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隨即,嬴政收起笑臉,神色肅穆的看向大軍,揮揮廣袖,揚聲道:“我大秦歷經七世方成今日虎狼之國,其中有無數國人不懈耕耘與征戰,終有今日之威!韓國已滅,趙國如何能夠橫掃秦軍鋒芒?!寡人在咸陽宮中等待諸位的好消息!此戰必勝!” “大王金口,此戰必勝!!!”將士們跟著嬴政高聲齊呼,海嘯般的轟鳴震得城墻也為之動搖。 跟在嬴政身邊的國尉丞蒙毅捧出錦帛王書,高聲宣讀:“上將軍王翦專司滅趙大戰,授王翦虎符右半,可隨意調動秦國四十萬大軍。” “老臣領命,定不負大王所托,必將勝利獻給大王——此戰,不勝不歸!”王翦沉聲喝道。 他一手穩穩接過書寫著王命的錦帛,一手從趙高捧著的托盤中抓過黃澄澄的銅鑄伏虎符印。 冰冷卻沉重的觸感立刻順著手掌傳入王翦腦海,雖然不是第一次接過這枚虎符,但他仍舊珍而重之的將虎符塞進腰間革囊。 王翦翻身上馬,高吼一聲:“大軍開拔!” 無數傳令官立刻將王翦的命令傳遞下去,充滿了秩序的奔向西北方。 嬴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大軍離去,待扶蘇隨著頓弱的車駕路過王車時,他上前一步看著長子,沉聲道:“寡人等你建功歸來。” 扶蘇抿緊嘴唇,收緊下顎點點頭,強行擠出一抹笑容,咬著牙說:“父王無需擔憂,兒臣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他正要轉身,一只小手忽然抓上扶蘇的衣袖。 扶蘇轉頭看去,正對上胡亥已經哭腫了的大眼睛,幼童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一方錦盒被胡亥強行從領口塞進扶蘇的衣衫與甲胄之間,幼童生疏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著說:“藥、好!大哥,疼疼,吃!” 扶蘇再也繃不住臉上的神情,一把從嬴政懷中搶過胡亥,將他緊緊按在自己懷里,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好,大哥把藥都帶走。你別擔心,大哥不會受傷的。你在宮中也不要胡鬧,多陪陪父王。” 語畢,扶蘇將胡亥一把塞回父王懷里,自己大步離去。 嬴政沉默的看著長子,嘆息一聲,忽然聽到自己耳邊的幼子有樣學樣的跟著嘆息一聲。 他失笑的揉著胡亥的臉蛋,輕聲詢問:“你嘆什么氣?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大哥,騙!羞羞!”胡亥說著用力點點頭,甩得臉蛋上的軟rou跟著顫了顫。 幼童故作老成的可愛模樣惹得嬴政大笑著伸手在他腦門彈了一下,他心情愉悅的轉頭吩咐:“趙高,回去吧。” 胡亥留戀的趴在嬴政肩頭望向大軍消失的方向,臉上稚嫩的神色瞬間消失無蹤,清澈的眼神變得幽深。 0815在他身邊擠了擠,低聲說:“浪費那么多點數買藥品,你確定扶蘇公子能吃下去,而不是當紀念品把玩么?” 胡亥平靜的說:“盡人事、聽天命。如果扶蘇公子真的受到這個時代不可挽救的傷害,臨死前想要吃一粒藥懷念我和他的相遇,我們就能保證他不死。” “……要是被人一擊斃命了呢?”0815遲疑的說。 胡亥輕笑一聲,語氣冷漠的說:“被系統懲罰,然后重戰江湖,頂多是換一個陪伴者不是么?” 0815霎時被胡亥噎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瞪了他半晌之后,諂媚的說:“我一定好好干活,請你不要出問題啊!qaq” “沒事的,我有預感,扶蘇公子這一次能夠建功立業、立大功歸來。”胡亥瞇起眼睛露出一抹討喜的笑容,摸了摸0815的頭頂,然后說,“我快長大了,身體過了三歲之后系統就不能再給我們這樣聊天的保護了,你想好要變成什么跟在我身邊了么?” 