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圣人休煩惱,等過些年,趙都監就明白圣人的一片心了。”柴旭登基,鄒蕓娘做為東宮良娣被封為貴妃,鄒蕓娘成為貴妃后對待趙瓊花更為恭敬,此刻聽到趙瓊花這樣說,鄒蕓娘安慰著趙瓊花。 “我是真心為哥哥好的!”趙瓊花再次嘆氣,宮女已經走進:“圣人,蘭臺公主和吳王來了呢。”蘭臺公主就是鄒蕓娘所生的女兒。吳王就是柴昭。 趙瓊花面上已經露出笑,蘭臺公主蹦跳著走進來,撲進鄒蕓娘懷里:“jiejie你瞧,這發簪好看嗎?” 鄒蕓娘把蘭臺公主扶住:“還沒見過你母親呢!”蘭臺公主的小臉紅紅地,站起要給趙瓊花行禮,趙瓊花已經把蘭臺公主的手握住:“蘭臺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昭郎,你是在哪遇到你meimei的?” 柴昭已經八歲,不再是那個襁褓中的嬰兒,發束金冠,身著月白袍子,站在那如芝蘭玉樹一樣。聽到趙瓊花相問柴昭就道:“好教母親得知,孩兒正好遇到meimei在外面,就一起進來了。” “我是在那等哥哥的!”蘭臺公主靠在趙瓊花懷里,看著柴昭大眼一閃一閃。趙瓊花和鄒蕓娘都笑起來,趙瓊花仿佛已經忘了趙鎮的回話給她帶來的不愉快。 鄒蕓娘陪著趙瓊花說了會兒話,也就告辭離開,剛走到殿外,宮女就對她輕聲道:“娘娘,昨夜官家寵幸了一個宮女。” “這也是常事,算個什么?”鄒蕓娘明白自己的丈夫比起別的男人來,可以更名正言順好色,只說了這么一句。 “娘娘,不止如此,官家說,要封這位宮女為夫人呢!”宮女的聲音很小,宮人承恩,初只為紅霞帔,此刻竟越過紅霞帔成為夫人,只怕會成為新寵。 鄒蕓娘知道宮女在擔心什么,只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今日才進宮的?我們回去吧,想來那位夫人,等會兒就該去我們宮中了。” 宮女應是扶鄒蕓娘上轎,鄒蕓娘看向天邊,把懷里的女兒抱緊,數年宮廷生涯,什么失寵爭寵,早已不那么在意了。只要地位穩固,別說一個殊恩的夫人,就是再來一百個,又有什么可怕? 宋氏,你可真是想不通。鄒蕓娘想起那位在寺里清修的前太子妃,不由得意一笑,原本這一切的尊榮富貴,都是她的,只要她能忍,而不是把這一切拱手讓人,不過,也虧的她能讓人。比起來,趙瓊花這位主母,要聰明多了。 汴京城內的風是那樣溫柔,麟州的風卻很硬。胭脂帶著小翠把曬在外面的被子給收進來。小翠手里拿著個掃帚在上面拍沙:“娘子,以后還是別曬了,曬一回,就能倒出三斤沙子。” “你少用點力氣,這樣打毛都打沒了,等到冬日怎么蓋?”朱氏抱著衣衫進來,瞧見小翠像泄憤似地打,搶上前把掃帚拿過來,自己接著打。 胭 脂把朱氏放在那的衣服拿過來疊著,雖才進了七月,可這邊要冷起來那叫一個快,要在天冷之前把冬日衣被全都曬好,準備過冬。還有那些冬日的菜,來這邊日子久 了,胭脂也曉得要趁夏日把菜都曬成菜干,這樣冬日泡一泡,就能有菜吃。免得一到冬日,見不到一點綠色,吃的人口角都生瘡。 “爹爹回來了!”外面又傳來趙嫣快活的喊聲,朱氏往外瞧了眼才對胭脂道:“娘子,說起來小娘子也五歲了,這么年齡的小娘子,要在汴京,是該學著女工學著教養。” “我知道,可是自從來過那么一封信,我覺得,也許嫣兒會離我遠去,就不舍得約束她。”趙瓊花的那封信,讓胭脂清晰地意識到,也許某一天,趙嫣就會被用各種借口從自己身邊帶走,而自己這個母親,竟然不能維護住女兒。 這種感覺那樣的無力,胭脂皺眉,努力搖頭,不,女兒一定要在自己身邊,不能被帶走。縱然那個人現在高高在上,也不能。 “瞎想什么呢?我們的女兒,就該在我們身邊,誰也不能帶走。”趙鎮抱著女兒進門,身后趙捷牽著跌跌撞撞學走路的小兒子也跑進來。趙鎮聽到妻子這樣說,立即開口反對。 “對,娘,我只在您身邊,什么地方都不去。”