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哇!”談判破裂,胡亥霎時放聲大哭,尖銳的哭聲再一次回蕩在庭院之中久久不散。 直到胡亥哽咽著睡去,雙眼已經(jīng)紅腫不堪,眼角還垂著淚珠。 扶蘇盯著胡亥看了許久,終于不舍的在他額頭落下輕輕一吻,隨后,扶蘇繃起臉,對乳母桃招手低聲囑咐:“照顧好胡亥,我回來的時候若是聽他說過你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剑阕约褐涝撛趺崔k。” 乳母桃白著臉跪著地上不停叩首,門外傳來內(nèi)侍低柔的聲音:“公子,胡姬來領(lǐng)胡亥公子回去了。” 聲音入耳,扶蘇驟然捏緊雙拳,神色不悅。 作者有話要說: 胡亥:qaq打嗝……撲、走…… 扶蘇:【秒懂】不能不走。 胡亥:╭(╯^╰)╮談判破裂了,不能愉快玩耍了。 扶蘇:那把你送走好了。 胡亥:┭┮﹏┭┮壞yin! 還差八百萬積分才能摸到首頁月榜,大家真的不來留言來一發(fā)么(*/w\*) ☆、20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 沉默片刻后,扶蘇自嘲一笑,心想:我將胡亥養(yǎng)在身邊,真的將他當(dāng)做自己兒子疼愛了么?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扶蘇意識到,日積月累的感情竟然險些讓自己忘了將胡亥帶在身邊的目的——他本是為了將胡亥教養(yǎng)成一個有才學(xué)的正直人物,而非給自己尋找心靈寄托。 想通關(guān)鍵,扶蘇壓下心底對自己的不滿,抬頭微笑道:“將胡姬請進(jìn)來吧。對了,囑咐她安靜一點,胡亥剛睡著。” 內(nèi)侍聞言退出輕手輕腳的房間,扶蘇目光深沉的看著睡夢中仍舊抽噎不止的男嬰,沉默許久終于解下腰間佩玉,塞入胡亥掌心——這枚玉佩色澤柔潤,入手溫軟,胡亥往日總喜歡趁著他看書的時候偷偷摸著打發(fā)時間,眼下他即將離開,將此留給胡亥也好做個念想。 快速而凌亂的腳步聲鉆進(jìn)扶蘇耳朵,他瞬間收起了溫存的神色,飛快卻小心的將胡亥放置在榻上,自己行至窗前倚靠在墻壁上。 “多謝扶蘇公子,多謝您的恩德!”胡姬進(jìn)門直接撲到榻邊,將胡亥幼小的身子抱在懷中,胡亂朝著前方叩拜,鬢間珠翠亂響,她根本沒試圖看清扶蘇本人身在何處。 “噤聲。”胡姬的感謝入耳,扶蘇腦中卻十分古怪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嘲諷,他不悅的皺起眉頭低聲喝止,隨即,扶蘇擺了擺手,神色厭倦的說,“帶他走吧。” 胡姬這才發(fā)現(xiàn)扶蘇站在窗邊,她抱著孩子換了個方向之后重新跪下,鄭重其事的叩首三次,感激道:“多謝扶蘇公子讓胡亥回來我身邊,否則我不止何年何月才能再見胡亥。” 扶蘇看著跪在地上的胡姬,忽然發(fā)現(xiàn)短短八個多月,原本豐腴妖嬈的胡地美人竟然顯出一股形銷骨立的柔弱風(fēng)姿,比他柔情似水的母親看著更加楚楚可憐。 扶蘇立刻明白胡姬的急速消瘦的原因是兒子生死不知的跟著自己住在這所庭院之中,他享受到胡亥的溫情撫慰原本屬于這名跪在院中神色凄楚的女人。 復(fù)雜的情緒侵蝕著扶蘇的意志,他皺眉擺擺手像是要將惱人的情緒推離腦海,沉聲道:“快一點帶他離開。” 語畢,扶蘇背過身,做出抗拒的神色不愿再看胡亥一眼。 胡姬激動的眨了眨眼,忍不住在胡亥飽滿的額頭親了又親,抱起他飛快奔出扶蘇的院落,腳下生風(fēng)的速度簡直像是躲避仇敵的追殺。 沒有一個內(nèi)侍敢發(fā)出絲毫聲響,他們都敏銳的嗅到了扶蘇公子飄散在空氣中的不悅的情緒,因而更加謹(jǐn)言慎行。 自胡姬抱著胡亥匆匆離去后,整座庭院忽然陷入令人不安的極端的寂靜之中。 扶蘇回到大案前,眼神空茫的環(huán)視著自己的居所,像是從未仔細(xì)看過這座居住了幾十年的院落般細(xì)致。 