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壯士請。”扶蘇沒有回答宋如意的問題,而是直接牽著胡亥走進已經沒了酒客的酒肆之中,直接找到一張無人使用過的桌子落座。 宋如意沉著臉跟進酒肆,擊筑唱喝為生的高漸離與他對視一眼后,便聚到一處走到扶蘇面前,他們抿著嘴唇坐在扶蘇對面,無意之中已然表現出對抗的微妙心態。 扶蘇視線從兩人身上掃過,語氣平靜卻詳細的將荊軻入秦后的經歷描述了一番,隨即取出嬴政準備的十金放在兩人面前,說:“父王敬重荊軻的人品德行,希望他能夠以全尸入土為安。” 宋如意滿臉痛恨,一把將錢砸到扶蘇懷中,咬牙怒道:“我們不需要秦人的錢財,你把這十金拿走!” 扶蘇沒有一丁點怒意的伸手將錢袋重新放回桌案上,看著宋如意說:“十金可以在咸陽城中最繁華的街巷買一座宅院,卻未必能買到足夠的冰替荊軻鎮尸歸鄉。兩位只身來到咸陽城,身無長物。扶蘇明白兩位絕不會介意清貧度日,但終歸不好讓荊軻的尸身腐爛才入土。” 宋如意眼眶霎時紅了,抬起寬大粗糙的手掌擦著眼睛,臉上怒氣和悲痛交織,一時反應不過勁兒來,而高漸離的喉結上下滾動個不停,陷入兩難的境地不知道該怎么抉擇。 許久之后,他終于點點頭,抖著手拿起桌上的錢袋。 高漸離起身看了看沒有一點離開意思的扶蘇公子,忽然說:“我們不會再入秦國了,長公子請離開吧。” 扶蘇點點頭,牽著胡亥起身往外走,聲音低柔的說:“胡亥,我們回宮。” 胡亥頻頻回頭看相宋如意和高漸離,走到門口忽然掙脫了扶蘇的手掌,跑回高漸離和宋如意身邊說:“天下遲早都會是父王的,你們不想留在中原謀生了么?那別忘記將這些日子的房租繳了。” 宋如意一愣,臉上悲痛之情立刻一掃而空看,怒聲高喊:“別想再讓我們背井離鄉!我宋如意可以四海為家,卻得是我愿意,我就賴著不走又怎么樣!” 胡亥聽了宋如意的喊聲,非但沒有懼怕,反而笑出聲來。 他伸著rou嘟嘟的手掌,似模似樣的在宋如意腿上拍了幾下:“不死就好,你們日后要好好營生,不可蹉跎!等我阿爹打下燕國之后,我們再見!記住你還欠我一甕最烈的燕酒。” 語畢,胡亥轉身跑回扶蘇身邊,得意的仰頭說:“大哥,日后咱們到燕地嘗嘗最地道的燕酒去。” 扶蘇笑著睨了胡亥一眼,輕聲重復:“喝酒?你已經碰過酒了?” 胡亥吐吐舌頭,抓著扶蘇的手掌,用力揚起臉頰道:“阿爹帶我喝酒的,大哥不準說是我不對。” 扶蘇停下腳步,掐了恰胡亥的嫩臉,笑著說:“好,等到父王統一天下,我帶你去燕地喝酒。” 胡亥聽到扶蘇縱容的語氣,笑得越發開懷,用力點點頭,隨后道:“大哥,我屁股疼,你抱著我。” 扶蘇一把將他從地上抱回懷里,笑著和胡亥頂了頂額頭,抬腳上車。 胡亥趴在他膝頭,手中抓著扶蘇漆黑柔韌的長發在指尖打著圈圈,他忽然說:“大哥,你又要起身去邊境了吧?這一次,能帶上我么?” “不行。”扶蘇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話一出口,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看向胡亥臉上的神色,見他沒有激烈吵鬧才伸手輕拍著胡亥的頭頂,細心解釋:“燕國雖然有數千里國土和幾十萬大軍,卻沒有像樣的將領。在代地自立為王的趙嘉卻正好與燕國相反,趙人生兒能戰,多出名將,可隨著他們離去的士卒卻不足以抵抗我大清的軍隊,這兩個國家一定會連成一氣,共同抗秦。所以,大軍既要剿滅兩國還要阻斷他們外逃的去路,必須分成幾路,不能騰出人手照顧你——忘記你上一次攛掇著父王跑來井陘關,結果險些遇刺的事情了么!” 