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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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膺笑了笑,“我不過是賭運氣,如果陛下當真不在乎,也可以賭一賭。” 賭 一賭,他怎么能夠賭?他知道,不管孫膺能否逃脫,秾華在他劍下都活不成。他一面計較,一面與他周旋,“朕不愛受人脅迫,孫將軍正值壯年,難道甘心就此赴死 么?朕在圍城之時便對孫將軍很敬佩,鉞軍三攻不下建安,全因有孫將軍鎮守。朕惜才愛才,孫將軍若是愿意投誠,朕必不會虧待將軍。將軍的顧忌朕知道,朕即刻 向外散布將軍死訊,將軍家人必定無虞。待天下大定,再設法接將軍家人入鉞,將軍意下如何?” 他善于擊人軟肋,孫膺竟被他說得有點心動。但他知道不可行,周圍有眼睛,不知在何處盯著他,他只有扣住李后才有活路。殷重元嘴上不在乎,字里行間卻透出急切來。若不是這個女人對他很重要,以他的性格,何必同他廢話? 他的劍鋒又抵近了一分,“在下的家人,不勞陛下費心。陛下只需讓我出城,李皇后自然毫發無損交還陛下。” 他望著她的臉,不置可否。近在眼前卻不能相擁,比不見更加令他五內俱焚。他看了崔竹筳一眼,開始估量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果強攻,是否可行?速度上來說,如果突襲孫膺,就來不及應對崔竹筳。還有一種可能,三丈距離不能在彈指間越過,皇后會命懸一線。 他心里掙扎得劇烈,孫膺挾持她退到了女墻邊緣,稍有閃失便會墜下高墻,他必須想辦法確保萬無一失。 他暗暗在指尖運了力,頷首道好,“如果將軍執意如此,那便依將軍的意思辦。”回手道,“讓開。”只是最后那個字剛出口,一枚銅錢便向孫膺面門疾射過去。 孫膺大驚,下意識揚劍一擋,叮地一聲驟響,正打在了距離劍柄兩分遠的地方。那銅錢蓄勢極強,他被震得虎口發麻。然而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武將,深知道戰場上丟劍必丟命的道理,手上不過一晃,挽個劍花便向李后揮去。 今上足尖一點騰身而起,另一個人比他更快,反手抓住劍身,順勢一推,將秾華推了出去。 女墻凹型的垛口只及人腰部,要攔阻下墜的身體,攔不住。孫膺氣急敗壞,強行把劍從崔竹筳手里抽出來,齊根切斷了他四指。秾華踉蹌兩步落進今上懷里,回身看,驚惶大叫先生,可他卻是笑著的。他說保重,然后身影輕如鵝毛,帶著孫膺,墜向了漆黑的墻根。 天上風雪大盛,鋪天蓋地的白,翻卷轉騰,一去千里。 ☆、第84章 第一次被她所傷,第二次因她而死,她良心難安,睡夢里都在喚先生。 猶記得青階旁銀燭下,先生執書而笑的樣子。倏忽十年,十年之后物是人非,很多人來了又去了,最后只剩她自己。 身體像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樹葉,沒有方向。身上好冷,建安好冷,她縮起腳,感覺半邊身體是冰涼的。腰腹有觸摸不到的痛,她洇洇落淚,總有一種恐慌,醒來的時候孩子恐怕已經離開了,像崔先生一樣。 隱約有溫暖的手撫摸她的臉,她睜開眼睛,燭火迷人眼,有短暫的一陣失明。外面靜下來了,對比先前的惶惶不安,現在是死一樣的沉寂。她看清面前人的臉,輕輕叫了聲官家。 他點點頭,不說話。伏下身子,把臉埋在她頸窩里,開始綿綿的顫抖和哽咽。她抬起手撫摩他的背,雕梁畫棟在淚水里扭曲變形。她知道他傷心,說不清的傷心。即便找到她了,在一起了,還是擺脫不了這種可怕的情緒。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他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我經不住再來一次了,所以不要再離開我。” 他 來吻她,眼淚流進嘴角,甜蜜里依然有苦澀的味道。她失蹤后他努力壓抑,努力振作,只有背著人的時候才敢蹲下身抱一抱自己。現在她回來了,就像水囊被扎了個 洞,所有的委屈和隱忍狠狠傾瀉而出,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他捧住她的臉,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哽住了,說不出來,只有一再地親吻她。 