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嬴政聽過蒙毅的勸說,搖頭嘆息:“寡人實在不明白燕人的腦子都在想些什么——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王翦上將軍的對敵之策既然比寡人清醒,便讓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多謝大王,臣立刻派人向上將軍傳達(dá)大王的旨意!”蒙毅臉上終于露出笑容,轉(zhuǎn)而就走。 嬴政端坐在空蕩蕩的大書房中許久,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過了許久之后,他在略顯陰暗的光芒中低聲自言自語道:“王翦,寡人以師禮待之,以上將軍之位和侯爵之位籌之,然而多年在外,他已經(jīng)會懷疑寡人對天下的判斷了……” 嬴政雙手撐在大案上,像是遇見了什么難題似的,皺起眉頭。 過了許久,一道細(xì)細(xì)的腳步聲在書房門口響起,趙高低柔而順服的聲音傳入嬴政耳中:“稟報大王,夏無且看過胡亥公子的傷勢了。胡亥公子被大王養(yǎng)得仔細(xì),屁股上腫得就有些厲害,需要幾日還能消腫。” 嬴政原本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霎時散開,變做一副緊張的神色,從大案后猛然站起,大步向外走去:“備車,載寡人去看看胡亥,寡人沒有用多大力氣,他這么會傷的這么嚴(yán)重。” 嬴政路上趕得急,到達(dá)扶蘇院中的時候,胡亥只在身上圍了條羊皮毯,整個人有氣無力的趴在扶蘇懷中抹眼淚,紅彤彤的屁股露在外面,讓人明知道已經(jīng)腫了,還想要掐兩把。 “大哥,阿爹是不是因為我偷跑出去玩,所以不喜歡我了?早晨,他打我!”胡亥眼眶紅紅的,聲音哭久了,微微有些沙啞,比扶蘇矮小得多的身體蜷縮在他懷里,像是受傷的小羊羔,自有一股可憐可愛的味道。 扶蘇懷中窩著胡亥,倚靠在臥榻里的姿勢并不太舒服,但他臉上神色依舊溫柔,將手伸進毯子里,一下接一下輕輕摩挲著胡亥的脊背,將下巴抵在胡亥頭頂,輕聲說:“誰準(zhǔn)許你私自出宮的?若非怕你被父王訓(xùn)斥,我當(dāng)初也不會同意替你遮掩,可你還非要自己說漏嘴。” 胡亥在扶蘇懷里拱了拱,把自己縮得更緊,然后“呀!”的用發(fā)啞的嗓子驚出一聲痛呼,尷尬的抓緊往屁股上話落的探子,低聲撒嬌:“上一次出門我沒吃到想要的糖畫——說好了要和大哥在一幅畫里面留下來的。” 扶蘇挑高眉毛,卻不動聲色的笑著說:“你還得威脅得動守衛(wèi)帶你出宮,我不在咸陽宮幾年,你的本事倒是漸長。你不會是把父王的符印偷了,才跑出去玩的吧?” 胡亥沒用什么力氣的扯了扶蘇前襟一把,撅著嘴唇不高興的說:“才不是呢,我不會動阿爹東西的,那個可重要了。阿爹自己都看得嚴(yán)實!” “呵呵,若是這樣,你自己就更沒辦法跑出宮去玩了。”扶蘇在胡亥額頭抹了一把,將覆蓋在他額頭上細(xì)軟又濃密的頭發(fā)撥弄到腦后,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將干燥溫暖的手掌落在上面,聽了一會之后才說,“沒發(fā)熱,真是太好了。” 他對著胡亥涂滿了晶亮藥膏的小屁股彈了一把,故意在胡亥痛呼聲中開口說:“這一次你偷跑出去,父王必然徹查咸陽宮守衛(wèi),幫著你的人要倒霉了。” 胡亥得意養(yǎng)養(yǎng)的提高聲音說:“哼,阿爹才猜測不到是誰幫我的呢,抓也抓不到他!” “這咸陽宮中還會有父王找不出的人來?我不信。”