胡亥撅起嘴唇,不再言語,扶蘇嚴重透出笑意,同樣不再開口,兩人都沉默下來。 眼看馬車就要回到宮門,一名騎兵忽然沖到車前直接快攔住去路,下馬稟報:“長公子,宋如意和高漸離兩人對酒縱歌之后,一同在荊軻尸體旁自殺了。” “……什么?!”胡亥猛然起身,隨即哀叫一聲捂著屁股摔回扶蘇懷中。 扶蘇搖頭嘆息一聲,吩咐下去:“在城郊為他們選一塊墓地,好好安葬了吧。” 語畢,扶蘇直接說:“回宮。” 扶蘇有心放過宋如意和荊軻一命,但對他們選擇慷慨赴死的解決也不感意外。 宋如意和高漸離與荊軻不同,他們兩人本就是燕國的國民,自然有存燕之心,否則宋如意也不會在荊軻邀請他一同刺秦之后,迅速回去安排家人未來的生活。 宋如意既然這樣做了,就等于答應了荊軻的邀請,希望以一己之力刺秦成功保存燕國社稷,讓這個衰敗不堪的老諸侯國繼續存在下去,只不過頓弱想出來抓捕荊軻友人的計謀打斷了宋如意原本的決定,而嬴政本身的帝王氣勢也暫時壓倒了宋如意心中刺秦的意圖。 可荊軻自殺的做法并不上乘,只要是有些頭腦的人都看得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因此原本短暫壓抑宋如意和高漸離刺秦的理由隨著荊軻的死亡消失無蹤,甚至因為他一個衛國人卻為燕國而死,而加倍刺激到身為燕人卻無能救國的宋如意和高漸離。 但他們兩人一個是徹頭徹尾的無腦武夫,另一個是不通武藝的市井樂師,心中有再多的期盼又能對身在咸陽宮中的秦王嬴政做什么呢? 扶蘇很清楚未平滅六國之前的父王,遠沒到了能夠生出享樂心情的程度,因此,高漸離擊筑本領再超群,這些取樂的小道也引不起父王的注意。 換句話說,宋如意同高漸離兩人除了自己心中怨恨,什么都做不了,他們只能自殺以了去心中的愧疚和遺憾! 回到咸陽宮,胡亥一刻不停的拉著扶蘇直奔嬴政常在的大書房,但胡亥今天卻沒能見到嬴政,大書房外面只有趙高獨自跪這看守屋門。 “阿爹去哪里了?”胡亥臉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望著向趙高詢問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無辜。 趙高卻再沒像以往一樣敢于抬頭奉承,而是恭順的跪在地上叩首回話:“回公子,大王去后宮了。” 嬴政去后宮自然是找姬妾逍遙,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 胡亥理解的點點頭,拉著扶蘇再次離開,咸陽宮占地頗廣,等到他和扶蘇饒了一大圈才回到院落的時候,被派去處理荊軻、宋如意、高漸離三人喪事的守衛已經回到院中回話。 守衛身邊放著一個巨大的酒甕,他拱手道:“屬下帶人前去整理宋如意和高漸離遺物,見他們兩人暫居之處只有這么一只酒甕,酒甕旁放著一枚刻了字的木板。屬下派人找到通曉燕文的學子譯出木板上的文字后,發現這只酒甕是宋如意承諾送給胡亥公子的,說十年后可以開封飲用。” 扶蘇點點頭,敲了敲半人高的酒甕,低聲道:“至死而不愿失信于人,燕國果然多慷慨重諾之人。將酒甕抬下去藏好,十年之內不準胡亥靠近。” 扶蘇一把拉回胡亥拖著口水往酒甕邊上湊的身子,同時不忘記吩咐內侍防著點胡亥偷喝,惹得胡亥剛露出笑容的臉蛋再次不高興的繃了起來。 順手刮了一把胡亥鼻梁,扶蘇將他往自己腋下一夾,便笑著把他帶回宮中。 