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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禁庭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心里刀絞似的,再枯等下去會發(fā)瘋。他站起身踱到檐下,看云翳之中 旭日東升,新的一天,新的開始,但是他的希望在哪里?回想大婚后的三個月,從忌憚到相愛,即便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也可以化解于無形。他還記得第一次 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一幀一幀從眼前滑過,那么美好??墒乾F(xiàn)在她人在哪里?安不安全?

    他不知自己從何時起變得那么脆弱 了,遇見她之前他的世界是單一的,喜怒哀樂很少,因為沒有動情的需要。后來逐漸懂得,開始品味,最近愈發(fā)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他想她,想到無法呼吸。立在檐 下望門而哭,此刻不是帝王,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走失了愛妻的可憐男人。他傷心絕望到近乎奔潰,可是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這里等消息,別無他法。

    相處日深,愛之愈甚。他不信佛,卻從這刻開始祈求,但愿她安好,否則江山落進掌中又有什么用?誰與他并肩分享?

    錄景一直在旁侍立,看他坐立不安,也不知如何勸解他。這次與上次又不同,上次因皇后是逃脫的,官家心里自有一份怨恨在,怨恨著,反而可以支撐。這次呢,正恩愛的時候憑空消失了,任誰也受不了這個打擊。

    可是一直這樣不行,身體會垮的。他掖著袖子上前,“官家,回殿里去吧,外面冷。趙指揮并金吾將軍已經(jīng)多方部署了,就算一直追到天邊,也會將圣人找回來的。”

    話 雖這樣說,心里不是沒有隱憂?;畈灰娙?,死不見尸,像一滴水落進了海里,要尋回來有點難度。不過現(xiàn)在沒有消息,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就怕說找到了,人在某 個河灣里,或在某個深井里,那才是最恐怖的?;屎笫й櫟浆F(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四十人,如果遭遇不測,恐怕當真要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了。

    “官家……”他見今上沒有反應,試探著又喚了一聲,“臣給官家弄碗梗米粥吧,官家吃些東西,才好有力氣繼續(xù)等?!?/br>
    他慢慢搖頭,“錄景,你說皇后現(xiàn)在在哪里?”

    錄景答不上來,垂著兩手說不知道,“也許像上次那樣還在城里,也許已經(jīng)趁著夜色離開汴梁了……官家,臣命人去司天監(jiān)請?zhí)狳c占一卦可好?說不定能推算出圣人在哪個方向?!?/br>
    司天監(jiān)管天文和推算歷法,占卜只能算不務正業(yè)。以往他不太贊同測陰陽八字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是走投無路了,什么都愿意試一試,便頷首應了。

    錄景忙招人去禮部傳話,準不準先不論,就是給官家一點精神上的安慰,再這么下去怕他扛不住。

    他依舊負手望著宮門,茫然問:“皇后現(xiàn)在是否無虞?”

    錄 景絞盡腦汁道:“臣覺得最壞不過被其他兩國的人擄走,但圣人的安全官家可以放心。圣人畢竟與郭太后是母女,如果綏國想通過圣人與官家做交易,必定會善待圣 人。至于烏戎,他們忌憚官家,更怕觸怒官家。若真要對圣人不利,也用不著煞費苦心把人弄出去了,畢竟人質(zhì)活著才有用處?!?/br>
    他長長嘆了口氣,“貴妃那里可有消息?”

    錄景道:“臣也正想同官家說這個,貴妃進了殿前司只顧哭,威逼利誘全不管用,看來當真是不知情。眼下正值大軍攻城前夕,官家是否再作考慮?還沒有證據(jù)證明圣人是被烏戎劫走,暫且別與貴妃撕破臉皮為好。”

    他蹙眉忖了忖,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若皇后真在烏戎人手里,逼得他們走了極端,那皇后就危險了。

    “把貴妃放回宜圣閣吧,近來她行動受限制,要與外界接觸不容易,也許不是她?!?/br>
    他說完了,轉身回殿中去,那身影寂寥,看得人唏噓。

    窗外的日光偏過來,照在他身旁的坐墊上。他把手伸進了光帶里,只感覺到隱約的一點熱量。即便亮得耀眼,也還是不夠溫暖。

    派往司天監(jiān)問卦的黃門回來了,站在檻外回話,“沈提點以六爻納甲法取時定局,讓小的轉呈官家:飛盤按先天奇門,坎宮用神宮,癸加丁,且六合親人在天盤,九天行走在地盤,滿盤反吟,人走稍遠,丁落于離……”

    錄景怒目瞪他,“用不著全背下來,只說人在哪個方向。”