0815一臉苦逼的說:“其實當內侍出現在你身邊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是內侍說到底是個人,總跟你交談太扎眼了。你不如養個寵物吧,我喜歡威武一點的。” 胡亥點點頭,應下0815的要求,輕聲說:“父王似乎養了許多獵犬——其實中華田園犬,看起來萌萌噠!” “你給我滾滾噠!這時候賣什么萌!”0815高喊一聲,滿臉郁悶的躲到王車角落黏補自己破碎的玻璃心。 邯鄲王宮之中,一名風sao入骨的女體緊緊糾纏在一名中年男人身上,放縱的笑著和他滾成一團,語調曖昧的說:“春平君,你說郭開?本太后和他能有什么關系呢?” ☆、我有特殊的解讀技巧 壓在女人身上的中年男子用力掐住她的纖腰,喘著粗氣邊攻伐邊道:“郭開那老匹夫日日出入太后寢宮從無人阻攔,竟然比老夫更加自在。太后再這樣說,未免虛偽了。” “哈哈哈~”風sao女子抬起修長的大腿磨蹭著男子粗壯的腰臀嬌笑,手指撥弄著他的耳朵柔聲道:“春平君這是吃醋了吧?郭開那老頭在大王還在世時候就與哀家相識,他若是有這膽子,春平君為未必進得來哀家的寢殿。你與哀家相交竟然想要從哀家這里尋得朝堂秘事,呵呵,春平君明日不必再來了,一兩個男人哀家還是找得到的。” 趙國太后扭動著嫵媚的身體背過身,圓潤的翹臀在春平君眼前微微顫動,讓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訕笑著從后再次覆上趙國太后無人能及的柔媚女體,輕哄著說:“老夫保證日后絕不再提此事。太后勿惱。” 趙國太后在他耳邊輕聲嬌啼,身體對著春平君擺動,未幾,兩人又在裝飾華美的榻上滾做一團。 寢室外,一名身著長袍面容憨厚的老者撫了撫自己的長須,對守在門外的內侍招招手便帶著內侍悄然離去,直到宮門口,老者才停住了腳步。 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語調陰冷的說:“整日和太后胡天胡地的竟然是春平君,沒想到太后為了yin樂竟然連自家兒子的王位都不管了。” 面容清秀到雌雄莫辯的內侍“噗通”的跪在地上,趕忙叩首道:“老上卿勿惱,奴婢整日伺候著太后,敢用向上人頭保證太后絕未把國事向春平君透露分毫。” 郭開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冷笑,抬手緊捏著內侍的下顎,在他低弱的痛呼聲中沉聲威脅:“太后不說并非因為她有那個腦子,不過因為她是個什么都不知曉的無知蠢婦罷了。老夫把你留在太后身邊,可不是為了讓你和太后還有春平君一起翻滾在床榻間亂來的,韓倉你好自為之。” 內侍全然不顧臉面的抱住郭開大腿,焦急的表明心意道:“老上卿勿惱,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太后和春平君,不讓他們注意到老上卿的謀劃。” 郭開這才恢復了憨厚的笑容,伸手在韓倉清秀的臉蛋上拍了拍,低聲安撫:“老夫信你所說,只要徹底壓下公子嘉謀逆的念頭,趙國對老夫來說就像太后對你一樣,任由把玩了。” “是,是,奴婢知曉厲害,一定不負老上卿所托。”韓倉急著剖白心意,心中卻道:到時候有了權力,誰還想要伺候欲壑難填的太后呢,外面有的是年輕嬌媚的女子等著他。 邯鄲宮內權勢傾軋紛繁再起,而不斷涌向趙境的秦國營帳之中,王翦卻帶著北路將軍李信、鐵騎將軍羌瘣,前軍將軍楊瑞和等一干得用的部下將領商量著更加詳細的對趙戰術。 其中兩人卻在一干將領之中顯得尤為突出,一人是不通兵事卻因身為策士有著三寸不爛之舌的頓弱,另一人則是哪怕穿著最低等百夫長的兵甲也遮掩不住滿身清貴之氣的長公子扶蘇。 