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趙捷約束著弟弟meimei不許發(fā)出聲音,跟著胭脂她們走進(jìn)胡澄房內(nèi)。 屋內(nèi)只開了一扇窗,胡澄躺在炕上,舌頭已經(jīng)不大靈活了。王氏坐在旁邊,手里拿著帕子給他擦嘴邊的涎水。聽到胭脂走進(jìn)來,王氏抬頭對著女兒想露出一絲笑,可是神情還是那樣哀傷。 ☆、第202章 面對 胭脂從沒見過自己的娘如此憔悴如此哀傷,如此地……衰老。胭脂走上前,想叫一聲娘卻叫不出聲,王氏努力對女兒露出笑:“我還好好地,別擔(dān)心,這白發(fā),只是照顧你爹生出來的。” “娘并不肯讓我們服侍,而是自己親自服侍,說也只有……”胡大郎也走進(jìn)來,對胭脂解釋。 “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阿弟還是這樣謹(jǐn)慎。”胭脂努力對胡大郎露出笑。胡大郎看著姊姊,什么都沒說。 王氏拍拍胭脂的手:“你爹其實是知道的,知道你們回來的,他很高興。”胡澄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眼里露出渴望。 胭脂把孩子們的手都放在胡澄手里,胡澄眼里露出歡喜。王氏輕聲道:“舜華每日都過來一回呢,本來說等你,偏偏那邊來人說,舜華婆婆也有些咳嗽,她就趕回去了。還說,明兒再來。” “舜華這些年可好?” “姊姊好著呢,這回爹病了,那邊原本想讓姊姊住過來的,只是姊姊說,兩家隔的不遠(yuǎn),無需這樣麻煩。”胡大郎插嘴,但還是有些拘謹(jǐn)。 孩子們畢竟還小,在這房里坐不住,鄒蒹葭讓丫鬟把孩子們都帶下去玩,又對胭脂道:“姊姊,您是……” “我今晚住在這了,別的事,以后再說。”鄒蒹葭習(xí)慣地接受胭脂的安排,王氏已經(jīng)拍拍胭脂的手:“胭脂,雖說你惦記著你爹,可是……” “娘,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王氏把話咽下去:“我的胭脂,還是和原先一樣。” 胭脂把王氏的胳膊拉過來:“娘,別擔(dān)心,我回來了,什么都別擔(dān)心。” 怎么會擔(dān)心呢?一直都不擔(dān)心,唯一擔(dān)心的是遠(yuǎn)在外面的女兒啊。王氏摸一下女兒的臉,什么都沒說。 趙嫣已經(jīng)掀起簾子跑進(jìn)來:“娘,怎么還有個小舅舅,比我大不了幾歲。比哥哥就更大不了多少,為何要叫舅舅?” 童言童語,總能沖淡哀傷,王氏吧外孫女拉過來:“是啊,那是你小舅舅,方才在學(xué)里讀書呢,這會兒才回來,他當(dāng)然是你舅舅了,和你娘一母同胞的。” 趙嫣的眼珠又在那轉(zhuǎn),元宵已經(jīng)走進(jìn)來,他今年已經(jīng)十歲,不再是胭脂記憶中的嬰童樣子,個子長高,發(fā)束金冠,行動舉止都很穩(wěn)重。走到胭脂前面,就給胭脂作揖:“姊姊好!” 胭脂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沒想到元宵長的這么大了?” 元宵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王氏已經(jīng)笑了:“信上和你說過,他現(xiàn)在不叫小名了,還不許我們叫,要叫大名,叫他梧郎。” 胡梧之,這是元宵的大名,胭脂瞧著弟弟笑了:“這才多一點點大的孩子,就在意這個?” “姊姊,不一樣的,兄長前些年不在京中,姊姊們都出嫁了,父親漸漸老邁,我就是這個家里唯一能撐住的男子。”元宵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讓胭脂和王氏都笑了。 “果真這才是舅舅該說的話呢!”趙嫣偏著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胭脂和王氏都笑了,連胡澄都露出一絲笑。但愿,他的病,能夠慢慢好起來。 胭脂看著胡澄,心里這樣想,王氏已經(jīng)給胡澄掖一下被子,和女兒相視一笑。 