扶蘇在胡亥背上摸了摸,語調(diào)輕蔑,全然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胡亥立刻聽出扶蘇話中的漫不經(jīng)心,他捧住扶蘇臉頰,聽起身看著扶蘇雙眼,高聲宣布:“是趙高送我出去的!他掌管中車府,進出宮殿最隨意,阿爹也全心信任他。只要我不說,阿爹一定不會知道的!” 扶蘇抬眼向房外瞟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親了親胡亥的額角說:“這樣嗎?那么父王已經(jīng)知道了。很好,我日后不用再為了你隨意出宮可能遭遇危險而擔(dān)憂了。” 胡亥茫然的與扶蘇對視一眼,立刻聽到門外“嘭!”的一聲響起了膝蓋直接磕在石板的聲音。 “寡人對你的信任,你該知曉,自己去領(lǐng)罪吧。”嬴政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即“砰砰砰”接連不斷的三次碰撞聲響起,嬴政高大偉岸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胡亥和扶蘇面前。 嬴政眼帶怒意的瞪向胡亥,卻在他下意識縮著脖子、捂住屁股的時候腳下一頓,停在房門口。 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胡亥一陣心口發(fā)堵。 “胡亥,你什么時候能讓寡人放心?”沉默許久,嬴政到底大步走進屋,直接坐在榻邊,垂眸看向一日之間與自己生分不少的幼子。 胡亥被嬴政一直盯著看,終于忍不住捂著屁股,費力的起身蹭到他身邊,伸出rou嘟嘟的小手拉住嬴政衣袖,仰著頭小聲說:“阿爹,我錯了。” “嗯。”嬴政應(yīng)了一聲,面無表情的模樣讓人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思。 胡亥立刻就被嬴政這個反應(yīng)唬住了,睜著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一下下扯著袞服的廣袖下擺,不知所措的看向扶蘇,眼中滿是求救的意味。 扶蘇換了個姿勢抱著胡亥,以免他壓到傷口,略一思索便低聲說:“父王,胡亥年紀(jì)小,從沒出宮看過平凡百姓的生活,心中好奇,只要身邊記得帶上護衛(wèi),偶爾出去走動一番也無妨,想必趙高是不會忘記派人看護好胡亥安全的。” 嬴政冷哼一聲,抬起手用力在胡亥額頭一彈,留下通紅的印子之后,沉聲道:“下不為例!日后不可如此胡鬧的偷溜出宮。” 胡亥立刻抱住嬴政手臂,把臉蛋埋在他掌心,偷偷看著嬴政臉上的深色,確定父親面色緩和,終于開口說:“……不偷溜的話,行么?” 嬴政和扶蘇的視線立刻落在胡亥身上,父子兩人都高高揚起眉毛,眼中寫滿了審視的味道。 胡亥再次縮了縮肩膀,無論如何看待都只是個普普通通懼怕家長的孩子,可扶蘇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和父王其他孩子的不同之處——胡亥見嬴政沉默著,并沒有第一時間提出反對后,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是洞察了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似的,露出一抹極為燦爛也極為讓將他放在心中疼愛之人無法拒絕的笑容。 胡亥拉著嬴政被他攥在掌心的手,眼中已經(jīng)沒有剩下絲毫陰霾,他興奮的說:“阿爹果然最好了!我日后想要出宮會告訴阿爹或者大哥的,不再自己偷溜出宮冒險,讓你們擔(dān)心了。” 