嬴政已將培養扶蘇的心思對王翦剖白清楚,王翦瞥了一眼剛剛加入大軍的扶蘇,隨即將三隊秦軍安排主動向他解釋了一番:“北路大軍由李信和鐵騎將軍羌瘣率領八萬輕裝騎兵,經上郡東渡離石要塞,過大河,以太原郡為后援根基壓向趙國背后;南路大軍由前軍將軍楊瑞和率領步兵與騎兵混合大軍十萬人,自河內郡而出,經安陽北上直逼邯鄲城,中路大軍有老臣親自率領步兵與騎兵混合編制的二十萬大軍精銳,從函谷關而出經過河東郡進入上黨山地,最終向東北方前行,直逼駐扎在井陘關——以李牧的眼光,必然能夠看出此處乃是兵家必爭的要害之地。長公子懂得為何井陘關為必爭之地么?” 王翦的話一入耳,扶蘇心下已經從他對自己的稱呼品位出王翦話中回護的意味,腦中思緒閃過,扶蘇立刻明了其中必有父王的囑托。 他抬手看向王翦,行了一個下層兵士對待上將的禮儀,單膝跪地拱手道:“自出咸陽城,扶蘇就不再以秦王長公子自居,而是軍營中的一名百夫長。首入大軍之中,扶蘇對兵法的了解知識是紙上談兵罷了,遠不如在座諸位身經百戰的將軍,請王翦上將軍不必顧忌扶蘇。” 王翦點點頭,心中對長公子的評價更高一層。 替大王教導長子,王翦自然愿意盡力;可眼下比起將兵法和自己的思考方式一樣樣對扶蘇掰開揉碎的解釋,王翦更希望面對即將來臨的大戰,身邊的長公子能像自己兒子王賁一樣保持沉默、自行摸索,而不是事事指望自己講解清楚。 別人硬喂下去的東西,畢竟和自己嚼爛了咽下肚子的不一樣。 眼見王翦神色放松,扶蘇才開口回答他剛剛的提問:“太行山猶如茫茫東海,連綿起伏而無盡頭,其上山路險峻、綿延千里,山中只有八道狹長的山谷。若想要直面趙國,只好從這八條窄路中通過。井陘關正是通往趙地的一條,四面圍繞著懸崖峭壁,關前下陷有如深井,只有一線細細的峽谷可容通過。井陘關中車不得方軌,騎不能成列,乃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險要地勢。扼守此處對趙軍來說,有著莫大的優勢,但一過此處,趙地則盡是平原,再無什么可以固守的險峻之地。因此,哪怕朝中紛亂,我大軍三路而下,李牧也必定死守……” 扶蘇忽然頓住聲音,視線從在場的將領之間掃過,果然發現他們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自己身上。 “長公子,為何不繼續說了?!”王翦已經收起臉上淡淡的神色,看著扶蘇的眼神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到一塊仍舊帶 著血絲的鮮rou! 扶蘇心中一嘆,知道熟悉的軍營環境讓自己心情放松,一開口便得意忘形的暴露太多信息。 但他仍舊面色不變,整個端坐在眾人包圍之間,微微垂下雙手、挺直背脊,溫潤的氣質瞬間轉變得肅殺,之前與眾多將領格格不入的感覺消失無蹤。 扶蘇繼續用平靜而和緩的語調說:“然而趙軍因為廟堂混亂,公子嘉一派與春平君、將軍龐煖積極準備推翻趙遷登位,郭開、韓倉與其附庸的朝臣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兩派都在拉攏李牧,可李牧雖然百戰百勝,觀其行止卻是個以大軍為重、不顧己身的實誠人。因此,兩方反而都對李牧毫不親近,甚至隱隱與殺之而后快。李牧哪怕帶著趙國飛騎迅速趕到井陘關設防,也必定人疲馬乏、缺衣少糧,與我人心安定、一心滅趙的大軍無法相提并論。” 說到此處,扶蘇發現王翦剛剛激動的神色消退不少,眼中似有不贊同的神色,但他并未停頓,反而繼續滔滔不絕的解釋起來:“更加上蒙恬將軍在九原郡駐守,可與我大軍迅速結成四面連兵之勢,趙國兵馬不足,絕無穩妥應對三路秦軍的辦法。李牧必須死守井陘關,以求將我大軍拖在此處,消耗糧草,拖垮我大秦的國力,逼得上將軍不得不退兵。但就像李牧手下戰無不勝的飛騎軍不得不放棄千里追擊的優勢轉變為步兵死守井陘關一樣,李牧想要在此處耗時一年半載也不過是個奢望——趙國只要興兵舉事,必須要抽出大批精銳護衛王城,或者……殺了趙遷扶持趙嘉。