王氏不肯假手她人,胭脂也只有在胡澄炕邊打個鋪陪著王氏,孩子們被鄒蒹葭帶下去睡了,胭脂才和王氏慢慢地說著別后的話。 “胭脂,你不該回京來。”王氏盡管十分惦記女兒,開口還是這樣說了一句。 “娘,不是您信上讓我回來的?”胭脂的話讓王氏十分驚訝:“我,我信上讓你回來?可是我給你寫的信,只和你說,你爹的病情很穩(wěn),讓你不用擔(dān)心。” 胭脂深吸一口氣,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明白這封信被人動了手腳,能做這樣事的人,整個京城都找不出來幾個。 “到底是二叔公,還是瓊花,還是……”胭脂的低語讓王氏握緊女兒的手:“胭脂,京中的那些傳言,大半是真的?” “娘,這里面的事情很復(fù)雜,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不過娘,既然他們非要我回京城來,我不會讓自己,成為牽制住趙鎮(zhèn)的人。”胭脂從沒想過,當(dāng)初和趙鎮(zhèn)說的話,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 王氏感覺到女兒身上傳來一種力量,這種力量讓王氏感到一陣安心,接著王氏就道:“胭脂,朝廷要殺人總要有個名頭,娘不會讓我的胭脂,受一點傷害。” 胭脂怎不知道王氏的話只是安慰自己,她什么都沒說。用這樣的手段,改掉送往麟州的信。不管是懲罰還是警告,都不過是他們在證明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擺布自己。 “以后送信的人,得換一個了。”胭脂閉上眼,模模糊糊地說。王氏拍著女兒,面上的憂色沒有消失,感覺就像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自己全家,掙脫不出來。不,就算被網(wǎng)住又如何?狗急能跳墻,魚死還能網(wǎng)破。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要護(hù)住女兒。 “沒想到除了素月的事,還有這么一件事。”次日胭脂見胡澄的病情還算平穩(wěn),胭脂也就回到趙家,見到永和長公主的時候,對永和長公主說了信被改掉的事。 永和長公主不由嘆息,胭脂只輕聲道:“我覺得,他們不會讓我回麟州了,想要用我,牽制住趙鎮(zhèn)。” “胭脂,我會護(hù)住你的,一定會。”永和長公主恍若發(fā)誓。胭脂對永和長公主勾唇一笑:“事情還沒到這個地步,公主,他們就是想要把事情做的面子上漂亮,不然的話,別說我這一條命,就算再多的命,也早沒了。” 永和長公主把胭脂的肩膀摟過來,胭脂靠在永和長公主懷里,從沒想過有一日,會這樣靠在永和長公主懷里感受溫暖。 “二嬸子,虧你想出這個主意,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我能不能瞧見我的曾孫們。”靜慈仙師笑吟吟地對符夫人說。盡管靜慈仙師口里說的,不用胭脂過去拜見,但胭脂帶了孩子們?nèi)ヒ婌o慈仙師時候,靜慈仙師還是十分高興。 等胭脂一走,靜慈仙師就把符夫人請來,笑吟吟地道謝。 “這是骨rou團(tuán)圓的好事,要我說,瓊花就是太顧及這點了,不然的話,早想出這個法子,孩子們早回京城了。”符夫人語氣還是這樣平靜,靜慈仙師嘆氣:“瓊花這孩子,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只是大郎一個人在麟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這是朝廷大事,不是我們這些婦人所能管的,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符夫人安慰著靜慈仙師,靜慈仙師又笑了:“是,到時他們合家團(tuán)圓,我啊,也沒什么別的事可想了。” 符夫人附和著想,室內(nèi)和樂融融。 “娘,這家里的人可真多。”趙嫣瞧著面前站成兩排的丫鬟,感到自己的頭都大了,為何要挑出這么多的人來? “嫣兒,這哪叫多?你是沒見過多的。”吳氏也來探望胭脂,正好遇到趙嫣在挑丫鬟,吳氏就來瞧瞧,趙嫣該怎么挑? “婆婆,為何我要挑丫鬟,以后她們都要服侍我?”