他的吻密密地,幾乎阻斷她的呼吸,可是她情愿沉溺,希望多點,再多一點。他只差將她拆吃入腹了,過了很久才聽見他咻咻地喘息,枕在她胸房上,一遍遍地重復,“我好想你。” 先前是在漂泊,仿佛無家可歸。直到他來了,她才可以好好地放松下來。她依賴他,有他在,她就擁有整個世界。她的聲音很輕很細,不停地叫官家,她叫一聲,他便答應一聲,然后抬起眼同她相視,有種心心相印的歡樂。 她說:“醫官為我請過脈么?” “綏宮里的太醫早跑得沒了影子,我命錄景傳隨軍大夫去了,不久就會到。”他說起這個就顯得憂心忡忡,“你忽然暈倒,把我嚇壞了。可是因為受了驚,還是累著了?” 他還不知道,她慢慢牽起他的手,壓在她的小腹上,“這里有個小得意。” 他愣了下,“什么?” 她含淚笑著告訴他,“官家有皇嗣了,我想他應該還在。” 他一時回不過神來,可是聽清后,他的樣子簡直有點傻。站起來,搓著手在床前沒頭蒼蠅似的來回踱步,“啊,有了一個小得意……小得意……朕有兒子了!”然后撲過來,照準了她的臉狠狠親了一口,“我的兒子……”把手覆在她肚子上,“在里面,我們的兒子!” 她從沒見過他這么高興過,原來他的笑容是可以感染人的。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暫時不敢肯定是兒子還是女兒,如果是個女兒怎么辦?” 他說也好,“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歡。是兒子就封太子,是女兒就封國公主,將這建安作為她的封地,讓她食邑九萬戶。”他高興得揉她的臉,“你說好不好?好不好?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朕鐘愛特異,要給他最好的。” 他疼愛孩子當然好,不因她走失了一段時間對她有所懷疑,她心里滿是對他的感激。可是要將建安作為封地賞給孩子,便讓她想起她的母親和弟弟來。她牽住了他的手,“官家,我孃孃和高斐呢?” 他說:“綏國才剛攻克,有好多事要料理。暫且將他們關在選德殿里,你放心,他們的安全是無虞的。” 她松了口氣,“不會難為他們,是么?” 他 說不會,“瞧著你的臉面,也不能將他們如何。我曾答應過你,他們手上雖無權,但富貴榮華短不了。你現在要cao心的不是他們,是自己的身體和孩子。”他把前額 抵在她額上,笑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這是雙喜臨門,鉞國已經是中原霸主了,加上你又有了身孕,如今我是無所求了。” 她偎進他懷里,長長嘆了口氣,“官家,崔先生呢?你可派人去找他?”說著又哭起來,“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跌下胭脂廊的,否則死的應該是我。” 提 起崔竹筳,真是個難以琢磨的人。說他好,他心狠手辣,做事全然不顧情義。說他壞,他在緊要關頭所做的選擇,又有種舍身成仁的壯烈氣概。他是真的愛著皇后, 否則孫膺被擊中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把她奪過去,可他沒有。人在那么短的時間里來不及思考,取舍都是出自本能。他的本能是保護她,所以寧愿與孫膺同 歸于盡,也要讓她繼續活下去。 他有些悵然,“已經派人找過一遍了,胭脂廊下就是通渠,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九死一生。孫膺的尸首找見了,崔竹筳的卻沒有。眼下正是漲潮的時候,也許在水底也說不定。先命人拿漁網攔截,待通渠水退后,再下河翻找。” 她怔怔坐在那里,臉色灰敗,“他必定是活不成了,先前身上有傷,這么冷的天落進水里,還被孫膺斬斷了手指……”她掩面哀哭,“崔先生可憐,我現在覺得很對不起他。” 他攬她入懷,在她背上輕拍,“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他有貪念,覬覦原本不屬于他的東西。如果他沒有來劫你,怎么會落得這樣下場?萬事有因才有果,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來收拾殘局本就應當。