扶蘇敏銳的發(fā)現(xiàn)胡亥短短一句話出口,嬴政押在眼底的怒火已經(jīng)消散無蹤,他看著胡亥的眼神溫和寬容,哪怕之前對胡亥勃然大怒,此時卻又變回最為寬和的父親,絲毫不記恨孩子的胡鬧。 這與嬴政對待榮祿犯錯之后的斤斤計較簡直判若兩人。 “行了,你不是答應(yīng)荊軻的兩名友人了么?秦舞陽不肯出席今日的臣服大典,高漸離和宋如意兩人必然已經(jīng)知道荊軻遭逢劫難。擇日不如撞日,就讓扶蘇抱著你出門吧。”嬴政手指沿著胡亥含笑的眉眼勾畫一番,已經(jīng)將胡亥欺瞞君上的大罪輕輕揭過。 胡亥轉(zhuǎn)過臉對扶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扶蘇忍不住笑出聲,從胡亥眼中哪能看出一丁點對父王的懼怕呢?他分明早就掌握了澆熄父王怒火的辦法,看他對付父王如此得心應(yīng)手,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咸陽城的幾年胡亥惹怒過父王多少次。 “是,父王,我會照顧好胡亥,不讓他傷勢加重的。”扶蘇面帶溫和笑容,低聲應(yīng)下嬴政的囑托。 嬴政視線始終落在胡亥身上,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得詢問:“你這小混蛋,還有什么要說,快些開口,否則寡人就要走了,沒時間陪你這頑童作耗。” “趙高,怎么沒和阿爹一起過來?”胡亥眨了眨眼睛直愣愣的說。 嬴政剛剛恢復(fù)的面色一凝,壓抑的說:“趙高不足以勝任寡人對他的信任,讓他做能做的事情足矣。胡亥你還小,不要因為他人毫無原則的討好你,就認(rèn)為這是好人,而與他們親近。” 胡亥秒懂趙高給自己開后門的行為徹底讓他失去了始皇帝一輩子可能就一次機會贏得的信任,不過這對胡亥來說是特別好的一件事情,從胡亥不著痕跡的拉著趙高到處跑已經(jīng)暗暗布下陷阱,只等著趙高自己一腳踏空,摔進其中不可自拔。 但胡亥臉上沒有顯出任何多余的神情,只是神色懵懂的點點頭,然后繼續(xù)非常沒有眼色的追問:“可是阿爹,趙高呢?他對我真的很好的,阿爹你生他氣嘛。” 嬴政怒極反笑,冷聲道:“寡人看,寡人對他的懲罰是太輕了!他不顧你的危險,安排你出宮玩樂,就能收買到你的歡心——你自己想想,整個咸陽宮中你為誰求過情?!你母親胡姬不得寵愛,你尚且沒替她討過寵幸,你第一次開口竟然為了一個卑下的內(nèi)侍。” “胡亥,別再替趙高求情了。他做錯的事情絕不僅僅是心軟放你出宮而已。”嬴政看著幼子垂頭喪氣的失望模樣,到底沒繼續(xù)說重話,而是為他順了順頭發(fā),隨即給了扶蘇一個眼神。 胡亥雖然戒奶許久,可當(dāng)初做他乳母的桃卻一直留在胡亥身邊,注意到國主和長公子似乎有話要說,她立刻走上前替胡亥蓋好羊毛毯子,柔聲道:“奴婢為公子穿上衣衫吧。長公子也得去換身衣裳才能出門的。” 胡亥乖巧的張開手任由桃將自己抱在懷里往后院帶,一雙大眼睛卻機靈的在嬴政和扶蘇身上滾了一圈,向他們擺著手。 待胡亥離去,嬴政憂心忡忡的說:“有些話寡人不好對胡亥說得太透,他年紀(jì)太小,不明白那么多復(fù)雜屈曲的事情,也不懂奴仆為了往上爬能做多骯臟的交易。胡亥自小與你親厚,扶蘇,替寡人好好教導(dǎo)他,寡人實在不想這個捧在掌心里的孩子成了他人攫取權(quán)利的工具,被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 “父王不必憂心,兒臣對胡亥的愛護之情不下于父王,定然會盡心教導(dǎo)他。”