許久之后,他嘴角勾起無力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原來胡亥不在這里,院落竟然如此寂寞。” 扶蘇苦笑著搖了搖頭,終于慢慢收起不合時宜的情緒,眼神重新煥發(fā)銳利的鋒芒,斂眉沉聲命令道:“收拾行裝,隨時準(zhǔn)備出行。” 胡亥一睜開眼睛,立刻對上盈滿笑意的瀲滟雙眸,一雙屬于美人的眼睛。 他忍不住愣了一下,立刻詢問:“0815,這是誰?” “……你連親媽都不認(rèn)識了,我覺得未來的生活不會好了。”0815一臉慘不忍睹的悲傷表情,用力擠了胡亥臉上的嫩rou一把,認(rèn)真的說,“你是不是對除了扶蘇公子之外的人,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這些人也會影響你任務(wù)成功率的,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啊,親!” 胡亥恍然大悟,低聲道:“難怪我看著她覺得眼熟,原來是和我長得像,尤其是眼睛,很漂亮。” “你敢不敢不要這么明目張膽的夸獎自己長得好看?”0815蹲在胡亥身邊,神色憤憤然。 胡亥露齒一笑,歪著頭說:“不敢,我長得確實好看啊,雖然不怎么中原美。” 胡亥此時只是個年幼的嬰孩,無論他做出什么舉動都不會有人懷疑,因此,胡亥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非但沒引起胡姬任何猜想,反而激動的將他緊緊擁抱在懷里,低喃著:“果然是母子連心,阿娘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 胡亥難受的掙了掙手腳,隨即驚訝的反應(yīng)過來八個多月的相處竟然讓他徹底習(xí)慣了扶蘇公子有力卻不夠柔和的懷抱,眼前被理應(yīng)更加舒適的生母擁在懷中,反而不能接受。 臉頰貼著胡姬豐滿胸脯的感覺太古怪了! 胡亥手上更加用力推拒著胡姬將他按在自己懷中的動作,眼見毫無效果,索性再一次祭出哭嚎大法。 胡姬果然立刻慌了手腳,驚聲呼喊乳母桃前來幫助自己。 乳母桃眼睛一轉(zhuǎn),立刻將堆起笑容,飛快的開口道:“胡姬太心急了。胡亥公子天生聰慧,已經(jīng)開始記著身邊都有些什么人了,驟然離開長公子身邊,他肯定心里害怕。胡姬不如慢慢和小公子親近,讓他逐漸習(xí)慣你……” “我是他阿娘啊,他、他竟然……害怕我?”胡姬臉上的血色消失無蹤,整個人站在原地?fù)u搖欲墜,看著胡亥的眼神哀痛入骨。 她跌坐在地,手掌緊緊攥著睡榻邊沿,大滴大滴的淚水決堤而出,母子兩人相對悲泣不停。 桃趕忙扶起胡姬坐在榻邊,低聲勸說道:“公子還小,就算聰慧又能記住多少人呢?他之前被送到長公子院落中教養(yǎng),與胡姬未曾有什么親近的機(jī)會,自然對胡姬生疏。眼下長公子即將出行,歸期不定,胡姬與其自卑自憐,不如親自照顧公子,讓他將您這個娘親記得清清楚楚,哪怕日后分別也不會……” “你說什么?!胡亥還會被扶蘇公子帶走?”胡姬猛然抬起含著淚水的雙眸,滿目驚慌。 乳母桃趁機(jī)添了把柴火,狀似無意的將扶蘇的意思說給胡姬:“胡姬未曾見到公子跟在長公子身邊的時候,他是如何受長公子寵愛——但凡經(jīng)過長公子手中的珍饈財貨,只要公子多看一眼,長公子立刻將其留給公子把玩,毫不吝惜。胡姬不必想長公子留在宮中的時候,公子是否能陪伴在您身邊了。您想想,您自己著半年多來可曾得到大王垂青?公子一天天長大,遲早要習(xí)武開蒙的,與其被大王忘到腦后,七、八歲上才想起公子將他隨便扔給什么人教導(dǎo),不如讓公子好好跟著疼愛他的長公子,也好讓公子有個依靠。” 胡姬聽了這話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不舍的望著胡亥稚嫩的臉龐。 