事情過去了便不要再想了,待找到他的尸首,厚葬他就是了。” 這段時間看到了太多的生死,一條人命,那么輕易就消失了。她用力抱住他的腰,“官家,你要好好的,我害怕看見身邊的人離開,我要官家活得比我更長久。” 他們這里喁喁低語,前殿錄景帶著醫官過來,站在簾子前看她一眼,臉上帶著笑,“圣人,醫官來與圣人請脈。” 她向錄景點了點頭,“錄都知,這段時間辛苦你。” 錄景的笑容里帶著心酸的味道,“圣人別這么說,無論如何圣人回來了,官家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臣也跟著高興。”一壁說,一壁引醫官上前。 醫官跪在腳踏上,取迎枕墊于她腕下,歪著脖子只顧細診,半晌才收回手來。 今上焦急,問:“皇后身上如何?” 醫官吮唇忖了忖,“圣人脈象往來流利,按之如走珠,是為孕脈。然滑而無力,似乎又有氣血虛弱的癥狀。陛下稍安勿躁,臣問圣人幾句話。”轉頭揖手,“圣人近來可有頭暈目眩,小腹冷痛之感?” 秾華點頭,“今晚入夜起開始綿綿作痛,有時痛得直不起腰來。” 醫官啊了聲,“應當是胞脈失養所致,臣開一劑藥,圣人且服兩日。兩日后換方子,再服七日,應當就無大礙了。” 他聽得提心吊膽,直到最后一句才松懈下來。又問:“斷得出男女么?” 醫官長了對八字眉,看人的時候眉梢耷拉,總是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聞言呵下腰道:“皇嗣還太小,暫且看不出男女,要再過兩月方有端倪。不過看也只看個大概,不敢斷定。” 他惘惘的,“那何時生?” 醫 官眨了眨眼,看來這位雄才偉略的君王對于這方面沒什么經驗,要算生產的時間,得從受孕的時候開始算起,他不大好問,只能提供個大致的時間,便道:“照脈象 看,皇嗣還未及兩個月。老話說十月懷胎,其實通常九個月便已經足月了,從坐胎那日起,陛下與圣人可以算一算。”說著拱手卻行,跟隨錄景退到殿外去了。 這可難倒了兩個人,今上坐在床沿算了半天,“從坐胎那日算起,坐胎是哪一日?” 皇后一臉茫然,“就是圓房那日。” 他擰起了眉,“第一天就懷上了么?還是后來的某一天?” 于是又開始追問什么時候發現的,往前推算一個月,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算來算去,反正生在七月里,正是菡萏滿湖的時候啊!今上很高興,“一定是個詩情畫意的孩子,有爹爹的文韜武略,又兼具孃孃的聰慧賢德。” 她聽了發笑,“你這是在夸自己么?” 他在她頰上親了下,“連同你也一道夸了。”回身看殿外,月色淺淡,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他才發現自己經過這一夜的動蕩,實在筋疲力盡了。遂脫了袍子搭在一旁,在她外側躺了下來,“很累,抱著妻兒睡一會兒。” 她枕在他臂上,鼻子隱隱發酸,“郎君……” 他嗯了聲,“怎么了?” 她看他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摩挲,他的唇角微微仰起,將她的手指叼在嘴里,牙齒輕嚙了下,有種酥麻的鈍痛。 “我想你。”她說,“每天都想你,想得發瘋。” 他睜開眼,眼眸沉沉,將她摟得更緊一些,“待社稷大定,回到汴梁我就下詔,恢復你的后位。日后事忙,如果我力不從心,你就用你的權力保護自己。我把心都給了你,不能贈你更多了,讓你成為大鉞最尊貴的人,是我最后能為你做的。” 他愛她,已經傾其所有。可是她有些不確定,擔心他有心事埋在肚子里,將來變成個壞疽,會腐蝕骨rou。倒不如現在拿出來說清楚,以后便好好的,心無芥蒂。 “我同崔先生單獨在一起二十來天,你不擔心么?”她哀凄望著他,“你有沒有懷疑過我?” 他 蒙蒙瞥她一眼,“懷疑你什么?懷疑你對我的心?還是懷疑你對愛情的忠貞?”他把手指插進發里,纏綿地捋,打量她的眼神簡直和爹爹一樣。他說,“我了解 你,你坦蕩,不會藏污納垢。崔竹筳雖然不擇手段,但他對你是真心的。就像我從來不會逼迫你做任何不喜歡做的事一樣,他若是強迫你,就不會答應帶你來建安。 所以你用不著擔心,也不用害怕以后朝中眾臣拿這件事做文章。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許他們議論。” 