扶蘇說著,眼神中透出一股極為柔軟又極為堅韌的光芒,他用堅定的語氣說,“胡亥只是年紀(jì)尚幼,只要對他細(xì)心引導(dǎo),以胡亥的聰慧,何愁他不明白人心險惡呢。” “你說得對,是寡人多慮了。”嬴政聽了心中最為信任的長子的話,臉上立刻顯出得意的神色,直接把之前的憂慮拋之腦后,欣慰的拍了拍扶蘇的肩膀說,“好兒子,好好照顧你弟弟,帶他玩得開心點。” 與胡亥消除了父子之間的隱憂,嬴政心滿意足而去。 扶蘇喚來內(nèi)侍為他更換出門的新衣袍,帶上胡亥和一隊多達(dá)百人的護衛(wèi)前往酒肆。 胡亥屁股一直疼得厲害,站著的時候屁股上用厚厚的軟布裹著藥草還好,可坐在馬車之中顛簸不已,哪怕墊了再厚實的軟墊,胡亥還是沒多一會就眼淚汪汪看相扶蘇。 “大哥,你抱著我坐好不好?我屁股疼。”胡亥看著扶蘇上揚得越發(fā)明顯的嘴角,一邊說著直撲到他懷中。 扶蘇趕忙接住胡亥軟綿綿的身體,在他肚子上捏了一把,笑意盎然的調(diào)侃:“今日你可是費盡力氣才出宮的,沒見到高漸離和宋如意,你自己怎么就先喊苦了。” 被扶蘇提起自己疼痛的屁股,胡亥自然想到?jīng)]從嬴政嘴里挖出來的趙高結(jié)局如何。 他漆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停頓片刻后,壓低聲音說:“大哥,今日阿爹聽到我提起趙高為什么忽然發(fā)脾氣了?他被我連累了么?” 扶蘇斷然道:“與你無關(guān),父王懲罰趙高是因為他得到了父王的信任,卻又去肆意揮霍這難得的信任——若非趙高狂妄自大以為父王對他信任絕不會懲罰,他怎么敢明知道此事不妥,卻瞞著你欺上瞞下。” 胡亥瞪大眼睛小嘴微張,過了好半晌,眼中竟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垂下頭,擰著扶蘇衣擺上裝飾的花紋,不高興的說:“阿爹對一個內(nèi)侍比對我還重視,我不高興。趙高真討厭,阿爹、阿爹也討厭,阿爹最討厭了!” 他撅著嘴一臉委屈,忽然緊緊抱著扶蘇鉑金不妨,十分嬌縱的說:“大哥你答應(yīng)我,要對我重視超過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能比我重要!” 扶蘇注視著胡亥明明應(yīng)該十分惹人厭煩的模樣,卻從他恍然無措的眼神之中看出胡亥眼底深藏的害怕。 他抱緊胡亥,認(rèn)真的說:“這秦國之中,再也無人比你對我來說更重要了。”你是我心中大秦的未來。 胡亥沒想到扶蘇真會用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對自己承諾,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怪異的情緒,既有不敢置信,還有一股十分微弱卻真是存在的甜蜜感覺。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加快不少跳動速度的心臟,嘴角總是十分到位的笑容,終于不受控制的露出些許傻氣。 胡亥心想:被人重視的感覺真好。 這……一定就是被謳歌了無數(shù)年代的親情! 果然很感人! “大哥,我也最喜歡你了!以后沒人比你對我來說更重要!”胡亥收起臉上的笑容,繃著臉用力點頭,連總帶著一股甜膩撒嬌味道的聲音都變得清朗了許多。 扶蘇看著他這幅認(rèn)真的小模樣,眼中笑意越發(fā)柔軟說出口的話卻十分不中聽:“從此以后你每日多加一個時辰的功課。” 胡亥笑容一僵,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高聲說:“大哥,這時候你怎么能說這個?” 扶蘇眼中笑意更盛,繼續(xù)不緊不慢的將后半句話說完:“再加半個時辰的馬步和半個時辰的弓弩。” 