自胡亥出生前,她就已經(jīng)失寵于秦王嬴政,若非胡亥出生的時間太過巧合,一切本該按照她心中計劃讓這孩子泯然于眾人,可自滅韓的消息傳回咸陽城中,胡亥注定不能按照她的計劃做個普普通通被人忽略的小公子。 但即使如此,胡姬也舍不得兒子對人強(qiáng)顏歡笑,她希望胡亥能過的開心隨意,去另外的公子手下討生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況,胡亥身上還揣著一個重大的秘密。 乳母桃見胡姬對自己的話似乎有些意動,趁熱打鐵道:“胡姬可要早點考慮清楚,秦國大軍滅韓如此迅速,長公子隨同滅趙想必也不會花費很多時間——市井之中有許多傳言都說匈奴在秦軍滅韓的時候就鬧騰得厲害,似乎一直有意南下呢。這要是真的,趙國哪還有精力同時應(yīng)付匈奴和我們秦軍,肯定會不堪一擊的。” 胡姬一愣,雙手緊握成拳,不敢置信的低喃:“滅韓的時候南下?胡亥正好出生……欒提頓……” “胡姬,你說什么?”桃沒聽清楚胡姬口中喃喃自語些什么,望著她眼神疑惑。 胡姬強(qiáng)自微笑,握緊的拳頭已然被指甲戳破了掌心,她下定決心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不能護(hù)著胡亥,讓他、他大哥護(hù)著他才好。” 乳母桃霎時露出激動的笑容,飛快的說:“胡姬這樣說,奴婢就放心了,奴婢一心照顧公子,哪怕帶公子日后回到長公子身邊,肯定也全心全意為了公子好,絕不會讓公子吃虧的。” 胡姬雖然答應(yīng)了桃的提議,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她懨懨的點頭,將胡亥重新抱在懷中,埋首在嬰孩身側(cè),深吸著他身上的奶香,努力汲取力量。 秦國上下一心,緊鑼密鼓的整理著一切戰(zhàn)前準(zhǔn)備,丞相王綰和國尉尉繚迅速調(diào)集糧草輜重、并征發(fā)民夫由馬興、蒙毅管理,隨后由他們派遣民夫運輸護(hù)送,務(wù)求糧草器械源源不斷的送入秦軍大營。 “長公子,咱們走吧。”頓弱笑著看向已經(jīng)換上百夫長裝扮的扶蘇公子,出聲提醒。 扶蘇抬頭向咸陽宮后宮的方向遠(yuǎn)眺一眼,隨后,微笑著應(yīng)下頓弱的邀請,大步流星的轉(zhuǎn)身走出黑色巨浪一般的軍隊之中,準(zhǔn)備奔赴邯鄲。 滅掉趙國后,他在父王面前就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有話語權(quán)的軍中將領(lǐng)了。 ☆、我有特殊的送藥技巧 天空高懸的星子終于隱沒在驟然閃出金光的天際,扶蘇站在玄色大軍之中,身披甲胄巋然不動,身旁站滿與他裝扮無二的甲士,戰(zhàn)士們?nèi)既缣召敢话銇辛⒃诔情T外,安靜的等待著國主的駕臨。 城門口,許多官員來去匆匆,可除了車馬聲,再無其他雜音打擾玄色大軍的肅穆軍容。 忽然之間,急促而規(guī)整的馬蹄噠噠聲自城門內(nèi)悠然而來,守衛(wèi)著城門的甲士面上神色驟然凝聚興奮之情,他們排成兩列長隊,手腳飛快的拉開大門。門內(nèi)無數(shù)火把燃燒成一條長龍,載著尚未徹底消退的夜色沖出城門,涌向玄色大軍,待跨過渭水河岸的石橋,穩(wěn)穩(wěn)停在大軍面前。 駟馬王車緩緩從手持火把的黑甲騎士之中駛出,“噓——!!!”的一聲長鳴后,四匹毛色漆黑的駿馬停下腳步,趙高趕忙躬身掀開車簾,跪在車門外,恭敬的高呼:“大王駕臨!” 嬴政懷中的小rou球扭了扭身子,抬起滿是rou坑的胖手揉了揉臉,睜開雙眼迷茫的眨了眨,隨即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急急忙忙向車外沖去。 嬴政原本嚴(yán)肅的眼轉(zhuǎn)瞬間變?nèi)岷停笫稚锨白テ鹕胁患八⊥雀叩膵牒ⅲ吐曅Φ溃骸昂ゲ豢珊[。” 