趙嫣也點頭,接著趙嫣又搖頭:“不對,娘,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胭脂伸手捏下女兒的臉,把女兒從丈夫懷里接過:“我去哪你就去哪?別胡說了。等你長大出閣,那時就不能跟著娘了。” “出閣?”趙嫣的小腦袋偏了一下,趙捷已經擠上前:“娘,meimei為什么要出閣?不能我們一家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趙鎮,這兒子是像誰?怎么總問傻話?”胭脂故意取笑趙鎮,趙鎮咳嗽一聲:“肯定像你,你就愛瞎想。” 胭脂瞪趙鎮一眼,趙鎮把小兒子抱起來:“乖乖,爹爹告訴你,可不能像你哥哥和娘一樣,總瞎想。” 小兒子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只是拼命點頭。胭脂抱著女兒又笑了,自己真的是想多的,果然牽掛越多,想的也就越多。 “都監,趙推官來了,說有事尋您!”趙鎮的官沒升,但他身邊的人,倒沒停了升官。趙鎮聽得這話,也就往門外走。 趙捷緊緊跟上:“爹爹,我要跟你出去,要問趙伯伯,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你啊,就是貪玩!”趙鎮雖然口里抱怨兒子,但還是牽了兒子的手走出去。 趙樸等在前廳,瞧見趙鎮父子出來,對趙捷微微一笑就道:“都監,京中有消息,說最近局勢有些不穩,傳言,傳言……” 京中局勢竟然不穩?趙鎮的眉皺起,柴旭雖然無能,但有趙匡義輔佐,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京中最近傳言,說先帝并非病亡,而是有人效安樂韋后之事。”安樂韋后?趙鎮不由吸一口氣,但柴旭既能登基,當時知道實情的人一定全被滅了,怎會又有消息傳出? “爹爹,什么是安樂韋后?是不是唐朝故事?”趙捷好奇地問。 “是,就是唐朝故事,唐時,安樂公主在餅里下毒,毒死中宗。”趙樸微笑著對趙捷解釋。 “如果真這樣,楚王身后還有潘家,如果,朝中,定會十分不穩,只是不知道,到時鹿死誰手?”趙鎮飛快分析。 “若官家能勝,當然官家也更名正言順一些,那么對都監是有好處的,若不能,都監,您能不受趙家的榮耀,但是不能不受趙家的……” 牽連兩個字趙樸沒講出來,趙鎮已經點頭:“我知道,可是我竟無能為力,趙推官,我知道。” 這三個字,趙鎮說的無比艱難,但這三個字,說到最后,趙鎮眼中漸漸有了光,遠離汴京也有遠離汴京的好處,比如此刻,就算真局勢不穩,自己也能衛護住自己。 手中有兵,什么都不怕,朝廷,不會輕易對一個手中有兵的人動手。而趙鎮手中的兵,早不止麟州這一州的兵。 “圣人,楚王妃不肯應詔。”宮女前來回報,趙瓊花的眉微微一皺就道:“知道了,我二嬸婆,來了沒有?” “兩國夫人快要到了。”趙瓊花聽到這話,心里的焦灼稍微減輕了些,現在名分在柴旭這邊,外面的傳言盡管再猛,又能起什么作用? 楚王,你們夫妻真想要謀反?受萬世唾棄嗎?趙瓊花閉上眼,宮女已經輕聲提醒:“圣人,符夫人到了。” 趙瓊花猛地睜開眼,看向符夫人,符夫人正要行禮,趙瓊花已經把她扶起:“二嬸婆休要如此客氣,此刻,我……” “圣人擔心些什么呢?不過是些市井傳聞罷了。況且楚王也不是那樣的人。”符夫人溫柔安慰,趙瓊花覺得自己心里的焦灼一點都沒有了,是的,此刻,自己才是皇后。 不過,符夫人的眉頭又皺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想要官家他們手足相殘,放出這樣的流言呢?” 若找到了,這個人,必要將他亂棍打死,才能滅了自己心頭之恨,趙瓊花恨恨地想,沒看到身邊的符夫人露出滿意笑容。 “我沒想到,將到晚年,竟然還能遇到這樣的事。”永和長公主看著坐在自己面對的永寧長公主,輕聲說到。 “meimei,我知道這件事,你也不好受,可是若是真的,難道就容這等不肖子孫,坐在皇位上?”