世人都說他無情,其實不是,對她來說,他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人。她貼緊他,“官家……” 他的手覆在她背上,慢慢挪下去,人在半醒半睡之間,昏沉沉的,很舒服。手指鉆進她的小衣,在那三寸肌膚上撫觸,漸漸呼吸有些沉重,二十多天未見,身體有他自己的主張。 他尋她的唇,緊緊扣住她,把她壓向自己。還算忌諱,知道與她的小腹保持距離。她的手竄進他的中衣,在他腹肌上輕撫,一道一道的棱,玩得饒有興趣。他被她勾得火起,貼著她輕聲耳語,“現在可以同房么?我有點忍不住了。” 他牽她的手往下,覆在那一處,她明白過來,面紅耳赤,“孩子還太小……”言罷溫柔撫慰他。 他按住她的手輕輕抽氣,“不是小才好么,身子笨重就不方便了。” 才說完,聽見隔簾傳來錄景的聲音,“官家,圣人該吃藥了。” 他懊惱地松開她,提起被子將她蒙了起來。 錄 景把藥碗放在床前的矮柜上,并沒有立刻就走,略站了一下,臉上有些尷尬,“適才醫官想起來,有件事未回稟官家……醫官說,皇嗣月令尚小,且圣人動了胎氣, 現在不宜行房。稍有閃失怕傷了皇嗣,要請官家暫且按捺些。等過了三個月,就可以適量……那時候便沒有妨礙了。” 今上臉都綠了,還要強作鎮定,“這種事何須他吩咐!”煩躁地擺了擺手,“去吧。” 錄景弓腰退出去,他坐在那里嘆了口氣,方掀開被子喚她吃藥。 她坐起身,他把碗端過來,貼在她唇上喂她。她想起剛才的事便覺得可笑,又怕他難堪,便自己接過碗,把藥飲盡了。 他伺候她漱口,頗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一個月……” “什么一個月?” 他訕訕的,不好明說,調轉了話題道:“一個月內將綏國的事都料理妥當,大軍休整半年籌備糧草,然后發兵攻打烏戎。” 烏戎雖然斂其鋒芒,但暗地里動了那么多手腳,他這里每筆賬都記著,早就恨得牙癢了。先前是時候未到,現在綏國已經吞并,接下去便輪到烏戎了。 男 人的宏圖偉業秾華不想參與,但是對于烏戎,也確實是恨之入骨。若沒有靖帝的那些手段,崔先生應該是個極普通的文人吧!不必被迫隱姓埋名當細作,才情縱橫, 或入仕,或徜徉于山水,命運絕不是現在這樣的。靖帝做了那么多,究竟得到些什么?不知貴妃對她那個爹爹有沒有恨,同樣都是做父親的,為什么區別會這么大 呢! 她倚在他肩頭問:“官家打算什么時候回汴梁?” 他說:“逗留三五日便要回去,暫命右仆射鎮守,建安改稱都護府,京師仍舊在汴梁。這里只能做陪都,不適合做京畿,臨江海太近,富庶有余,強硬不足。在這里做皇帝安逸,安逸則生惰,會被人魚rou。” 她倒是無可無不可,緩聲道:“臨走前我想去爹爹墳上祭拜,你同我一道去好么?” 他道好,“我要去謝謝他老人家,替我養了位這么好的皇后。其實我也算為你爹爹報仇了,崇帝霸占你母親,你爹爹無力反抗,我這個做郎子的代勞了。十六年后替他出了惡氣,岳丈大人必定很欣慰。” 她白了他一眼,“我爹爹是善性人,不愿意動兵戈,也不愿意建安血流成河。”頓下來想起了什么,轉頭問他,“除夕那晚我被兩個尚宮關押進了永巷,她們曾說有人頂替我,你與那個娘子……” 他立刻說沒有,“我雖喝得有些多,但是還沒到爛醉的地步。常親近的人,用不著看,憑感覺就能分辨出來。” 她抱著他的胳膊搖了搖,“是禁中哪位娘子?” 他有些猶豫,“說出來你別不高興……是貴妃。可是我敢起誓,絕對沒有動她分毫,你可信我?” 她咬唇望著他,極慢地露出笑容來,“我信你。” ☆、第85章 通渠的打撈沒有停止,直到第三天正午方找到崔竹筳的尸首。據說是被河底水草縛住了,潮漲潮退都無法浮出水面。 秾華得知后 哭不可遏,終究不是無情的人,以前雖有恨,但更多的記憶是有關他的好。她喚來錄景,“我不能親自為先生送行,勞煩你走一趟,將那四根斷指送還他。我聽說人 走要有全尸,否則沒法轉世投胎。”說著退下腕上一對赤金還珠鐲子,“陪葬器皿你替我辦好,另加這個,放在先生棺槨里,以表我的哀思。” 錄景道是,躬腰將鐲子托在掌心。見她愁容滿面,小心勸慰道:“圣人切莫憂傷過甚,肚子里的皇嗣要緊。您對崔先生算是仁至義盡了,先生若泉下有知,必定也感念圣人的好。” 她聽了這話才勉力笑了笑,又問:“墓碑可命人雕刻了?我只知道他叫崔竹筳,其實他應該有本名的吧,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