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陸總的秘書見他盯著那里看了半天,還是上前問道:“溫總,您看什么呢?” 溫景梵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才說道:“好像碰見熟人了。” 話落,他剛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來,轉身問道:“負責訂婚宴的是誰?” 秘書雖然覺得奇怪,但依然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哦,是最年輕的那個大堂經理,叫隨安然……” 溫景梵微挑了一下眉,唇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來。 秘書看后更覺得奇怪了,四下環顧,并未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時,郁悶地低聲道:“咦,去哪了,剛才還在這里的……溫總您認識啊?要不要我給您把人叫過來……” “嗯,我認識。”他只回答了這一句。 。 隨安然洗完手,又泡了杯咖啡提神,這才回了會場大廳。 溫景梵已經不在了,但陸陸續續的,已經開始有人執著邀請卡進入。 她又站了片刻,剛準備離開,就聽見身后響起一抹熟悉的聲音,低低的,是刻意壓低了聲線,微微的醇厚磁性。 “你負責的?” 隨安然轉頭看去,溫景梵捧著個陶瓷杯,就站在她的身后,那是她剛才站過的暗影,燈光稀少的可憐,以至于這個偏角極容易被人忽略。 可他站在那里,似乎……就不同了。 簾幕的黑影落下來,他整張臉埋在暗中,只能看清楚輪廓,但那一雙眼睛卻清亮得不容忽視,溫溫的,很平和,也……不怎么熱絡。 隨安然點了下頭,彎唇笑了笑,“溫先生。” 溫景梵沒有應,就這么看了她一會,才說道:“不能叫我名字?” 他說的不是“可以叫我名字”,也不是“為什么不叫我名字”,反而是這種“不能叫我名字”。 隨安然被問得一愣,在他眼神的注視下順著便回答:“……能。” 溫景梵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的是——那你叫一聲來聽聽? 隨安然聽了溫景梵的電臺節目5年之久,加上他偶爾的商配,對他的聲音熟悉得不行,偶爾看見一段優美的文字,都能自動腦補出他用微啞的音色,低沉的嗓音開口念出來…… 他只是微微側頭,隨安然腦子里立刻就躍上了他微微帶著無賴又有些慵懶的逗趣語氣,輕聲說:“那你叫一聲我聽聽。” 更糟糕的是,這聲音正在腦內360度無死角的旋轉,隨安然只覺得耳朵瞬間便停止抵抗,酥軟了下去。 她低下頭,暗自慶幸這里光線灰暗,并看不清自己此刻微紅的臉。但目光觸及到他一身隨意的家居服時,立刻轉移了注意力:“你等會不是要參加訂婚宴的嗎?” 溫景梵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上寬松的衣服,抬手端著杯子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開口時,聲音似被那水潤過,聲線重了幾分,帶著微微的濕意。 “不急,我等會回去換也來得及。” ☆、第九章 第九章 溫景梵的這個“不急”的結果便是等訂婚宴開始了,他才姍姍來遲,偏生他自己卻沒有遲到的自覺。 陸總原本已經往回走準備進行下一個環節了,聽見身后的動靜,立刻轉身迎接了上去,熱絡得像是失散多年重聚的好友。 溫景梵淡淡地笑了笑,大抵是說了一些祝賀的話,就隨著陸總入了座。 滿座賓客,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這是一場上流社會的盛宴。這種華麗的訂婚宴,讓人不由對即將訂婚的新人都有了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是期待,期待這對幸福圓滿,早日結婚生子。 才讓今日這高朋滿座,不負這一場赴宴。 訂婚宴進行到這里,已經沒有隨安然的事了,她又在那幕簾后站了片刻,這才挺直背脊,轉身走了出去。 她剛一動,一直握著酒杯看得專注的人卻轉眼看向那似乎微微晃動著的幕簾,抬手把杯口湊到唇邊,一飲而盡。 隨安然走進了辦公室這才松懈下來,坐在椅子上,微微彎腰揉著因為一直緊繃而有些酸疼的小腿。拉開抽屜,想泡點花茶時,才看見一直被她丟在抽屜里的手機。 她一手揉捏著腿上酸痛的肌rou,一手解鎖手機劃開屏幕。 有八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聞歌打來的。她抬腕看了眼時間,重新給她撥了回去。沒過多久,那端的忙音被切斷,被對方接了起來。 隨安然還來不及問她怎么了,一個短暫又輕柔的“喂”聲之后,便被聞歌那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臉色發白,七魄都跑了一半。 哄了幾聲反而勾得聞歌越哭越大聲,索性便邊整理文件,便安靜地陪著她。等她的哭聲漸歇,隨安然這才問道:“怎么了?” 聞歌抽抽噎噎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憐兮兮的:“你什么時候下班?” “等會值班經理來接班,我就能走了。”頓了一下,她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你現在在我家門口等我?” 聞歌支吾著沒回答,只帶著哭音說道:“那藏在地毯下的鑰匙呢,你怎么收起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上次忘記帶鑰匙就拿走了,一直忘了放回去……那你等我半個小時,我現在趕回來。” 聞歌猶豫了片刻才悶悶地說道:“你下班了再過來吧,我等你就好。” 