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井上雄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這還不是托你們的福,要不是你們跟梁家斗得死去活來,我們也撿不到這么大一個便宜?!?/br> “既然如此,我們幫了你的大忙,那不知井代表可否幫我們一個忙呢?”杜玉蝶看著他說。 井上雄一怔:“哦?什么忙?” 馬新棠目光幽深,用一種極輕的聲音說道:“梁清明如今已經死了,梁家雖已落魄,但還有梁景言在,誰都知道他提煉香水的造詣登峰造極,只要他在一天,那對于你們日本香堂來說就是很大一個威脅,你說,是不是?” 井上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是……那你想我怎么做?” “很簡單,徹底毀掉梁家,讓他絕無翻身的可能。”馬新棠垂眸一笑。 井上雄問:“怎么毀?” 馬新棠指了指杜玉蝶,道:“逼迫梁景言與杜玉蝶結婚。只有他做了林師長的女婿,到時候就讓林師長徹底壓制他,就算他有飛的本領,也飛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了?!?/br> 井上雄不解道:“那……詳細要怎么辦?” 馬新棠思忖片刻,道:“聽說北平要舉辦萬國博覽會,新任軍政府總長向商界招募‘法國王室女王香水’的提煉項目,梁景言絕對會緊緊把握住這次機會讓脂香堂翻身,我們就以此下套,故意讓梁景言拿到這次機會,然后等著梁景言自己往里鉆?!?/br> “可是……這個項目據說很難拿到?”井上雄皺起眉頭。 馬新棠輕咳一聲,收斂神色,不以為然的笑道:“所以,這就是我們今天來求井代表幫忙的原因了?!?/br> “這?”井上雄犯難道:“恐怕我也幫不上吧?” 林師長想了想,道:“我聽說負責這個項目的是日本人?” 這句話算是說到井上雄心坎里去了,他當即便輕輕擊掌笑道:“原來如此,那你們盡管放心,我一定不負眾望所托,替梁景言拿到這個項目。” 梁府大廳中的靈堂已經撤去了,梁景言坐在主位上翻看著手中的帳冊,管家肅手立在一旁。 良久,梁景言對他道:“好,就按先前我說的,香坊在三日后復工……以后,你們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安排。” 管家恭敬地答:“是!” 這時,祝棠雨用托盤端著一碗藥上來,“景言,你該喝藥了?!?/br> 梁景言皺眉:“我都好了還喝什么藥?” 祝棠雨笑道:“你這幾天cao勞過度,這是補藥,給你補補身體?!?/br> 梁景言端過藥飲下,“好苦……” 祝棠雨笑著看著梁景言,看出了神。 梁景言斜斜看她一眼:“你看著我怪笑什么?” “啊,沒有啊……”祝棠雨一愣,連忙掩飾地撇過頭。 梁景言嘴角一挑,把她抱在懷里,“還說沒有?” 祝棠雨臉色一紅,“我就是……覺得你這樣挺好的。” “難道我以前不好嗎?”梁景言疑惑地看她。 祝棠雨垂下眼睛,道:“當然不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以前我認為你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什么都不懂,沒想到其實你身上肩負著很大的責任和壓力,這些壓力都是我不能想象的……” 梁景言一怔:“你是指現在整個梁家都要交給我了嗎?我爹從小就把我當做繼承人養,所以早就習慣了,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br> 祝棠雨眼中冒出一些水汽,凜然道:“現在脂香堂要重新開張,一定會很難。景言,那你以后豈不是會很累?” 梁景言靠進椅子里,眼中帶笑,慢條斯理地道:“既然你那么心疼我,就早點嫁給我替我分擔怎么樣?” 祝棠雨未語臉先紅了一半,連忙掙脫他的懷抱,“誰……誰要嫁給你了……” 這時,陳陽拿著封信函匆匆進來,“少爺,少爺!” 梁景言看著他:“怎么了?” 陳陽把信函遞給他,說:“剛剛一個說是萬國博覽會的日本公使……送來一封信?!?/br> “信?”梁景言詫異地接過信,疑惑的打開看著,表情由疑惑慢慢轉為欣喜,“信上說北平要舉辦萬國博覽會,新任軍政府總長向商界招募‘法國女王香水的提煉項目?!?/br> 祝棠雨蹙起眉問:“法國女王香水,這是什么項目?” 梁景言微微抬眼,正色道:“誰都知道我們桃花嶺是國際聞名的香水之鄉,今年是法國女王的四十歲誕辰,軍政府總長希望得到一瓶舉世無雙的香水作為賀禮,而這個項目在他們左右決策下,決定交給我們來做?!?/br> 陳陽眼睛一亮,大喜道:“我聽說最近這個項目可是炙手可熱啊,五大香鎮內的香坊都想得到!少爺,這是真的嗎?