    那小黃們縮脖道是,“沈提點說,應往南方去尋。”

    南方南方,正是綏國的方向。

    可是秾華不知道身在何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躺在一間草房子里,頂上的茅草年久失修,有破碎的光柱照進來,照在她臉上。她閉了眼,轉過頭去,避開了那道光。

    這 里不是永巷,想了很久,腦子里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只記得那時被關在斗室里,恐懼異常。她試圖逃出去,但門經(jīng)過加固,撼不動半分。最后放棄了,隔了會兒聽 見有動靜,門忽然打開了。她以為官家及時趕到,匆匆迎了上去??墒莵砣四靡环浇頇蔽孀×怂目诒牵魂嚂炑?,接下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心里咚咚地跳起來,檢查了衣裙,所幸一切完好。但這又是哪里?她側耳細聽,有淙淙的水聲。勉強撐起身,挨到窗戶底下查看,并不見外面有人看守。茅草屋搭在河邊上,不遠處有一架水車艱難地轉動著,攪得河水嘩嘩作響。

    她 有些鬧不清了,什么人這么神通廣大,能把她從宮里劫出來?看樣子沒有同伙,大概不是綏國和烏戎的勢力。她心里沒底,反正抱定了一個宗旨,若她活著會威脅到 官家,那么她就去死,絕不因此拖累他。不過目下最好是想辦法離開這里,既然無人看守,要逃脫應該不會太難。她甚至覺得對方可能是誤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把她丟 棄在這里。如果是這樣,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她拍拍裙裾站起來,正想往外走,那姑且稱作是門的草垛子被搬開了。外面站著個人,穿著襕衫,身量頗高。因背光而立,五官掩在暗處,只看見一個清瘦的輪廓。

    她吃了一驚,不知道來者何人,立在那里進退不得。那人卻沒有挪動,只道:“你醒了?醒了就上路吧,再耽擱下去,禁軍就要追來了?!?/br>
    他是極隨意的語氣,秾華聽來卻如遭電擊,駭然退后兩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第77章

    “用不著這么驚訝。”他走進來,輕輕一笑,“這世上有很多事難以預料,我曾教過你,遇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親手做下的事,也不能篤定毫無差池?!?/br>
    她驚惶往后縮,一直縮到了墻根,“你沒有死?為什么沒有死?”

    “你那么希望我死么?”他居高臨下看著她,“我們之間的恩怨,上次那一簪就應該已經(jīng)了結了。從今日起,我們重新開始?!?/br>
    她嚇得手足冰冷,仿佛墮進一個夢魘里,怎么也醒不過來。

    是崔竹筳,那天明明已經(jīng)殺了他,為什么他還活著?當時的確覺得事情進行得太順利,可是發(fā)生便發(fā)生了,也許是她運氣好,也許是得了乳娘保佑,總之她為春渥報仇了。可是今天他又出現(xiàn)了,帶著一貫云淡風輕的姿態(tài),說起生死來,也像授課一樣從容不迫。

    他 走到她面前,蹲踞下來,她不敢看他的臉,緊緊閉上了眼睛。他笑了笑,抬手輕觸那雪腮,“其實出城時我就有預感,這次的逃亡不可能成功,我也做了千種打算, 只是沒有想到動手殺我的會是你。那時御龍直已經(jīng)包圍了客棧,我若不將計就計,很難從中突圍。何況還有你,帶著你,想走更難。我只有犧牲那些死士,讓御龍直 以為斷了我的后路,才能贏得更多的機會。不過你那一簪好狠,險些要了我的命。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當真死在你手里,也不枉此生。我欠你的,用命還你,人死 債消,等我再出現(xiàn)時,希望你還能給我一個機會。”

    她只是覺得難以置信,“那天御龍直分明刺穿了你的身體,我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我那一簪沒能要你的命,難道劍是假的么?”

    他 聽了蹙眉,“御龍直幾千人,我少不得要安插上一兩個心腹,他們承辦,下手自然留七分。劍未命中要害,至多傷人罷了。再說我有個醫(yī)術精湛的摯友,即便到了閻 王殿前,也有辦法將人救回來。”他說完看天色,起身道,“再有什么話,咱們路上慢慢說。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這次不能再落入他們手中 了。”

    他這樣,純粹是顛倒黑白的說法。他哪里是要搭救她,說得好聽罷了。他存著什么私心,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來攙她,被她揚手掙開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死而復生的,都不與我相干。你讓我回去,我要找官家。”