永寧長公主的脾氣還是沒有變,見永和長公主神色不動,永寧長公主勸說meimei。 ☆、第199章 威嚴 “姊姊,你我都是柴家,嫁出去的女兒了,況且你我都將老,又去想什么別的?”永和長公主的回答,當然不如永寧長公主的意,她冷笑看向永和長公主: “我知道,你是趙家的主母,算來圣人,不,趙瓊花還要喊你一聲母親,當然是維持現狀不變,可那是我們的兄長,是對我們無限疼愛的兄長。他死的那樣不明不 白,你的心難道不疼嗎?” “證據呢?姊姊,證據呢?就算外面有那么多的傳言,傳言旭郎在餅里下毒,毒死了兄長,并在事后滅口御醫,可是姊姊,沒有證據啊!” 永寧長公主的下巴微微一抬:“空xue來風,事必有因。meimei,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旭郎,必要給個交代出來。” 永和長公主垂下眼,沒有接永寧長公主的話,永寧長公主大怒:“罷了,你還是那樣懦弱。我去尋別人商量。” 永寧長公主拂袖而去,永和長公主并沒起身相送,只是看著面前那兩杯茶湯,等到這兩杯茶都不冒出熱氣,永和長公主才輕聲嘆息。 “公主,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趙德昭走進來,坐在妻子面前。永和長公主淡淡一笑:“是啊,可是我不知道,該做什么。” “那就什么都別想,什么都別做。”趙德昭握住妻子的手,永和長公主想露出安心的笑,但怎么都露不出來,什么都別想,什么都別做,怎么可能?現在朝中,只怕早已亂成一團。 “太尉,到底是誰?竟敢放出這樣的流言?”柴旭現在強做鎮靜,問面前的趙匡義。趙匡義只微微一笑:“官家,何必去管誰放出的流言,只要楚王和韓王相信,這件事,就無法善了。” 趙匡義的話,又勾起柴旭對兩個弟弟的嫉妒,即便現在登上帝位,即便現在看起來,什么事都在掌握之中,可是柴旭還是知道,這個位置是怎么來的。趙匡義看著柴旭,這個孩子,太了解了,幾乎是他一想到什么,就能明白。 “公主您不能進去!”宮女阻攔著永寧長公主,永寧長公主推開宮女:“怎么,我是官家的姑母,竟不能見他?” “永寧長公主,還真是那個被寵壞的,什么都不管不顧的性子。我聽說,永寧長公主剛從楚王府出來。”趙匡義的語氣平靜,柴旭已經深吸一口氣,對外面道:“讓姑母進來吧。” 永寧長公主整理一下衣衫,都沒看宮女一眼就走進里面。 “姑母,我和太尉正在商量事情,姑母究竟為了什么,想要面見?”柴旭看見永寧長公主走進之后,并沒對自己行禮,眉頭微皺的問。 “太尉可否回避?”永寧長公主并沒回答柴旭,而是要求趙匡義。 “臣該當回避!”該做禮節的時候,趙匡義從不會做的少了一分,給永寧長公主和柴旭分別行禮后趙匡義就退了出去。 “太尉是肱骨大臣,姑母您雖輩分高,可也不過是命婦一流,姑母您怎能如此不客氣?”柴旭的話里已經帶上訓斥。 “無禮?旭郎,真因如此,我才請太尉回避。旭郎,外面的那些風言風語,到底為的什么?”永寧長公主單刀直入。 柴旭強壓住心中怒火:“姑母這話問的奇怪,這樣的事,純粹是人嫉妒。” “嫉妒?旭郎,你當我是什么事都沒經過的孩子?你現在是天子,是一國之君,誰會……” “姑母也知道我此刻是天子,是一國之君?那姑母此刻來質問我,又為的什么?”柴旭挑眉看向永寧長公主。 爹爹的死,不過是某味藥重了,并不是自己的錯,不是。這是趙匡義在事后和柴旭講的話,多加了一點點附子,放在藥里,讓病人高燒而死。 這是御醫的錯,全是御醫的錯,自己已經幫爹爹報仇了。柴旭心中的想法永寧長公主當然不知道,她只是看著自己這個侄兒:“官家想對我用天子之威嗎?” “姑母若待我如侄兒,我自然不會對姑母用天子之威,若姑母執意如此,那我……”柴旭頓一頓:“朕,該追究這件事。” 永寧長公主后退一步:“你,你要追究什么?” “我現在很懷疑,姑母你和韓王楚王都走的很近,而且大家都知道,楚王妃是姑父的侄女。