趙嫣睜著大眼睛看著吳氏,奇怪地問。 “因為你是趙家女兒,而且汴京城內(nèi),這樣人家的排場都是這樣的。”吳氏摸摸侄孫女的頭,認(rèn)真解釋。六年過去,吳氏的兒女都已各自嫁娶,她都抱上孫子,哄小孩子這樣的事那叫一個得心應(yīng)手。 好吧。趙嫣的眉頭皺起,認(rèn)認(rèn)真真地瞧著,想著胭脂說過的話,要挑幾個好的,好陪伴自己。要是挑的不好,到時對自己就不好了。 “我沒想到你會讓嫣兒挑丫鬟呢。”吳氏話有所指,胭脂輕嘆一聲:“是啊,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樣,我真是……” “胭脂,我不知道事情有什么變化,但我記得的胭脂,是不會害怕這些的。”吳氏伸手握住胭脂的手,胭脂笑了:“是啊,不管有些什么,我都會承受。會面對,不會害怕。” 趙嫣看著這兩排站的整整齊齊的丫鬟,穿戴都是一樣的,連面上笑容都是一樣的,怎么瞧得出好壞呢?小小的趙嫣犯難了,不,在這之前,先問件重要的事。 “娘,以后是不是不能騎馬射箭了?”趙嫣的話讓吳氏笑了,胭脂也笑了:“不,當(dāng)然可以騎馬射箭。” 趙嫣點頭,手開始往丫鬟們身上點著:“這個,那個,還有這個,都給我。” 趙嫂子聽著趙嫣的吩咐,眼中閃出驚訝,小娘子到底是按照什么來挑的? “嫣兒,你是為什么挑這幾個?”胭脂等女兒挑完,就笑著問她。吳氏也問:“嫣兒,你是按什么挑的?” 畢竟這些丫鬟表面上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能經(jīng)過趙府調(diào)教丫鬟的嬤嬤,又被趙嫂子先選過一遍,不說百里挑一,也是十個里面選一個。 ☆、第203章 歡欣 ???“嗯,是這樣的,方才我問娘話的時候,我就看著這些人呢,看她們怎么動。”趙嫣歪著腦袋說完,又加上一句:“爹爹教的。” “哎呀,真是個小人精。”吳氏歡喜地把趙嫣抱在懷里,在她臉上親了親。趙嫣對著胭脂又調(diào)皮一笑。胭脂拍拍女兒的臉,什么都沒說。 “記住,這一定要交給圣人,我……”素月好容易從住的地方出來,尋到一個人就對他交代,那人領(lǐng)命而去。素月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富貴榮華,就在這一舉之間。 素月轉(zhuǎn)身,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后,此刻卻站了好幾個人,老衛(wèi)帶著幾個嬤嬤站在那。素月嚇了一跳,接著就跪下:“婆婆,我……” “什么都別說了,公主說,割掉她的舌頭,挑斷她的手筋,然后關(guān)起來,也算是饒她一條命。”老衛(wèi)冷冷地吩咐。 素月嚇的急忙上前扯住老衛(wèi):“婆婆,我也是為了,為了公主好,那畢竟是……” “是為了公主好還是為了你自己的榮華富貴,你自己心里清楚。”老衛(wèi)的聲調(diào)還是那么冷。素月再次感到絕望漫上。 “就算是為了公主好,在公主府內(nèi),只有公主的吩咐才是吩咐,公主的意思,不管是壞的好的,你可以勸,但你,沒有權(quán)力,替公主做決定。”老衛(wèi)的語氣冰冷的讓素月覺得自己被丟進(jìn)了雪地里。 “帶走吧。”老衛(wèi)往旁邊走了一步,幾個內(nèi)侍上前來把素月帶走,這是永和長公主從來沒下過的冷酷命令。這個命令,也意識著,公主畢竟是公主。 “不過是些廢話。”素月的信被送到趙瓊花那里,只得來趙瓊花這樣的評價,小內(nèi)侍低著頭:“圣人,那這個素月?” “讓她繼續(xù)待著吧,你取兩串錢去,就說,這是我賞她的。”趙瓊花沉聲吩咐,小內(nèi)侍退出。趙瓊花的眼里閃出不悅,素月不過是閑子,起不了多少作用。 就這樣的人,也值得巴巴地把東西往自己眼前送,笑話。 “你說,永和長公主處罰了一個侍女?”鄒蕓娘問身邊宮女,宮女道:“是,按說處罰一個侍女也是平常事,但永和長公主此次竟然命人割了那侍女的舌頭,挑斷手筋。人,算是廢了。” 這不像是永和長公主能做出的事,倒像是永寧長公主能做的,鄒蕓娘忍不住吸口冷氣,這侍女,到底怎樣惹惱了公主? “這是做給我瞧呢!”趙瓊花差不多同時知道,冷笑道。 “圣人,何不下詔呵斥?畢竟這樣做,太……”處罰下人,也是要分的,這樣做,真不如一刀殺了。而趙瓊花做為皇后,是可以下詔呵斥永和長公主過分的。 “呵斥?只怕她就等著呢。為了一個胡氏,值得嗎?”趙瓊花氣的胸口上下起伏。胡氏,你既然這次回來了,就別想著走。 “我記得我嫂嫂已經(jīng)回京好些日子了,去趙府下詔,就說,我很想念我的侄兒們。”趙瓊花唇邊又露出笑,這樣又如何?自己才是皇后,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宮中傳詔,讓娘子您帶著孩子們一起進(jìn)宮呢。”老衛(wèi)前來報信,語氣有些忐忑。 “遲早的事。婆婆,不用為我擔(dān)心。”胭脂安撫著老衛(wèi),老衛(wèi)看著胭脂:“如果,圣人說,讓小娘子留在宮中呢?畢竟小娘子玉雪可愛。” “她要先能留得住再說。”胭脂冷笑,除非趙瓊花能公然下旨?xì)⒘俗约骸?墒莿t天皇后能做的事,趙瓊花,絕對不敢。她要的是好名聲,是眾人的匍匐,而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衛(wèi)看著胭脂:“娘子,畢竟不一樣了。”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不會怕。”胭脂再次安撫老衛(wèi),她變了,自己也一樣變了。 “娘,這就是皇宮嗎?怎么感覺比麟州還大?”趙嫣在窗口看著,宮墻很長,長的好像走不到頭,而且宮墻也很高,比麟州的城墻還要高。 “meimei,你能不能別一說什么就拿麟州來比?”趙捷不耐煩地說。小兒子也在一邊點頭。胭脂拍拍兒女們的手:“捷兒不用囑咐。嫣兒,娘問你,若你姑姑問你,覺得這宮中很好,想不想留在宮里,你怎么回答?” “娘能不能留在宮里?娘不能,那我也不會,沒有娘的地方,可一點也不好玩。”只曉得玩,趙捷又瞪meimei一眼。 馬車已經(jīng)在宮門口停下,胭脂帶著孩子們走下車,內(nèi)侍已經(jīng)上前行禮:“圣人說,娘子遠(yuǎn)道而來,小郎們年紀(jì)還小,特地命備了肩輿,請娘子和小郎們坐著進(jìn)宮。” 胭脂沒有推辭,帶著孩子們上了肩輿,宮中看起來和原來沒有任何區(qū)別,內(nèi)侍宮人們走動時候還是那樣肅靜,整條宮道上,似乎只有他們一行人。 昭陽殿還是那樣高大,快到昭陽殿時,前面突然來了另一行人,內(nèi)侍忙讓胭脂這邊的肩輿停下,對胭脂道:“娘子,那是鄒貴妃帶著蘭臺公主。” 鄒貴妃,那就是鄒蕓娘了,胭脂帶著孩子們下了肩輿,給鄒蕓娘行禮。鄒蕓娘坐在肩輿之上,見胭脂跪地行禮,唇邊不由露出笑容,數(shù)年之前,前去趙府,連胭脂的面都見不到,而現(xiàn)在,胭脂要給自己跪地行禮。人生若此,怎不得意? 鄒蕓娘收起得意,對身邊的宮女吩咐一聲,宮女已經(jīng)上前扶起胭脂。胭脂站起身抬頭,正好和肩輿上的鄒蕓娘打了個對面。 胭脂能看到鄒蕓娘臉上的得意,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胭脂還是站的筆直,趙嫣好奇地抬頭看著鄒蕓娘,拉一下胭脂的袖子:“娘,這個姑姑好美。” “這是官家的鄒貴妃,不是你的姑姑。”胭脂對女兒解釋一句,內(nèi)侍已經(jīng)請他們重上肩輿,往昭陽殿去。 “胡氏遇到了鄒氏時候,神情如何?”趙瓊花聽著宮女稟告,還在追問細(xì)節(jié)。 “娘子還是和原來一樣。貴妃娘娘,難免有幾分得意。”宮女的話讓趙瓊花笑了:“鄒氏也不過如此,當(dāng)初趙家,是很看不起鄒蕓娘的。” 這樣的話宮女不敢接,只輕聲提醒:“娘子和小郎們,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趙瓊花慢慢揮手:“出去吧,也等的差不多了。” 胭脂知道趙瓊花會讓自己等,因此毫不在意,趙瓊花這些年,看起來是變化了,其實內(nèi)心,根本沒有變化。 “娘,姑姑什么時候出來?”趙嫣剛開始還能興致勃勃打量著這殿內(nèi)的擺設(shè),接著就失去興趣,晃著兩只腳問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