僅僅三日之后,扶蘇已經輕車快馬帶著藍田大營之中的另一路兵馬直奔易水而去,但無論是他或者其他一心一意準備對燕開戰的將領都沒想到,燕王喜和太子丹事實上還在為了到底該戰還是該降反復兜著圈子,連一丁點討論出結果的跡象都沒出現。 “那父王到底是什么想法呢?真的要對秦國稱臣納貢?”太子丹深吸一口氣,壓住險些脫口而出的咆哮,直勾勾的瞪著老眼昏花的燕王喜,等著他給出一個能夠真正退敵的辦法。 “姬氏一族有祖宗陰德庇佑!我大燕有易水天險!我遼東有十五萬隱藏的王師!秦國?哼,牧馬奴竟然還敢對我大燕發國書,讓寡人對他稱臣?”燕王喜說的露出鄙薄的神色,惱怒的瞪著太子丹,不耐煩的說,“你也是,寡人信任你,讓你監國,沒想到你刺秦的時候竟然拿我大燕對秦國稱臣當誘餌。” 太子丹一聽燕王喜話中透露的意思,眼神終于亮了起來,趁著他沒有再次反悔,趕忙說:“那么父王不介意與秦國一戰了?” “打就打,難道我大燕八百年老諸侯還會怕一個馬奴后人么!”燕王喜揚起下巴,不可一世的冷哼。 ☆、第52章 擇善固執 終于等到燕王這句話,太子丹再也不愿意和老眼昏花的父王多費一句口舌,他雙眼像是餓狼已經緊緊盯住燕王喜,迅速追問:“兒臣請父王同意與代王聯合,共襄大計!” 原本還似乎戰意勃勃的燕王喜聽到太子丹的提議,立時又耷拉下來一雙厚重的眼皮,語調輕蔑的說:“代王?哼,不過是想方設法謀奪老晉王國家的小人之后罷了,我兒竟然要同這樣的人合作?你怎么對得起我們大燕八百年老諸侯、周天子最后血脈的臉面。” “若是不與代王合作,我們燕國軍中無名將,怎能抵擋得住秦國的攻擊。秦國的王翦已經率兵剿滅韓、趙兩國了。”太子丹雖然有自己的堅持和信仰,可他并不是個迂腐的人,知道自己國家的短處,不像是燕王喜一樣盲目自大。 因此,太子丹下意識反駁燕王喜的話,不由得顯得十分尖銳。 燕王喜先是一愣,隨后不高興的說:“這又有什么可說的?祖宗的陰德會庇護大燕的。” “連周天子都已經被秦國滅國了!祖宗連天子血脈都庇護不了,這時候哪里還有心思庇護我們旁支?請父王別再說這些了!秦軍在易水河南岸駐扎,每日虎視眈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沖到河對岸來了——父王你清醒一點,別再說這些無用的事情,將兵權交給兒臣吧。”眼看著話題繞來繞去又要回到最初,太子丹終于“砰!”的一掌用力拍在大案上,忍無可忍的高聲怒吼。 燕王喜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哆嗦了幾下手指,隨后哈哈大笑,點頭道:“好,寡人的太子終于也有些天子氣概了。既然如此,指揮大軍的權利便交給我兒了。” 太子丹見燕王這么快就對自己妥協了,不由得有些汗顏和愧疚,恭敬順從的跪在燕王喜腳下叩首,軟著聲音道:“請父王放心,兒臣一定盡力而為,死守薊城。” “唔,我兒不必如此。我大燕八百年,經歷過的危機不計其數,也沒有任何一次能有人滅掉大燕,兩側的趙國和齊國和我大燕打過多少次,寡人都記不清楚了,結果又怎么樣?趙國自己都滅亡了,我大燕還在,這就是祖宗庇佑!你放手開戰便是,哪怕輸了,丟掉進獻到秦國的督亢,咱們還有遼東之地,再打不過,還能退到高句麗去,怕他個馬奴之后作什么?!”燕王喜高吼一聲,臉上顯出得意非凡的神色,絲毫沒意識到他的追求和太子丹的追求差距甚大。 太子丹眼中再次閃過失望的神色,卻恭恭敬敬從燕王喜手中接過兵符,轉身告退。 出了正殿,太子丹深吸一口氣,隨即用力呼出胸中的濁氣,立刻對隨侍吩咐:“馬上傳訊給代王,告訴他連橫之術是我大燕先祖所創,現在正當其時,我答應與他聯手抗秦的提議了。” “是,太子。”