李牧不留下這些精兵則抵擋不住我大軍,留下趙軍精銳便立刻成了趙國朝堂兩方的眼中釘、rou中刺。李牧絕沒機會打完此戰了!” 最后一字出口,幾乎帶上陰森的氣死,任誰都能夠從扶蘇的描述之中輕而易舉看到趙國的戰神一腳踏入死亡的驚悚畫面,但這不是最讓諸位將領膽寒的。 真正讓這群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將領感到脊柱發冷的是,扶蘇公子的全部推斷除了固定對山勢險要的描述外,全部由朝局得出結果,與他們這群粗人全然不同! 王翦眼中露出一絲疲憊,苦笑道:“長公子的話老夫無法反駁,但公子恐怕不清楚,李牧統帥趙軍被擊匈奴,南抗秦軍,數十年來未嘗一敗。老夫雖然也有一身戰功,單論兵法,卻無法與李牧這樣的傳奇人物相提并論。長公子明白將領在大軍之中的重要性嗎?李牧一人便頂的上十萬大軍,甚至,其作用還遠遠超出十萬大軍的戰力。” 秦軍善于提拔年輕將領,此時坐在中軍幕府大帳里的除了頓弱這個編外人員,只有上將軍王翦過了天命之年,因此,一聽到王翦自謙的話,將領們都不服氣的叫囂起來。 年少得意的李信一把將佩劍拍在地上,不悅的高聲喊道:“將軍此言差矣!李牧統帥能力再強,可他手下多是騎兵,眼前是我大秦最擅長的攻堅戰,我們攻城不易,難道他們放棄弓弩改用長槍、劍戟就容易了么!若真像長公子說的那樣,趙軍糧草不足,就算是鐵打的戰士也扛不住餓三天!” 入軍營后為了避嫌,從不與自己父親多說一句話的王賁也緊皺著眉頭,沉聲道:“李牧擅長的是奇襲,求速勝大勝;與上將軍居常心、守常法,而求緩戰必勝路數不同,將軍何必妄自菲薄。” 正在此時扶蘇緩緩笑了,與微笑著坐在一旁的頓弱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語調輕柔的說:“兵不厭詐。趙國朝堂已經昏聵至此,為何不讓李牧頭頂的麻煩更多一點呢?” ☆、我有特殊的講價技巧 王翦抬手制止了營帳中逐漸變得吵鬧的聲音,看向扶蘇平靜的說:“長公子的意思是?” “頓弱上卿的本事還沒顯示出來。李牧已經一腳踩在死亡邊緣,不如讓他死得更快一些。”扶蘇說話的聲音低柔,仍舊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澈。 他看著眾人的眼神平和,似乎說出口的話沒有絲毫勉強,可上位者特有的冷酷氣勢已經在他身上盡數凸顯。 王翦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對自己執師禮的年輕秦王,可扶蘇公子更顯柔和的眉眼卻讓他很快清醒過來,并且因為扶蘇準備陷害別國將軍,甚至不加遮掩的做法而皺緊眉頭。 王翦沉聲道:“長公子可知自己說了些什么?” 扶蘇神色平靜的與王翦對視,忽然叩首拜服一番,然后道:“謀害他國將領,非君子所為,然扶蘇并非君子。反間計齷齪非常,但若李牧一人身死可換我大秦數萬士兵活命,李牧就該這樣死去。” 王翦搖頭苦笑,一時之間竟然顧不得許多部下在場,低聲說:“子肖其父,大王竟然說你與他不同,真是笑話。” 他抬起頭看了看都已經豎起耳朵的年輕將領們,神色鄭重的說:“大王年輕時曾經在武安君目前感嘆‘有功之臣不得全身而退,秦政有何臉面立于天下’。長公子敢當著老夫面提出反間計,可見也是個有胸懷的人。” 眼前重點已經偏到關內,一直微笑著不插嘴的頓弱忽然開口將話題扯了回來,認真說:“李牧此人雖然是一名天才的戰將,于朝堂局勢卻沒有絲毫才華。他明知道趙遷不是個明君,卻不肯在趙遷未曾坐穩王位的時候就領兵入邯鄲,將其殺死,奉公子嘉為王,以致現如今既不能震懾郭開、韓倉之流的jian佞小人,又無法妥善處理和王室族老和廟堂忠臣之間的微妙關系,讓他們對自己放心信任,終于落到眼下孤身一人,朝堂煢煢孑立的慘狀。