胡亥費力的仰著頭看向仍舊穩(wěn)穩(wěn)坐在車廂中一動不動的父王,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童聲清脆的說:“大哥、外面!” 嬴政抬手?jǐn)Q了胡亥鼓鼓的臉蛋一把,直接將他提進(jìn)懷中,收起臉上的笑容,故意開口說:“對啊,今日你扶蘇就走了。” 抱在懷中的幼童霎時紅了眼眶,可憐巴巴的眨著眼睛,垂著頭的模樣簡直像是被暴烈日光曬蔫的花朵,讓嬴政心情大好。他帶著威嚴(yán)的神色抬步跨出車駕,深吸一口清晨冷冽的空氣,望著集結(jié)在城門外的四十萬大軍,精神振奮。 軍陣最前方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見到嬴政出現(xiàn),立即拱手先前一步,中氣十足的高喊:“上將軍王翦,恭迎大王!” 嬴政面帶微笑的扶起單膝跪在地上的王翦,連聲稱贊:“軍容肅穆,寡人心中快慰,此番征途所及,必定可以掃滅趙國!” 嬴政話音未落,懷中的rou團(tuán)子已經(jīng)不停扭著身子,伸出胖嘟嘟的手臂指向一側(cè),興奮的高喊:“大哥、大哥,那里!大哥!去、去、去!” 不管嬴政和王翦之間為了犒軍還有多少激勵人心的話想說,有了胡亥的一聲高喊,此時也已經(jīng)氣氛全失。 嬴政向王翦無奈一笑,視線已經(jīng)順著胡亥的手臂移向端坐在馬車中連屁股都不愿意挪一挪的頓弱——他身后站著令嬴政為之自豪的長子扶蘇! 扶蘇視線與嬴政相交而過,卻定在胡亥身上移不開。 “大哥!大哥!”幼童的叫喊一聲比一聲急切,他伸長手臂探向扶蘇,眼中滿是再見面的驚喜,神色之中沒有絲毫偽裝,盈滿了孺慕之情。 扶蘇忍不住挪動腳步上前半步,可他立刻捏緊拳頭克制住自己的沖動。 扶蘇心中明了無論如何父王是不會讓胡亥跟著必須上陣與敵軍廝殺的自己出行,既然如此,莫不如現(xiàn)在就斷了胡亥貼近自己的念頭,否則若是他陣前哭鬧起來,恐怕對大軍的士氣有極大影響。 扶蘇繃緊面色,錯開與胡亥相互糾纏的視線,狠狠撇過頭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嬴政感覺到自己懷中的rou團(tuán)子一僵,手背已經(jīng)被接連不斷滴落的淚珠打濕。 他托高胡亥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平日里稍有不滿就大聲哭嚎的幼子竟然只是看向扶蘇的方向咬緊嘴唇默默流淚,小小的拳頭被他攥在頰邊,將自己臉頰捏得通紅來忍耐大哭的沖動。 可一個幼童做出這樣貼心的舉動卻遠(yuǎn)比撕心裂肺的哭嚎更打動人心。 嬴政從沒覺得驕縱卻討自己喜歡的幼子竟然也會有如此貼心的反應(yīng),他沉默了片刻,貼著胡亥耳朵輕聲說:“別哭,扶蘇看見你眼圈發(fā)紅的模樣,把手掌攥成拳頭了。” 胡亥猛然打了個嗝,隨即,他更加用力的咬緊嘴唇,用力眨眨眼甩掉掛在眼中的淚珠仰起頭,扯出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哽咽著說:“不、不哭……呃……大哥、不難過!” 嬴政不期待幼子成為人中龍鳳,但見他這幅小模樣卻不能不心疼。 他摸了摸胡亥飽滿的額頭,承諾道:“等到復(fù)蘇歸來,寡人還讓你去隨他居住。” 胡亥這才轉(zhuǎn)過臉看向嬴政,歪著頭吮著自己的手指頭像是分辨嬴政說出的話是真是假,停頓了一小會后,他伸出咬著的手指,認(rèn)真的討價還價起來:“學(xué)……呃……學(xué)大哥!” 艱難的字眼幼子顯然還沒掌握,嬴政微微琢磨了一下,猜測道:“你是說想要早點進(jìn)學(xué),日后幫著扶蘇?” 胡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用力點頭,挺直身體抱住嬴政的脖頸,撒嬌道:“阿爹、好!” 嬴政笑著拍了拍他的屁股,低聲道:“小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