隨侍帶上太子丹的親筆書信,騎上快馬迅速奔往代國。 太子丹并不奢望秦王嬴政對荊軻行刺的事情豪不介懷,但他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夠朝著最好的方向進行。 太子丹十分清醒,他也知道國內一直奉行著先祖的王道祖制,講究的是德行、仁政、寬宥、守禮,國人哪怕有血戰的心思,也沒有秦人縱橫沙場的血性和本事。 他需要一個能夠激發燕人士卒血性的人選,而這個人選自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荊軻! 沒有任何遲疑,太子丹立刻頒布國書,大肆宣揚荊軻刺秦的義勇,自己首先套上了一身喪服為荊軻致哀,用以表彰荊軻這樣的義士以身殉國是多么具有節義,隨后,他飛快的在舉國大罵秦人無道最激烈的時候征發義勇青壯入伍,組成了龐大的軍隊,準備與秦軍對抗。 好消息接連而來。 十幾日之后,隨侍已經帶回了好消息:代王嘉同意了燕太子丹的提議,讓兩國組成聯盟,并且誠意十足的送來代國最后的十幾萬精銳,和燕太子丹求之不得的名將——司馬尚! 太子丹一見到面色黝黑、強壯魁梧的司馬尚眼中立刻泛出淚光,他拱手一鞠到底,激動不已的說:“能有司馬將軍為盟軍統帥,燕丹便能夠徹底放心了,秦人絕對無法沖破聯盟的軍陣,打過易水河來!” 司馬尚年歲不小,知道燕王喜是個喜怒無常的國主,在他的指揮下,燕國曾經多次背信棄義攻打趙國,讓趙國在對抗匈奴和秦軍的時候腹背受敵,眼下面對太子丹的時候,神色也頗為冷淡。 他點了點頭便直接抬腳走進軍帳,一句廢話沒有的指著早已鋪好的地圖說:“太子手下有多少兵馬?大王任用我為大將軍,將代國最后沒有傷殘的十五萬大軍全部交到我手上。但趙人雖勇,卻沒辦法對秦軍以少勝多。” 太子丹還想再說些什么與司馬尚加深感情,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就如此直接,濕潤的眼角無論如何也流不出一滴淚水,連聲音都不知不覺變得干巴巴的。 只聽太子丹說:“守軍足有二十萬,父王已經又從遼東調來十萬邊軍。” 司馬尚面色沉重的搖搖頭,低聲道:“燕軍兩人也未必能當成秦軍一人用,人太少了,若是分兵來,恐怕要出亂子。” 太子丹原本還覺得尷尬,可聽到司馬尚說出口的話,忽然發現他只是直接而不是在嘲諷自己,態度又變回以往的模樣,拱手一禮,誠懇的說:“兩國聯軍全靠將軍,燕兵雖然不如秦人強大,卻也悍不畏死。三十萬燕軍全憑將軍調遣,燕丹絕不多說一句廢話!” 聽到太子丹的承諾,司馬尚沉重的臉色才微微有一丁點好轉,他語調平穩的叮囑:“事不宜遲,請太子速速調兵到易水河岸與代軍匯合,且不要忘記劃撥糧草輜重。本將立刻調集將領商討應敵之策。” 燕人多年未逢大戰,偶然全民遭遇秦人威逼,軍中非但沒有顯出絲毫凝重,反而紛紛聚在一起狂飲胡吹,鬧得大戰尚未開打,已經熱鬧得像是在過年,北面的吵鬧聲喧囂得直接傳入易水南岸。 王翦帶著一群年輕的將領坐在中軍大帳之中聽著燕人最后的狂歡,臉色卻沒有絲毫輕視,仍舊專心致志的帶著年輕將領做戰事推演,在沙盤上一遍遍模擬出燕代聯軍可能做出的反映。 王翦不管手下都可以獨當一面的年輕將領們臉上有什么樣的表情,沉聲訓斥:“世人皆知代國無兵,燕人無將,然兩國聯合則兵將俱全。” 李信滿臉不以為然,直接打斷王翦說:“有兵有將又有什么用?兩國戰法從來就不同,燕國士兵也未必聽從司馬尚的擺弄,他們合在一起看著好像是強大了,其實根本就是暗藏危機。