    他 怒火漸起,扣著她的手腕道:“寧愿回去,在勾心斗角里度過一生么?殷重元有什么好,為了江山可以廢你,將你貶到瑤華宮入道。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華陽 教主還未做膩么?你是我的弟子,從你六歲起就在我身邊,我知道你的秉性。榮華富貴和權勢都不是你渴望的,何不跟我出世,我們?nèi)プ鲆粚ι裣删靷H。”

    他 死遁,不單是為了隱瞞殷重元,更是為了徹底脫離烏戎。老師肖想弟子,曾經(jīng)確實令他有負罪感,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蒸發(fā)得一干二凈了。他留在李宅是奉命,并不是出于真 心,他教導她,也是為了等她長大。如今她對他來說,只是令他牽腸掛肚的女人,他不再是她的先生,以前的種種都隨那一次死里逃生終結了?,F(xiàn)在的他是全新的, 什么都不用顧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

    她奮力反抗,尖叫著“官家是我郎君,我不要同他分開”。他不愿聽她說那些,扼住她的雙手抱 起她,走向一駕平頭馬車,將她安置進了車廂里,“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郎君。把殷重元忘了,他的世界里不缺一個你。而我為了你,已經(jīng)把整個世界都放棄 了。”那塊浸了麻沸散的巾帕重又覆在她臉上,她安靜下來,就像她心甘情愿跟隨他去天涯海角一樣。

    他替她蓋好褥子,各自蒙上了人皮 面具,重新驅(qū)車上路。輾轉往東,他們曾經(jīng)約好去廬山隱居的,這個計劃不該有變。馬車跑動起來,震蕩他肋下的刀傷,依舊隱隱作痛。他緊了緊氅衣上的狐領,小 心把傷口遮蓋好。不時回頭看,心里裝得滿滿的,即便這個人是他搶來的,現(xiàn)在也屬于他。

    他的情路和別人不一樣,一直隱忍著,從她與 云觀青梅竹馬開始,然后嫁入禁庭,成為別人的妻子,他要花多大的耐心才能坐看這一切發(fā)生?無盡的折磨堆積起來,到了一定的程度終究要爆發(fā)。現(xiàn)在他不想等 了,再等下去他的一輩子就要到頭了。他看淡了名利,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拿青春去消耗。他今年二十七了,比她大了十歲,從今天起好好地過,置幾畝良田,養(yǎng)幾 個孩子,一心一意地愛她寵她,這樣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也許剛開始她不能接受,沒關系,他有耐心慢慢感化她。畢竟他們之間有十余年的感情積淀,哪怕僅僅是止乎禮的師生情,總比陌生人相處要好得多。

    卸了擔子,人就輕快起來,即便后有追兵,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人越少目標越小,不像上次受烏戎挾制,幾十個死士和硬探里不全是他的人。所以借助御龍直的力量把他們?nèi)繗灉?,是件一舉兩得的好事。

    行至回龍峪的時候,到底碰上了盤查的禁軍。攔下他們,咋咋呼呼問車上何人。他壓著嗓子說:“是渾家。只因吃外甥的百日酒,路上受了風寒,現(xiàn)正欲趕回家請郎中看病,不敢耽擱?!?/br>
    為首的禁軍挑起門上厚氈往里看,一個滿臉褶皺的老嫗臥在那里不動彈,看樣子是昏死過去了。他嫌晦氣,大過年的怕沾染了病氣,把手收了回來,粗聲問:“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他把氈子壓實,點頭哈腰道:“從禹王臺來,往新封去?!?/br>
    禁軍中一個生兵道:“禹王臺邊上是有戶人家孩子滿百日,可說得上那戶人家姓氏?”

    他說:“姓唐,他家產(chǎn)婦姓吳,正是老漢的女兒。”

    領頭的回身看,那生兵頷首示意,想來是沒錯的了。便清了清嗓門問:“路上有沒有看見可疑的人,或是見過一位絕色的娘子?”

    他搖頭說沒有,“絕色娘子未見到,就看見城中粉食店里賣人乳粥,現(xiàn)擠現(xiàn)熬。”

    那些禁軍呸了一聲,“好個老漢老不修,還愛看產(chǎn)婦擠人乳,怎不去看你女兒?”