真的交給我們了?” 梁景言又仔細查看了一眼裝幀精致的信,道:“這信上的印章是萬國博覽會的專屬印章,不可能有假?!?/br> “看來是真的,這太好了!少爺,這可是脂香堂翻身的大好機會?。 标愱柛吲d地說。 梁景言深邃的眼睛里也浮起笑意:“沒錯,看來是老天爺也打算幫我們?!?/br> 祝棠雨看了看二人,遲鈍的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但好像這個什么萬博覽會挺重要的?” 梁景言垂著頭看她,笑道:“當然重要,這可是三年一度的國際大賽,如果能拿到名次,脂香堂就能揚名海外了。” 祝棠雨眼睛一彎,興高采烈地道:“既然這樣,景言,你可要抓緊這次機會了,我有預感,你一定會成功的!” “希望如此吧?!?/br>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馬府大廳里,馬新棠看著穿著一襲白色暗花裙的杜玉蝶,笑道:“信已經送到了,看來梁景言已經中計了。” 杜玉蝶略微沉吟,問:“馬新棠,你能保證梁景言會上當嗎?” “你放心,我們這次以假亂真,梁景言雖然聰明,但現在梁家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就憑梁景言有千萬個心思,也絕對猜不到這是個局?!瘪R新棠篤定的說。 杜玉蝶靜默片刻,笑道:“我們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景言他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我希望這次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差錯?!?/br> “這是絕對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他娶你?!瘪R新棠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漆黑的夜空中飄著小雪,梁府被一層銀白的大雪素裹。祝棠雨推門進來,見梁景言坐在床前穿著衣服,疑惑道:“景言,又要這么早趕去香坊嗎?” 梁景言點頭:“我要盡快提煉出香水才行?!?/br> 祝棠雨遙望一番,問:“時間很趕嗎?” 梁景言修長的手指扣上最后一顆紐扣,皺眉道:“昨晚我才發現,這一周后就是萬國博覽會了,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祝棠雨驚訝地瞪大雙眼:“什么?一周后?景言,這來得及嗎?” 梁景言瞇了瞇眼睛:“沒關系,你忘了我可是號稱桃花嶺第一調香師,平時我一天就可以提煉出香水來,一周,足夠了。” 祝棠雨神情復雜地看他一眼:“你天賦雖高,可是這幾天你一直在熬夜,再這么下去,即使你是鐵打的也不行吧?景言,要不然,我幫你吧?” 梁景言瞟她一眼:“你?” 祝棠雨眨巴眨巴眼睛,笑著說:“你可別小看我,我學東西很快的,你肯讓我學學,說不定我比你還厲害?!?/br> 梁景言默默無言地瞧她片刻,頷首語重心長道:“我并沒有懷疑你的能力,我只是不想讓你太cao勞。這些事情就讓我來做就行了,你呢,就負責給我好好呆在我身邊?!?/br> 祝棠雨呆了片刻,他的情話可真要命,一瞬間臉已紅了個透頂,祝棠雨咳了一咳,又正色道:“景言,這幾天我一直看你獨自忙碌,而我只站在一邊,什么都幫不上你,其實我也想替你分擔點,讓你不那么累,再說我一直對你提煉香水挺好奇的,你就讓我看看吧?” 梁景言微微一沉吟,道:“好,既然你那么想學,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一起研制,說不定跟你一起提煉香水,會有不同的效果?!?/br> 祝棠雨臉上堆起了笑容,“真的嗎?太好了,我們合作,絕對所向披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梁景言笑著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窗外下起皚皚白雪,一天一地間都是白,祝棠雨驚訝道:“景言,你看今年的第一場雪,好美……” 梁景言似乎有些詫異,走到窗前,伸手把她攬盡懷里,幽幽的目光里映進白霧茫茫的遠山,嘆道:“如果以后每年下雪的時候,都能像這樣和你在一起看雪,就好了?!?/br> 窗外飄來淡淡的梅花香,祝棠雨雙手環住他,把頭埋進他溫暖的懷抱里,閉眼笑道:“這是當然,你這輩子呢,必須一定也只能和我在一起看雪了?!?