加上現在這種時候糧草輜重都還沒到位,哪有什么可怕的?我看燕代聯軍此番必敗!” 王翦點點頭,贊同的態度讓李信臉上的神色更顯自信。 扶蘇卻眉頭微皺,敲了敲大案,順著李信說過的內容繼續說:“燕代聯軍此戰必敗,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秦軍之中也有許多麻煩。” “長公子這是什么意思?能打敗他們,還有麻煩?我們大軍可是上下一心!”李信屢建戰功,年紀也輕,今日不由得表現得有些輕狂傲慢。 扶蘇淡然一笑,不將李信的挑釁放在心上,平靜的開口:“若是分開面對燕軍和代軍,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問題,哪怕他們合計在一處也是十分容易對付的。但若是要分開剿滅兩國,無論先對哪一國動手,都等于給了另一國充分的時間選擇退路,逃脫大軍的抓捕,這對大秦而言是個大麻煩。” 先打代國,燕王喜那貪生怕死的老賊肯定二話不說的轉身逃去遼東;若是先去打燕國,代王嘉說不定直接投入匈奴的懷抱,跟著他的兄弟一同做了外族的偽王,輪番給秦國邊軍惹麻煩——蒙恬鎮守雁門關,手中只有十萬大軍,抵抗匈奴已是不易,絕對分不出多余精力幫著抓捕逃脫的代軍。 尤其代王嘉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國主,若是他成親生子延續不絕又和匈奴勾連,讓匈奴頂著他的名義在趙境挑起事端,實在等于給秦軍惹來了一場世世代代綿延不熄的大麻煩。 哪怕燕王喜和代王嘉做事都不至于令人如此頭疼,只要想到為了抓捕他們逼著大軍在邊境大費周章的作耗個七、八年,眾將軍還是覺得將他們一舉剿滅得更好。 一想到這些,軍帳之中的年輕將領紛紛面色發青,再沒有一個還能露出之前輕松的神色,全都皺起眉頭,惡狠狠的瞪著地圖,像是要生啃代王與燕王的血rou。 漸漸的,他們的視線都凝聚在東西流向的北易水、西北東南流向的南易水和自太行山而出自西向東蜿蜒的大河共同沖刷出的一片巨大扇形區域之中——下方,就是燕國重鎮武陽城。 扶蘇比任何人開口都早,他骨節分明的修長食指壓在武陽城的位置上,微微瞇起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攻破此處,大戰的命脈盡在掌心。” 未等扶蘇用自身的才智和眼光震懾全場,一直窩在他懷中沉睡的男童已經不滿意的發出輕哼,不自覺扯著扶蘇的衣襟將小臉更往扶蘇懷中埋去。 剛剛浮現在王翦眼中的贊嘆已經被古怪的笑意取代,他壓低聲音說:“長公子怎么會同意將胡亥公子帶在身邊的?您的心腸太軟了。” 扶蘇輕拍著胡亥的脊背,視線根本沒從他身上離開,語調之中頗有些無奈和寵溺:“他偷了父王的信印出宮,躲在我隨行行李之中,一口氣咬著牙只從藏在箱子的水罐中喝水充饑,硬是挺了五日才出聲喊餓,我哪里還敢將他送回宮中?無論父王的信印,還是胡亥的性命對我來說都太貴重了。” 王翦搖搖頭,看著胡亥頗有些敬鬼神而遠之的意味,低聲說:“胡亥公子太……呃,執拗了。” 扶蘇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只是握住胡亥的手掌,維護道:“胡亥想要什么的,都會竭盡全力完成,他很像父王。”擇善固執的話,日后會變成一個好帝王。 ☆、第53章 我有特殊的胃疼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