    一群人上馬,抽著響鞭走遠了。他上車駕轅,繼續(xù)朝他既定的方向前進。

    秾華醒來已經(jīng)將近日暮了,嗅多了麻沸散,腦子里渾渾噩噩,鼻腔也酸得難受。她睜著眼,過了很久才逐漸能夠控制自己的手腳。勉力坐起來,挑簾往外看,四野籠罩在一層霧氣里,茫茫的,像行走在異世。

    臉 上被什么蒙住了,牽絆著很難受。她抬手一摸,那臉不是自己的臉。她嚇了一跳,慌忙撕扯,撕下來一層皮,悚然扔得老遠。想起白天的事來,掙著身往前揭門簾, 簾外的人好整以暇趕著馬車,姿態(tài)宏雅。發(fā)現(xiàn)身后有動靜,轉過頭看她。她跌坐回去,望著這張陌生的臉,驚慌道:“你是什么人?”

    他眼神冷冷的,手里鞭子敲了敲車轅,聲音卻還是原來那個聲音,“餓了么?前面有個村落,找戶人家借宿?!?/br>
    她明白過來,這老翁是他喬裝的。真奇怪,他竟然這樣深不可測,像堆疊起來的高塔,幾乎讓她看不清真面目。她憤然瞪著他,“你究竟想怎么樣?”

    他回過身去,淡然道:“以前約定好的,帶你去廬山,到那里過悠閑的日子。”

    她的嗓門變得尖而利,扣著門框道:“你可曾問過我的意思?誰答應同你去廬山了?放我下車,我要回禁中?!?/br>
    他帶了點嘲諷的味道,“禁庭就當作是上輩子的記憶吧,你回不去了,浮華漸遠,以后要與我做伴?!?/br>
    她氣得打顫,“你憑什么決定我的人生?我有郎君,我早就為人婦了,你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幸福?”

    他 說得理所當然,“我的幸福就在你身上,用不著找,現(xiàn)在這樣就夠了?!睗u漸走近村落,正是傍晚時分,炊煙四起。這是個真正平和的地方,家家戶戶門上貼著嶄新 的大紅對子,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除夕的歡樂。他揚鞭往前一指,“那家怎么樣?這村子遠離汴梁,不知道禁中發(fā)生的事,要借住的人家也必定是老實巴交的尋常 人……你會留神自己的言行么?若是泄漏了行蹤,我為求自保,可能會殺人滅口的。”

    她瞠大了眼睛,“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撕脫面具笑了笑,“我一直是這樣的人,只是你從未留意過我罷了?!?/br>
    他將車趕進村子,在村口的那戶人家屋前停了下來,重換了張人皮面具替她仔細粘好。樣貌太出眾的人容易識別,像先前的禁軍那樣,只要問及絕色,輕易就能打聽到。他不得不小心防備,待一切都布置好了方下車去。

    秾華看著他上前敲門,斯斯文文地作揖說明來意,“路趕得急了,以為前面有集市,誰知走了三十里也未遇上。眼看天黑了,我家娘子膽小,不敢在野外過夜,只得登門叨擾了?!?/br>
    家 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平平常常的農(nóng)戶人家,過年穿著簇新的褙子和窄袖衣。秾華見她邁出了門檻往外看,燈籠底下映照出一張樸實的笑臉,點頭道:“今日是大 年初一,節(jié)下趕路實在辛苦。若不嫌棄就請進來罷,家中正要開飯,請娘子下車,熱騰騰用些飯菜?!币槐谡f,一壁將門大敞開來。

    崔竹筳道了謝,回馬車前攙扶她,低低道:“莊戶人家心正,可以放心。”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這話是為了警告她。以前的崔先生完全消失了,現(xiàn)在的他陰狠狡詐,哪里還有半點儒士的風骨!她感覺厭棄,但又不敢妄動。好好的一家人正共享天倫,別因為她招致橫禍,所以只得按捺,即便要逃跑,也要另選時候。

    他牽她進門,大袖掩蓋下的兩只手使勁纏斗,她想掙脫,無奈被他攥得更緊,將她五指捏得生疼。她面上不好有異,干干擠出個笑容向家主婆納了個福,“大過節(jié)的,叨擾阿嫂了?!?/br>
    那主婆熱情往家里引,門內(nèi)縱出兩個孩子來,梳著鬏發(fā),手里提著橘燈,看見有客來,大睜著兩眼仔細打量他們。

    秾華見他們可愛,從袖里掏出兩個游戲用的金棋子分給他們。那婦人見狀連連讓孩子道謝,復引進屋里來,男人盛好了熱湯熱飯放在他們面前,笑道;“沒什么好的款待兩位,將就用些吧!”

    崔竹筳同他們客套往來,秾華轉頭四下看,家里不過一對夫婦帶著兩個孩子,擺設也極簡單。墻頭未經(jīng)粉刷,一塊一塊的青磚裸露在外,看上去灰蒙蒙的。

    家主好客,殷勤請他們吃喝,隨口問起,“兩位是從何處來?怎么走在年里呢?”