隨安然想起她剛才哭得那么委屈,心里越發放心不下,可眼下值班經理沒來接班她也的確走不開…… 她輕咬了下唇,手指搭在眼簾上輕掩了一下,這才說道:“那好,你別亂跑。我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等會給你帶酒店對面那家鹵rou店的鴨脖子。” 聞歌頓了一下,這才嘀咕著“你哄小孩啊……”邊掛了電話。 所幸,值班經理今天來得早,隨安然交了班,連外套都忘記了拿,去對面的鹵rou店買了聞歌愛吃的鴨脖子之后這才往回趕。 到家的時候,那個人正蹲在她的門口,雙手環膝,腦袋埋在雙臂里,只露出烏黑的頭發來。 隨安然走到門口,蹲下/身來看了看她,輕聲喚她名字。 叫了好幾聲都沒聽見她的回答,抬起她的胳膊一看,這才發現她已經流著口水睡著了…… 隨安然看了眼手里提著的鴨脖子,無奈地搖搖頭。 。 溫景梵以自己晚上還有會議要開的理由,提前離席。那一盒心形的德芙巧克力喜糖就被他直接塞進大衣的口袋里,帶著走了出去。 a市的冬夜已經能讓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冷風也不知道從哪而來,呼嘯而過,連那光禿禿的枝椏都不免在寒風中瑟縮晃動。 盛遠酒店的大堂此刻正迎來一批旅游團的入住,他剛從電梯里出來就被門口等待電梯的人堵了個出行困難。 他側身避開,一抬眼,就看見前臺,值班大堂經理正在幫忙接待客人,笑容婉約,恰到好處。 記憶里,他前段時間第一次入住盛遠,正好遇上隨安然值夜班。她眼底微微詫異散去之后,便也是這樣一副得體的笑容。 唇角彎起個略微的弧度,一雙眼睛也隨之如新月,漆黑明亮。 明明都是一樣的笑容,他這么一回憶,卻品出些不同來,可具體哪里不同……他卻說不上來。 助理已經把車停靠在了盛遠酒店的大門口,見到溫景梵信步走出來,立刻迎上去替他拉開后座車門,“溫總。” “嗯,回我私人公寓吧。”他坐進車內,還沒來得及閉目養神,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微挑了一下眉,立刻接起。 溫少遠的聲音難掩疲倦:“聞歌離家出走了。” 語氣鎮定,絲毫不慌亂,像是早已預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溫景梵沒接話,靜靜地等著他的下句話。 “大概是去隨安然家了,你幫我去看看,把人帶回來吧。” 聞歌和溫少遠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一些,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良久才應了下來,“好,我去跑一趟,但人能不能帶回來,我不保證。” 那端沉默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么掛了電話。 車廂內一時便有些安靜,他依然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直直地看向前方,遠處那燈牌的亮光有些刺眼,盯得久了,那光就像是浸入水中的墨水,暈開,逐漸模糊。 助理沒聽到他的吩咐,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問道:“溫總,現在去哪?” 溫景梵回憶了一下那次送她回家的路線,清晰地報出一串地名來,“去這里。” 有時候,人很奇怪。明明是一個不相關的信息,卻能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記得那么清晰。以至于溫景梵此刻想起來,都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反常。 隨安然于他,的確是特殊了。 。 聞歌垂著腦袋,悶不吭聲地坐在餐桌邊上看著正在忙碌的人。 不遠處的廚房里,隨安然系著上次去超市抽獎得來的“蠟筆小新露大象”的圍裙,在燒菜。 她總是盤著的頭發被放下來,柔順地披在身后。因為長時間的固定,黑發還有一個彎曲的弧度,在燈光下泛著一層柔光。 家居服有些寬松,卻難掩她的好身材,只一個背影都能細品出她的窈窕美好。 “安然……”她索性趴在飯桌上垂眸看著她,“你干嘛要喜歡景梵叔那樣沒有心的人呢。” 她的聲音有些小,廚房里熱油的“呲呲”聲輕易便蓋了過去,隨安然回頭看了她一眼,“餓了就先吃點填填肚子,炒完這個再把湯盛出來就可以開飯了。” “我不餓……”聞歌嘀咕了一聲,但還是拿起筷子每樣都嘗了一點。 菜出鍋時,她放在圍裙兜里的手機嗡鳴著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看見屏幕上“溫景梵”三個字時,拿著鍋的手震了一下,手背貼上鍋沿,燙得她手一抖,差點沒拿穩。 她一邊把手湊到水龍頭下沖,一邊接起電話—— “你好,溫景梵。”那端聲音清透,“是隨安然嗎?” “是我。” “我現在在你樓下。” “啊……”隨安然啞然,隨手關上水,小跑著穿過餐廳去臥房,拉開窗簾一看。 天色已經昏暗得只余天邊一抹殘光,公寓的小區里路燈盞盞點亮。隨安然就著那路燈便能看見樓下一輛車旁站著的那抹人影。 溫景梵抬頭看上來,距離有些遠,只能透過屋里明亮的燈光看清她正趴在窗口往下望。 他壓下到了嘴邊的笑意,緩了緩,這才說道:“我來接聞歌回去。” 隨安然回頭看了眼正往這里翹首以盼的聞歌,略一遲疑,才道:“你稍等下,我問問她。” 話落,也不等溫景梵的回答,捂住電話,轉頭問聞歌:“你什么情況?溫景梵在樓下等你,說要接你回家。” 聞歌聞言,立刻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不回去,現在回去得被扒一層皮。好安然,你別趕我走啊,我給你做牛做馬做家務……信我啊信我啊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