/br> 梁景言一怔,便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這時,陳陽急切的聲音傳來:“少爺,少爺也不好了!” 梁景言放開祝棠雨,皺起眉頭:“發生什么事了?” 陳陽道:“是……是林師長帶著兵來了。” 穿過后院,徑直走到大廳,梁景言見林師長早已坐在雕花椅子上,手里正捧著一杯熱茶,正放在嘴邊吹起,便走過去,笑道:“林師長,你這隔三差五的就來我梁府,不知今天又是什么事?” 林師長見他來了,放下茶杯,道:“梁景言,我今天來找你的身份不是師長,而是‘法國女王香水’項目的督察官?!?/br> 梁景言一驚,有點不可置信:“你居然是項目督察官?” 林師長冷笑一聲,道:“我來就是告訴你,這離交貨日期還有七天了,到時候見不到貨,不只是你梁大少爺會被抓,還有你這梁府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脫不了干系。那時,你可就真的完了。” 梁景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梁景言,言必行行必果,不用你提醒,我一定說到做到?!?/br> 林師長抬頭看向他,略微一猶豫,但還是坦誠的道:“我也知道你在這提煉香水上,有點造詣,但……即使你是神仙,這還有幾天時間,相信你也制不出香水來,其實……只要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br> 梁景言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斷然拒絕道:“師長,你也不用跟我猜啞謎了,你幫我不就是為了你女兒杜玉蝶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娶她,更不會麻煩你。” 林師長被他駁了面子,頓時有些生氣道:“梁景言,你別不識好歹,我告訴你,這次只有你做我女婿,你才能度過這次難關,否則,你就等死吧?!闭f完,他冷哼一聲,便大步離開。 梁景言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神情似窗外的大雪,有些清冷。 是夜,葉盈盈原本和梁府一些丫鬟在花園里玩雪,見陳陽從走廊那邊走來,便連忙把手中的雪團扔了,跑過去,對他道:“陳陽,這幾天表哥和祝棠雨日以繼夜的提煉香水,這萬國博覽會馬上就要到了,你說,他們能行嗎?” 陳陽停下腳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少爺那么聰明,一定可以的?!?/br> 葉盈盈嘆了一口氣:“哎,如果失敗了,軍政府的人就會來抓人的,我們可就完了?!?/br> “說什么呢你,這么不吉利的話以后不要說了?!标愱柪淅涞伤谎邸?/br> 葉盈盈咬了咬嘴唇,說:“那些下人們都是這樣說的,我甚至還看見他們已經理好了包袱,都打算跑路了!陳陽,要不然,我們也走吧?” 陳陽一怔,看著她的眼睛,說:“盈盈,你也算梁家一份子,這種危難關頭,如果連你都慌了,更別提其他人,要走你走,我是不會走的?!?/br> 葉盈盈點了點頭:“我,我這也是擔心,你放心,我不會忘記叔叔對我的養育之恩,梁家與我共存亡,我絕對不會獨自逃跑的。” 陳陽這才笑道:“你這話也太嚴重了,有少爺在,我們還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恩,你說的對,表哥這次絕對會成功的!” “這還差不多?!标愱栃χ罅四笏哪?。 這會兒,馬府庭院里,石桌上放著一瓶洋酒,旁邊的小火爐發出溫暖的火光,馬新棠坐在石凳旁,獨自端著酒杯喝著。 周黛眉緩緩走到他身邊,冷冷道:“馬新棠,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馬新棠一怔,不悅地看她:“你還來干什么?” 周黛眉道:“我聽說梁景言接下了法國女王香水那個項目,你是不是又在搞鬼?你和梁景言是親兄弟,我來是想勸你,你還是收手吧,難道你真要手足相殘嗎?” 馬新棠面色一僵,猛地把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你別胡說,我不是梁家人,更不是梁景言的哥!” “你為什么要欺騙自己?阮家和梁家的恩怨是上一輩人的事情,現在他們已經死了,一切已經結束了,你為什么還要執迷不悟?”周黛眉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他。 馬新棠站起來,怒道:“我做什么不用你管,我就是要讓梁家徹底消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