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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賈寶玉入了國子監,別看告假頻次都出了名,可也著實沒少惹事兒。學問長進與否不得而知,但這位粉面朱唇、貌若好女的矜貴少爺可是結交了好幾位‘好友’,頗傳揚出幾段風流事情。 賈寶玉的事情,有云安耳聞的,亦有她不知的:比如東府秦氏的弟弟秦鐘不知怎的也入了他們的圈子,只不過秦鐘生性靦腆羞怯,被他老子秦業一頓好打,自此連賈家書塾也不教他讀了,秦業調了外任,今歲夏里頂著暑氣就待秦鐘離京了。賈寶玉自從失了秦鐘這位知己,心里愈發空洞難忍,又正逢賈政養病無暇管束他,這小爺越發縱性,引得兩個監學里兩個官宦子弟為他爭風吃醋,險些惹出大禍來。雖未除他的名,但國子監司業卻與賈政好生告說了,氣的賈政病都顧不得了,賭咒發誓要打死他,因如今二房就居住在老太太近旁的院子,賈母趕著攔了,老人家見賈政實在氣的狠了,不得不將張老道士當日說的話告訴給賈政知道。當此時,“金鎖”、“金麒麟”,兩樁金玉姻緣都已敗了,因寶玉自己不上進的緣故也借不著國子監文氣庇佑,于是只好另尋‘金命’的女子匹配……于是才有傅秋芳入眼。 平兒與兩位新奶奶說了些私房話兒,不多時,就有人來請。 不需多記,這一日自然賓主盡歡。賈母似乎有意讓傅秋芳和眾姊妹親近,不住的讓她參與進話里來,只是傅姑娘與諸女子終究不是一同長起來的情分,刻意親密,大家都不大自在。賈母心內長嘆,也無法了。 次日一早,云安拜別兄嫂、李夫人和陳先生等,除了家丁長隨,還有興隆鏢局護送,十來輛馬車,出了京城一徑往開平衛去。 第73章 風雪夜歸人 太上皇到底沒熬過冬盡春來, 于正月二十一日崩殂。 天下皆縞素。 因太上皇老圣人留下遺詔,于是敕諭天下:音樂、嫁娶,官停百日, 庶民一月。(注)時人無不稱贊先皇仁厚愛民。 太上皇大行,宗室上下需守制二十七個月,皇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即可出孝。但當今與太上皇感情深厚,況且皇帝本性較真,雖持服一節上并未違拗遺詔, 但一直到官民釋服, 當今都從未留宿后宮, 筵宴音樂更是一概不聞, 常服及飲食皆格外克制,大有同宗室一般守足二十七月“國喪止孕”之行。 于是都中雖已除孝, 但臣民皆不敢肆意筵樂,閏四月好幾個嫁娶吉日都荒廢了,偶有幾件喜事,也將大紅花轎換做了藍呢轎, 十分低調。但這終久是外面情形, 并不多影響各家各戶關起門來的小日子。 何況因圣上嚴正姿態, 朝中上下反比去歲冬日更安穩些,不論宗室貴戚, 還是大臣勛貴,誰都不敢在皇帝正悲慟的時候撩虎須。前朝如此, 后宮亦如此:幾位皇子規規矩矩學文習武,皇子們的生母也識趣靜守,大內頗有風平浪靜之勢。可到此情狀才真個是悲喜自知——喜得自然是已有皇兒傍身的娘娘們, 在新進來這好些嬌嫩花朵的當頭,憑白多出近三年韜光養晦的時間。悲的則是方入宮才新封了位階的諸位嬪御了,空度年華不說,想也知道為先皇守制的這三年不知積壓多少正該指婚的宗室子弟,后年必得再開征選,到時候又有許多新鮮美人兒入宮,出頭之日難再了。 薛寶釵便是這該悲憂傷愁中的一員了。她雖封為貴人,屬于這一次新進妃嬪中品階較高的一些兒,但因她未有封號,于是得排在如婉昭儀、康貴人、敏貴人及幾位已獲招幸的選侍之后,地位不上不下,既不好屈就依附只比她高一點兒的婉昭儀之流,也無好處引旁人來依從她,于是旁人看來更加尷尬。 薛姨媽和薛蟠才高興了兩月,轉眼間就急的心火燎燒,偏薛姨媽無誥命薛蟠無官職,一丁點兒都幫不上忙,只好忙不迭的去求王子騰。只是卻不是早年王子騰想在內宮扶植勢力的時候了,若非薛姨媽弄出的那出金需玉配的風波,王子騰本不打算要親族侄女甥女兒入宮的。 因禍得福也罷,陰差陽錯也好,寶釵入宮得封,隨薛家一時狂喜一時衰頹,王子騰是不肯摻和其中的,更甚者,自寶釵得了貴人的品階兒,王子騰就上本請辭京營節度使之職了。如今更是已舊傷復發為由告假在家,以表請交兵權之心固執堅定。做官一向也有個“不進則退”的說法,薛姨媽等人自然分外不理解王子騰這樣做派,可李夫人卻深為贊同,為子孫計,留有余地后路才是上策,因在薛姨媽勸說又訴苦的時候道:“急流勇退謂之知機,老爺如此,正因外甥女封為貴人的緣故。” 薛姨媽哭道:“難道還是寶丫頭阻了她舅舅的路?大內的娘娘們出身名門的多呢,沒有這道理。” 李夫人正為杜仲、宋辰被調任遼東的事不舍,只不過因這是王子騰與陳子微等人為孩子們盤算謀劃的才沒有反對,此時她正難受,哪里來的耐心聽薛姨媽這些見識淺短的話,只道:“娘娘們卻沒有一個和尚給的個需要玉才配得起的、鏨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鎖!頂著這個名頭兒,你以為孩子在大內里頭是好過的?前兒老爺還說此時沉寂對薛貴人來說是福不是禍,倒能躲過去好些算計針對,如此過上二三年,便是有心人重提舊話也無妨了。薛貴人事事小心低調,何嘗不是受拿東西所累的緣故,貴人先前遞話出來要姑太太‘保守家業、切勿招搖’的話你也忘了?”