雖然不知道諸位都如何看待李牧,我頓弱卻絲毫不同情李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李牧根基不穩,實在沒資格算是老夫的敵手。” 策士游走諸國,憑借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贏取人心和支持,若是一言不合隨時可能丟了腦袋,危險不下于疆場拼殺的將士。 頓弱此言一出,之前還覺得李牧仿若一座大山死死壓在自己頭頂的諸位將領都忽然發現心中輕松了不少,相互對視幾眼后,笑了起來。 李信對頓弱拱手道:“難怪上卿當初見王不跪,大王還是懇求上卿留下。今日上卿一番話果然令人佩服,我李信這輩子是沒本事見大王不跪啦!” 分析到這里,與趙軍對戰的利弊已然清晰得沒有絲毫可繼續拆解,王翦小心的卷起地圖,下令道:“三日后分兵挺近太行山,切記穩扎穩打,決不可貪功冒進,一口口吞滅趙軍兵力。王賁、扶蘇,你們留下,老夫另有事情囑咐你們。” 王翦話落,諸位將軍一一拱手向其辭別。 正準備離開的王賁面露詫異之色,停下腳步留在大帳之中,他視線在父親和長公子扶蘇之間轉了轉,沉默的等待著父親的吩咐。 扶蘇友善的對王賁笑了笑,王賁對他對視一眼,臉上無甚表情,顯然對扶蘇的示好不假辭色。 王翦看了看年輕壯碩卻掩不去骨子里驕傲的兒子,再看向貌似溫和卻絕非池中物的長公子,平靜的說:“公子雖說不必在乎你的身份,可公子畢竟年幼。我秦軍十四萬精銳,遠沒到了需要十二歲少年上戰場拼殺的地步,哪怕長公子不在乎,王翦和秦軍卻丟不起這個人。既然長公子擅長分析局勢,不妨跟著王賁,替老夫教導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二,壓壓他的囂張氣焰。” 王翦以為扶蘇公子之前在咸陽宮中對著大王如此堅持,此時必定不肯接受自己的安排,卻沒想到扶蘇溫和的笑了笑后,抱拳爽快的說:“但憑上將軍安排。” 王賁臉上神色一僵,眉頭已經皺出深深的溝壑,他冷眼帶著扶蘇離去,卻在軍帳外忽然道:“上將軍的命令王賁不敢違背,但若是讓我知道你仗著長公子的身份在軍中胡作非為,我定然饒不了你!” “前將軍放心,扶蘇曉得。”扶蘇回話的語調依舊溫柔。 他順服的回答簡直讓王賁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黑著臉大步向前走去,心中道:當初在咸陽宮中怎么不老老實實的,若真這么乖巧,怎么還敢同蒙武將軍搶奪武山劍比拼功夫!裝!繼續裝!看你裝到什么時候! 扶蘇在秦軍之中開始了新生活,被留在后宮無所事事的胡亥卻隨著時間流逝已經過了周歲。 他現在能夠清晰的說出話來,還可以在別人的攙扶下快速挪動著小短腿,在宮里任何地點亂跑,因此,忽然燃起滿滿慈父心腸的嬴政遭殃了。 “胡亥公子別跑了,哎呦,公子,您一個幼童怎么跑得這么快呢!”趙高小聲懇求著,累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趙高和胡亥一起繞著嬴政的大案來回爬著,就想把這小祖宗抓住,可偏偏胡亥人小力弱卻善于躲藏,每當趙高快抓到他的時候就“嗖——!”的一下子從桌案底下鉆到嬴政袞服之下,一屁股坐在大王身邊,咬著手指頭無辜的睜大雙眼看著趙高,好像趙高在做什么無理取鬧的事情,而他其實是花時間在陪趙高玩耍似的。 真是可恨的熊孩子! 趙高心里咬牙切齒,偏偏對上胡亥的時候還得硬撐起一張笑臉,輕聲細語的哄著,就怕這小祖宗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 半年多的帶孩子經驗告訴趙高,一旦胡亥公子哭鬧起來,錯的人肯定不是這小娃娃,而是在他身邊的所有奴婢——誰讓胡亥公子一被大王抱在懷里哄幾聲就不哭了,而且紅著眼睛哽咽告黑狀的技巧登峰造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