了。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自疼她入骨。不是我不信您。只是,只是,這是身為母親的一片心意。我實在不愿你與她之間有一絲一毫間隙的可能。這割rou之事,還是免了吧。” 劉秀一時心頭大震。 郭主又道:“且,竹若大師說過,天下并不是只有將軍一人之rou可做藥引。若通兒真需人rou做藥引,我便將其余可以做藥引之人找到。這樣又不會傷了你與通兒之間感情,又能為通兒之病。豈不善哉?” 劉秀怕的正是這個! 真龍之命于他便是一切。他不清楚,若是郭圣通用了其余八龍之rou為藥引,是不是上天便會默認鳳凰選了他們中的一個為配! 哪怕,這只是一個可能,他都不愿賭。 “秀愛慕小姐,且,小姐乃秀的妻子,所謂至親莫過夫妻。哪能用他人血rou為引?”劉秀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