    崔竹筳道:“原本是去汴京投靠親友的,不想人不在,撲了個空,只得回老家去?!?/br>
    主婦嘖嘖搖頭,“天寒地凍,找不見人最是煩心。”一面舀了野菜湯送到秾華手里,“別客氣,嘗嘗我們的湯。波棱和松蕈在我們這里是年菜,家家戶戶要預備,外面可找不到。”

    秾華低頭看,碧清的湯面上飄著幾朵油花,呷了口,清香溢滿齒頰。她贊了聲好,“多謝阿嫂款待,阿嫂的手藝真好?!?/br>
    在農(nóng)戶人家過年,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以前在建安,雖不顯貴,繁文縟節(jié)很多,逢年過節(jié)的菜色也有講究。不似村野里,有種返璞歸真的味道。

    如果同她在一起的是官家多好,想起來鼻子就發(fā)酸,慌忙別開了臉。如今流落在外,心里惦記皇城中的他,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遍尋她不得,一定急斷了肝腸吧!她一路昏睡,連方向都辯認不清了,想回去,怎么回去呢?

    家主的孩子在院子里笑鬧,偶爾進門來看看她,她看見孩子倒很喜歡。他們折了一枝臘梅來,她摘了兩朵,替他們戴在丱發(fā)上。

    那婦人發(fā)笑,驅(qū)趕道:“去、去,別處玩去!人來瘋,莫給他們好臉色。小娘子可有孩子?”

    她搖了搖頭,她和官家一直盼著,請了幾次脈都說未到時候。現(xiàn)在分開了,但愿肚子里有一個,對她也算是個慰藉。她不敢唐突,細聲打聽,“阿嫂,這里離汴梁有多遠?”才問完,招致崔竹筳一個凌厲的眼風。

    那婦人沒察覺,轉頭問男人,“約莫有六七十里罷?”

    男人點頭道:“差不多,我們趕集都去仙都郡城,汴京太遠了,一日回不來?!?/br>
    崔竹筳怕她詢問太多漏了底,拱手對家主婆道:“還要勞煩阿嫂準備一間臥房,今日趕了一天的路,實在有些乏累了?!?/br>
    那婦人忙道好,“后間正好有空房,本來是預備給我兄弟路過留宿的,恰好他今年生意忙,要過兩日才來。褥子都是新的,昨日才換上的,小娘子隨我來?!?/br>
    秾華道了謝跟她往后,崔竹筳在她身旁,他對外宣稱夫妻,看來今夜要同她睡一間房了。她心里煩躁,忌憚他先前同她知會過,不敢給人家招來厄運,唯有忍氣吞聲。待那婦人走后,她才對他怒目相向。

    他根本不把她的憤怒放在眼里,坐下倒了一杯茶,門又篤篤敲響,是家主送熱水進來。

    “洗洗么?”他把巾櫛泡在水里,擰了一把遞給她。

    她不接,扭身轉向別處,平淡無奇的臉,與那風華萬千的身姿極不相稱。只慍怒道:“先生以為之前的事都過去了,可對于我來說卻是永生難忘的。乳娘死在你手里,你怎么有臉再來見我?就算僥幸活下來,不是應該去別處么?躲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要再見面才好?!?/br>
    他 不應她,慢吞吞解開頸上的圍領,將那個傷口袒露給她看,“看見了么?這傷還未痊愈,是你留下的。我九死一生回來,不為別的,都是為了你。我說過不要錢財權 利,我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我知道你恨我不擇手段,可我如何才能挽回你?我是身不由己,我為烏戎隱姓埋名,做了十年的硬探,其實并非我 所愿。大鉞遲早要吞并烏戎,我早就看清了,越早脫離越安全。所以御龍直來襲時,我情愿演一場戲,騙過殷重元和靖帝,天下之大,豈無我容身之所?”他眼里浮 起笑意來,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一個人太寂寞,我想找個人做伴。我教導你十年,你也陪我十年如何?若十年后殷重元還要你,你就回他身邊去,我絕不加以阻 攔?!?/br>
    她恨得咬牙,十年后物是人非,會是怎樣的境況,誰能說得清?再深的愛情也經(jīng)不起十載光陰的消耗,她狠狠格開他的手,“我看你是瘋了!”

    他說是,“我的確是瘋了,從那一簪子扎進來的時候起,我就已經(jīng)瘋了。我看透了,你對我沒有半點情義,我卻對你念念不忘,何其不公?就算是地獄,我也不愿意孤身前往,必邀你同行。秾華,你這一生都擺脫不了我了,這是宿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