胡亥抓著扶蘇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忿忿的說:“我忽然覺得大哥、大哥距離最好還需要磨練。” 說著話,胡亥哼了一聲直接扭過頭,扶蘇伸手捏住他rou嘟嘟的下巴,微微用力便讓胡亥回過頭。 他側(cè)臉與胡亥一貼,嘴唇從胡亥的耳垂上擦過,低笑著說:“你若是能跟得上我同樣歲數(shù)的學(xué)業(yè),我就不再管著你、壓著你,讓你隨便開心玩樂。” 暖暖的呼吸吹在胡亥耳邊,他抱著扶蘇的脖頸,腦中一白,脫口而出:“我要壓著大哥,不給大哥壓!” 扶蘇墊了墊很有些分量的胖娃娃,順手掐了掐他肚子上的軟rou,輕笑著調(diào)侃道:“難道胡亥現(xiàn)在不是壓著我呢么?” 不等紅著臉的胡亥回答,規(guī)律搖晃的馬車已經(jīng)停下腳步,一道粗豪的聲音急切的從門外響起:“為何荊軻會死了?!他昨日入城時候還好好的!” ☆、第51章 壯士慢走爾康手 “壯士稍等,待我與胡亥下車細(xì)說。”扶蘇探頭向外吩咐一聲,便回過視線。 宋如意原本怒氣沖沖,卻不知為何當(dāng)年輕公子視線從自己身上滑過的時候,腳步一頓,被他懾服在原地,停下了悲怒交加的喊聲。 那公子身著一件素色錦緞廣袖袍服明明端坐在馬車之中,一動也沒動! “能自己站穩(wěn)嗎?”清朗的青年男子聲音響起,猶如鐘磬之聲透徹悠遠(yuǎn),余音直接穿透車廂傳入宋如意耳中。 宋如意忍不住搓了搓耳朵,覺得自己耳根發(fā)麻,他心想:扶蘇公子的音色分明沒有絲毫變化,可對自己和對問話之人的語氣卻猶如寒冬臘月和春風(fēng)拂面的區(qū)別,也不知道何人有幸被他如何照料。 沒等宋如意好奇的向車廂里偷看,一道柔軟稚嫩的童音已經(jīng)軟綿綿的響了起來:“大哥你欺負(fù)人,我不就是、就是屁股被阿爹打腫了么!哼,有什么不能走的!” 話音未落,“噠噠”幾聲,近些日子沒少和他們見面的胡亥公子已經(jīng)抱著衣袍下擺,動作靈活的從車上直接跳了下來,驚得內(nèi)侍連連哀嚎。 “胡亥,不可胡鬧,小心再碰到傷口。” 宋如意控制不住的順著透出責(zé)備之意的聲音抬眼望去,立刻見到扶蘇公子站在車頭,一頭漆黑的長發(fā)攏在身后,用細(xì)細(xì)的絲帶隨性的辮在一起,結(jié)成松散的發(fā)辮,頰邊垂落的幾縷發(fā)絲隨風(fēng)輕輕飄動。 他眼神始終停留在車下的男孩身上,踏著內(nèi)侍搬來的腳凳一步步走下馬車,步履轉(zhuǎn)換之間動作高貴得讓人忍不住想跪在地上,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是褻瀆,但這樣的秦國長公子卻停在男孩面前揚眉淺笑,神色平凡的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兄長。 扶蘇公子只是平平淡淡的幾部下車,站在了胡亥面前,宋如意和周圍的人聲卻自從扶蘇公子現(xiàn)身就早已自發(fā)安靜下來。 宋如意頗有些安慰的想:咸陽城的百姓們和自己沒啥不同,他們都用視線緊緊盯著秦國的長公子,完全沒辦法抽離注意力去做其他事情。 秦國的長公子果然出眾! 宋如意心中贊嘆一聲,正待開口卻發(fā)現(xiàn)扶蘇公子不知道在胡亥耳邊說了一句什么,隨后,牽著被他逗得滿臉通紅的孩子抬步走到自己面前。 隨同扶蘇公子而來兵士立刻拉開人墻,將酒肆兩側(cè)的平民驅(qū)逐開來,隔出一片空地。 宋如意皺起眉頭,不高興的說:“扶蘇公子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