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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這樣,仁宗今日已經有明著敲打警告慈懿殿的意思,那慈懿殿會不會提前動手,實在難料。 當晚便如玲瓏所料,蕭縉并沒有回到王府,甚至轉日也沒有回來。 一直到七天之后,也就是臘月十五,宮里開始有消息了。 裴貴嬪的龍胎沒有保住,仁宗為表寬慰,加封為妃。但不單擬封號,只稱裴妃,遷靜安堂調養休息。 封號之事先放一邊,只聽靜安堂,宗親群臣心里便明白,裴氏女怕是徹底君恩斷絕了。 接下來的旨意更清晰。 榮親王府裴側妃與痛失龍子的裴妃姐妹情深,特許出家為jiejie祈福,賜號清心元師,賞皇寺供奉。 裴太傅教女有方,侍奉天家王府淑慧有德,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特許提前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裴家次子裴翰林文章華美,孝順高潔,特許與父親一同還鄉,隨親侍奉,賞良田百畝,賢孝匾額。 一連三道“特許”的旨意加在一處,幾乎就將裴氏一族連根拔起。沒有一個字直接提到安國公府或是高家人,但慈懿殿里頭一次在冬日里請了太醫。 裴妃的滑胎之事最后歸結為不了了之,絞死了幾個宮人,卷宗上記錄為因著受罰而對裴妃心懷怨望,下手謀害云云。 但并未曾株連宮外的家人或進一步追究。 仁宗的口諭只說,因著皇后仁德,也為仍在病中的皇子元嘉祈福,所以只辦動手之人,不株連家人。 朝堂上自然是領旨頌圣,此事也就過了。 蕭縉回到王府與玲瓏說起內里詳情,只是嘆息:“其實那幾個宮人,最多就是知情不報。他們能如何呢。慈懿殿威勢至此,連陛下與我尚且多有迂回退讓,那些宮人哪有什么選擇。” 外頭的風雪越發急了,而前朝后宮的局勢嚴峻猶勝風雪,哪怕正房里地龍燒得極旺,玲瓏還是心里難免發寒,靠在蕭縉的懷里蹭了又蹭。 “那是當然,做奴婢的,生死都是牽在主子身上的?!绷岘囈驳偷蛧@了一聲,“我母親一直怕的,就是我會卷進這種宮妃算計之中。” 蕭縉輕輕親了親她的臉頰:“沒事。岳母擔心的事情是永遠不會有的?,F在裴姝出去了,府里更清凈了。過了年等陛下心情好些,我就上本給你請封?!?/br> “名分什么的,其實也不急。”玲瓏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心中還有其他更加擔心的事情,“我怕的是元嘉殿下病情再有什么變化,或是慈懿殿再有什么更狠辣的動作。你先前不是說,京畿的駐軍有一半都是……” “有些事,怕也沒有用。”因著連日在宮中忙碌,蕭縉有些疲憊,但也多了幾分坦然,“在宮里這幾日,我一半時間在內廷司審案,一半時間在御書房陪著陛下批奏章,越發覺得江山社稷,天道人倫,樣樣重似千鈞,咱們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此外,便是行樂及時了?!?/br> 說完,居然直接低頭吻了下去。 先前曾經在送別父母路上“借色消愁”的玲瓏此刻如何能推拒呢?再者,蕭縉在宮中這幾天,她也很思念他了。 深深的纏綿長吻一個接著一個,重重帷幕之間,燈光昏黃的正房,溫暖如春。 而窗外的風雪依舊呼嘯著,一陣比一陣更加凜冽。紛紛揚揚的雪花飄灑了數日,讓廣平八年的元日銀裝素裹,也給本就帶著些肅殺的新春,更添冷意。 但最為震動朝野,人人心中皆生冰涼驚懼之意的,還是二月初三,往年都已經回暖的京城再次飄了一場小雪。 而在這反常的天氣之中,昭陽殿里年僅五歲的皇子元嘉,在仁宗與皇后晝夜守護了數日之后,還是不幸夭折了。 仁宗吐血病倒,中書省不得不代行藍批。 第55章 五十五、舊事重演 春風終有送暖時 五十五、 春風終有送暖時, 但大晉皇城一直到了四月中,天氣轉熱,仍舊是一片死氣沉沉。 元嘉殿下被追贈為孝賢嘉德太子, 極盡哀榮。 仁宗的身體卻急轉直下, 越發沉重。 初時并沒有人察覺出什么異樣,仁宗本就不算特別強健, 臘八裴妃滑胎,二月再失長子,傷痛之下臥病實在是人之常情。 連蕭縉與玲瓏都沒有生出疑心, 因為前世的仁宗也在元嘉夭折之后病倒過。 然而眼看兩個多月過去, 中書省的藍批仍未停用, 榮親王蕭縉更是從三月初便破例入閣,每日進宮與中書省平章政事、左右司馬并另外兩位輔臣一同批閱奏章。 太醫院的診治每五日抄送一回中書省,仁宗的病情竟是纏纏綿綿, 哪怕偶爾看著好些,卻再不數日又轉沉重,不是發熱就是嘔吐, 始終不見真正的起色。 群臣憂心忡忡,一則是出于君臣之義, 擔憂君上;再者,便是仁宗現在已經膝下無子, 倘若山陵動搖,最有可能拾級而上就是平郡王與榮親王兄弟二人。 但其實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恭親王或再遠一些的寧郡王子嗣,過繼給段皇后為嗣子,也可以承繼大統。 恭親王是先帝的弟弟,仁宗與蕭縉的叔叔, 現在膝下有三個孫輩,最大的已經十一歲。 寧郡王是先帝的侄子,已故的老寧郡王是先帝另一個弟弟,寧郡王膝下也有二子,不過年齡小些,一個五歲,一個三歲。 按著歷朝歷代的慣例,兄終弟及是有的,從宗室過繼嗣子也是可以的,禮法上都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