有一個王妃侄女很好,但若能有一個皇后侄女,豈不更加錦上添花?姑母,也許朕的名聲就是這樣,被你們在外敗壞的。” “胡說,我敗壞你名聲做什么?”永寧長公主的下巴抬起。 “這我就不知道了!”柴旭說完這句,突地叫聲來人,門被從外推開,內侍走進。柴旭指著永寧長公主對內侍道:“把永寧長公主請下去,問問她到底為什么,要在背后壞我名聲。” 內侍應是,但并不敢動,柴旭冷笑:“原來連這宮中內侍,都害怕永寧長公主您。給我拉下去。” 拉永寧長公主不敢,但拉內侍下去的膽子還是有的。柴旭又重復一遍命令,讓把永寧長公主請下去。 永寧長公主看著柴旭,滿面不可思議:“旭郎,你……” “朕是天子!”柴旭冷冷重復,面上已經有冰冷之色。 內侍們這次不敢像前一個內侍那樣,上前把永寧長公主拉住,永寧長公主拼命掙扎:“你們敢,我是先帝御封的長公主,世宗冊封的公主,你們誰敢動……” “姑母忘了,能封,當然也能褫奪!”柴旭的眼神更加冰冷,永寧長公主已經被內侍拉下去。 柴旭的手重重按在桌案上,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親人,憑什么,要對自己指手畫腳?褫奪,褫奪,把他們的封號全都褫奪了,看誰還敢違抗自己?柴旭的眼中閃出憤怒的光。 “旭郎說永寧是放謠言的人?”潘太后自從柴旭登基,感到日子前所未有的舒心,每日只在那里含飴弄孫,至于外面的流言,潘太后也知道,但她并沒放在心上,這些事,總有人去查的。 此刻聽到永和長公主的話,潘太后大為驚訝。 永和長公主聽到永寧長公主出事的消息,這個姊姊對她也多有照顧。進宮來并沒直接去求見柴旭,而是來見潘皇后,這一路上已經把該怎么說想的清清楚楚。 此刻潘皇后相問,永和長公主就輕聲道:“確實如此。嫂嫂,這件事,按說我們一家子,該在一起,全不理會謠言才是。旭郎這樣做,倒是中了計了。” 潘太后點頭:“你說的是,要知道,旭郎這個孩子,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柳妃等人,為了,罷了,這也是原來的話,我不去說。好容易登了基,我以為她們已經放手了,誰知還不甘心。” 潘太后母子真不虧是母子,一個誣陷永寧長公主,另一個就想到當初的情敵身上。當然這些內情,永和長公主并不知道,永和長公主只道:“就是如此說,您說,我們一家,不該好好過日子,永寧姊姊的脾氣,我最曉得,聽風就是雨。” “她當初和柳妃要好著呢,還把駙馬的侄女許給柳妃做兒媳婦呢。”潘太后又要來刺幾句,永和長公主聽著潘太后潑當日的老醋,眉頭微微一皺,但面上很快露出笑容:“那是昔日的事了。再說駙馬侄女嫁做王妃,也是平常事。” “我只是在想,若是柳妃不甘心,再加上楚王在旁攛掇,這件事不是不可能。”潘太后想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永和長公主聽到此處還不明白,要把永寧長公主放出來,只怕柳妃母子,就會被扣上這個帽子。這些事,怎么這樣千頭萬緒? 潘太后出了一會兒神才對永和長公主道:“我曉得,你從小就是個希望一家子和和氣氣的,不然也不會進宮求情。罷了,這件事,我去尋旭郎說,到時,定不辜負你的心。” 永和長公主站起身,該行禮謝恩的,但永和長公主說不出來,只是沉默行禮。潘太后也就讓永和長公主退下。 永和長公主走出寧壽殿,此刻已是傍晚,一輪殘陽掛在西邊,永和長公主看著這輪殘陽,只覺得滿眼是血,晃了晃竟然倒下。 侍女們急忙上前相扶,也有人跑去稟告潘太后,潘太后命賜車駕送永和長公主出宮。永和長公主出宮到府時候,趙瓊花賜下的藥材也到了。 永和長公主看著這堆藥材,長嘆一聲,這一生,只不過想平靜地過日子,怎么就不能做到了? 趙德昭走進來,用手握住妻子的肩,永和長公主靠在丈夫肩上,好在,還能有片刻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